━━━━━━━━━━━━━━━━━━━━━━━━━━━━━━━━━ 本文内容由【yy0297】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林姑娘成囚记》 作者:金丙 温馨提示: 1、老丙有三大癖好:【金手指】、【玛丽苏】、【天雷狗血】。PS:这真的是老丙的最爱吼吼吼~ 2、本文一切地名、单位、部门等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3、老丙一直都没什么常识,本文极度YY,【考据党】不要为难老人家。 4、老伙伴们应该知道老丙的慢热属性,新伙伴们注意了,此坑坑坑坑坑慢热! 5、舅舅和外甥抢女人,貌似重口? 以上,入坑慎重,都已提示咯,不能就上面的原因暴躁抓狂,当然欢迎温柔吐槽。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高干 强取豪夺 第1章 春日才过,酷暑仿佛已经来临,前几日分明还时有寒风,今日却仿佛有堵了几月的热浪汹汹袭入了南江市。 街上的行人没有太多防备,仍旧一身长袖春装,耐不住热的,便将外套挂在胳膊上,倒是有少数人已换上了短裤背心,鼻梁上架着一副遮去半张脸的墨镜,昂首挺胸的迈在人头攒动的街头。 林初坐在咖啡厅临窗的座位上看了看手表,服务生将她对面的杯子收了回去,又问她还需要什么,林初想了想,拨通了叶静的电话,“嘟”一声后便听咖啡厅门口的风铃波动出了响声,手机铃音也溢了进来。 叶静风风火火的带过一阵风,直接让服务生随便来一杯冰镇饮料,坐下后才气喘吁吁问:“哎,怎么你男人不在了?还打算来观赏一下呢!” 林初对她的说辞打心底里冒寒,拿过一旁的纸巾扔给她,上面用彩笔写着几行模糊的字,“你注意点儿啊,别恶心我,呶——”她示意了一下纸巾,“刚才我妈打电话给我,这是其他的相亲对象,问我意见,我只能说我挺满意现在这个的,没打算再重新相亲,我妈这才放过我。” 叶静幸灾乐祸,瞅了眼上面条件不错的两个名字,直接道了谢,她倒并不急着找对象,但总有备无患。 林初毕业不过一年,在林母看来却已到了适嫁的年龄。 林初忙忙碌碌的空挡,林母总会追来电话,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在国企工作,工作好,自然还是你挑男人,但女人的年纪一旦过了二十五,就没那么好命了,你当妈乐意整天逼你啊,还不是替你着急,男人三十还是朵娇艳欲滴的花呢,女人年纪一上去,还能值几个钱?” 林初对她的比喻深感违和,又不想徒劳反驳,每每只能附和。今日相约的男人之前已经见过一面,两人对彼此其实都没太多印象,恰逢临近周末,索性再联络一次。 叶静啧啧道:“我看他是想吊价吧,对你没印象?我怎么不知道你长得是一副路人样?还装的这么冷淡,喝点儿东西就走了!你妈也真是,整天提年龄,现在漂亮姑娘哪个怕嫁不出去!” 林初笑了笑,没有吱声。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日头稍稍匿了些,这才结账离开了。 叶静挽着林初的胳膊开始闲逛,细细说着这周发生的事儿。 “我跟他最近重新联系上了,但还没见过面,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叶静甚为苦恼,前男友毕业半年后匆匆嫁入暴发户家中,买车买房娇妻有喜,他却开始怀念起了被自己抛弃的前女友。 林初向来不爱插手别人的感情,只提醒叶静把握分寸,说罢又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叶静眉头紧皱,神游在外,她轻轻叹了口气。 周五的马路上总是最为繁忙,尚未到下班高峰期,已经拥堵不堪。叶静羡慕林初的下班时间,早八晚四让人嫉恨,林初便与她说了一些国企里的隐晦事情,表面风光,实则艰辛。 走到区青少年活动中心时,里头陆陆续续涌出几批人,叶静摇了摇林初的胳膊:“他们在选房呢!” 经济适用房的选房活动已经开始,为期五天,明天便是周六,到时一定会有更多人前来。 叶静羡慕道:“你知道现在的房价是多少了吗?咱们南江市,不管是哪方面都不给力,只有房价最给力,没有京城阔气,就在房价上面比拼,再过不了多久就能赶超了,我怕我以后连经适房都要不起!” 房子永远是最让人心酸的话题,租房是在替别人还房贷,买房却又不是一抹嘴的简单事儿,不靠父母只凭自己,那是大部分人的妄想,靠了父母买下那短短几十年的使用权,却又让人不甘。 再者,有几家父母能买得起南江市的房子,总结下来,全是妄想。 林初说的头头是道,第一时间消灭了叶静想要买房的熊熊火苗,又让叶静下周六来帮她搬家,只是她也情不自禁的往里张望,那份痴心只能深埋心底。 沈仲询站在路边,侧头看了一眼滔滔不绝的林初,车子驶停下来,助手替他开门,顺便汇报了一下经适房的选房状况,两千多套房源,中选率较去年来说有所提升,价格较低的几块区域更受欢迎。 沈仲询翻了翻文件,让他开去城投集团,助手听令,车子挤在拥堵的车道上,缓慢前行,与林初两人的步伐竟然一致。 沈仲询略觉疲惫,拿开文件靠到了椅背上,余光瞄见林初,他索性便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方向瞧。傍晚比午时更加闷热,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却仍裹着一身长袖长裤,似乎走在了另一个季节。 直到车流渐渐散开,他才收回视线,急速倒退的高楼大厦藏匿在灰沉沉的半明半暗中。 半夜下起了暴雨,林初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扰醒,睡眼惺忪的起来关窗,手刚碰到窗把,便见对门的老吴远远的朝楼下大门奔来,大排档的拼酒碰杯声断断续续的混在雨中。 这一片都是农民房,前几年拆迁后重新建造,一栋栋相同的房子拔地而起,颇具规模。 每一栋房子的构造都相同,一楼主人家,二楼和三楼都有若干房间对外出租,居民大部分都是外来打工者,凌晨过后这里仍吵吵闹闹。 林初租住的小房间朝北,整日里阴暗潮湿,十二平米的大小每月房租六百,条件有些艰苦,幸好她前些日子在关锦花园相中了一套合租房,价钱虽然稍贵,但毕竟是小区,各方面都比这里有保障,只待她下周搬家。 双休日闲了两天,周一又需紧绷工作。 早晨到单位后林初擦桌洗杯,同事们都踩点到达。一上午她都在忙着起草文件和修改领导的发言稿,下午三点又来到二楼腾出来的会议室彩排大合唱,与她同期进单位的几个姑娘和她站在一道,时不时的交换自个儿部门的八卦新闻。 轮到林初时,她也不完全藏掩,拣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信息,大伙儿虽觉得无趣,倒也没说什么,依然同她亲亲热热。 整整一周都早出晚归,五点半的公交车里已没有站人的地方,林初只能前门刷卡后门进,尽量将自己缩在门边的角落,减少与人群的摩擦。 周五那日她更需在单位值班到晚上九点,从公交车上下来后已经精疲力尽,对面的站台处有两人在说说笑笑,老吴侧头时无意与林初的目光相撞,表情立时有些僵硬,林初礼貌颔首,他也没有回应,转身匆匆走了。 林初奇怪得瞅了两眼,另一个男人也垂着头往反方向离开了,瞧起来似乎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猛然想起。 第二天周六,林初刚将搬家的行李收拾了一半,屋外就传来了争吵声,混乱的脚步立刻集合在门口,还有洗发水的香味也从木门的缝隙里溢了进来。 林初打开门,见到几户邻居都堵在外头,对门的屋子里争吵不断,隐隐约约听到些内容。 斜对门的大妈刚洗了头,手上拿着毛巾,水珠都渗透了衣服,胸前松松垮垮,未着内衣。她小声对旁人道:“也不知道谁看见老吴媳妇儿和陌生男人在外面约会了,一下子就吵起来了,我是不信那个小刘会偷人,平时病病殃殃老实巴交的,一点儿都不像。” 另外有人反驳了大妈几句,林初没有细听,她突然忆起昨晚和老吴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似乎在市医院门口和刘姐处在一道过。 她那一阵急于寻房,市医院附近也曾走过几遭,见到那两人在一起时有些鬼鬼祟祟,便多留意了几眼,倒也没往心里去,也不知道老吴口中的男人是否是他,可林初想到昨晚的场景,又立时否定了猜测。 老吴家的两个丫头哭哭嚷嚷的被赶了出来,大妈立时将她们拢在怀里,哄劝着带去了自己家中,已有邻居挤进屋内开始劝架,争吵的缘由夫妻二人只字不提,他们倒也无从劝起,总不能直接了当的将偷人的事情搬上台面。 林初阖上门,继续收拾剩下的行李,屋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对话都能清晰传来,许久才听见邻居们散开了,老吴也去了工地干活儿,刘姐哽咽着拜托隔壁大妈照看一下丫头,说是要去买菜。 大妈劝慰了几句,又催她赶紧去,过道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林初杵了一会儿,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袋子零食,拣出两根贵价的巧克力扔回箱子,收拾妥当后才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敲响了斜对门。 大妈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林初的行头,说道:“这么早就搬家了啊,要不要我帮你?” 林初笑了笑:“不用,我一个人能行。”她将手中的一袋子零食递给大妈,“这些我带不走,给大玲和小玲吃吧!” 大妈客气了几句,立刻将两个丫头招来道谢,两个丫头擦着红肿的眼睛,娇娇弱弱的道了谢,林初弯下腰与她们说了几句,这才往楼下走去。 有两个男人也恰好上楼,见到林初后吹了声口哨,“妹妹,怎么搬家了也不打个招呼?” 林初挤了个笑,赶紧侧身,拖着行李“乒呤乓啷”的往下跑。 这楼里住着一些无业青年,许是见到林初模样稚嫩,总爱调笑几句,倒也没有恶意,林初心中有数,却也不愿与他们有交集。走了一段距离后才缓下步子,吃力的拖着重重的行李,挤了一路公交车,终于到达了关锦花园。 新居位于十一楼,三室一厅,客厅用木板做了隔断,已有人住在了里面。二房东施婷婷向她做了简单介绍,毛坯房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朝南的小房间里有一张小木板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水泥地上有些坑坑洼洼,黄色的灯泡上沾了一圈蜘蛛网。 施婷婷关了灯,问道:“对了,我在医药公司做外贸,另外一个桑飞燕在保险公司工作,你是做什么的?” 林初将行李往床边挪了挪,回答道:“我在环境集团工作。” 施婷婷不解,林初笑着解释:“城投下面的。” 施婷婷诧异道:“哟,还是国企呢?”她又问,“你还在实习?刚毕业吗?” 林初说道:“已经工作一年了。” 施婷婷笑了笑:“看起来倒还像个学生,我毕业两年多了,桑飞燕最大,工作了三年,我们一般早八点半上班,晚六点下班,阳台在我那屋,你要是想晒衣服,可以看着时间过来。” 林初点点头,顺便道谢,施婷婷也不打扰她,回到隔壁换了一身裙子,便去约会了。 收拾了一下午,林初清理掉了一堆垃圾和灰尘,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食物和一个灯泡,身上的现金已所剩无几。 回到房间后她挪来两把椅子,将灯泡换成了白炽灯,才跳到地上,手机便响了。 叶静扯着嗓门装无辜,林初没好气道:“我不认识你,你打错电话了!” 叶静赶忙陪笑:“对不起啦,我真的有事儿,你看你没我,不还搬家成功了嘛!” “我还有一半行李没搬来呢,你明天帮我去搬!” 叶静闻言,立时支支吾吾的绕开了话题,林初忙了一整天,懒得和她费口舌,说了几句便撂下了电话。 毛坯房虽然简陋,但是清净,对面马路和桥梁上车来车往,却无一丝杂音渗进来。尤其通风好,没有蚊子,林初睡了两个安稳觉,上班时精神十足,但许是最近又是找房子又是工作排练,体力消耗太大,一下子便瘦了下来,看起来风一吹便倒,即使这样,领导还想着折磨她。 晨会时领导做出工作安排,“礼拜六的活动,到时候市委领导和城投集团的高层都会来,所以尤其重要,不允许出岔子,我们部门还是派出小林做礼仪小姐吧!” 林初闻言,立刻举起文件罩住脸,大伙儿忍俊不禁,领导笑道:“一回生两回熟,又不是头一次,小姑娘多锻炼锻炼有好处。” 林初哀叫一声,散会后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座位,好心情消失殆尽。 倒是有同事逗趣:“别哭丧着脸啊,礼拜六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搞不好你能找到个高富帅!” 林初干笑一声,话未入耳。 第2章 林初将周末不能回家的噩耗告知林母,林母倒是无所谓,只提醒她别忘了与相亲对象联络,维系感情,林初干巴巴的应下。 相亲对象叫王明,任职于机关单位,长相清秀,身量颇高,文质彬彬。林初对他谈不上喜欢,聊天时也曾与他交心,实话告知自己并无结婚意愿,王明倒也不介意,只说交个普通朋友,相处时不咸不淡,统共也只见过两次而已。 周末不能与他见面,王明的话语间也并无表态,只说下次有空再约,不待林初说话便挂断了电话,林初有些悻悻。 转眼周六,林初早早起床,轻手轻脚洗漱出门,坐了五十分钟公车才到达单位。 单位里挂上了横幅,几十个姑娘挤在二楼的会议室里换衣服。林初瘦了一圈,原先合身的旗袍穿在身上已显宽松,她捏起腰上多余的布料,用大头针串了起来,领导检查她们的妆容,提醒她们此次活动需要注意的细节,唾沫横飞了一阵,才让她们各就各位。 林初被分配在垃圾堆填区的入口处,蚊虫横飞,让她恨不得用塑料纸将自己包起来。同穿旗袍扮演礼仪小姐的同事杨纯贝与她闲聊,将那些肚满肠肥的领导挨个奚落了一边,又问林初的网名是什么,单位群里似乎没见过她。 林初与她小声说了几句,堆填区里的臭气熏了过来,她稍稍捂了捂鼻子,耳边突然冲来一道比杀猪声更剧烈的声响,远处土灰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埃布景中,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飞驰而来,轰鸣犹如炸雷。 机车驶到保安亭时猛地刹车,泥土又被高高卷起,有保安上前拦截,戴着头盔的车手穿着黑色背心,黝黑的胳膊上肌肉直凸。 杨纯贝两眼发直,“一定是个帅哥,你信不信?” 林初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杨纯贝与她耳语几句,立刻离开岗位,向“帅哥”款款走去。林初好笑的看着她搭讪,“帅哥”似乎也有兴趣,竟与她攀谈起来。 不一会儿恶臭味散去,领导一行已从远处走来,杨纯贝一心二用,见状后立刻三两步奔了回来,轻轻撂下一句“他是记者”,便站到了自己的位置,林初也打起了精神。 人声渐沸,林初全神贯注,浅笑相迎。 她的个子刚过了及格线,站在一众高挑的礼仪小姐中间并不突出,只因模样姣好,便被领导扔来充数,奈何她势单力薄,抗议不得。 城投集团的相关人员陪同市委领导缓步走来,有人询问高温天在此工作是否艰辛,已有清洁工人全副武装候在填埋场里头,烈日下的劳保服紧紧的裹在身上,长袖厚料,一双长筒靴踩在被晒干的土地上,看起来格外闷热。 清洁工人举着铁铲,将掉漏在外的垃圾铲进垃圾堆里,方便推土机工作。一阵阵恶臭扑鼻而来,市委领导感叹他们工作的艰辛,记者们拍摄下了一幅幅骄阳下劳作的画面。 好半天才有人将领导们迎往另一处,南江市两所中小学的学生们正在那里听课观摩,记者们摄录下来的画面千篇一律,就像晚间新闻时不时播报的那些换汤不换药的内容。 两小时后领导们又远远绕回,有人提议去食堂用餐,大家纷纷赞同,市委领导四顾一圈,笑道:“让这些礼仪小姐也都去吃饭,我看她们都站了一上午,人是铁饭是钢啊!” 众人哄笑,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让礼仪小姐们回去休息,又指了几个人让她们去食堂吃饭,林初也被点名,只好随她们一道去食堂装模作样。 食堂里只有领导那片位置才有人大声聊天,林初与同事们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儿,但仍有领导问她们的感想,同事们立刻回答,滴水不漏。 坐在市委领导身边的城投总经理沈洪山突然举着手机走了出去,大伙儿都没在意,继续用餐。 林初安安静静的扒饭,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和两个同事一起出了食堂。 那两人不断吐苦水,直说没有吃饱,约林初一会儿换了衣服下馆子。林初自然同意,侧着头与她们说说笑笑。拐过一个弯儿便是办公大楼,林初走在外侧,时不时的笑一声,没有留意侧前方疾步走来一人,同事们来不及提醒,眼睁睁的看着林初一步迈去,与那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沈仲询高大健硕,硬如铁壁,林初肩膀一痛,只差没有听到“咚”的撞击声。她呼痛的叫了一声,脚步也立时错乱,立刻就往后倒去。 沈仲询眼疾手快,错步站稳,伸了胳膊想要拉住她,却只来得及擦过她的腰间,林初“嘭”的倒地,同事赶紧上前扶她。 后头跑来一人喊:“经理,沈总在催了!” 沈仲询闻言,毫不犹豫的便往楼里跑去,丝毫不理会摔倒在地的林初。 林初狼狈起身,忿忿的瞪视办公楼的大门,肇事者早已不见。 身上有些疼,衣服也脏了,她让同事先走,又跑到不远处的洗手间里冲了冲胳膊上的泥污,掸了掸旗袍上的灰尘,这才重新回去。 走到二楼换衣服的会议室门口,她正想推门进去,却突然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拆迁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汇田北那里的化工厂你们没按手续办?找的是什么拆迁公司?现在一堆有毒物质被埋在地下,活该你们被告!”听声音似乎上了年纪,普通话并不标准。 另一人的声音有些低沉,被人暴躁指责也未受影响,不急不躁说道:“那家厂房的承租方和原户主之间有些纠纷,厂房不搬,拆迁公司进行了强拆,所以导致这些化学品被埋在了地下,这是我们的疏忽和管理不当造成的,环保部门下午就会派人过来,我会将责任落实,不会推诿。” 林初往旁边挪了挪,尽量不去听里头的对话,只是仍有些断断续续的指责声和低沉的应答声传来,她踢了踢腿,又不断拍着胳膊,驱赶恼人的蚊子。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的大门才重新开启,林初躲到了墙角处,待脚步声远离了,她才舒了口气,匆匆忙忙跑进会议室,又将大门反锁。 衣服被塞在墙边的纸袋里,林初将衣物拿出来,这才伸手够向后背的拉链,刚拉到半腰处,猛地听到另一头传来一句:“别脱!” 林初惊叫一声,震愕回头,方便排练合唱而高高迭起的木椅旁站着一人,烟雾在指尖袅袅盘旋。 他将插在裤袋中的手伸出,拇指和食指间似乎捏着一物,低沉沉道:“这是你的?” 林初摸了摸腰间,大头针居然不见了。她认出对方便是在楼下与她相撞那人,蹙了眉道:“麻烦你能离开一下吗?我要换衣服。” 沈仲询一动不动,也不声不响,烟雾又舞动片刻,他才垂了头,捻弄了一下手中的大头针,慢慢的举向林初,轻声道:“唔。”等着她过来取。 林初怔了怔,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半响才反应过来,她有些莫名其妙,手下意识的就够向背后的旗袍拉链。 沈仲询看见她的动作,倒是一愣,手臂轻轻抬了抬,又缓缓放下,将大头针置到了一旁的木椅上,说道:“这根针刚才不小心插|进了我的袖子里。你刚才一直站在外头?” 林初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手已经触到了拉链,不动声色的往上拉了些。 沈仲询似乎并不需要答案,再次出口的话多了一丝严厉,一分请求九分警告:“请不要对外说!” 林初不明白他指的是先前被人责骂,还是因失误导致有毒物质被埋地下,无论是哪一点,她只管点头就是。 沈仲询这才起步朝会议室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惊得林初立刻捂住了后背。 他似乎有些尴尬,脸部线条僵硬,眼神也略微躲闪,撇开视线看向对面的白墙,说道:“刚才撞到了你,抱歉。” 林初微愣,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听他加了一句:“放心,我没看清你的背,不过你胳膊肘上还有些灰尘,再见!”说罢,他半启了大门,走出去后又缓缓阖上。 林初心里头的小火苗直冲双耳,耳根处立时变了色。大块的后背没看清,反倒看清了胳膊肘上的灰尘?林初恨恨咬牙,面红耳赤。 单位楼下人渐多了起来,市委领导和城投集团的相关人员已经离开,工作人员便从岗位上撤离,只有少数人还在各区域接待前来参观的百姓。 助手打开车门,说道:“经理,沈总刚才来电,他先回城投,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公开。” 沈仲询点点头,许是有些闷热,他解开袖扣坐进车里,手腕上被大头针刺破的小口印着一滴血,他视若无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几个电话,一迭声的命令交代完,车子已经驶至民安房产。 国家住房改革后,民安房产应运而生,主要负责南江市的经济适用房和拆迁安置房的开发和建设工作,近年来项目卓越,大批量的保障性住房口碑良好,上周新一批的经适房更是赢得了媒体的一致好评,谁知不过几日,便出了大岔子。 民安总经理周达志闻讯后已经来电,他身兼城投集团副总经理之职,如今远在外省,无法赶回,事情便交由一众属下处理。 沈仲询马不停蹄,立刻安排人员接待环保部门,整个下午都处在被调查的紧绷状态。 那头林初换了衣服,同事们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她与相约的那两人一齐走至公交车站等车,恰好见到杨纯贝坐在那里打电话,脸上笑靥如春。 林初站了一会儿便开始踢腿甩胳膊,身上起了数个硕大的蚊子包。她的体质与常人相异,蚊子包总比他人的大许多,褪去后还会留下红色痕迹,过好几天才能彻底消除。 同事们好笑的看着她跳来跳去的挠痒痒,马路上突然传来“轰轰”声,震在路面格外明显,她们好奇望去,正见一辆黑色机车疾驰而来,一旁的杨纯贝立刻上前招了招手,机车手侧了头看过来,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下一秒已远远驶离,留下了一道久久不退的噪音。 杨纯贝笑对林初道:“他叫江晋,南江晚报的记者,可帅了,我刚还给他打电话呢,可惜他今天没空。” 林初笑了笑,她刚才只听见一道“轰轰”声,并未抬头,想来也猜到是上午出现在堆填区的那人。 那头江晋在南江城的马路上飚速行驶,到达报社后立刻撰写新闻稿,忙碌了一下午工作才完成,天色已经渐黑,他又跨上机车,片刻到达宁西路上的一栋旧居。 铁门里的五层小楼保持着旧时代的风格,楼道里的木地板“吱吱呀呀”的提醒旁人它的岁数,上楼时见到二楼的邻居,打了声招呼后江晋加快步伐,才跨上三楼,厚实的木门便开了。 江晋挥了挥手:“嗨,舅妈你这么早就到了?” 文佩如将他扯进来:“就你磨磨蹭蹭的,大家都等你开饭呢!” 屋子里的人已经到齐,沈洪山摘下眼镜,从沙发上起身,慢吞吞的往饭桌走去,坐到了主位。江晋立刻喊了一声“外公”,又朝沈仲贺喊了一声“舅舅”,朱阿姨将饭菜从厨房端出,摘下围裙便告辞了。 江晋问道:“沈仲询又不回来吃饭?” 文佩如拍了他一下:“没规矩!”说罢,她立刻看向沈洪山。 沈洪山沉着脸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在报社上班,成天开辆全是噪音的摩托车,穿得也不伦不类,连叫人都不会叫了?” 江晋悠哉游哉的吃了一口饭,说道:“哎,这鸡肉不错,您尝尝!” 沈洪山蹙了眉,“实习完马上辞职,还有一个月毕业,毕业以后就给我出国!” 江晋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大快朵颐。 沈家周六的晚饭在八点半结束,沈仲询只身在外忙碌,想起来时才打去一个电话,文佩如只说“无碍”,丝毫不提沈洪山板着脸的事情。 半夜回到公寓后沈仲询还没有睡意,继续呆在书房里办公,天际泛白时他才睡了两个小时,身上似乎安装了闹钟,一到点便自动醒了,洗漱过后又赶去了城投集团,在城市的北面兜兜转转两天,最后回到原点,终于睡了一场安稳觉。 同样的夜晚,林初窝在卧室内撰写简报,找资料时搜索集团官网,也不知点了哪个链接,进入了有关民安房产的一则老旧新闻,照片里的民安总经理似乎年过五十,后头跟着数人,有一人被拍得模糊不清,林初却觉得有些面熟,直到熄灯入睡时才猛然想起,后背立时泛凉,她赶紧捂紧毯子,将后背掖得密不透风。 第3章 第二天林初被热醒,后背上渗了一层薄汗,她翻出电扇摆在木椅上,去卫生间里接了水后又跑回电扇前刷牙,眼睛总有些睁不开,出门后却又强迫自己清醒,工作不等人。 这周双休日终于能够回家,周五下班后林初换了三趟公交车,在六点半时到达褚钱汽车站,车站外的黑车司机一拥而上,林初视而不见,自顾自的穿了出去,物价上涨后连三轮车的价钱也高了起来,林初舍不得黑车的十元钱和三轮车的七元钱,只沿着西郊路的方向慢慢踱步。 褚钱区在十年前才划分到南江市的范围,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却因此而水涨船高,房价在十年间连翻数倍。一年前这一带大批量拆迁,搬走了大半的工厂,建起了颇具规模的新小区和酒店,越来越向南江市靠拢了。 林初家住在十六年前的旧楼,当时房价极其便宜,林父那会儿升任厂长,购房时只需支付一半的房费,自掏腰包两万元就买下了九十平米,那会儿他们家买空调买冰箱,甚至装上了在当时需要耗费两千多元的电话机,一时无限风光,可随后而来的下岗却改变了这一切,幸好林父之前投了五万元进工厂,后来工厂进行变卖,林父获得了一笔较为可观的费用,如今这些钱加上几十年的积蓄,刚好可以购买新房。 林初进屋时就听林母在抱怨,前几日落了一场暴雨,主卧屋顶又开始漏水,她催林父趁周末上楼顶修补,林初立刻插话:“请师傅来修就好了,别让爸爬上去!” 林母走到门口,关上大门后说:“这点小事情请什么师傅,家里有男人干嘛不用。” 她从冰箱里端出绿豆汤,让林初吃一点儿,又说:“新房子我和你爸已经选好了,你爸走不动,想要一楼,可是一楼太潮湿,我看来看去还是三楼最好,你说呢?” 五层的小区楼,三楼也是最贵的。林初心疼价钱,又觉得两者差别不大,说道:“其实底楼有车库,一楼也可以算二楼,不会潮湿的。” 林母说道:“那一楼晒衣服也不好,三楼太阳刚刚好!” 其实林母早已决定,根本无需征求意见,林初笑了笑,扒着勺子立刻附和,林母心满意足的点头,示威似的瞟了瞟专心看新闻的林父。 林初在家中休息两日,周日晚上又匆匆赶回市区。 单位里六月份的新计划已经开始落实,林初在台历上划上时间,开始有规律的饮食,尽量让自己长胖些。 市里有一场活动在中旬举办,城投集团将参与其中,林初的单位里到时会排演两个节目,一个大合唱,一个跳民族舞,林初不幸的又要唱歌又要跳舞。 她如今有些消瘦,林母已经批评过她,早已定做好的演出服也有些大,身无二两肉的样子总有些无精打采。林初努力吃了半个月,月中时终于长了一些肉,期间她与王明又出来见过一次,这回王明竟邀她看电影。 王明对电影院似乎全然陌生,连买票都有些生疏,林初全程旁观,左顾右盼。 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两人全无交流,反倒比吃饭时要好些。林初喜欢看电影,自然全神贯注,王明则不然,时不时的便斜着眼偷看林初,见她并不注意自己,他索性就放大了胆子,微微侧头,盯着她的侧面猛瞧。 所有的相亲对象中,林初无疑是最漂亮的。巴掌大的脸白皙精致,长发侧分,露出饱满的额头,许是瞧起来有些稚气未脱,她总往成熟里打扮,却并不尽如人意,反显得有些无知的可爱。 王明很喜欢她,只是他平日里惯做清高,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追求别人,忍了半个多月不见林初与他联络,他便有些着急,这才头一次约她出来看电影。 散场后林初想直接坐车回家,王明却拦下了她,邀她去南湖边走走。 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夜色下的城市总有某些东西会蛊惑人心,比如凉凉的风,比如迷离的霓虹灯,无奈林初裹得紧,又有些轻微近视,屏蔽掉了一切干扰。她若有所思,笑道:“不去了,我回家还要赶一份简报。对了,你最近还有没有相亲?下次你要是带女朋友来这里看电影,我可以给你张会员卡,有优惠,今天忘记带了。” 王明一愣,讪讪的应了一声,两人慢慢的往公交站走去,林初仍在自顾自说话:“有机会我还要请你吃饭,都没怎么感谢你帮我掩护呢,我妈最近已经不唠叨了,其实我有时候真想不通,我才二十三岁,有这么着急么,反正我就这么耗下去,不到三十绝对不结婚!” 王明干巴巴的点头,到公交站时两人才分手,林初头也不回的跳上车,王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目送车子起步远离。 这日天空阴阴沉沉,太阳东躲西藏,微风过时吹散了几片云,也不见它出现。 南湖边的演出台已经搭建完成,电视台也已架好了摄像机,另外还有零星几家新闻媒体守候在旁。林初在演出台后面临时搭建的屋子里更衣化妆,准备就绪。 前方领导的致辞冗长拖沓,换了一人又一人,轮到一个低沉的嗓音时,昏昏欲睡的林初立刻睁了眼。 那道声音适合播报晚间新闻,听在耳中,仿佛有一种磨砂纸擦在光滑的大理石面的矛盾感,沉滑中带着一丝沙哑。同事从外面偷看回来,兴奋道:“刚才那个演讲的人,你们听了没?他就是沈洪山的小儿子,三十左右,事业有成,为人沉稳,长得有男人味,最重要的是他单身!” 众人立刻起哄,纷纷出谋划策,让她把握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林初等人上台表演,一行人各就各位,划着整齐的步伐登上演出台,大合唱的曲目是歌颂祖国,服装有八十年代的老旧感,穿在这些年轻姑娘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正逢周末,南湖边游客众多,除去观众席上的一众嘉宾,划圈起来的表演场地外围堵着大批群众。林初第一次登上这种大舞台,难免有些紧张,不断安慰自己无所谓,可仍旧满脸通红,呼吸都变得紊乱,直到唱了一半她才稍稍平复下来,终于认真开嗓。 演唱完后下台休息片刻,林初又换上裙装,与另一批人上台跳舞。她的舞姿中规中矩,仔细看去还有些僵硬,跳到一半时手势与别人相反了,观众看得并不仔细,倒也无人留意,林初及时矫正,神情自若的继续舞动。 有领导问旁人:“这是你们单位新招进来的几个小姑娘?有些人去年好像没见过。” 那人笑答:“去年一月我们招了一批实习生,那会儿她们都在轮岗实习,没参加演出,今年刚好可以拿上台面。这帮实习生都挺不错的,学历好,肯吃苦耐劳,尤其是最左边那个看起来有点儿小的姑娘,那会儿冬天零下几度的时候,刚好轮岗到了垃圾堆填区,大冷天的每天早上四点去那里铲雪清垃圾,足足熬了一个月,那批实习生里头,她最能吃苦。” 沈仲询在旁听见,顺着那人的手势往台上看去,正好见到林初下弯着腰旋舞,裙摆微微拢起,脸上的笑容角度完美,就像对着镜子排练了数遍似的。 他面无表情的摸了摸腕上已经消失不见的血口,支着下巴,开始认真观看,却谁都没有留意到一个瘦瘦的矮小男人正提着一个油漆桶,猫腰往演出台走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音乐已近收尾,舞者们也渐渐缓了动作,只待集体摆出最后一个姿势。矮小男人猛地跳窜到了台上,舞着手中的油漆桶声嘶力竭的叫喊,保安们都在外围,尚未反应过来,那男人猛地提起油漆桶,大力的往舞者身上浇去,中间几人正好遭殃,尖叫声立时肆起,边上的几人连忙叫喊着逃窜下来,只是裙摆太长,她们又慌张无措,脚步混乱,几人来去推搡,走到台阶处,立刻便跌了下去,混乱大起。 那男人举起打火机,微弱的火苗摇摆不定,他大喊:“谁都不许走,要不然我放火烧了你们!”说着,示威似的朝几名舞者逼近几步,又威胁没被油漆浇到的人,“不许跑,我马上烧死她们!” 那些人哪里愿意听他,纷纷慌不择路的逃命,只有中间被浇得满身鲜红的几人才惊恐的聚在一起,杨纯贝也站在其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台下的观众已惊慌的往外围跑去,保安又往中间挤来,围观群众倒是叽叽喳喳的看起了热闹,记者们激动的举起身边的器材,将这段惊心动魄的画面摄录下来。 城投集团的几个负责人和市委领导坚定的站在演出台前,高声询问,那矮小男人一边恶狠狠的盯着舞者,一边转头朝他们喊:“我要你们赔钱,城投集团的人,我要你们负责,我要把你们的行为公布出来!” 他将汇田北化工厂被强拆的事情语无伦次的道出,只是周围实在吵闹,纷纷的议论声早盖过男人的嘶喊,只有临近几人才听得清。 林初刚才跑得快,此刻惊慌的站在台下。她先前被人使劲儿往下推,跌下台阶的时候似乎扭了脚,提步时抽痛难忍,大伙儿早逃窜了出去,也没人顾得上扶她一把,林初着急的噙了泪,半响才深呼了一口气,忍着痛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刚挪了两步,后头突然抵来了一具身子,林初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嘴巴立刻被捂住,耳边的低沉声音在说:“我是民安房产的沈仲询,我们在环境集团见过,别怕!” 林初立时安下了心,心跳虽仍怦怦的,但脚上似乎有了力,变得沉稳。 沈仲询松开手,低声问:“知不知道话筒在哪里?照着我说的做。” 他说了几句,林初立刻摇头,转身就想离开,沈仲询沉着脸拉住她不放,林初咬牙切齿:“关我什么事,让我走!” 台上那人仍在叫唤,状态已近癫狂,哭声和喊声交织在一起,谁也听不清谁。沈仲询面无表情道:“上面那些人不是你的同事?你就这么自私?” 林初不由冷笑,只是这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添着这抹表情,让人看来格外怪异,并不搭调。沈仲询蹙了蹙眉,听她道:“谁才自私?这不是你们搞出来的事儿?” 沈仲询沉脸不悦,正待开口,台上那人又大喊大叫着要点火,火苗挥向了杨纯贝,杨纯贝尖叫着连连后退,却已被逼到了绝路,后面的木板牢牢的抵在那里。 沈仲询只觉得脸上被一抹长发重重的甩了一巴掌,编制在侧边的细长麻花辫击到了他的眼睛,沈仲询眯眼往后一仰,再睁眼时只见林初已跑到了舞台边的立柜上,从一个箱子后面摸出一个话筒,朝台上喊:“先生!” 沈仲询反应迅速,立刻蹿向后台,绕去舞台的另一侧。 第4章 林初一边留意着后头的动静,一边举着话筒,手上用力捏紧,抵御紧张情绪:“先生,他们听不清你在讲什么的,你要不要话筒?” 音响嗡嗡轻震,林初的声音扩散到四周,围观群众和站在前方的领导们都静了下来,记者们立刻将镜头对准林初,拍了一个特写。 江晋盯了会儿镜头里的紧张小脸,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一旁南江晚报的同事已打电话去报社,争取晚上的头条新闻,消息还未传开,谁都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何状况,总编犹豫不决。江晋瞥了同事一眼,一把夺过手机,视线已转向了靠自己这边的演出台,相机举起,准备随时捕捉别人未曾察觉到的特写,他说道:“老总,我小江,今儿的事情闹的很大,城投集团对汇田北的工厂进行违章拆迁,机器和化学用品都被恶意损毁,新闻价值非常高,还有现在多了一个救人的场面,一男一女一块儿上阵,我保证给您一个惊喜!”说着,他已看见后台处露出了一道侧影,江晋匆匆撂下电话,镜头对准那边。 林初尽量拖延时间:“有话筒才听得清楚,我给你!” 矮小男人满头大汗,举着打火机的手已在颤抖:“滚,你给我滚开,你放屁!”说罢,他一把拽住杨纯贝,火苗已抵在她的鼻尖,杨纯贝失声尖叫,涕泪横流,满脸的红油漆掩盖了下层的面无血色,那男人朝她大吼,让她闭嘴。 林初盯着他,说道:“他们真的听不清,这样——”她面朝演出台前方,心底一横,豁出去了,“这位先生之前是说城投集团对汇田北的一家工厂进行强拆,他们损失严重,城投集团却不打算负责。” 城投集团的负责人均沉了脸,本已安静下来的围观群众再次议论纷纷。 矮小男人渐渐松开拽着杨纯贝的手,将视线投向了林初,林初继续:“我身为城投集团的员工,并不相信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城投集团是国有企业,向来都为民办实事,当然,假如事实像您所说,那么,请您大声说出来,还民众一个真相!” 林初循循善诱,矮小男人摇摆不定,半响才对林初喊:“你把话筒给我拿上来!” 林初已隐隐约约看到演出台的另一头有一只手挥了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弯腰上了台阶,又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看到他的人别吱声。 林初咬紧牙关,继续吸引矮小男人的注意力:“我也要怕你伤害我的,这样,我把话筒放在舞台上面,你自己过来拿好不好?”说罢,她走近几步,将话筒轻轻放到了演出台边沿,又立刻往后退开。 矮小男人想了想,点头同意,又举着打火机恐吓了一下那几名舞者,这才疾步往这头跑来。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矮小男人转眼就弯下腰去捞话筒,打火机仍牢牢地拽在手上。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厉风“嚯”的从他背后袭来,突如其来的撞击力狠狠冲破本就紧张的空气,连日头下的微小颗粒都仿佛处在随时爆破的边缘,所有人的呼吸都屏在了那一瞬,下一秒舞台边沿传来剧烈震动,沈仲询大喝一声,提起腿,重重袭击过去,矮小男人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腰臀处狠狠的力道将他猛地踢翻,顺势滚下了高高的舞台,打火机和话筒都在他的尖叫声中滚到了左右两边,演出台中央的舞者们立刻叫喊着往另一侧台阶跑去,围在四周的保安齐齐冲向矮小男人。 却不想矮小男人在最后那刻还发了狠,不顾疼痛的从地上爬起,冲了几步扑向一瘸一拐往人群里跑去的林初,震天响的嘶喊声从后方袭来,林初背脊一僵,直觉危险靠近,她惊惧得闭眼尖叫,在后方的那道风快贴上来的那刻,她猛地回身,提起没有受伤的腿,狠狠侧踢,裙摆划过空中,腿上立刻传来震痛,矮小男人“嘭”的一声痛苦倒地,嗷叫不止。 从舞台上急急跳下来的沈仲询怔在了半途,捏起的拳头一时无处可落,矮小男人鼻血直流,痛得满地打滚。 林初惊魂未定,保安们一拥而上,立刻制住矮小男人,记者们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摄像机和照相机齐齐对准林初,林初马上反应过来,捂住脸背过身,沈仲询见状,立刻朝她走去,一边抬臂挡住记者的镜头和追问,一边护着林初往后台走,剩下的保安和工作人员也过来挡住记者,走了几步沈仲询才发现林初的脚跛了,他一把搂住林初的腰,将她稍稍抬离地面,也不管林初惊讶的叫声,自顾自的将她带进了后台。 林初觉得她的两条腿都废了,进了后台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沈仲询将她扶到椅子上,立刻打电话派人送林初去医院,挂断电话,他看着林初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咳了一声才严肃道:“刚才非常感谢,待会儿公司同事会送你去医院,一切医疗费和休养费公司都会承担。” 林初忿恨不已,到最后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同事过来接林初,几名领导也来到后台,问沈仲询具体细节。 沈仲询长话短说,领导们并不完全明白,按理这种场合应由集团总经办的人出面,只是事出突然,他们只能采取应急措施,果断决定让沈仲询斟酌措辞,面对媒体。沈仲询理了理西装,随众人迈了出去。 记者们围堵在演出台周围,见到来人后立刻拥了上去,抢占有利位置。江晋远远望去,见到沈仲询站在中央侃侃而谈,南江晚报的同事让他上前提问,江晋摇摇头,笑道:“我可不想引火烧身,你去帮帮小蔡,我看他挤不进去。” 说罢,他转身就走,跨上机车“嗖”的一下消失在混乱的南湖边。 那头林初进了医院,医生查看后只说让她休息两天,并无伤筋动骨,连脚踝也没有红肿。反倒是侧踢的那条腿因用力过度,现在仍有些麻,医生笑问她的功夫水平,林初讪讪道:“我哪里会功夫,做瑜伽拉筋比较好而已,读书的时候参加过跆拳道社,最多就会踢个腿。” 医生笑道:“我说吧,没见过会功夫的人踢一下就这样!” 陪林初前来的同事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着实佩服林初今日的行为。 叶静在傍晚才得知此事,立刻买了一堆零食跑去关锦花园看林初,进门就喊“女英雄”,坐在林初房内聊天的桑飞燕和施婷婷捧腹大笑。 叶静与她们初次见面,林初少不得要做一番介绍,三个女人围着林初问长问短,叶静最为激动,问了几句后就拍她的脑袋:“你疯了是吧,什么时候这么伟大,舍身成仁大公无私了?你不是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吗?” 林初躲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当我愿意啊,我看那打火机都快点着我同事的鼻子了,那可是全身的油漆啊,还不得残废了,我脑子一抽就这样了。”说罢,她又嘟囔道,“再来一次,我铁定不会做好事。” 桑飞燕和施婷婷毕竟与她们不熟,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叶静阖上房门,问她到底有没有受伤,林初拍了拍侧踢的右腿,说道:“好像筋脉崩了一样,医生说没事,就是现在走路小腿的筋有点儿痛,休息两天就好。” 晚间新闻的时间已到,林初抱来笔记本电脑,搜索了一下,片刻就翻到了直播的页面。 等了一会儿立刻就看到了那则醒目的新闻标题,林初不关心其他,只关心自己有没有上电视,到最后她眼睛越睁越大,一把捂住脸哀嚎,叶静哭笑不得:“你又不是见不得人,再说了,只拍到了你的几个镜头而已,根本就没说你是谁,有什么好丢脸的!” 林初后悔当晚没冲叶静吼“乌鸦嘴”,第二天林母打来电话,紧张道:“听说你昨天出事儿了?到底怎么回事!” 林初装傻,林母气急败坏:“你给我老实点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单位出了什么事,怎么你会被歹徒害到?别不承认,邻居都看到新闻了,小王还说在什么论坛上看到了你的事情!” 林初叫苦不迭,只得老实交代,只是没有细说侧踢腿的惊险动作,林母这才松了口气,却仍将林初教训半天,恨她逞威风强出头,不自量力,林初连连认错,敲了敲僵硬的小腿,悔不当初。 撂下电话后她立刻搜索了当地论坛,这一下险些昏厥,好事的网友竟将她人肉搜索了出来,林初立刻要求版主删帖,气得说不出话。 这头林初窝在出租房里时不时的气炸肺,那头沈仲询在忙碌两天后终于闲了下来。 当天的肇事者是承租方的合伙人,患有精神疾病,因利益分配不当产生矛盾,谁都未曾料到他会有此举。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便不是沈仲询能够解决的了,沈洪山身为城投集团总经理,立刻出面,一干利落的命令一级级往下传,事情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平息,却仍有后患,比如汇田北附近的居民得知自己住在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反对投诉声络绎不绝。 沈家气压低迷,沈洪山身心俱疲。 他从市规划局局长转任城投集团总经理,为民办事,行事作风深得民心,几年间在南江市做的几个大工程人人叫好,谁想在临退休前竟出了岔子。 饭桌上无人说话,满桌菜肴渐渐变凉,连江晋都老老实实的扒着饭,一声不吭。 沈洪山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南江晚报的新闻来得最快最全,挺有能耐的!” 江晋挑了挑眉,只装作未曾听懂。 沈仲询突然开口:“新闻媒体揭露事实,这本身就是他们的职责。” 沈洪山立刻剜向他,沈仲询神情自若,慢悠悠的嚼着饭菜:“能瞒住媒体自行解决固然是好,但由媒体公开,群众百姓一起监督,效率也许能够更高。像环境集团那种没有盈利的国企存在的意义什么?这个意义可以加诸在所有国企身上。” 沈洪山面色沉沉,盯着沈仲询看了许久,沈仲贺岔开话题:“快吃饭吃饭,爸,你尝尝这个!” 沈洪山胸膛起伏不定,半响才拿起筷子。 饭后气氛仍旧死气沉沉,沈仲询松了松领带,起身先行离开。江晋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待沈洪山回了书房,他立刻朝剩下两人挥手告别,心情愉快的下了楼。 铁门一打开就飘来了一个烟圈,江晋呛了一口,眼睛火辣辣的疼,刚想叫骂,转头却见沈仲询倚在墙边,垂着眸吞云吐雾,江晋打了个招呼,立刻朝机车走去,却听沈仲询哑声道:“站住!” 江晋刹了步,心虚回头。 沈仲询上下打量着江晋,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最朝气蓬勃的年纪,实在叫人羡慕。他狠狠吸尽最后一口烟,踩熄烟蒂,又弯下腰将烟蒂捡起,扔进了梧桐树旁的垃圾箱。 沈仲询这才开口:“写报道的时候注意措辞,既然第一手的资料在你手里,你就该好好利用,但其中的利益关系太复杂,分寸自己把握,不要莽撞。” 说罢,他不疾不徐的往停车位走去。江晋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唬得心惊肉跳,骂了一声“面瘫”后跨上机车,“轰轰”声响起时他猛然一惊,回头看了一眼缓缓驶离的车子,想起前几天在沈仲询的书房里看到的资料,记忆慢慢回笼,敞开的书房门和些许与汇田北工厂拆迁有关的文件,这些镜头一一连贯起来,江晋恨恨骂了一声:“操!”被利用了。 下一瞬机车霍然冲出,消失在幽暗的宁西路。 第5章 林初的小腿走路时仍非常痛,她甚至一度怀疑腿上的筋断裂了,踩下一步腿就紧绷一下,心中总是惶惶。 领导曾来电让她多休息几天,林初只说没事,撑到周三就去了单位。 她这种小科员,单位里一抓一大把,去年一月开始,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面试考核筛选,又在最冷的下雪天闻着恶臭铲雪清垃圾,熬了整整半年她才转正,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三更半夜时经常躲在被窝里哭,偶尔对叶静诉苦,叶静却总将话题绕到她自个儿的感情生活上。林初苦苦煎熬,终于在部门里有了一处自己的小天地,办公桌上摆上了她的小玩意儿,还有防辐射的几个小盆栽,她要好好守护。 既然没有背景,就只能勤快做事,努力在领导面前搏一个好印象,林初不想在十年后仍做些琐碎的工作,做简报写演讲稿,永远都只能守着微薄的薪水度日,在满是高楼大厦的南江城,买不起一份立足的空间。 林初做了一个深呼吸,打起精神走进办公室,同事们立刻欢呼,拥着她问长问短,还说内刊的记者想要采访她。 林初与他们聊了一阵,便开始检查这几日落下的工作,打开电脑看了看工作群,才发现自己的网名已被管理员改成了“女侠”,林初哭笑不得,立刻写了一串文字发了出去,不消片刻便引来一堆回复,杨纯贝尤为激动,直说要与她义结金兰。 中午吃饭时林初又成了焦点,其他部门的同事都拥了过来,杨纯贝当面道了谢,又说请她吃晚饭,林初谢拒道:“晚上我有约了。” 杨纯贝挤眉弄眼:“男朋友?” 林初笑而不答,杨纯贝又凑她耳边小声说:“哎,其实这几天一直有记者想过来采访你呢,不过被领导推掉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开机车的那个南江晚报的记者?他也想采访你。” 林初蹙眉笑问:“我有什么好采访的?” 杨纯贝推了推她的胳膊:“你忘了市里面每年都要评选英雄人物吗?你这回救了这么多人,有机会入选的,江晋想替你做专访。” 林初刚咽下一口饭,闻言后险些喷出,一边咳嗽一边摆手推拒,呛得面红耳赤,到最后落荒而逃,杨纯贝急忙追了上去,冤魂不散的缠了一下午,却无法说动她分毫。 林初这几日已经极为困扰,中学和大学的校友不停来电询问,网上好几处论坛已将她的个人资料公布,她早已应接不暇,倘若再接受采访,大街小巷都将人尽皆知,她不想出名。 下班时杨纯贝又追来电话,林初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杨纯贝得意道:“你住哪儿没人知道,一个手机号码能有多难打听!” 林初微微不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耐心应付,走到底楼时杨纯贝的声音似乎近在身边,抬眸果见她在兴奋挥手,一旁站着身穿黑背心的高个儿男人,俊朗的模样总觉得与粗犷的身材不符,林初扫视一眼,突然想起叶静时常挂在嘴边的“腱子肉”。 林初端上笑脸,上前打了一个招呼,杨纯贝立刻介绍:“他就是江晋,我跟你说过的,做一个采访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林初已对她起了恼意,面上却不显露,“哎,我真不想上报纸啊,我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个事儿,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杨纯贝却不死心,口若悬河连番轰炸,堵在林初面前就是不让路,江晋却只优哉游哉的站在一旁,含笑看着林初在那头忍耐。 林初瞥见始作俑者,心中来气,沉了脸欲要发作,前方却突然急急忙忙跑来两名清洁工人,保安也跟在后头打电话,大声喊道:“对,尸体,在堆填区!” 林初还未听明,江晋却面色一变,立刻拦下打电话的保安,保安踉跄了一下,破口骂了一句,办公楼里已下来数人,林初认出当中的几名领导,一行人顾不上说话,急急的往垃圾堆填区的方向跑去。江晋不假思索,立刻跟上。 杨纯贝朝江晋喊了几声,见他一下子没了踪影,拉住林初便朝前追。林初想要抽出手臂,杨纯贝说道:“走嘛,陪我去看看,刚才好像说什么‘尸体’?一定有大事儿,快!”说罢,她立刻将林初拽向前。 林初被她拖了几步,便觉小腿抽筋,脸上立时褪了血色,用力推开她,弯腰扶住了小腿。杨纯贝迟疑道:“怎么了?” 林初摆摆手:“我腿痛,你自己去吧!”说着,她立起身,脚尖点地,轻轻扭了扭,却还是有一抽一抽的痛感源源不断袭来。杨纯贝着急去寻江晋,见林初说没事,她便马上跑开了。 林初莫名担心起了自己的小腿,从前清醒时抽筋扭一扭便好,这回却像在睡梦中抽筋似的,连心脏都疼了起来,一口气不上不上。她正要去拍打,面前却突然罩下一道阴影,西装袖子在眼前晃过,只听道一句:“去坐下!” 林初抬头一看,怔了怔。 沈仲询往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走去,迈了两步不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林初仍杵在原地,撑着膝盖瞪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眼神又突然一变,装作若无其事。 沈仲询微微犹豫,回去搀扶她,片刻走至车边,他打开后车门,扶林初坐下。 林初脱口:“不用你送我……”话未完肩膀便传来重压,后脑勺险些撞到车顶,臀部已贴上了椅子。 沈仲询说道:“自己揉揉腿。” 林初立刻揉捏起来,小腿似乎已抽痛麻木,她又重重拍了几下,却丝毫不见效。沈仲询蹙了蹙眉,手指微动,犹豫地看着那条只遮了些许地方的光|裸细腿,想了想,他从仪表盘上抽出两张纸巾,回到林初面前,不声不响的蹲了下来,两手隔着纸巾扶住了她的膝盖窝和脚踝,小心翼翼的轻摇起来。 林初一惊,腿下意识的挣扎,沈仲询用力锢住,说道:“这样也许好一点儿,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看?” 林初怪异的瞅向覆在腿上的两张纸巾,小腿上遍布蚊子吸血后留下的包,脚踝处不知被哪种虫子啃咬过,红点微微起脓。她面色一赧,半响才觉得小腿似乎好了一些,“不用,好像好了。” 沈仲询闻言,立刻撤回手,林初不备他如此迅速,小腿还没反应过来,似乎又抽痛起来。 沈仲询将两张纸巾叠起,扔到了仪表盘上,又拿起副驾驶上的两个礼品袋,递给林初说:“这几天一直没空,本来应该早点儿来看望你,不知道你们这么早就下班,幸好碰上了,那天谢谢你,给!” 林初微愣,干笑着接过礼品袋,客气道:“您说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天也是我不好,一开始只顾着自己了,事后想起来才万幸,幸好听了您的!” 沈仲询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嘴角弧线轻勾,片刻又匿了下去,仿似幻觉。他点点头:“那就不耽误了,有什么需要就跟你的领导说,集团会负责你的一切医疗费用。” 说罢,他绕去另一边,坐进了驾驶座,又一动不动的看向后视镜里的林初。林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路,车子绝尘而去。 林初面红耳赤的嘟囔:“怪人!”她垂头看了看小腿,想起沈仲询隔着纸巾的动作,不由忿忿,只当自己被嫌弃了。 千辛万苦的回到出租房后,她随意吃了点儿泡面,又抱着换洗衣服去洗漱。 卫生间极其简陋,抽水马桶破旧不堪,水池上满是铁锈,热水器在抽水马桶上方,两面墙壁贴上了半截瓷砖,洗澡时水花四溅,整个浴室都氤氲在雾气中。 林初不慎弄破了脚踝上的脓包,抽痛的低叫一声,匆忙冲净沐浴露,她便回了房,临睡前又按摩了一下小腿,期盼明日能够痊愈。 第二天回到单位,却见面熟的几名领导已经出现,林初微觉奇怪,以为又有新项目要忙,直到临近中午才她知道发生了何事。 同事们从外头回来,说道:“你们不知道吧,昨天在垃圾堆填区发现了一具女尸,警察都封锁现场了,听说把监控都拿走了,还带了好几个人回去问话。” 林初不禁诧异,有同事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凶杀案?” 同事喝了一口水,立刻描述详情。 昨日傍晚,清洁工人在清理垃圾时,发现堆成小山的垃圾堆里有一具女尸,立刻惊慌失措的喊来了同事和保安,几人又是报警又是通知领导,天黑时引来了一批记者,附近的居民也挤在那里围观。 同事说道:“堆填区一般人进不去,出入都有保安检查,警察怀疑是我们内部的人弃尸,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现在那里还挤着一堆人呢,估计下午就又有记者过来了。” 闻讯的记者们根本等不及下午,早早便有数辆采访车候在了堆填区和办公楼附近,林初中午吃饭时,便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杨纯贝坐在邻桌打电话,语气有些焦急:“你别挂呀,再跟我说说,我就问一句,又不是什么秘密,死的那个是谁啊,不会是我们单位的吧?”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杨纯贝点点头:“哦,那就好,要不然得吓死我了。”挂断电话,她朝对面的同事说,“不是我们单位的,好像叫什么刘红梅,就住在隔了两条马路的那片农民房,他老公已经去认过尸了!” 林初动作一滞,饭菜含在口中,不可思议的侧头看向杨纯贝。 第6章 林初不由脱口:“你说死者叫刘红梅?” 杨纯贝正说在兴头上,笑答:“对啊,还住的挺近,就隔了两条马路。”她奇怪道,“你不会认识吧?” 林初愣愣的转回了头,尤不敢信。杨纯贝疑惑道:“真认识?”林初却只挤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艰难咽下口中的饭菜,味同嚼蜡。 死者刘红梅,不就是林初从前的对门邻居? 林初毕业那会儿学校单位两头跑,一时没来得及找房子,只能暂住在叶静家中,直到天气最热的时候才搬到了那片农民房。 住在那处的人条件都不会太好,刘姐有时候买来西瓜,会给林初送来一片,平日里总低眉顺眼,细声细语,很好相处。她家里的两个丫头却有些顽皮,三四岁的年纪,经常吵闹,有邻居赤着脸拍门,刘姐也每次都伏低道歉,从未与人不和。 林初苦熬一年,终于攒了一点积蓄,谁成想刚搬出来一月不到,刘姐竟出了事,且是人命关天。 到了下午,单位里开始忙碌,总有同事跑上跑下,尸体昨晚才被发现,一切调查都在紧锣密鼓的展开,总经办的人配合调查,打探消息的人时时紧盯。 林初接水时,远远的看到楼下有民警走动,她捧着杯子往窗口探去,又眺望远处拢在阴霾天空下的垃圾堆填区,距离太远,什么都看不清,她咬着杯沿,眉头紧锁。 下班后大家仍议论纷纷,迫切的想要知道案件真相,林初坐上公交车后才接到叶静的电话,这起案子如今已街知巷闻,凶杀案非同小可。 林初捂着手机小声回答,叶静一惊一乍:“我的天,她还是你的邻居?我看新闻的时候也就看到尸体在你们单位被发现的而已,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她立时兴奋,“哎,那公安局有没有找你问话?怎么没请你去喝咖啡!” 林初没好气道:“关我什么事,我早就搬出来了!” 叶静说了几句风凉话,又同她分析案情,打赌凶手是集团内部人员。耳边手机已经发烫,林初打断她:“你还没下班吧,别说了,我下车了!”说罢,她立刻收线,倚着车窗抿唇不语。 许久后公车到站,林初行至一家小饭店,打包了一份炒面。热滚滚的炒面用泡沫快餐盒装盛,回到出租房后林初才发现盒底已破,浓油都流到了塑料袋里,她将就着吃了大半,留下了底层最油的一部分。 洗完澡后她又去没有炉灶和抽油烟机的厨房洗衣服,许久才见施婷婷从外头回来,边进门边与旁人聊天:“这么说你们要赔这么多保险费了?” 桑飞燕说道:“可不是,现在我怀疑这是骗保,这种新闻又不是没有,老公替老婆买下巨额保险,然后谋财害命。” 施婷婷啧啧摇头,见林初正在厨房洗衣服,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就是林初工作的单位嘛!” 林初甩了甩手上的水,端出脸盆好奇:“什么?” 桑飞燕说道:“婷婷不说我还没想到呢,昨天不是在垃圾堆填区发现了一具女尸吗,那女人三个月前买了我们公司的保险,现在被谋杀,她老公是受益人,能得到巨额赔偿!” 林初一愣,心突然怦怦直跳,“警察有问你们吗?” 桑飞燕点点头:“下午的时候来的,问了给他们做保险的经纪。”她啧啧道,“这种事情,要真是自己老公做的,那女人还能瞑目吗?” 施婷婷问林初是否知道一些消息,可林初知道的消息还没有她们多。她倒是没有将认识刘姐的事情说出来,潜意识里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可她不想惹麻烦,不代表别人不惦记她。 第二天周五,凶杀案的议论愈演愈烈,林初只做旁听。下午集团的内刊记者对她进行专访,两人寻到二楼空置的会议室,椅子还高高的迭起,林初抽了两张下来,谨慎的回答记者的提问。结束时记者笑道:“还是你好,那些做领导的就高傲了,民安的那位沈经理就不愿意做专访,算了,我还不稀罕呢,听人说他凶得很,我免得吓到自己!” 林初笑了笑,没有应声。 熬到下班,林初立刻收拾东西打算赶车回褚钱,林母已打来电话叮嘱她小心坐车。走到底楼,林初刚撂下电话,便听到一阵嘈杂的“轰轰”声,麻烦来了。 江晋快步堵住林初,胡乱摸了摸裤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南江晚报的记者,我叫江晋。”他单刀直入,“前天在垃圾堆填区发现了一具女尸,听说你认识死者?” 林初一怔,矢口否认:“谁说的!” 江晋笑道:“杨纯贝。” 林初已然对她无语,只道:“认识是认识,以前住在对门,但不太熟,你想问什么?” 江晋说道:“这事儿出了以后,刘红梅的那些邻居都一问三不知,没想到你也是他们的邻居,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提供点儿线索,死者生前有没有和人结怨,或者在之前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事儿发生?” 林初蹙了蹙眉,佯装回忆:“还真没有,我跟她平时都不怎么往来,作息时间也不一样,没什么印象。”事实上,刘姐确实没有什么叫人诟病的地方。 前方有几名身穿工作服的员工朝这里探头探脑,江晋站在这里太打眼,何况还有一辆引人注目的黑色机车,林初不愿与他多呆,说完就想走,江晋又拦住她:“你再好好想想,一切不经意的点都可能成为重要线索。你也知道,死者留下了两个小孩儿,这么小就没了妈妈,可怜的要命,我中午去她们家的时候,她们爸爸不在,那两个小姑娘一直在屋里哭,都快没气儿了!” 林初无奈道:“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什么,也该去跟警察说吧!”说罢,她绕开江晋就往大门走去,那几名员工仍朝这里张望,林初垂了头,快步离开。 回到褚钱需转三趟车,林初一路闭目养神,昏昏沉沉的走下第一趟车时,她险些没喊出声。 江晋嬉皮笑脸的朝她挥了挥手:“美女,我护送你回家!”一旁等车的人听见了声儿,均一脸了然的模样。 林初面红耳赤,并不理会他,十五分钟后又坐上了第二趟车,开出一段路后她回头张望,果然见到江晋骑着机车,慢悠悠的跟在后头。邻座那人先前同她一道等车,也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现在你们年轻人就这样谈恋爱啊,挺有意思!” 林初淡笑不语。 等第三趟车时天色已暗,阴云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江晋此刻才看出她的目的地,冲她喊:“你去褚钱?你家住那儿?” 林初左顾右盼,装作不认识他,江晋失了耐性,跨下机车走到她面前,板着脸道:“不就问你点儿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初一脸匪夷所思:“我哪里什么都不说?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信?” 江晋嗤笑一声,正要开口,侧方突然传来鸣笛声。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至站台边,后车门自动打开,沈仲询探出半截身子,蹙眉道:“怎么回事儿?” 林初微讶,隐约看到车内还有两名面熟的城投高层,江晋也略微诧异,只说:“没事儿,跟朋友聊天!” 沈仲询看了一眼林初,林初敛去表情,微笑颔首。后头的公交车已经驶来,鸣笛催促挡道的商务车和黑色机车,江晋忙去开走,林初趁机跑向公车,匆匆忙忙跨了上去。 沈仲询见她似是落荒而逃,不由蹙了眉,隔着车窗又看了一眼面色不悦的江晋。一旁的领导打完电话,笑道:“那好像是小江?” 沈仲询道:“嗯,是他。” 领导笑了笑,又谈起了此次前往褚钱考察一事。 褚钱北部近两年拆迁改造,新建起的区域中心附近有一处国家级风景区,风景区外围还有几处荒山荒地,并未开发完善,当地旅游投资公司想与城投集团联手开发前区,计划注册成立一间项目公司,投资额巨大,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沈仲询被派来此处,虽觉意外,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那头林初时刻注意后方的机车,眼见夜幕低垂,进入褚钱区后路灯也渐少,视野不如先前。后方没有亮起车灯,林初猜测江晋终于放弃,不由松了口气。 下车后林母又打来电话催促,林初下班时被江晋耽误,错过了原本时间刚好的车次,平白无故浪费了近一小时,出站后她躲开黑车司机,拦截了一辆出租车,这才告诉林母还有十分钟到家,却不知后方机车紧随,只是噪音被挡在了车外,林初听不见而已。 第7章 林初家的房子属于当地建筑公司建造的职工宿舍,独栋而立,并不能算小区,公司老总与林父相识,当年便将五楼一单元卖给了他,位置离工厂近,林父也是图方便。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工厂换了老板,这一带却依旧有些偏僻荒凉,夜间出入时需格外留心。 楼房的铁门大敞,漆黑空旷的空地上停了数辆自行车和摩托车,再往里便是建筑公司,因时常有货车出入,楼底便挖了空。楼外门面是间杂货店,此刻已经关门,楼梯在右侧最里处,一旁是建筑公司的传达室,室内的老大爷正在听收音机,戏曲有些吵闹,在这里没有电视机,因此这是他唯一的乐趣。 林初下了出租车,立时便听见一道噪音覆盖了哼唱的戏曲,不过片刻噪音便贴到了近处,盈月下隐约能见到一个让她暴躁的轮廓。 江晋摘掉头盔,理了理微乱的发型,“终于护送你到家了,林小姐,你家不太好找啊,这么偏!” 林初抑制着怒气,笑道:“江先生,你真是太敬业了,我差点儿以为是有什么猥琐男跟踪我呢,以前我们这一带有一个露|阴|癖,后来被抓起来了,我刚还想是不是又把他放出来了,也幸好是你,多谢了,回去路上小心。”说罢,转身便走。 幽黑夜幕下,四周未点路灯,只有零星月光洒落照明,江晋铁青着脸的模样并未叫林初看清,只是压抑的呼吸声却格外清晰,楼里头飘来的戏曲似乎随风散在了空中,余音抓也抓不住。 江晋跨前一步,挡在林初面前,林初的脚步收势不急,猛地撞上了他硬邦邦的胸膛,林初连忙后退。 江晋笑道:“林小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邻居们说话躲躲闪闪,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他们知道什么,却不想说出来,比如刘红梅和他丈夫之间有很多矛盾,这些矛盾足以作为杀人的导火索!” 林初颇为无力:“你这话说的,真像电视剧里的桥段,引导证人证词?”她面无表情道,“江记者,我跟死者只是非常普通的邻居关系,我们无论是背景学历还是工作方面上的差异都非常大,换作是你,你会和他们有多熟悉?你现在的行为足以构成骚扰,我不保证我不会去南江晚报投诉你!” 林初绕过江晋,疾步往楼梯走去,瘦小的背影转眼消失在黑洞洞的楼梯口。 江晋突然想起林初那日举起话筒的模样,在一句话揭露城投集团的行径之后,又用双倍的字数表明自己的忠心,直到刚才,他总结出了四个字——牙尖嘴利,与她温和无害的模样大相径庭。 江晋扫视四周,仿佛身临荒郊野外,黑压一片,四楼和五楼都亮着灯,也不知林初住在哪户,江晋笑了笑,跨上机车离开了。 开出这片没有路灯的区域,街道突然宽敞起来,前方的建筑工地和新造的楼房紧邻,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丘,亮堂的夜灯下仍能看清秃了的地方露出一块块的黄土,再往前便是国家级风景区,一辆黑色商务车从那头驶出,与江晋隔着远远的距离,擦肩而过。 林初一进屋便被林母教训,十分钟的车程竟足足耗了十五分钟,林父啃着西瓜,含糊不清道:“五分钟你也说!” 林母回头瞪视:“死老头子,你说什么!” 林父立时唯唯诺诺,侧过身继续啃西瓜,只在转身前特意朝林初眨了眨眼,林初忍住笑,捂着肚子喊“饿”,林母这才作罢。 饭菜端出微波炉,热气腾腾,林母却唉声叹气:“我们家这个位置真倒霉,前面小路边上的那排房子都轮上拆迁了,刚好就切到我们家,拆不了!”她让林初去网上挂牌,索性将这房子卖出去。 林初却阴奉阳违,饭后偷偷与林父商议,林父说道:“你妈就是最原始的那种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好好的房子卖了它干吗,说不定还能轮上拆迁呢!” 林初却笑道:“拆不拆迁都是另说,前面的景区不都差不多改造好了吗,周围也全都拆了重建,我们家虽然离景区还有些距离,但总能蹭一蹭房价,到时候就算出租,也能有个好价钱。”她小声道,“不过跟老妈说不通,我就骗她说已经挂牌就是了!” 林父点点头,保守秘密。 周六林初去了一趟爷爷奶奶家,看望二老后又在家附近的水果摊买水果。摊贩们都聚在一起议论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拆迁传闻,都说这一带将来会合理规划,以后便无法经营小摊了。 林初排队等着结账,突然见到摊贩们都朝一个方向看去,林初好奇回头,正见五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慢悠悠的往这里走来,沈仲询站在左侧,举臂指了指前面的一排房子,似乎在向身旁的领导介绍。 行至水果摊时,那几名领导许是见这里围着的人最多,便停了下来,差了另一名下属去买水果,又侧头对沈仲询笑道:“这里的东西便宜,明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多买点儿水果!” 沈仲询含笑点头,视线似乎毫不停顿,直直投向了林初的方向。林初一愣,立时展笑,沈仲询仿佛并未料到,勾唇时嘴角有些僵硬,瞧起来怪模怪样,林初一边收下找零的硬币,一边又好奇的看了一眼,嘴上却不停:“老板,少两毛!” 摊主朝她手上一瞧,立刻从罐头里拿出两个硬币,笑道:“耳朵长眼睛了,没看都知道!” 林初这才看向摊主,笑说:“谁说我没看,还有余光呢!” 林初提着水果往家回,经过那行人身边时,有位领导突然说道:“哎,这个小姑娘有点儿面熟啊!” 街上嘈杂,林初并未听清,只自顾自的顶着烈日,闷头往家赶,小腿上似乎又遭了蚊虫的袭击,泛起了点点红,林初弯腰挠了挠,走了几步又往后勾脚,脚背蹭了蹭痒痒的地方。 沈仲询顺势望去,视线不禁掠过林初单脚站立的小腿,说道:“那天在南湖边,她就是帮忙救人的那个姑娘。” 领导这才记起:“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老王还夸过她,没想到近看这么瘦小,现在的小姑娘了不得,思想好,胆子大!” 沈仲询听见“思想好”三个字,不知为何有些想笑,那头属下已将水果买齐,一行人又继续朝拆迁地走去。 林初在家中享受了两日,周日晚饭后又要匆匆赶回市区。林母装了一袋水果让她带走,林初摆手道:“那里有的买,这么多得多重啊,我要赶三趟车呢!” 林母训道:“这些能有多重,你妈我连煤气罐都能抗,都带去,你当我不知道啊,你在那里总共才买过几次水果,回来我就看你便秘,下次我再去给你买点儿蜂蜜!” 林初微赧,又听林母问起了相亲对象的事情,林初只好敷衍着说了几句,这才被放行。 二楼的邻居是三轮车夫,林母敲了敲门,托他将林初送去车站,又掏出了十元钱,对方却不肯收,推搡了许久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林初下了三轮车,拎着重重的水果袋子去抢占前排座位。褚钱晴日时总有满天繁星,一入南江城就变了样,林初在市区呆了五年,从来都只见孤零零的月亮,偶尔有一架闪着灯的飞机从夜空划过,反徒添了一丝孤寂。 九点多时终于到达最后一站,林初往关锦花园走去,许是手中的水果太沉,她的每一步都极其吃力。行至十字路口时车流渐多,林初站的这头路灯昏暗,没有行人,马路对面却是一家大型超市,不远处又是高架桥,与这里的人流稀疏对比明显。 红灯灭下的一瞬间车子齐齐发动,“轰”一下驶离这片地方。 林初止步在斑马线,垂头拨弄了一下水果袋,闷热的空气与往日相同,却不知危险已探出了手,搅混了这抹空气。 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声掩盖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阴影投在林初身后,鬼魅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下一秒。林初的后背猛地被一股力道重重往前推去,她惯性前冲,失声尖叫,手中的水果袋立时断裂,水果在地面上“嘭嘭嘭”滚散。无数车辆直直驶来,林初的步子刹也刹不住,后方却猛然传出了“轰轰”的机车声,急速朝林初的方向冲来,从高架上驶下来的车子也络绎不绝,黑色的商务车紧随车流。 那鬼魅的身影迅速往后撤去,却不想莫名出现的机车打了个弯儿,笔直的朝他冲来,前方林初的尖叫声击破了平静的马路,两个方向的车辆混乱刹车,轮胎擦过地面,声音尖锐刺耳,一股车身的热浪袭来,林初倏地倒地不起。 第8章 一辆自东向西的轿车已在极力刹停,车灯延射处能清晰看到有人倒在那里,也许只有短短两秒,在千钧一发之际,倒地那人又一次尖叫,猛地撑地爬起,还未站直便往前跑去,迈了两步却又马上摔倒。 仅仅两步的距离,轮胎擦过了林初,终于停了下来。所有处在十字路口中央的行人和司机都惊出了一身汗,三三两两的朝斑马线跑去。 那头江晋堵住了去路,凶手拼命绕过机车,往前方逃窜,江晋却不给他一丝机会,跳下机车,直接挥去重拳。凶手也不甘示弱,痛叫一声发狠回击,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黑色商务车与红绿灯间隔了三四辆车,沈仲询只听到了两声刺耳的尖叫,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前方似乎堵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往马路中间涌去,领导们有些疲惫,看了看手表后微微不耐。 沈仲询偏过头,随意望向另一侧的路口,互殴的两人进入他的视线,沈仲询一愣,与领导说了两句,便匆匆下车,往那里跑去。 机车四周已围了数名路人,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想上前帮忙,十字路口中央的情况相似,沈仲询跑去时,也看到了那处的状况,满地都是散乱的水果,不知何人出了车祸,隐隐约约能看到长发低垂。 沈仲询不再分神,转眼就跑到了江晋身边,凶手玩儿命似的在打,一只手寻空摸向裤袋,突然掏出一把水果刀。江晋又挥了他两拳,凶手眼前一花,似乎能看到血水淌下,他大叫一声,猛地挥刀刺去,周围立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沈仲询不再迟疑,从他的背后袭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凶手腕上传来骨裂的刺痛,在他那声尖叫尚在喉咙之时,沈仲询又反手一扳,凶手立时撕心裂肺的痛喊出声,胳膊仿佛在剧痛中被卸了下来,水果刀早已落地。 沈仲询又扭了一下他的胳膊,不顾他震痛呼喊,往他的后膝盖狠狠一压,将他制伏在地,凶手还在垂死挣扎,更多的却是濒死般的断断续续的呼痛,沈仲询立刻看向江晋:“有没有事?” 江晋满脸红肿,眼角渗血,此刻头晕眼花,只摆了摆手,却突然想起:“林初!” 沈仲询一愣,只见江晋摇摇晃晃的往路口中央迈了几步:“林初撞车了!” 沈仲询闻言,手上不由一紧,那凶手的腕子立刻便像碎裂般,仿佛还有“喀拉喀拉”的幻听,凶手哭嚎起来,又是求饶又是求救,沈仲询朝两个围观的男人喊:“过来看着他,等警察!” 那两个男人立刻上前,左右两边压制住凶手,沈仲询二话不说,倏地往十字路口中央冲去,转眼就越过了江晋。 林初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双腿似乎失去知觉,她怎样都抬不起来,吓得泪水涟涟,只差嚎啕大哭,轿车司机急急解释:“我没撞到她啊,真的没撞到!” 沈仲询推开人群挤了进来,两边的人被迫跌了几步,不由骂骂咧咧。 “林初!” 林初泪眼朦胧的仰头看去,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瞧清来人身着西装,高大挺拔,她哭得凄惨,收不住声儿,只一味呢语:“我站不起来,站不起来……” 有人问沈仲询是不是认识林初,还有人说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司机不断强调:“她自己冲出来的,我真的没撞到她,我发誓!” 江晋终于走到了人群里,撩起背心抹了抹滴到眼睛里的血水,骂了一声“操”,才说:“是那个男的把林初推出人行道的。” 周围的人见他满脸血迹,本已慌张的挪开,听他说了这句话,才隐约摸出前因后果,又朝路灯昏暗的那处地方望去,围观者已越聚越多。 沈仲询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林初的两条腿,除了一些擦破和蚊虫叮咬的痕迹,并无其他异常。林初仍在心惊胆战的哭泣,沈仲询突然扶住她的双肩,惊得林初一愣,哭声戛然而止。 沈仲询定定得看着她:“有什么好哭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着,他便探向了林初的双腿,在距离微毫的时候似乎顿了顿,下一瞬已贴了上去,轻轻揉捏起来。 林初只觉得有一双温热的手掌在大腿和小腿处不断按压,陌生的碰触使得异样的感觉突如其来,知觉渐渐回归,酥麻炙烫。 她突然打了一个嗝,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见到近在咫尺的沈仲询后她猛然清醒,震惊中身子一颤,脊背僵挺。 沈仲询牢牢的盯着她,手上迅速重捏几下,这才扶着她的双肩,说道:“站起来试试!”微微用力,便强硬的将林初提了起来。 林初摇晃不定,重心不稳,她立刻寻找支撑物,双手搂住了沈仲询的腰,却不想沈仲询竟微微一颤,林初未曾察觉。 沈仲询又低声让林初动动腿,林初听话地动了动,那轿车司机不由松了口气,围观群众也连呼万幸。 事发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救护车和警车还未到达,堵塞的交通渐渐顺畅,沈仲询将林初搀到路边,又想去查看江晋的伤势,谁知刚松手林初便两腿一软,险些摔倒,沈仲询赶紧将她搂住。林初的心理作用还未褪去,惶恐不安的拽住沈仲询的西装口袋,死死不放,沈仲询无奈,只好冲江晋喊:“你别跑,上医院去!” 江晋扶起在混乱中倒地的机车,他哪里还有力气跑走,挥了挥手示意沈仲询。有几人想直接将凶手送去派出所,江晋上前踹了那人一脚,应道:“送吧,等警察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心人将凶手塞进了私家车,立刻朝最近的派出所驶去。江晋朝人行道上望去一眼,正见沈仲询搂着林初,垂着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林初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两手却死死扒着那西装口袋,江晋不由悻悻,突然莫名失落。 警车和救护车终于鸣笛到达,现场仍有些混乱。 江晋坐上救护车,又指着路边的机车喊:“我的车,车!” 沈仲询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叮嘱仍有些后怕的林初:“你们坐救护车去医院,我开他的机车跟在你们后面。” 林初手指收紧,生生的将他的西装口袋拽出了凌乱的褶皱。江晋突然凉凉开口:“不用这么依依不舍吧!” 沈仲询瞥他一眼,又安抚似的拍了拍林初的手:“别害怕。” 林初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反常,可总是控不住自己的动作,半响她才点点头,一咬牙便松了手,沈仲询这才跳下救护车。 林初捏着座椅,视线投向后车窗。沈仲询骑着机车跟在后头,风速又急又猛,一身西装顶戴头盔,总与画面格格不入,后方还有警车跟随。 江晋瘫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腿踢向林初:“喂,问你!” 林初收回视线,听江晋道:“你得罪什么人了?” 林初摇摇头,蹙眉回答:“我怎么可能得罪人。”她向来笑脸迎人,和和气气,最多只在冲江晋说话时掺了怒,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也只有面前这人,只是这话林初没有说。 江晋仰头思索,他今日特意守在站台,一路跟来,只为了探出林初住在哪里,他倒不是还想问刘红梅的事情,只是憋不住那口气。 林初在十字路口附近的站台下车后,他似乎远远的见到了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后头,可以确定的是,那男人不是从公车里下来的,而是一早就候在那里,出手时毫不犹豫,身材也有些魁梧,甚至随身携带了水果刀,不是劫财劫色,而是直接索命。 到达医院后又热闹了起来,警察进门,立刻引来他人的围观。 林初腿上有擦伤,另外并无大碍,她将先前侧踢导致用力过猛的状况道出,医生安抚道:“放心,真的没事儿,你要是还不放心,就去拍个片子。刚才你受了惊吓,站不起来,纯粹是心理作用,跟生理无关。”林初舒了一口气。 那头江晋的伤势稍微重了一些,医生替他上药,他连连倒抽气儿,又逞强道:“那男的被我打残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沈仲询担心林初的情况,见他还有精神聊天,便往另一处房间走去,行至门口时正听林初笑道:“我其实也没有太害怕,车子还差一秒就要贴上来的时候,我还往前面跑了两步,幸亏我跑得快,否则真出事儿了!” 沈仲询不由笑了笑,倚在门边没有入内,静听医生与林初一问一答。 检查完毕,三人又随行前往公安局。江晋将自己的所见详细道出,沈仲询并不了解先前的情形,听他描述,真当惊险万分,他不由侧头看向另一桌的林初。 林初回忆半响,再次对警察肯定道:“我一定没有得罪过人。” 警察点点头:“行,那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到时候马上通知你。” 三人离开公安局时已至深夜,街上车辆稀少,江晋拍了拍机车:“嘿,上车,我送你们!” 林初扑哧一笑,“我先走了!”她又朝一旁的沈仲询颔首,“沈经理,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沈仲询微微蹙眉,许是不适应她突然的生疏,半响他才说道:“很晚了,我还是送你吧。” 夜色深深,马路上连车子都只有零星几辆,行人更是毫无踪迹。林初对先前仍心有余悸,闻言后稍一犹豫便应下了。 江晋耸耸肩,迫不及待得跨上了机车。 两人运气好,等了七八分钟便驶来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林初正襟危坐,与沈仲询保持着一定距离,沈仲询关心的问了几句,林初一一回答,下车前林初再次道谢,沈仲询含笑:“小事情,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林初点点头,目送出租车渐行渐远。 还剩三四个小时便要赶车上班,林初抓紧时间洗漱休息,一眨眼便昏昏沉沉的回到了单位。 手头工作繁多,林初精神不佳,哈欠连天,中午买来两包速溶咖啡,一股脑儿的全喝了进去,这才睁了眼。 下午接到公安电话,据说案情有了进展,林初心头一紧,急忙询问,那头只让她一会儿再去一趟公安局,许多细节问题昨晚都未来得及询问。 林初下班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公安局,却见江晋已经等在门口,见到林初后他挥挥手:“来得挺快!” 林初笑了笑,与他一道进门。 警察似乎比昨晚严肃,简单说明几句后便道:“问他什么,他都不说,我们查到他是环境集团的员工,你看看你认不认识。”说着,他将一张照片推到林初面前。 林初听到对方单位后便有些惊讶,再见到照片,立时怔在当场:“我记得他,我见过他好几次,他认识刘姐。” 林初不得不将心头的震惊压下,细细道出一个多月前的所见所闻,案件似乎牵扯到了那起迟迟未破的凶杀案,警察们立时兴奋。 林初说道:“我最先是在市医院门口见到那男人,和刘姐在一起,好像有点儿鬼鬼祟祟,我一开始没多想,后来有次他们吵架,听说扯到了外遇方面,我才有点儿留心,可是我也见过那男人和刘姐老公说说笑笑。” 林初说了一些,突然又道:“对了,他们手里好像都拿着药,我见过两次,两次都拿着药。” 警察一一记录,又提了几个其他的问题。林初事无巨细地交代完毕,天色渐黑时才离开了公安局,江晋喊住她:“你之前要是早点儿说,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林初蹙了蹙眉,她先前被江晋追问时曾经想到这点,却未曾留心,或者说她不得不承认,在祸不及自身时,她并没有过多在意。 案件自此交给警方,林初提供不了太多线索。 她未曾将遇袭的事情告诉别人,只与叶静提了一下,叶静立刻赶来看她,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警方的调查她无从得知,凶杀案的进展却由桑飞燕爆料出来。 事发后第五天,桑飞燕下班回来嚷道:“真的有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 施婷婷让她慢慢说,桑飞燕灌了一口水,“买保险的日期是三个月前,警察应该就从那个时间段查起,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买保险不是要做体检交代病史的吗,死者老家在贵州,三个月前她老公带她去了一家私人诊所看病,居然诊断出了末期肝癌,回到南江后定期配药,用的病历卡刚好是那个凶手的,那凶手也有肝癌,这就是赤|裸裸的骗保啊,可事情太曲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桑飞燕掏出一份南江晚报,索性让她们自己去看。 林初一字一句慢慢读完,震愕难言。 刘姐夫妻二人老家在贵州,五年前来到南江市打工,刘姐因连生两个女儿,总遭婆家嫌弃,与老吴的关系也日渐疏远,直至老吴将她带去看症。 刘姐生产后保养不当,一直体弱多病,诊断结果出来后,她也没有怀疑,老吴出了主意让她骗保。 南江市生活艰辛,物价房价均高,再过不久两个女儿又将念幼儿园,家中经济吃紧,刘姐觉得自己迟早都会离世,索性把心一横,听了老吴的话。 他们在医院里物色到家中贫困,患病许久的中年男子,凶杀案即使被查出,中年男子也不怕死,只要骗保成功,他便能分到四成的巨款留给家人,因此才放手一搏。 谁知却被林初撞见他和老吴在一起的情景,中年男子的记性也不差,事后便想起在医院门口时也曾见过林初,又在上周五听工友说林初被一位打探案情的记者拦截,他担心事情会被撞破,林初会将他供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向老吴打听林初的住处,在她家附近蹲守了两晚,终于在周日晚上下手。 桑飞燕继续道:“我觉得最好看的一段是上面那段,警察在去贵州查找线索之前,居然有人去冒充保险公司的经纪,跟死者老公说他老婆有病,是骗保,还说出了贵州,结果他老公不打自招,直接说他老婆没有病,是诊所误诊,这不是刚刚好嘛,冒充经纪的那个人直接就向警方提供线索了。” 施婷婷叹道:“太聪明了吧,什么人这么厉害?” 桑飞燕摊摊手,无人知晓。 报纸上的叙述都使用了化名,唯有记者署名的地方才用了真名,林初若有所思的看向“江晋”的名字,无比佩服他的这一份独家报道,至于那冒充保险经纪的人是谁,估计也不难猜测。 案件终于告一段落,善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她周末没有回褚钱,窝在出租房里休息了两天,在热得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终于出了门。 当初租房时合同上写明水电均摊,各屋没有独立电表,因此安装空调也是一件麻烦事,桑飞燕的屋子是隔断间,没有窗户不通风,所以早便装了空调,电费按照一定的比例多交一份。 林初原本以为她能忍耐,谁知她实在吃不得这种苦,周日下午便一人跑去商场选购空调,赶在商场关门前终于相中了一台价廉物美的空调,存折上的钱又少了一笔,林初心疼不已。 第二天周一,七月的第一天在烈日的戾气汹汹中开始。这天气温升至三十八度,林初坐在办公室里吹冷气,新一期的内刊发到了手中,林初立刻翻到人物专访那页,端端正正坐在镜头前的照片赫然纸上。另一页出乎意外,上头竟有沈仲询的照片,两人的姿势竟一模一样,嘴角微勾,双手叠置大腿,眼神淡淡,上述的内容是关于集团新公司的介绍,沈仲询将被调派至褚钱。 那头沈仲询正在办公室整理需带去褚钱的资料,触到内刊时他动作一滞,指尖停留在人物专访那页,慢慢将字句又重复看了一遍。 助手敲门提醒时间,沈仲询立时回神,将内刊往带去褚钱的资料里一塞,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砸我了,砸残了哦哦哦(╯3╰)MUA~: 天气小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17 10:23:38 话说,大家看这文的时候别去想拿哥了嘛,沈仲询和拿哥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没有可比性哒,只不过都是我笔下的,然后我又可以很厚脸皮的说拿哥太招你们喜欢了(噗……),所以到了这里,你们总会想起《征夺战》。 但这俩文不一样啊,征夺战的主线是缉毒,这个坑的主线可以说是很普通的工作+生活,我们毕业,我们离家独立,在一个自己想扎根的城市里用心工作,也许不一定想要拼搏,但却想通过努力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这个过程中有烦人的工作、时好时坏的同事和领导、最爱的朋友,和不知道哪天就会从天而降的另一半。 所以沈仲询不是拿哥,沈仲询事业小有成就,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有时候是圣男(请参考圣母),很多时候也许会让人觉得矫情,他尊重所有女性,他可能比较古板(不会直接去碰女主的腿),但这一切可能在爱上女主以后发生巨大的变化,都是未知的。在最平常最现实的生活中,我一定会喜欢这种男人,身心健康、无不良嗜好、有学问有教养、没有惊天动地的秘密,最重要的是英俊多金,过日子的最佳人选,他跟拿哥不一样。 包括林初,林初也不是姚岸,林初会在自私和无私之间徘徊,会有自己的阴暗面和光明面,一个很现实的姑娘,但这种现实又并不是只向钱看齐。 所以宝贝们,快把《征夺战》从你们的记忆里抹去啊,这是另一个平平淡淡的爱情故事。 第9章 高温天大家精神惫懒,垃圾堆填区臭气熏天,味道总往办公楼这里扩散。 这两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白天紧绷工作,忍受恶臭,夜里林初总做噩梦,光怪陆离的空间里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场景,醒来后却只剩下了一个模糊压抑的印象,画面在脑中漆黑一片。 她决定放松一下,合理规划工作时间,下班后好好休息。 叶静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没空出来,林初自个儿跑去南湖边的电影院,择了一部新上映的文艺片。 空荡荡的影厅里观众稀疏,林初坐了一会儿,见不再有人入场,便弓着腰,偷偷摸摸的跑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从包里掏出在超市买来的小零食,悉悉索索的吃了起来。 王明打来电话时影片已放映过半,林初看得投入,没看号码便摁了接听,听到那头说了一句“我是王明”,未咬碎的零食突然卡在喉咙里,咳嗽一声声地冲了出来,在静谧的音乐下尽显突兀。 林初压着嗓子回应,王明顿了顿才道:“前一阵我看到你们单位的新闻,南湖边演出的事儿,本来想打电话问问你,一直没抽出时间,最近怎么样?” 林初捂着手机小声道:“挺好的。” 王明又问:“是不是在电影院?” 林初道:“嗯,在看电影呢,不方便打电话。” 王明酝酿片刻,才道:“你礼拜五回家吗?我这个周末回去,你要是也回的话,我可以稍你一程。” 林初笑答:“不用了,我下班比较早,跟你时间对不上,我回去挺方便的,不用麻烦了。” 王明也不勉强,只说有空出来吃饭,便挂断了电话。 林初将手机塞回包中,继续捣鼓零食,影片里的男女主角正在深情对视,她突然觉得头顶有股灼灼的热气,正在有规律的一呼一顿。林初立时头皮发麻,拽紧单肩包,慢慢的仰起脖子,视线上昂。 下一秒她险些惊呼出声,一双眼睛与她牢牢对视,嘴巴将要触上她的额头,林初刚一张嘴,立刻便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头顶的唇一张一合:“想叫魂呢,是我!” 林初舒了口气,立时瘫软,心脏不停的紊乱跳动。她撇开头,扯下江晋的手,怒气冲冲道:“你有病啊!” 江晋勾了勾唇,双手抵住沙发椅,两臂一撑,竟轻轻松松的跳翻了过来,惊得林初险些喊人,椅子晃动明显。 “我当谁鬼鬼祟祟的跑到了前面,又没有公德心的在这儿讲电话,原来是你!”江晋惬意坐下,对林初的怒气视而不见。 林初微赧,不由朝后张望,见观众并无增多,仍稀稀疏疏的聚坐在后排,她才有了底气:“总比你好,从后面跳过来!” 江晋冷哼一声,指了指巨大的屏幕:“这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你居然还跑到第一排,也不怕闪到眼睛!” 林初说道:“不好看你怎么还看?” 江晋无奈:“工作,写个影评,给这个数。”他伸了伸手指,并未明说,林初估算数字的单位,应该是两个零,不由咋舌,心生羡慕。 两人不再聊天,专心致志的盯着屏幕,片刻后江晋把手探了过来,摸向林初手上的零食,林初立刻往旁边躲了躲,却仍被他得逞,抓走了一大把,林初对他的自来熟不可思议。 影片结束后林初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江晋紧追几步,临边的几个放映厅里涌出大|波人流,片刻就不见了林初的身影,江晋顿觉无趣,慢吞吞的走出了电影院。 林初孤零零的在街上闲逛,走进几家服装店翻了翻衣服,并没有购买的打算。工作日的盛夏夜里客人稀少,导购耐性解说,见林初并不想买,也不介意。 回去的路上林初打包了两个鸭头,进屋后关门开电脑,十一点准时入睡,一夜好梦。 杨纯贝不知为何特别喜欢林初,中午吃饭时撇下自己部门的同事,总与林初坐在一起说笑,下班后又在办公楼底下等着她,一起去公交站等车。 她总向林初抱怨单位里的同事,有些人仗着资历深厚,且家中有背景,便作威作福,欺负杨纯贝这样的新人。杨纯贝不甘道:“这整栋楼里,谁没有个后台,他们就会狗眼看人低,整天给我穿小鞋,那些不想去的应酬就让我陪经理去,真当我好欺负呢,我才没那么傻!” 林初笑了笑,宽慰几句,见公车来了,她忙挥手道别,远离是非。 周四下班,杨纯贝又来约林初逛街,林初知道她的执拗,掏出电影票扬了扬:“我要去看电影,对不起啊!” 杨纯贝失落道:“啊,我不是很喜欢看电影。” 两人在车站分手,林初坐至南湖边,寻了一家快餐店,随意买了两道菜,不紧不慢得吃了起来,等待电影开场。 食至一半,她往窗边看去。夕阳下的街道碎金铺地,举着风车或者糖葫芦的小贩从南湖那头往家回,背景里的山丘氤氲在一片火烧的橙红中,团团的云朵吐着最烈的热浪。 林初见到叶静从远处走来,手上举着小风扇,一旁的男人在与她笑闹争抢,不一会儿两人便紧搂在一起,风扇摆在正中。 林初又吃了一口饭菜,掏出手机拨号,不动声色道:“陪我出来看电影。” 电话那头喧哗吵闹,叶静支支吾吾:“我在加班,有事情。” 林初见那男人动了动嘴,似在询问,便道:“我掐指一算,你最近红鸾星动啊!” 叶静忍俊不禁:“你什么时候变成神婆了!” 林初笑了笑:“我还算出你抛弃过去,重投新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前尘往事灰飞烟灭。”她若无其事道,“那样倒是不错,谁都好过程乔安。” 叶静突然没了声响,许久才不清不楚的应了一声,林初不再打扰她,撂下电话继续吃饭。 第二天周五,林初又要赶车回家,临下班前领导交来任务,林初急急忙忙的修改文件,赶在五点前上交。 晚了一个小时,又是下班高峰期,林初担心赶不上第三站的末班车,抱着单肩包就风风火火的往站台冲去。刚跑到大门口,却听路边有车鸣笛,王明探出头来,笑道:“怎么这么晚下班,回褚钱吗?我送你吧!” 林初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谢拒,王明将车子开到她身旁,继续劝说,又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你万一赶不上车呢,打的回家太贵了!” 林初犹豫片刻,只好道了谢,王明急忙替她打开车门。 一路往褚钱驶去,两人的对话零零散散,王明不擅聊天,怕林初尴尬,索性打开收音机,伴着音乐到达褚钱,此刻不过六点,比林初往常回家早了许多。 林初让他在褚钱的大街上停车,又谢了几句才挥手告别,待车子驶远了,她才不紧不慢的往家回。 不过隔了两周,附近的建筑物便拆毁了大半,路边设起了隔离带,围墙旁有工人正在钉挂宣传的广告布条,项目公司的名字赫然印在正中。 沈仲询从施工场地里走出来,右手鲜血直流,他解下领带捂住伤口,抬眼便见林初慢悠悠的从面前走过,他不禁喊了一声:“林初。” 林初循声转头,乍见沈仲询的手上一团血红,吃惊道:“沈经理!” 沈仲询朝她走去,问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林初报了街道名,又心想他并不清楚,四下搜寻车子,却又不见任何三轮车。沈仲询腾出手来摸出车钥匙,“能不能指个路,工人都下班了,没人帮忙!” 林初见他血流不止,不再犹豫,立刻坐上了他的车子。 沈仲询右手受伤,无法开车,林初的驾驶技术不佳,磕磕碰碰的发动起步,车子立刻熄火,车身也震了震。沈仲询替她转了转车钥匙,一步一步教她动作,林初照着做,片刻车子便重新启动,快速朝褚钱医院驶去。 沈仲询让她开慢些,“不用急,你慢慢来。”他稍稍解释,“刚才我突然想去工地转转,脚上绊倒的时候扶了一下手边的钢筋,谁知道有一个尖口,手心划了一道,今天工人又下班早,所以找不到人帮忙。” 林初点点头,与他说了几句,片刻便驶到了目的地。 褚钱医院并不大,总共就四层楼,林初对科室有些印象,直接将沈仲询往二楼带去,将他交给看症的医生,又跑去楼下办理挂号。 跑上来后林初将新办的病历卡放到办公桌上,医生在替沈仲询处理伤口。伤口有些深,林初不忍见到血腥,撇开眼往旁处看去,林母打来电话问她何时回家,林初走到一边回答:“我有点儿事,你和老爸别等我了,我晚点才到。” 林母直接道:“饭菜我给你放冰箱,我和你爸去打麻将了,你回来自己热一下。” 林初连忙应声,挂断电话后才发现沈仲询一直在看着她。 沈仲询笑道:“你先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林初虽然归心似箭,但念及沈仲询先前对她有恩,便道:“没事,我待会儿再送你回去,你不能开车。” 沈仲询也不推辞,轻轻的“嗯”了一声,医生动作有些大,他面不改色,端正直坐。 片刻后林初同沈仲询下楼,又跑去配药,拎着大包小包开车送他回去,一路叮嘱换药和服药的流程。 沈仲询翻了翻塑料袋,拆出一板药直接干吞,指着前面的路兜兜转转,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一处居民楼,林初惊讶道:“你住在这里?” 沈仲询点点头:“这里位置挺好,上街方便,平常也清净。” 林初笑道:“太巧了,我爷爷奶奶家就住在这里,他们住三楼。” 沈仲询已经下车,扶着车门朝楼上望去一眼,不由笑道:“确实巧,我住在二楼。”说罢,他再次向林初道谢。 林初连忙摆手:“你上次也帮过我,这次刚好还清,不用谢。” 沈仲询却突然静了下来,林初未曾察觉,催他赶紧上楼,转了身便往回走。 沈仲询不由自主的喊住她:“你不顺便看看你爷爷奶奶?” 林初笑道:“我明天过来,晚上他们睡得早,我不去吵他们。” 沈仲询淡淡的“嗯”了一声,站在楼道口,目送林初快步离开。 回到屋子,沈仲询将药盒和纱布药水一一取出,查看完说明书,他才随手拿起病历卡。余光瞄见病历上的字迹,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临时病历卡的封面上手写着他的姓名和出生年月,字迹娟秀,弧角圆润,姓名没有写错,生日却是胡乱编的,沈仲询勾了勾唇,将病历卡塞进了茶几抽屉。 那头林初终于赶到家中,急急忙忙热了饭菜安抚肠胃,夹菜的时候猛然见到手背上沾到的零星血渍,她立时没了胃口,赶紧跑去洗手间里冲干净。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林母包了两盒韭菜饺子,又指着桌上的山竹,让林初送去给爷爷奶奶。林初睡眼惺忪,跑去卫生间洗漱,林母说道:“你爸去市郊的工厂里修机器了,今天不回来吃饭,我待会儿和小姐妹去逛街,你要不今天就在你爷爷奶奶家吃饭吧,晚饭吃了再回来。” 林初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林母又试探道:“下次你要是高兴,跟我一起去逛街啊,吴阿姨你也认识,就是她介绍小王给你的,对了,你最近跟小王怎么样了?” 林初立刻清醒,咕噜噜的漱口道:“还……好……” 林母欣慰一笑,将最后十只饺子装进保鲜盒。 谁知事有凑巧,林初来到爷爷奶奶家,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开。爷爷奶奶没有手机,家中座机又无人接听,林初在门口蹲了片刻,实在耐不住饿和蚊虫叮咬。打电话问林母,林母便让她等一会儿,她问了林初的姑姑,爷爷奶奶应该是去了山上的寺庙,午饭时能够赶回。林初抹了抹汗,看向楼道窗外的烈日,早已过了饭点,她已经饥肠辘辘。 林初决定晚上再来,下楼时经过二楼,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要拜托沈仲询将食物转交给爷爷奶奶,随即这个念头又被她抹杀在了摇篮里。 沈仲询拎着垃圾袋站在门背后,透过打开的猫眼,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他往前迈了一步,果然见到林初站在门口,看了几眼他的房门,又往楼下走了。沈仲询蹙了蹙眉,站了一会儿才开门下楼,走到楼下,却听有人在外头说:“说是中午能回来,我等不下去了,先回家。我本来想托人把吃的给爷爷奶奶的,不过跟他不熟,不太好意思,晚上我得再跑一趟,累得够呛。”“你当我跟你一样厚脸皮啊,回来再找你吧,你最近到底忙些什么,也可以跟我说说!” 沈仲询见林初挂断了电话,才走到门外。林初没料到他突然出现,尴尬的颔首招呼,沈仲询点点头,将垃圾扔掉,突然喊住已经往前走的林初:“东西给我吧,我交给你爷爷奶奶。” 林初诧异回头,明白他刚才偷听了自己的电话,有些不悦,却又想他应该实属无意,便又含笑:“不用了,谢谢。” 沈仲询已经走近她,伸手取过林初手中的塑料袋,“天气这么热,这些饺子都软了。” 林初不由看向他包扎精细的右手,有些惊讶他的手艺,她微微尴尬,先前只想将任务交给别人,现在才突然想起,沈仲询算是陌生人,万一爷爷奶奶问起,她需得费一番口舌才行。 沈仲询突然脱口:“要不你上我家里等一下,你爷爷奶奶回来了你自己送去。昨天你帮了我,我就当感谢你。” 林初哪里愿意上他家,在她看来毕竟不熟,谁知沈仲询竟二话不说就转了身,径自往楼里走去,林初连忙“哎哎”的叫了两声,伸手去够他手中的塑料袋,这几步却已到达楼上,沈仲询打开房门,邀她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纠结的老丙。 新坑开张,我没想到首页右侧最先的三个话题楼居然是关于男主是否处男的……老丙的气场好特别啊~你们说新读者进来看到这个,会怎么想啊哈哈哈哈~ 大家既然这么好奇,老丙就回答一下。 首先,老丙最初的设定为男主处男,但老丙不是为了处而处,是因为中间会有一个梗,这个梗对男主的性格方面会有点影响,最后也许会让男主非常洁身自好。但老丙总觉得这个梗如果起到这么厉害的效果,可能有点夸张,太不现实,所以一直在犹豫不决,毕竟男主已经30岁,又是房产公司的部门经理,人际交往方面一定会很不错,也不乏女生青睐,所以这个梗是否能压倒男主的年龄+身份,老丙一直没谱,就怕太牵强。 直到有人提问男主是否处男。 话说,这一个问题之后,又有好几个读者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老丙开始怀疑自己的体质了~~~~~~~ 我本来没有太在意这点,我更注重的是小说整体的合理性,虽然我有初步的设定,但我会在码字的过程中,让细节更加合理,所以也许会为合理而对情节进行调整,没想到大家会这么在意。 老丙想了一整天,决定还是按照最初的设定吧,男主是处男,不管那个梗会不会牵强了,哎~就怕大家到时候觉得这个梗好不合理,老丙才一直犹豫嘛,强调一下,这个梗是一定会有的,梗影响男主的性格也是必须的,只是我一直对这个梗影响处不处的方面有所犹豫,现在坚定了,处!所以以后不许吐槽那个梗啊哈哈哈~ 第10章 林初走也不是进也不是,换做别人如此自作主张,她早就会不悦,只是沈仲询似乎性格怪异,她虽无法形容,直觉里却相信他单纯的善意。 沈仲询踏进大门后才突然想起一事,盯着脚上的拖鞋半响,才道:“家里没拖鞋了,你直接穿鞋子进来吧。” 林初瞧了眼光可鉴人的地板,将原本已从凉鞋里探出的脚又塞了回去,再次开口:“沈经理,真的不用客气了,我晚上再来很方便的。” “不是说你爷爷奶奶快回来了吗?”沈仲询往里走去,将塑料袋放到了茶几上,见林初仍站在门口,他也一动不动。 林初无可奈何,干笑一声走了进来,立刻在门口的地板上踩出了一个黑印,微一犹豫,她索性脱去凉鞋,赤脚踩在地面,沈仲询侧眼瞧见,也不吭声,慢慢走去冰箱,将饺子放进速冻里保存,又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林初道谢接过,忍不住打开瓶盖,咕噜噜的猛灌了一会儿,这才身心舒畅,祛了些许燥热。 这栋楼与林初家的那栋楼年代相同,结构也相似。屋子里的装修仍是九十年代流行的风格,只是这户人家看起来条件不错,装修虽然老气,可也能从砖墙木柜间看出些档次。 沈仲询又从冰箱里取出一些水果,放在茶几上说:“我才搬来五天,之前一直没空整理这间房子,这些抽屉也没空翻。”他举了举右手,“现在有空了,但又不能打扫。”勉强说了两句,他已没了话题,开始与林初眼瞪眼。 林初抿着矿泉水,在口中酝热了才咽下去,她对沈仲询也没话说,只是气氛太冷清,枯坐难免尴尬,想了想便问:“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房子的?离景区那里有点儿远啊。” 沈仲询回答:“当初房源不多,这家的装修比较干净,相对来说可以。” 林初点点头,又问:“你这房租多少?” 沈仲询说:“九百一个月。” 林初瞠目,脱口道:“不是吧,这里不算正大街,二楼的房子最多六七百。” 沈仲询勾唇:“我知道,不过来之前我让房东把墙壁重新刷过了,厨房也基本换新,所以这个价钱不贵。” 林初这才点头,嘟囔道:“难怪呢,看起来比以前干净多了。” 沈仲询耳尖,挑眉询问,林初笑道:“小时候我来爷爷奶奶家,经常来这家玩儿,这家的叔叔阿姨很好。” 沈仲询恍悟,又跟着林初发起的话头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听到“咕噜”一声,只见林初立刻抱着双臂,若无其事的挡在肚子前,口中仍是滔滔不绝,沈仲询垂下头,掩住唇角的笑意,过了一会儿听她声音微弱,似乎话题已无法继续,才开口道:“我有点儿饿了,午饭还没吃,你吃了吗?” 林初笑道:“没吃,我现在不饿。” 沈仲询起身往厨房走去,从橱柜里拿出两盒泡面,又取了两枚鸡蛋,往锅里加了自来水,“一起吃点儿吧,不介意的话吃泡面。”他单手工作,并不能煮菜,冰箱里购来的菜这段时间只能干放着。 林初确实已经扛不住饿,但她大半个月基本都在吃炒面,实在不愿再碰面条儿,虽然不好意思,她仍开口:“沈经理,你想不想吃水饺?我这样打扰你怪不好意思的,要不给你煮点儿水饺吧?” 沈仲询刚刚撕开泡面盒,闻言后又默默的将盒子上的纸掖了回去,偷偷放回了橱柜。 林初站在厨房外并未瞧见,听沈仲询应了声,她赶紧取出速冻里的水饺,走进了厨房。 锅中的水已汩汩沸腾,林初忙将水饺倒进锅里,盖上锅盖候在一旁,朝沈仲询笑了笑。 沈仲询见她似乎没有了其他动作,不由叹笑,上前掀开锅盖,拿起锅铲捞了捞,水饺果然已经粘底,留下了白白的几小块。林初见状,忙道:“哎,我忘记了。” 沈仲询“嗯”了一声,指着橱柜让她帮忙将调料放进瓷碗里,林初立刻照做。 热腾腾的水饺上了桌,林初客气了几句,忙不迭的吃了两只,暖了胃后才缓下动作,矜持的小口嚼咽。沈仲询一口一个,倒叫林初有些惊讶,没料到他的吃相是这样,想象中应该斯斯文文才对,但他的动作又并不粗鲁,褪去一身西装,换上平常的衬衫后,倒也与他的魁梧身材般配。 两人又是聊天又是吃东西,比先前熟悉了许多,林初唤“沈经理”时也添了几分随意,不一会儿就将水饺消灭干净,林初又将碗筷端去了水池里。 沈仲询右手不能沾水,林初索性好事做到底,帮他将碗洗净,回到客厅后仍是没有听见楼道里有动静,沈仲询让她吃些葡萄,林初看了一眼时间,有些不放心,想要去楼上看看爷爷奶奶是否已经回来。 沈仲询送她到门口,盯着她消失在楼上的拐角处,脚步声片刻便停了,又传来几道敲打木门的声音,他听见林初在喊“爷爷”,过了一会儿又喊“奶奶”,竟有些像稚童在找家长。 不消片刻,林初又从楼上走了下来,见沈仲询屋门大开,站在外头,诧异一笑:“还没回来,可能他们呆在山上吃斋饭了。” 沈仲询点点头,“那你再坐一会儿吧?” 也不知还要等到何时,时间只能干耗,林初想了想,正想讨回食物先带去家中,便听楼下传来了慢吞吞的脚步声,有人在责怪旁人,“让你去捡瓶子,摔死了也没人救你!” 林初一惊,立刻趴向楼梯扶手,往下看去,果然见到爷爷奶奶正互相搀扶着上楼:“爷爷奶奶!” 奶奶往上一瞧,立刻笑道:“刀刀来了啊!” 那头沈仲询听见林初奶奶的称呼,一时没有回神,直到听见林初爷爷也唤了一声“刀刀”,他才诧异的看向林初,林初恍若未觉,三两步蹿到了楼下,指着爷爷的脚问:“怎么回事儿?” 奶奶正要开口,便被爷爷拽了拽,奶奶狠狠拍开他的手,对林初说:“这个死老头子,看见塑料瓶就想捡回来,不小心就把脚扭了!” 林初对爷爷的“恶习”了如指掌,此刻不便教训,她让奶奶先去开门,自己扶着爷爷一步步的慢慢上楼。 沈仲询已将食物取出,林初道谢接过,向爷爷介绍新邻居,并没有说与对方早便认识,爷爷客气了几句,与林初念叨奶奶的坏话,许久才爬到了三楼。 爷爷的脚并无大碍,只是年老体弱,走路本来就慢,平常喜欢四五点出门,上街去捡塑料瓶回来卖,倒也不是经济紧张,二老的退休工资足以他们安享晚年,只是谁也不会嫌钱少,爷爷更甚,家人屡劝不止。 林初去洗手间接来了热水,加了一些灌用的草药进去,蹲在沙发边替爷爷洗脚。奶奶问起林母,林初说道:“她约小姐妹去逛街了。” 奶奶笑道:“肯定要逛到晚上了,你爸爸今天是不是去市郊了?晚上就在奶奶这里吃饭,别回去了,你去卧室把空调打开,看看电视。” 林初用力搓脚,污垢都散在了脚盆里,爷爷舒服得阖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沉沉,林初又小心翼翼的替他擦净,倒水洗手,这才欢呼一声钻进了卧室。 晚饭过后奶奶送林初出门,包了一个五百元的红包给她,让她别舍不得花钱,林初推拒几次,拗不过奶奶,只好接过。 沈仲询将吃剩的泡面倒进了垃圾桶,又点了一支烟,倚在厨房窗口,许久才见林初出现在月下,昏暗的路灯旁蚊虫低飞,林初一蹦一跳的躲避干扰,撒娇的话语迎风送上二楼,接过红包后忙将奶奶往楼里推,灿笑着挥手告别。 沈仲询缓缓得吐着烟圈,却见林初倏地仰头看来,他手上一顿,有些被抓住现行的一丝紧张,转而又想自己并无鬼祟,便坦然得笑了笑。 林初微微蹙眉,礼貌颔首,算是与他道别,这才转了身,疾步走出了这片藏在幽幽木林中的居民楼。 第二天林初在家学习了一些电饭煲的烹饪技巧,林母将家里不用的老式电饭煲装进塑料袋,问道:“你会不会做啊?别带了这么重的一个过去,结果动也不动啊!” 林初蹲在一旁收拾带回市区的食物,说道:“一定会做,以后我自己做饭,实惠划算还健康。”原先住在农民房的炒锅她已经用不上,出租房内的厨房等于摆设,不能进油烟,只有电饭煲才能勉强使用。 这次的行李比上回的水果还要重些,林初打算提早出门,楼下骑三轮车的邻居还在外面拉活儿,一时找不到车载她去车站。林母千叮万嘱,让她走出这片区后赶紧拦车,林初点头应下,吃力得抱着袋子慢慢前进。 却不想今日到处不见三轮车,周日返程高峰,多的是在外读书的学生搭车回校,三轮车的生意一定忙碌。林初好不容易走出了这片区,从面前经过的三轮车上都已经载了人,直到行至大街,还没有见到一辆空车,倒是有出租车出现在了路边,林初赶紧拦截,手刚伸出,便见一辆私家车鸣了鸣笛,停在了她的边上,王明探出头来:“原来你这么早就回去了?上车吧,我送你!” 林初在停顿的间隙,出租车已被他人截去了,想了想,她只好客气道谢,坐上冷气充足的车子后终于松了口气。 那头沈仲询在超市里选购生活用品,经过拖鞋展台时他拣了十双灰色凉拖扔进购物车,想了想,他又拿起一双粉色卡通图案的拖鞋,犹豫着放进车里,推出一些距离后他又倒退回来,拿出粉色拖鞋,从灰色凉鞋堆里拣出一双小尺码的扔了进去,这才舒了口气。 走出超市时接到沈家座机打来的电话,文佩如在那头焦急道:“阿晋跟你爸快打起来了,你大哥出差不在家,我拉不住啊,你赶紧回来看看!” 沈仲询蹙了蹙眉,不紧不慢的候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夜色中伴月驶向市区。 林初与王明实在没有话题可以聊,说了几句后便停了下来,倒是王明开口:“我昨天又去相亲了。” 林初惊讶道:“真的?”她笑了笑,“结果怎么样?” 王明笑道:“她是高中老师,人品还算不错,我打算相处看看。” 林初松了口气,两人又聊了一阵,片刻便到达了市区,王明将她送到关锦花园门口才返回。 林初抱着行李艰难前行,后方突然有人喊:“林初!” 林初循声回头,只见江晋蹲在路灯下,额头上有一道血口,拍了拍一旁的机车轮胎说:“借我一百块钱,我车子没油了,哪儿都去不了!” 第11章 林初一脸狐疑,往路灯走近几步。 江晋的块头大,此刻满身汗渍,额头有伤,蹲在路边竟觉可怜兮兮。林初刚一走近,他猛地站了起来,吓得林初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里?” 江晋答非所问:“你刚从褚钱回来?要不要我帮你拿东西?”说着,便伸出了手。 林初连忙躲了躲,又问了一遍,江晋这才回答:“被人抢劫了,我开车刚好开到这里就没油了,这不是没钱包了吗,借我一百块钱!” 林初半信半疑:“我帮你报警!” 江晋瞥她一眼:“借你一百块钱,这么小气?” 林初立时明白江晋在撒谎,不耐与他闲扯:“行了,我没钱借你,再见。”说罢,转身就走,江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细胳膊落在手中,丝丝冰凉渗了过来,在闷热无风的夏夜里尤为别样,江晋顿觉凉快,不由自主的捏了一下,立刻遭来林初的袭击,小腿上一道脚印。 “松开!” 江晋讪讪松手,掏了掏裤子口袋,将空荡荡的布料掀了出来,除了手机再无它物:“你看,我真没钱,今晚得露宿街头了啊,我又不是不还钱,你可以上南江晚报逮我!” 林初见他不似作假,倒真相信他身无分文了,只是她身上的现金不足一百,“五十行吗?” 江晋直接道:“太少了,不行。” 林初并不了解油价,索性说:“给你五十,你打车回家一定够了,机车你可以停到小区里面去,明天再来拿!” 江晋想了想,说道:“行,你手机号给我一个,我明天就还你钱!” 林初本想给他银行账号,却又觉得实在麻烦,便将号码报了出来,江晋顺手打她电话,让她储存一下,林初点点头,空不出手。 时间并不晚,小区里热热闹闹,一路过去都有居民三三两两凑在一道聊天。江晋将林初的行李放上机车,慢慢与她往里走,面色沉沉,也不开口,林初有些不适,偷偷打量了几眼。 她对江晋的反感停留在被袭之前,无论江晋帮她是为己还是为她,总归好过袖手旁观,林初心存感激,便说:“上次一直没谢你,你写的报道我看了,那个冒充保险经纪的人是不是你?” 江晋这才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他睨了林初一眼,“我还当你白眼狼呢,都半个月了,也没见你送个花篮给我!” 林初笑了笑,指着路边的花坛,让他随便摘,江晋这才有了些切切实实的笑意。 裤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江晋也不去接,林初只装作不知,许久才行至公寓楼下。 她让江晋将机车暂时停在楼边的草坪上,又有些不放心:“要不停到楼上去?” 小区有三道门,其中两道小门从不上锁,谁也不知三更半夜会有谁溜进来,家中有电瓶车的邻居每次都将车子送上电梯,停到自家门口。 江晋摆摆手:“没事儿,就这么先放着,应该安全。” 林初也不多说,翻出五十元钱递给了他。江晋甩了甩纸钞,低头看向正将钱包往回塞的林初,突然问道:“哎,刚才送你回来那人,你男朋友?” 林初将钱包放回夹层,回答道:“不是。”她指了指楼道门,“我上去了,你没事儿了吧?” 江晋挥手让她进去,见林初头也不回得往里走了,他又在草坪上站了半响,才跨上机车,碾过草坪往回驶去。 夜晚的南江城比白日浮夸,主城区内虽无灯红柳绿,可谁知道霓虹灯下掩盖的是何物。机车飚速前进,两边的景物都被拉成了曝光的胶片,江晋双目赤红,紧咬牙关,脸部线条凸了几道棱角,平添了悚然的阴狠,与往常判若两人。 他在城区内来回开了数圈,街边的店面渐渐打烊,许是被风吹了太久,僵硬的面色稍稍变柔,眼见油量当真将要耗尽,他这才往公寓驶去。 江晋从贴着膝盖的裤袋里取出钥匙,对着锁眼插了许久,才找准位置,一进门便见客厅灯光大亮,他立刻看向沙发。 沈仲询慢悠悠得喝着咖啡,垂眸道:“明天去跟你外公道歉。” 江晋嗤笑:“不去!” 沈仲询又喝了一口:“发脾气之前,先想想是谁供你读书,谁给你地方住,谁给你饭吃。”他蹙眉看向江晋,“他是你亲外公,再怎么不对,打你也好骂你也好,你也得受着!” 江晋扔开钥匙,踢了踢沙发边的购物袋,睨了眼里头大堆的凉拖后才说:“我明儿就去找房子,不住他的破地方。” 沈仲询一笑,放下咖啡说:“小孩子闹脾气不吃饭,是不是就像你这样?” 江晋捏了捏拳,往沙发上一坐,忍了忍,咬牙切齿道:“你也说了,身为记者的职责就是报道事实,汇田北的工厂现在确实是在处理,盖了防雨布,一样样的搬,那里的住户还是会担心,前阵子下了几次暴雨,防雨布有什么用?该渗到土里的还是渗到土里,环保局检测出来的二十多种化学品,我也只是照实报道而已,居民意见大,要求赔偿,我也只是照实报道而已,我哪里有错?” 沈仲询轻轻叩着沙发,半响才道:“错在你是他外孙,你该避嫌。” 江晋嗤笑一声:“你这会儿倒是会说风凉话了,你确实懂得避嫌,是谁一开始设套子让我往里头跳?还不是你!我还当我发现了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你故意把汇田北的资料让我看见,我得多谢你!” 沈仲询勾了勾唇:“虚荣!” 江晋皱了皱眉,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又听沈仲询继续说:“你扪心自问,你所谓的正义,里面虚荣的成分占了多少!”他正色道,“你自己心里明白,换作任何一个其他的记者,你外公都不至于这么生气。你尝到了几分甜头,就想一直吃甜食,事情哪里会这么容易,你大大咧咧的在报纸上属了你的名字,你让集团里的其他人看见了,怎么去想?你外公里外都不是人!” 江晋听罢,一时怔怔,翕了翕唇并不言语。沈仲询又说:“你外公年纪大了,也就剩下最后一年还在位置,他平常有多疼你你也知道,你不愿意出国,他到现在还没逼过你,你为他着想一次又能怎么样?他不是什么庸官,如果他真记恨这事儿被媒体曝光了,刚出事儿的时候就能收拾你,可最后他也默认了。他只能做他力手能及的事情,有句话叫做‘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败’,他打你骂你,你就当他是贪官污吏?你要知道,这房子是你大舅赚来的,你外公临老还住在那栋旧楼,一辈子的积蓄都供了我们几个读书创业,他的责任不光是为民,还有权衡各方利益!” 江晋垂了头,掩饰满脸涨红,沈仲询站起身往卧室走去:“今天我先睡这里,明天记得去道歉。” 江晋也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将茶几上的咖啡收拾进厨房,又去浴室冲洗了一下,翻出一张创口贴,往额头上的伤口贴去。 抱起脏衣物塞进洗衣机时,裤袋里的五十元钱掉了出来,江晋拿在手上,不由一笑,想了想,翻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睡了没有?” 等了许久不见回复,他有些悻悻,又想来日方长,明天再去找林初也不迟。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江晋肚子有些饿,见到沙发边的塑料袋,他蹲了过去悉悉索索的翻找,从里头拿出了一罐果汁,奇怪沈仲询突然改了口味。 没有食物,江晋只好去厨房煎蛋,刚起了油锅,便听沈仲询朝他说:“给我也煎两个蛋,我看你厨子里有面条,再下碗面。” 回头一看,沈仲询穿着衬衫长裤站在厨房外,说了一声便回到了客厅,江晋暗骂一声,对他的夜间着装不敢苟同,又听话得取出面条,另外拿出汤锅煮面。 那头林初捏着发烫的手机,面无表情得听着电话那头哭诉:“他今晚要陪他老婆,我等了他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 林初见她终于说完,才慢慢开口:“叶静,你脑子到底清不清楚,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静顿了顿,才道:“我清楚的很,本来没想告诉你的,可我实在难受,找不到人说话。” 林初一笑,“那你说完了,打算怎么办?” 叶静哽咽道:“不知道,你别劝我分手,我不会让他离婚的,我只要这样就够了,感情的事情你不懂。” 林初有些哑口无言:“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让他离婚,你就不算错,不算第三者?” 叶静立刻道:“究竟谁是第三者,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总之我不会让他离婚,我不会伤害他老婆,这样就够了,我现在只希望你支持我!” 林初自认不是多高尚的人,却听不得叶静此刻的半分话,她怒道:“所以你现在还挺伟大?你不会换位思考?” 叶静似乎又哭了起来,断气似得抽抽噎噎,呢语不断:“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要脸,我难受,初初,我真难受,你别骂我!” 林初不言不语,听她哭了一阵,才叹气说:“现在很晚了,你先睡觉,明天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叶静抽泣道:“明天……明天不行,明天我们公司要去一趟海南,这次在海南做培训。” 她要出差四天,这四天恰好能静一静,林初叮嘱了几句,又宽慰她别胡思乱想,许久才挂断电话。 时间已经极晚,对面大桥上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变色,只是车辆稀少,在五光十色的盛夏夜里只剩下了寂寥。 林初打开陌生短信,盯着那几个字许久,脑中浑浑沌沌,半响才反应过来,想起这是江晋的手机号码,便顺手回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明天将钱塞进底楼的信箱里便可。 短信铃音在茶几上响起时,江晋正在捞面条儿,沈仲询放下遥控板,无意中瞥了一眼,正见到屏幕上赫然出现“林初”二字,一时愣了愣。 江晋端出一碗面条儿,边跑边嚷:“你先吃,我下少了,再去下一碗!” 沈仲询也不应声,只是面色不太好看,江晋并未察觉。 半夜的电视节目无趣枯燥,反反复复都是相同的内容,沈仲询听着油烟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微觉烦闷,不由睨了一眼江晋的手机,犹豫半响,他才拿到面前,盯着未打开的短信许久,他才翻至电话簿,立刻摸出自己的手机将号码记下,又不动声色的将电话放了回去,心跳如常,面不改色。 第12章 沈仲询平白无故偷拿了林初的号码,却不知要派何用场,第二日天微亮,他便起床洗漱,拎着一袋子的拖鞋打车返回褚钱。 到达居民楼时七点未到,头顶的晨光贴拢地面,道边的草木干燥枯裂,一圈圈的光晕里仿佛有火焰灼烧不断。一打开车门,便有一股热浪轰面而来,沈仲询付了钱便想往楼上走,抬眼却见林初的爷爷慢吞吞的从小路上踱来,弓着背,汗水渗透了衣服,手上的塑料袋里装着几个空的塑料瓶。 爷爷也见到了沈仲询,笑着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就上班了?” 沈仲询回答:“还没有。” 两人一道往楼里走去,沈仲询长得高大,没法与爷爷并排,便落后了一步。爷爷碎碎念道天气热,似乎有气无力,走到二楼时不知为何脚下一晃,猛得跌了下来,沈仲询反应迅速,立刻接住他。 爷爷双眼紧阖,沈仲询刚想喊他,却见他又缓缓睁了眼,摆着手晃晃悠悠的扶住了墙。 沈仲询道:“爷爷,是不是中暑了?” 爷爷缓了一口气,眼神渐渐清明,小声对沈仲询说:“没事,你别告诉我老伴儿,我歇一下就好了。” 他已经走不动,这一歇便杵在了楼梯上,沈仲询索性搀他上楼,侧着身子,让爷爷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了他的身上。 奶奶何等精明,一开门见到爷爷的脸色,立刻反应过来,骂道:“死老头子,是不是中暑了!” 爷爷欲要否认,谁知沈仲询开了口:“先让他进去休息一下,别一会儿晕倒了!” 奶奶闻言,心下一紧,收了骂声立刻扶爷爷进屋,又向沈仲询道了谢。阖上门时还能听见奶奶的抱怨:“五点钟出门捡瓶子捡到现在,你就指望了这个发财?怎么样,要不要上医院?” 不知爷爷说了句什么,奶奶止了抱怨,屋内的声音渐渐悄静。 那头林初从楼里匆匆忙忙的跑下来,瞥了一眼草坪,见机车已经不见,她又返回楼道里打开信箱,却不见任何东西,不由奇怪。上班时间有些赶,她也不多想,急忙跑去了公交站台。 午休前收到江晋的道歉短信,说是早晨忘记把钱塞进信箱了,下班后当面还她,林初将银行账号发送给他,叫他打进卡里,江晋却又没了声响。 高温天,大家工作时都有些懒散,室外作业的员工下午不用上班,气象部门已经发出高温红色预警,南江市里有大批人中暑送院,医院内已经人满为患。 林初挨到四点,终于下了班。她没有带伞,便躲在同事的伞里往外走,大伙儿都抱怨这天气,稍稍走几步便汗流浃背,林初的后颈处已渗下了密密麻麻的汗,贴着长发又闷又热。刚将长发收拢,打算扎起辫子,前方突然有人喊她:“林初!” 林初抬头望去,正见杨纯贝站在机车旁,也不怕日晒,与江晋贴得紧紧的,冲她喊:“这里,江晋找你!” 林初和同事道别,朝他们走去,江晋还未开口,杨纯贝便道:“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哎,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逛街好不好?” 林初对她这个在高温天底下的提议无话可说,敷衍道:“不了。”转头看向江晋,直接问道,“还钱?” 江晋“啊”了一声,抱着头盔笑道:“还钱,顺便请你吃饭,当做感谢!” 杨纯贝立刻道:“那好啊,去哪儿吃?” 林初刚想拒绝,谁知江晋已开口:“哎,今天就不请你了啊,我专请林初,下次再请你吃好的!” 杨纯贝不依,非让江晋带上她,边说话边抱着江晋的胳膊左摇右晃,江晋不耐得抽出手,将另一个头盔扔给林初,直接示意:“上车!” 林初对他们俩的打情骂俏装作视而不见,只想赶紧回家吹空调,接住头盔后便扯了扯嚷嚷不止的杨纯贝:“呶,你跟他去吧,我就不去了!”说着,便将头盔递给了她。 杨纯贝兴奋接过,刚拿到头盔,手上便被一股力道拽了拽,她低叫一声,头盔转眼便被江晋夺回手中。 江晋跨下机车,猛地将头盔罩上林初的脑袋,林初尚未反应过来,又被他握着手腕往机车后座扯,牢牢摁坐了下来。 “你干嘛!”林初伸手去摘头盔,却被江晋一把制住,拧着她的双肩,硬是将她侧挪了身,稳稳跨坐,又二话不说的上车启动,在冲出的前一秒朝杨纯贝挥了挥手,杨纯贝赶紧让路,却仍叫掀起的尘土喷了满身灰。 车速又快又猛,林初抱住江晋的腰,大声喊“开慢点”,堵在头盔里的话片刻便被风吹散了,江晋根本听不见。 虽是傍晚,骄阳仍旧猛烈,烤在皮肤上像是嗞嗞地冒着烟。机车像是跃火而过,烈风将滚烫的暴晒吹消了一些,不知过了多久,车速渐缓,灼热的炙烤又贴上了胳膊,只是林初已被风吹得麻木,触觉变得迟缓。 江晋摘下头盔,笑道:“下车,带你吃好吃的!” 林初终于钻出了脑袋,长发胡乱地贴着脸,气息不稳道:“我让你开慢点儿,你怎么跟疯了一样?” 江晋无辜道:“你什么时候说了?我没听见!” 林初没好气得瞪他一眼,双腿麻木,根本抬不起来。江晋站在一旁干看,待林初挣扎半天,终于跨下机车,他才上前放置头盔,引她进餐馆。 既来之则安之,林初索性接受江晋莫名其妙的请客。 林初从未来过正宗的日式餐馆,对馆内装修盆碗均觉新鲜,料理上齐后她客气了几句,便专心致志的品尝起来,与江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半响林初才咽下一口寿司,盯着他道:“这么说,你今年刚毕业?” 江晋点点头,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道:“是啊,工作也刚转正,差点儿就要被我家里的老头儿遣送出国了!” 林初笑了笑,低头又夹起了另外的品种,不忍说他长得有些着急,完全看不出他上个月还是学生。 食至一半,江晋的手机突然响起,不知那头说了什么,江晋小声道:“知道了,我打算晚上回去跟外公道歉,我现在吃饭呢,先不说了!” 说了几句,倒是那头先挂断了电话,江晋“哎哎”的叫了两声,朝林初耸耸肩。 沈仲询将手机放下,走去开门,林初的爷爷奶奶站在外头,手上捧着一大碗饺子,笑道:“我们刚才见你从外面回来,还没吃饭吧?下了点儿饺子,请你吃!” 沈仲询愣了愣,从鞋柜里拿出两双灰色拖鞋,立刻将他们迎进门。 老人家向来热情,并不会太多客套,奶奶说了几句便去厨房找小碗和调料,沈仲询说要自己来,让他们随意坐,奶奶笑道:“这房子我比你熟多了,你坐你坐!” 爷爷朝沈仲询说:“这不是早上我在楼梯上跌了一下,跟我老伴儿说了吗,她就说要来谢谢你,谢谢啊!” 沈仲询客气道:“应该的,爷爷奶奶!” 奶奶反客为主,让沈仲询放开了吃,指着调料说:“早知道我刚才从家里面拿过来了,我们家专门吃一种蒜香味的辣酱,搅在醋里面可香了,刀刀最爱吃,也就只有我调得出这个味儿,她妈妈都调不出来。”说罢,又想沈仲询不知道谁是刀刀,便解释,“哦对了,刀刀就是我孙女啊,大名叫林初,上次就是她麻烦你,在你家存了一下这个饺子!” 沈仲询咽下饺子,笑道:“我知道林初,不过她的小名怎么叫刀刀?“ 爷爷说起这个便来劲儿,截过奶奶的话说:“这个可有意思了,她小时候不识字儿,又笨,学前班里面有一次发图画本,老师在每个本子上都写了小朋友的名字,还加了拼音,让两个小班长发本子。发到‘刀刀’的时候,那小班长就说她的名字不叫‘初初’,叫刀刀,那上头不是有拼音吗,刀刀一开始还会指着拼音说这个字念‘初’,不过小班长成绩好,一定要说念‘刀’,说拼音是老师写错的,害得那丫头回来就说自己叫‘刀刀’,整整喊了一个学期,到念小学的时候才相信自己叫‘初初’,不过那会儿大家已经改不过来了!” 沈仲询忍俊不禁,难以想象林初不识字儿的模样,酝酿半响,才低声说:“‘刀刀’这个名字,也挺好听。” 奶奶笑道:“这个小名好记,她识字儿以后还不乐意呢,现在倒是乖了。”一提及林初,奶奶便滔滔不绝,她有孙子,从前有些重男轻女,孩子们长大以后才觉出孙女的乖巧孝顺,孙子就住在褚钱,小半年才回来看他们一次,倒是林初,只要回家,一定会来看望二老。“我们家刀刀就是乖,又聪明,当初这么多人去报国企,她争气啊,还真的考上了,现在国企多难进哦,她一个小孩子,真不容易!” 沈仲询时不时的应一声,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直到余晖落幕,他才吃完最后一只饺子,奶奶也即将收尾,最后说道:“现在她交往的那个人,我跟她爷爷是没见过,不过听起来很不错,是在机关工作的,年薪也有七八万,就等着她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瞧瞧了。” 沈仲询一时没了话音,握着筷子动也不动,只觉得心脏随余晖跌到了山底,闷闷得鼓不起来。 那头林初吃饱喝足,走出餐馆后也不见江晋还钱,她不好意开口讨要,只好又坐上了机车。 回去的路上江晋开得极慢,天色全暗时才到达关锦花园。林初将头盔还给他,站在楼前欲言又止,江晋装傻:“怎么还不上去,要不我们再去喝一杯?” 林初一咬牙,说道:“对了,你还没还钱吧?” 江晋“哦”了一声,慢悠悠的摸出了五十元钱,林初刚一触到,他又立刻拽紧,扯着纸币与她僵持。 林初奇怪得看着他,江晋笑道:“对了,你之前找过房子,熟悉这一带的房价房源吗?我想搬家,没经验。” 林初用力抽出纸币,塞进口袋才道:“我也不熟,这里的几条路都还没摸清呢,你找中介吧!”说罢,她立刻挥手告别,转身跑进了楼道,江晋又喊了两声,林初已经不再回应。 第13章 江晋想要找房子,并不只是随口一说。 林初跑得没影儿了之后,他便去了宁西路上的旧楼。沈洪山刚用过饭,文佩如正和朱阿姨在厨房忙碌,见到江晋出现,她喜上眉梢,忙不迭的切了水果递到桌上。 江晋老老实实的道了歉,沈洪山不言不语,也不知是何心思,江晋心中没谱,说完以后便指着自己的额头:“昨天被你砸出了这么大个口子,差点儿就要缝针了!” 沈洪山冷哼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继续盯着电视机。 地方台的新闻里已经持续报道了汇田北拆迁案三日有余,当地的居民意见极大,城投的一系列补救措施不断引起非议,倒却如沈仲询所说,沈洪山见到别人的报道,反应并不太大,他只是针对江晋而已。 江晋悻悻地吃了口水果,又嬉皮笑脸的自说自话,许久才见沈洪山缓了面色,他便直奔主题,说要搬出去住。 本以为会遭一顿骂,谁知沈洪山只瞥了他一眼,严肃问道:“自己住?你有钱付房租水电?能打扫房子?” 江晋一愣,“啊”了一声,点点头,沈洪山道:“那好,找到房子了说一声,你现在那屋我让你大舅租出去。” 江晋一时接受不了外公这般好说话,狐疑地瞅了他半响,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江晋走了一会儿,沈洪山才拿起座机拨打电话,开口就说:“这次我听了你,要是那混小子在外面捅出什么幺蛾子,谁也别想帮他!” 沈仲询在电话那头沉声道:“他现在心思大,让他玩儿两年就是了,以后受了教训,自然也就老实了。” 沈洪山冷哼道:“受教训?不长脑子,只顾眼前利益,迟早能摔死他!”顿了顿,他似觉疲惫,“算了,不说这个,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沈仲询如实汇报:“现在正在招商,都挺好。” 城投对新成立的项目公司占股七成,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注入,届时将会把那里打造成南江市的一道重要标志。沈洪山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多此一问,无非也是关心沈仲询。 正事说完,沈洪山又道:“你大嫂之前给你介绍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眼光别太高,你大嫂也是好心!” 沈仲询静默片刻,才道:“最近工作刚上手,没时间。” 沈洪山也不强迫他,只让他心中有数。挂断电话后他招来文佩如,细细询问对方姑娘的情况,越听越满意,便让她仔细留心,找机会带到沈仲询的面前,文佩如自然应下。 那头沈仲询终于离开了餐桌,将脏碗拢进水池里。 水龙头发出的声响特别嘈杂,不知如何接的管道,总有“轰轰”声。沈仲询将碗洗净,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先前的饺子味儿,又想自己的岁数确实不小了,假如大嫂有好介绍,他也不妨认识一下,凭自己的条件,怎样都能赛过年薪七八万的公务员。 思及此处,他突然顿住,手指轻叩着水池边沿。 他赛得过年薪七八万的公务员! 第二天仍旧高温,沈仲询早早出门,各个项目的招商正在有序进行,他一进办公室便不得闲。中午之前他随行前往工地视察,炎炎烈日下,砖瓦泥土都似变形。工人们开始避高温,早晨四五点开始上工地干活儿,中午一到便下班回家,日头下整个场地都空旷起来。视察人员散去后,沈仲询仍在工地徘徊,寻到上次害他割破手心的那条儿钢筋,蹲下来研究了一番上头的血渍,直到顶心冒汗,头晕眼花,他才起身离开,心中念的却是捂在口袋里的那串手机号码。 彼时林初正在叫苦不迭,面上却平平静静,小口小口的吃着饭。 杨纯贝有意无意的说了半天,最后道:“下次你们要是再去吃饭,可要带上我啊!”她凑近林初,挤眉弄眼道,“哎,你说,难道他对你有意思?” 林初虽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却并不傻,没有谁会因为五十块钱而平白无故请人吃一顿昂贵的料理,还钱时又是这般不干脆。她也猜江晋对她有意思,只是这“意思”来的莫名其妙,她并不当真。 林初笑道:“话可别乱说,估计是上次堆填区的那起案子我帮了他,他才想请我吃饭的。”又佯装嘀咕,“倒是会来事儿,什么关系都想着打点,不愧是记者。” 杨纯贝这才有了笑意,与林初亲亲热热的说起了其他。 下班后林初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二房东施婷婷提供了一台公用的小冰箱,矮矮的半截放在狭窄的过道上,林初没见过那种款式,就像是从一台完整的冰箱上截了上层似的,冰箱顶上积满了灰尘,也不见她们动手擦一下。 林初将买来的食物塞进去,拧了抹布擦拭灰尘,刚擦第二遍,便接到江晋打来的电话,说正在附近找房子,想要林初帮忙参考。 林初不答反问:“对了,我听你有时候说话的口音,好像就是本地人?” 江晋一愣:“是啊,我是南江的。” “市区?” 江晋莫名其妙:“对,市区的。” 林初笑道:“我是土生土长的褚钱人,大学四年一直呆在郊区的大学城,这一年才到了市区,但活动范围仅限单位到住处,我连市中心都很少去,所以,你问我?” 江晋顿时哑口无言,林初又笑:“我正忙着呢,推荐你去找中介吧,先不说了,再见啊!” 江晋还未开口,手机里便传来了忙音,他连叫两声,气急败坏,顿觉林初过河拆桥,没有吃人嘴软的自觉。 中介他是万万不会找的,手头资金有限,他才工作了几个月而已,支付不起昂贵的中介费,只好从网络上获取房源信息。可谁知房租竟然这般贵,套房动辄三四千,带独卫的单间也要一千五左右,这还是最便宜的价钱,选来选去,他最后敲定了关锦花园附近的关塘六区,装修简陋的一室一厅,房租勉强能够应付一阵。 沈仲询获悉后一声不吭,江晋又冲他喊了两声,沈仲询才不紧不慢问:“关锦花园附近?” 江晋回答:“啊,就那儿的房子最便宜了,市中心的房子是人住的吗?金子做的?” 沈仲询叮嘱道:“回头跟你外公和大舅都说一声。” 江晋应下,又将详细地址报了一遍,这才挂断电话。 这一周不似之前忙碌,林初终于有了身在国企的感觉,上午处理工作,下午便能闲下来喝茶闲聊,听同事们挖掘每个人的背景,还有空降下来的一个人。 同事小声道:“听说呆两个月就走了,只是在这个岗位上装装样子而已,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就跟一般男的从泰国回来一样。” 林初“噗”一声喷了满嘴的水,咳嗽不止。同事捂嘴笑道:“你们一个个都跟木头似的,还是我们小林聪明,反应够快!” 大伙儿仍是不解,催她解释,林初涨红了脸,哭笑不得的擦嘴抹桌。 夜里她同叶静电话聊天,话筒里总能传来霍霍风声,林初无比羡慕,站在空调前吹风道:“我就只能花钱找凉快!” 叶静一笑,说是给她买了许多礼物,听起来已经忘却了烦恼,对那事只字不提,林初也不好挑起她的记忆。 又逢周五,林初风风火火赶回褚钱,天气闷热到整个人都似烧了起来,一进门便像进入了极寒之地。林母捧来一堆冰镇的食物,让林初吃两口马上去洗澡,林初心叹果然是家中最好,还没住下,便依依不舍起来。 第二天周六,林初照例要去看望爷爷奶奶,只是天气实在热,她在凉席上拼命打滚,就是起不来。林母重重往她的臀上拍去:“快去快去,别磨磨蹭蹭,陪爷爷奶奶说说话,晚上我和你爸也过去吃饭。” 林初痛叫一声,垂头丧气的出了门。 赶到爷爷奶奶家时,她已被太阳烫红,一捋脸便全是汗。 林初急急拍门,想要进去避暑,谁知门一开,便是一股热气直直扑来,奶奶浑身是汗,说道:“哎呀,刚才忘记打电话让你晚点儿来了,空调坏了!” “空调怎么坏了?找师傅来修了吗?”林初往卧室走去,却是一愣。 爷爷奶奶家只在卧室里安装了一台空调,两年前林父和林初大伯合伙儿购来,使用的次数并不多,两老心疼电费。 现在不知为何制不出冷,却不想请来的维修师傅竟让林初大吃一惊。 沈仲询从窗口探出脑袋,朝林初颔首一笑,不知哪里拴了一根绳子,麻绳从窗外延伸到了电视机柜,爷爷站在窗边帮忙,朝林初说:“最近修空调的人多,我和你奶奶早上就打了电话叫人,一直叫不动,说要五点才能赶过来,这不是热的实在不行吗,刚好看到小沈了,就让他来帮帮忙!” 林初的脸上像是注了针,僵硬的连嘴角都勾不起来,小心翼翼的朝满头大汗的沈仲询说:“沈经理,你快进来,别忙了!”说着,便跑到了窗前,递了双手想将他拉进来。 沈仲询垂眸看了看面前这双似是孩童的白嫩小手,扒着窗棱的手指动了动,低声道:“空调主板和模板都没坏,外机一直不工作,应该是压缩机出了问题,要请师傅来处理。” 林初忙不迭的点头,又让他赶紧进来。 沈仲询撑着窗台,稍一用力便腾起了身,两脚跃到了台上,并不需要林初搀扶。 爷爷奶奶不停道谢,留他在家中吃饭,沈仲询只说并未帮上忙,反将地板踩脏了。 林初瞅向他仍缠着纱布的右手,问道:“沈经理,你的手没什么事吧?” 沈仲询答道:“没事,差不多好了!” 屋内的四人都在淌汗,聚在一起更是闷热,电扇的风力几乎感觉不到。 沈仲询走至门口,爷爷奶奶仍在不断道谢,他踟蹰了一阵,回头看了一眼猛灌凉水的林初,不由道:“要不先去我家呆一会儿吧,等维修师傅来了再说。” 爷爷奶奶立时欣喜,推谢了几句便不再客气。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进了沈仲询家中,林初趁爷爷奶奶在摆桌,小声对沈仲询说:“沈经理,实在太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沈仲询侧头看向林初,汗湿的长发紧贴双颊,说话时两眼诚恳专注,褪去了客气疏远,多了些真情实意。他取出那双小尺码的灰色拖鞋,说道:“不用客气,都是邻居。” 林初并未留心拖鞋的异样,笑着进了屋。 吃饭时奶奶不停夸沈仲询:“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像你这么好的了,上一次的租客也是二十多岁,还是个做生意的,总是把垃圾扔在门口,弄得地上都是油啊水啊,我说了他两句,他还想动手打人!”说着,便拼命夹菜给他,又让林初多吃些油焖虾,“这不是你爱吃的吗,多吃点儿!” 林初只应声,并不去夹。她吃虾的样子不太雅观,总爱直接塞进嘴里,装老练吐出完整的虾壳,却总弄得满嘴酱油。 几人又聊了一阵,汗水都渗进了皮肤,终于不再闷热。 沈仲询替爷爷奶奶夹了一筷子菜,爷爷奶奶笑着道谢,筷子转了方向,夹起了一只油焖虾,沈仲询轻轻放进林初碗中,林初一愣,也道了一声谢,将虾塞进嘴里小心翼翼的搅动了一阵,吐出了破碎的虾壳,沈仲询这才有了笑。 饭后沈仲询端出了水果和饮料,将一罐果汁递到林初面前:“不知道你爱不爱喝这个。” 林初连忙接过:“爱喝的,谢谢!” 几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爷爷让沈仲询自个儿去忙,不用陪着他们,沈仲询时不时的瞥向林初,嘴上只说“不忙”。 林初在一旁打电话,好言好语的请师傅早些过来,说到口干舌燥,师傅才答应提前一小时,林初稍稍舒了口气。 挂断电话后她回拨先前的未接来电,“什么事儿?” 叶静在那头泪水涟涟:“初初,你在褚钱是不是?我明天过来。” 林初奇怪道:“你怎么哭了,怎么要来褚钱?” 叶静低泣道:“我来打胎。” 林初怔怔挂断电话,魂不守舍的回到沙发,苦坐了许久才回神,心中又恨又忿。 沈仲询突然问道:“男朋友?” 林初一时没有回神,“啊”了一声。 爷爷奶奶闻言,兴奋道:“是小王?哎,什么时候带他过来啊,要不就明天吧,明天我去买菜!” 林初尴尬道:“不是他。”她不欲当着沈仲询的面解释,只敷衍了这一句。 几人熬到四点,维修师傅终于赶到,沈仲询家中一时空荡。他拾起失落,又回到由次卧改成的书房处理公务,一直忙碌到晚上十点才熄灯,也不知林初是何时回去的。 文佩如估算着时间打来电话,笑道:“知道你工作狂,现在应该不做事儿了吧?” 沈仲询说道:“嗯,刚做完。” 文佩如直接进入正题:“是这样,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你爸也觉得好,要不你明天就回来看一眼?” 沈仲询阖眼靠在床头,脑中徘徊着林初那句“不是他”,果真是有男友的,只是与他何干?“好,我明天回来。” 却不想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明天转眼便到。 第14章 林初早起出门,静静等在褚钱汽车站。 时间尚早,往来的人流并不大,附近的几家早饭摊位飘香四溢。她想起读书的日子,每次从宿舍区匆匆跑出,买了豆腐脑以后和叶静交换着吃,走到教学楼两人刚好吃完,又互相推脱,谁也不愿去扔垃圾。 上课铃声刚响,穿着睡衣慢吞吞进门的某女同学总能引起她们新一轮话题,那女同学神出鬼没,成日里都似昏睡,林初羡慕她的“无拘无束”,睡衣多舒服,敢穿着睡衣上课的女同学,才是真汉子! 下午上完课,叶静便拖着她去买新睡衣,两人走走停停,又去了学校附近的自助火锅店吃火锅,专门从冰柜里抢夺羊肉卷,其他的菜看不上眼。 吃得浑身是味儿之后,两人又出门买热可可,边喝边走去堤坝边吹冷风,天黑时返回宿舍区,沿着外头摆满小摊的马路闲逛,回到寝室争先恐后的接满一脸盆热水泡脚,听歌看电影,和另外两个室友一起谈天说地。 那段时光,从前不觉得如何,工作以后每每回忆,总想万分珍惜。 叶静终于从站内走了出来,见面第一句话便是:“别骂我!” 林初没有骂她,拦了一辆三轮车,两人直奔褚钱医院。挂号的队伍早已排起了长龙,好不容易挂完号,诊室外也已人满为患。 两人坐在紧邻诊室的塑料椅子上候诊,叶静垂头问:“这里应该不会碰到熟人吧?” 林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不会,谁没事跑褚钱来啊!” 叶静自嘲一笑,这才说道:“其实上个礼拜天我等他,就是想跟他商量这个事儿,可他躲着我。”她偏头看向林初,笑道,“你知道他儿子已经出生一个月了吗?” 林初一怔,终于正眼看她。叶静慢慢道:“我算了一下时间,原来他们是先上车后补票,这么说来,他跟我分手的时候,应该已经跟那女的好上了。” 叶静那会儿总对林初说,大学时不谈一场恋爱,便枉读了大学,所以她刚进入社团,便和那男生看对了眼。 程乔安,院学生会主席,家中务农,为人朴实,模样俊朗,谁都喜欢他。程乔安嫁给暴发户的女儿以后,林初还安慰叶静:“说得好听点儿就是上进心,说得难听点儿就是野心,男人有野心并没有错,至于用什么途径用什么方法,各人看各人,他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奸|淫掳掠,他只是做了一次负心汉而已,就算他现在还跟你好,谁能保证过两年,他拼不下去的时候,不会甩了你?他只是把时间提前了,你的青春也不会全耗在他身上。” 程乔安目标明确,深知自己需要什么。读书时拼成绩拼荣誉,和喜欢的女孩儿谈一场校园恋爱,毕业后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用最快的捷径达到自己的目的,林初对他无比佩服,虽然含有三分鄙视。 可他终究犯了男人最大的错,锅碗齐端。 叶静嗤笑:“你猜他是怎么跟我说他老婆的?说那女的,跟猪一样,生了孩子以后胖得像中年妇女,他每天晚上都只能压在一头猪身上!” 林初瞠了瞠眼,叶静立刻说:“我知道刻薄了,我当时居然还笑出来了,你不用教育我,我知道自己的德行。可是初初,你到底没有谈过恋爱,你说暗恋说得简单,真的恋过以后,很难很难不动摇不妥协,他来找我,即使我不断提醒自己,不断抗拒,最后也只能投降,投降的原因,一半是爱,一半是不甘。” 现在她即将为这一半的不甘,付出她人生的最痛。 林初体会不了叶静所谓的“爱”和“不甘”,此刻她只觉得恶心,第三者可以如此嘲笑产后发胖的妻子,丈夫能向情人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林初突然觉得自己变得伟大,她想抓起什么东西,狠狠砸向叶静。 林初冷声道:“你以为你的爱有多高贵?” 叶静一怔,不言不语。 看症拍片,最后确定能够进行人流,林初带着叶静前往手术室,室外的椅子上候着许多男男女女。林初让叶静先坐,一个人跑去将零零散散的药配来。 有人似乎在里头测量了心跳,心跳太快,无法手术,又换了另一人进去。叶静拽着林初的手,手心满是汗水,轮到她时,她终于哭了出来,站在门外不停淌泪,将单肩包交给林初,紧张的面无血色:“初初,我进去了啊,你帮我去买点卫生巾,我之前忘记了。” 林初点点头,待叶静进去了好一会儿,她才离开。 医院附近没有超市,林初走了一条街,才找到了正大街的超市。 她并不是很清楚买卫生巾做什么,后来才想,应该是会流血。买完卫生巾,她又买了两瓶水和一些面包水果,走出超市时一道阳光猛地射来,林初双眼刺痛,竟落下了两滴泪,走几步便躺下一道水痕,心如绞痛。 彼时沈仲询从医院二楼下来,走去药房配药,朝电话那头说:“我晚点儿到,现在还没出发。” 文佩如道:“那午饭肯定赶不上吃了,要不喝下午茶,或者干脆吃晚饭?” 沈仲询说:“随便,你定吧!” 挂断电话,他又举起右手翻看了一下。这两天满心以为伤口已经痊愈,谁知昨晚竟然又裂了血口,早晨起床,他担心伤口反复,拖延痊愈的时间,索性再来一趟医院。 走到大堂时他放下了手,抬头正见林初走来,身着白色短袖上衣,深色牛仔短裤,脚踩一双平底凉鞋,边迈步边伸手抹脸,双眼通红,远远的都能瞧见长睫上的泪珠。 沈仲询蹙了蹙眉,凝着林初径直擦肩而过,对他视而不见。顿了顿,他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几次想开口叫她,名字都只含在了口中,直到林初在一间手术室外停下步子,他才将那名字咽了下去,卡在中间,如鲠在喉。 林初做了会儿深呼吸,终于止住了眼泪。外头的椅子上座无虚席,叶静还未出来,她索性就站在手术室门口,时不时的往里张望一眼。 里头有女孩儿断断续续的出来,有人说说笑笑,有人面如死灰,都坐在门口的一圈绿色软椅上穿鞋子。林初看不见拐歪处两间手术室里的状况,只能看到软椅背面的办公室里,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在吃芒果,许是怕被人观赏,医生躲去了死角处。 有个时髦的漂亮姑娘走出来,小姐妹将她的包递过去,说道:“第三次了,又长经验了吧!”漂亮姑娘一脸无所谓的笑嘻嘻。 又有个学生模样的清秀女孩儿走了出来,弯腰扶着肚子,步履艰难。林初侧身让路,横里跑来一个男人,那女孩儿立刻扑了过去,男人一把抱住她,眼中含泪,女孩儿已“呜呜”的哭了出来。 男人将女孩儿搀到一旁的座椅上,去茶水间接来一杯热水,递给她后又将她搂在怀里,垂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地便替女孩儿擦眼泪。 林初终于忍不住,咬唇隐忍,眼泪仍是簌簌的往下掉,哭着哭着便躲到了墙角,抵着墙泪水涟涟。 手腕突然一紧,被人狠狠掐住,购物袋和包都落了地,林初呼痛,用力抽腕转身,泪眼朦胧中只见貌似沈仲询的人欺身靠近,滚落在旁的一包卫生巾被他踩在脚下。 哭泣戛然而止,林初听他低沉沉道:“打胎?” 林初一怔,没想到这人真是沈仲询,一滴眼泪又滑了下来,林初抬手抹去:“沈经理?” 沈仲询只问:“打胎?” 林初心扑扑跳,瞠目不语。沈仲询又问:“你男朋友呢?” 林初这才惶惶开口:“不是……” 她再次抬手拭泪,视线终于清晰,只见沈仲询面色阴沉,眼神利刃般剜来,垂眸看了一眼脚边的卫生巾,还有隐约露出半截的一堆医院票据。 两人正在莫名其妙的僵持,突然听见一道无措的声音传来:“林初,初初,林初!” 林初立刻回神,猛地推开沈仲询,往转角的手术室跑去。叶静面色惨白,孤零零的站在门口,见到林初后一把抱住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不停颤抖低泣。 林初轻轻拍着她的背,在旁人各种狐疑不屑或者漠然的侧目中,将她带去一旁的空椅上。叶静边哭边道:“卫生巾……” 林初这才想起,立刻转了身,却见沈仲询正站在她身后,手上拎着她的购物袋和包。林初一把夺过来,一声不吭的拿出一片卫生巾,又扶着叶静去洗手间,片刻后两人出来,已不见了沈仲询的身影。 林初问她:“能走吗?” 叶静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昏昏沉沉直想睡觉,说话气若游丝:“累……” 林初捋了捋她的长发,用力扶住她:“我给你找间宾馆,今天先住下,明天看情况回去!” 叶静轻轻“嗯”了一声,嘴唇发白干裂,林初拧开矿泉水让她抿一小口。 两人慢慢走出医院,林初左右张望,见到三轮车后立刻伸手拦截,却不想另一只手上的袋子突然被人夺走,林初一惊,刚下意识的用力往回扯,手劲儿突然顿住。 沈仲询说道:“我送你们吧!” 林初诧异拒绝:“不用了,沈经理,你这是……”说着,她便想拿回袋子,手刚触上塑料袋,突然就被沈仲询一把握住。 沈仲询看向面色苍白却惊异莫名的叶静,颔首道:“我叫沈仲询,太阳大,我送你们!” 语毕,二话不说便将林初往路边的车子拉去,林初脚步踉跄了两下,忙用力挣脱,往后拽叶静,嘴上喊:“沈经理,不用不用,你松手!” 叶静却禁不起拉扯,摇摇晃晃的便要倒下来,有气无力的喊林初:“别,初初!” 林初一惊,沈仲询松开她,立刻托住了往后跌去的叶静。 车内的冷气关小了点儿,风口没有往后座吹,叶静迷迷糊糊的平躺在后头,只说想休息一下。林初坐在副驾驶,扭头见她阖了眼,这才将视线投向沈仲询。 沈仲询并未看她,轻声道:“你指个路,看看去哪家酒店。” 林初收回视线,朝路边张望一番,指着前面让他右转,绕过两个红绿灯,终于来到一家宾馆。林初唤醒叶静,又搀着她往里走去,沈仲询替她们办理登记,拿着袋子随服务生引路。 片刻到达三楼临街的一间房,叶静立刻躺倒休息,再也没有力气说话。林初打开冷气,替她掖实被子,这才招手让沈仲询出来,说道:“谢谢你了沈经理,我现在要照顾朋友,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感谢!” 沈仲询点点头,让她赶紧进去,林初松了口气。 回到房间,林初翻看消炎药的说明书,又打开书桌上的电脑查找流产的各种注意事项,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林母打来电话询问,林初只说叶静找她逛街,匆匆挂断了电话。 沈仲询坐在楼下大堂抽烟,周日宾馆生意忙碌,来来回回都是一对对的男女,他举着手机道:“先不相亲了。” 文佩如不悦:“你不能这样,这回可是你爸爸都看好的,至少回来看一眼!” 沈仲询吸尽最后一口烟,将烟蒂碾向玻璃烟灰缸,不紧不慢道:“我看上了一姑娘,先处处再说。” 文佩如以为听岔了,连问了两遍“你说什么”,沈仲询只好故作镇定的重复:“我看上了一姑娘,先处处看。”面色涨红,仿佛有人窥视似的。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不可思议的大笑,那边儿未及细问,沈仲询已狠狠撂断电话,站起来踱了两步,让前台叫来几份外卖,往三楼的房间送去。 第15章 林初听见门铃响,以为是客房服务,转念又想,小宾馆里哪来的客房服务,不由奇怪,因此开门时留了一个心眼儿,只拉开了一条缝。 外头站着一个黑黝黝的陌生男人,举着塑料袋说:“送外卖!” 林初诧异道:“我没叫外卖,送错了吧?” 外卖员朝门上看了一眼,说道:“没送错,是位先生点的,快点儿快点儿,我还要赶着送下一家。” 林初蹙眉犹豫,半响才接过,外卖员立刻离开了。 叶静昏昏沉沉道:“外卖?你点的?” 林初走去她身边,将外卖放到床头柜,并不回答:“饿不饿?起来吃点儿吧!”两个塑料袋里三菜一汤外加两盒白米饭,林初掀开乌鸡汤,拿起勺子舀了舀,“你先起来喝点儿汤。” 叶静“嗯”了一声,扶着床慢慢坐起,林初往她的背后塞了一个枕头,直接将汤递给她。 乌鸡虽然只有四五块,鸡汤却特别鲜美,叶静喝了两口便舀了一勺递到林初嘴边,林初笑着推开:“不吃你口水,你自己慢慢喝,等会儿再吃两口饭。” 叶静笑了笑,不一会儿便将汤喝了大半。 饭后叶静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才想到:“初初,我忘记带毛巾了,你帮我去买一块好不好?” 林初应了一声,又听叶静喊:“侧漏了,再帮我买条儿内裤吧!” 林初本打算找家小店买毛巾,这下却只能去超市了。 正值饭点,前台的服务员捧着饭碗看电视,狭窄的大堂里寥寥数人,浓郁的饭菜味中夹杂着呛人的烟味,两个胳膊上有纹身的男人在同服务员调笑,见到林初从电梯里出来,那两人立刻挥手喊:“小妹妹,一个人?” 林初蹙了蹙眉,绕向一旁,却见沈仲询站在座椅边,拿着纸巾擦了擦嘴,扔进了茶几上的快餐盒,看向林初:“回家了?” 林初一愣,结结巴巴道:“沈……沈经理,你怎么还在?”说罢,她突然想到什么,忙低头从包里翻出钱包,“对了,谢谢你帮忙叫的外卖,多少钱,我还给你!” 对面不见回应,林初抬头看去,只见沈仲询已走到了门口,将快餐盒扔到了垃圾箱,拉开玻璃门道:“还不走?” 林初赶紧跟上,闷热的空气越过他们二人,直蹿入内。 天际半明半暗,烈烈红霞只在远处留下了窄窄的一道笔墨,灰白的云团层层叠叠,上面覆盖了一层浅金色,蝙蝠有序穿行。 沈仲询打开车门,打算送林初回家,林初摆手谢拒:“我是去买点儿东西,没想回家。” 沈仲询便道:“那我送你去,去超市?” 林初颇尴尬:“不用了,沈经理,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你回去吧,谢谢!”说着,她又掏出了钱,这次也不问多少价钱,直接递去了一张一百元。 沈仲询说道:“六十七块,我找你三十三块,先上车。”他见林初一动不动,只好道,“有事情问你,上车再说!” 林初虽然又别扭又怪异,却也无可奈何,坐进车里后她指了一条路,前往最近的超市。 沈仲询从小路里穿出,问道:“买了东西还要回宾馆?几点回家?” 林初随口报了一个时间,又说:“对了,你要问什么事儿?” 沈仲询握紧方向盘,崩紧下颚并不言语,林初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也不再吭声,半响才听他咳了咳,低声开口:“你真有男朋友了?” 林初咯噔一下,脱口道:“这还有假?” 沈仲询却只“唔”了一声,又不再说话,林初如坐针毡,再也不敢偷看他,只牢牢盯着前面的马路,心脏都要跃出来了。 车子驶到超市门口,林初逃命似的推开车门跑了出来,喊了声“谢谢”便疾步往里走去,不见后头有人跟来,她刚舒了口气,却立刻听到重重的脚步声如幽灵般出现在后头,沈仲询慢慢道:“刚停好车,你要买什么?” 林初一口气不上不下,“随便买点。”她阖紧嘴巴不再开口,仓惶的胡乱拽了些东西扔进购物车,暗骂自己太过敏感,公主病犯,自恋狂厚脸皮,半响才稍稍恢复正常,神情自若的走去了女士专访区。 沈仲询亦步亦趋,先前见她转挑垃圾食品,有些不悦,此刻见她推车进入了内裤专区,脚步不由一顿,视线瞥向别处,站在了外头。 林初扭头看了他一眼,这才迅速挑选了一包内裤,刚从另一个出口穿出,谁想沈仲询神出鬼没的再次跟了上来,问林初:“还要买什么?” 林初笑道:“差不多了,再买一块毛巾。” 东西买齐,两人排队结账,林初现金不多,直接刷了银行卡,签单时心疼那堆无用的零食,落笔狠了一些,单据被刺破,柜台上留下了一道黑色划痕。 沈仲询趁她签单时拎起了购物袋,林初放回银行卡,跟在他后头离开了超市,刚想道谢让他回去,沈仲询便问:“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林初一愣,暗暗掐算时间:“两个多月了。”五月相亲,现下七月。 沈仲询点点头,若有所思:“很短。” 林初没有听清,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这一耽搁,沈仲询已将购物袋放进了车内,林初再开口谢拒,他只笑了笑,当她在假客气似的:“快上车,你朋友该等急了。” 林初只好再次忐忑不安的坐进车里,一路不言不语,回到宾馆后终于不见沈仲询跟来,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一路的心惊胆战她没有告诉叶静,用热水泡软了毛巾以后,她又让叶静起床洗漱。 叶静洗完出来,吃了一粒消炎药,小声问:“你今晚别回去了好不好?陪我睡这里。” 林初见她眼角尚有泪痕,轻轻点了点头,打电话回家告知林母,难免遭到一顿训。 两张床离得近,两人趴在床沿聊天,叶静将始末交代清楚,林初问她:“还要和他联系吗?” 叶静摇摇头:“这个教训还不够吗,我不想再犯傻了。”说罢,她又突然问,“哎,刚才那个男的,叫沈什么的,是谁?” 林初支支吾吾道:“城投下面的一个经理。” 叶静好奇:“你怎么认识的?看年龄应该比你大挺多,有发展?” 林初瞥她一眼:“瞎说什么,他刚好被调来这里的项目公司,住在我爷爷奶奶家楼下,跟我爷爷奶奶比较熟。” 叶静笑道:“别当我之前迷迷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他长得挺有男人味啊,我喜欢,你可以考虑!” 林初不搭理她,又听叶静叹气:“算了,我们不如谁也别谈恋爱,以后就一起作伴吧。”她疲惫不堪,不一会儿便合了眼。 林初熄了灯,将冷气的温度调高了一些,浑浑沌沌的开始琢磨,不知明天是否需要请假,叶静这几日又如何是好。 打胎是做小月子,叶静必须要好好休息,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回自己家中,住宾馆又实在有些麻烦,正心烦意乱,却听手机“嗡嗡”响起,林初翻身下床,从包里掏出,上面一串陌生号码,震动持续不断。 接起后她只听了一声,立时惊得一颤,沈仲询在电话那头问:“你今晚不回家了?” 林初咽了咽喉,回答道:“啊,不回家了,沈经理,你还没睡?” 沈仲询低低道:“没睡,那你早点儿休息,明天是不是要赶回单位?我明天也要去一趟市区。” 林初立刻道:“我明天请假,沈经理,时间有点儿晚了,我想睡了。” 沈仲询道了一声“晚安”,未来得及说其他,便听那头传来了“嘟嘟”声。 挂断电话,他抬头往宾馆三楼看去,房间窗帘紧阖,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丝林初的身影。 第二日天刚亮,沈仲询便早早起床。周一公事繁忙,上午在公司办公,下午要去一趟市区,晚上要应酬一场饭局,时间紧张,他在计划表上分割了每一段,换鞋时他打电话给助理,让他上午先去市区打点,准备下午新一轮的招商事宜。 刚一开门,便见林初的爷爷候在外面,笑道:“这么早就上班啦?” 沈仲询礼貌颔首:“是,早上好。” 爷爷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外加两枚硬币:“呶,刀刀说昨天向你借了六十七块钱,你看数目对不对。” 沈仲询一愣,慢慢接过,爷爷笑着与他一道下楼,步子颤颤悠悠,沈仲询一路扶着他,问道:“前天听你们说起刀刀的男朋友,你们都没见过?” 爷爷回答:“没见过,是她妈妈的小姐妹介绍的,就听说是我们这儿当地的,在机关工作,比刀刀大四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回来。” 沈仲询“唔”了一声,与爷爷在楼下道别。 那头林初跑去宾馆外买来早饭,又打电话回单位请假。 叶静面色仍是苍白,靠在床头喝着白粥,说道:“我骗我爸妈说公司组织旅游,我请了一个礼拜假,也不知道到时候好没好。” 林初问她:“那这一个礼拜你住宾馆?”她见叶静眼巴巴的看着她,无奈道,“我租房子的时候,二房东特意强调不能带人回去住,说那房子三个人刚刚好。我带你回去住两天倒还行,住一个礼拜,她们一定有意见。” 叶静失望垂眸,林初又道:“关锦花园边上也有宾馆,我待会儿回去一趟,替你找一间,也方便照顾你,你这几天要补补身子。” 叶静这才有了笑意。 中午林初匆匆出门赶车,叮嘱叶静安心静养,走了没一会儿叶静便听见有人摁门铃,打开房门一看,她愣了愣:“沈……” “沈仲询。”沈仲询含笑,“你好,我给你们买了点儿饭菜。” 叶静立刻迎他进屋,说道:“谢谢啊,林初没跟我说你要来,我刚刚叫了外卖。” 沈仲询进门不见林初,问道:“林初呢?” 叶静接过外卖,回答说:“初初刚去市区了,晚一点儿才回来。” 沈仲询看了看表,“那我也不打扰你了,我还有工作。”转身返回门口,沈仲询握住门把,酝酿半响又扭头问,“对了,你知不知道她跟她男朋友……”他本想问关系如何,感情深浅,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启齿,总觉怪异。 谁想叶静瞪大了眼:“男朋友?初初有男朋友?” 沈仲询挑了挑眉,松开了门把。 司机在楼下等得心焦,许久才见沈仲询出现,他立刻打开车门,估算赶到市区的时间:“沈经理,还有三个小时就开始了。” 沈仲询点点头,让他加快车速,又掏出手机打电话,半响那头才接通,沈仲询直接道:“林初,你上车了?我现在在回市区的路上,过来接你。” 林初抬手遮挡烈日,汗流浃背,公交站台里只有她一人在候车,手心上已沾了两抹蚊子血。 她猜沈仲询可能去过宾馆,迟疑道:“不用了,我已经上车了。” 刚说完这句,便见来时的方向开来一辆轿车,缓缓停在了她面前,沈仲询从后门下来,近四十度的高温下西装裹身,不见一丝汗水。 他理了理西装,慢慢走向立在站台里的林初,轻轻握起她的手腕,细细小小,仿似一掐就断。“走吧,一身汗。” 第16章 林初汗毛倒竖,顿觉凉飕飕的,手腕上却滚烫的像浇上了热油,她重心下压,双脚固定不动:“沈经理,不用不用,公车快来了!” 沈仲询蹙了蹙眉:“我有话跟你说,或者晚上再找你?” 林初有一瞬歇斯底里,她极度不愿听沈仲询所谓的“话”,视线瞟到轿车内的司机,她又庆幸的想应该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沈仲询拉着她往前走,林初稍一犹豫,便迈了步。 车内与车外是两重天,林初顿觉活了过来,后背上满是黏腻腻的汗,吹了两分钟的冷气才晾干。她偷偷挠了挠大腿上的两个蚊子包,斜眼偷看正在翻阅文件的沈仲询。 片刻后沈仲询又拿出手机打电话,迟迟不见他之前的“有话说”,林初只好专心地盯着前车窗,偶尔与好奇的司机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 驶过一半车程,沈仲询才挂断电话,又继续低头翻看文件,林初以为他已将她无视,谁想他却在这时开口:“我今天有点儿忙,晚上很晚才回褚钱,等空下来了再找你。” 林初欲言又止,冲动的想让沈仲询别来找她,可话到嘴边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对方毕竟是城投下属单位的领导,她不能让彼此尴尬。 一路无话到达市区,沈仲询有要事在身,没有将林初送达关锦花园,而是在分岔路口停了车,对面就有直达关锦花园的公交车。 林初道了谢,绕过轿车往马路对面走去,沈仲询又喊住她:“林初,存一下我的手机号,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 林初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小跑赶向远远驶来的公车。 车子在往前开,沈仲询扭着脖子望向窗外,一直盯着林初跳上公车。 拐过一个弯儿后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沈仲询这才扭回脖子,蹙眉盘算起来。 他无法道清自己何时对林初有了心思,只是林初一定已经察觉,所以才会编造了一个假男友,也因此证明林初不喜欢他。沈仲询莫名失落,顺风顺水几十年,他从未失利,现下头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儿,并不好受。 许久到达公司,他打起精神,随众人进入会议室。 一干人等陆陆续续抵达,今日进行项目招商前的第一次会议,多家意向公司参与,整间会议室内座无虚席。助手将资料递至沈仲询手上,小声介绍:“这次有南湖酒店集团,南贵餐饮集团。” 他连续报了七八个名字,沈仲询早已将第一页纸阅完,打断他道:“南湖酒店,褚钱景区附近在造的那家酒店,是不是属于他们集团?” 助手点点头:“对,去年恒广建筑得到了那批地块,其中就包括这块商服用地。” 沈仲询又指向南贵餐饮集团,问道:“南贵这次派谁来?” 助手回答:“市场部经理和副经理。”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副经理程乔安是他们董事长的女婿。”继续介绍了一会儿详情,会议正式开始。 沈仲询全神贯注投入工作,获取与会方的详细信息,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大半。 那头林初终于在关锦花园附近找到了一家环境较好的宾馆,包房一周打八折,她预定了一间客房,打电话告知叶静,最后又问她关于沈仲询的事情。 叶静回答:“这你都知道,中午你前脚走他后脚就来了,他以为你有男朋友了,我就顺便说了一句,我想了一下午,他是不是真的在追你?你拒绝他了?” 林初忍不住将几小时前的情形道出,叶静笑道:“那不是挺好,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吗,要真不喜欢,直接拒绝好啦!” 林初皱眉道:“谁说我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小声道,“再说了,他什么话的都没说,我怎么拒绝?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呢?” 但凡对方向她挑明,林初二话不说便会道清,只是她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在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下,她如何也开不了口。 林初思来想去,仍是不能百分百确定沈仲询的意思,索性不再胡思乱想,搭上公车返回褚钱。 转车时等在下一个公交站台,同她一道候车的人并不多。大家似乎都耐不住闷热,频频翻手机看时间,挥着手不停扇风,林初闷得喘不过气儿,直道活受罪。 公交车迟迟不来,有人询问旁人:“怎么回事儿?末班车改时间了?” “谁知道啊,都等了二十分钟了,再等等。” 林初跳来跳去,又不停拍打胳膊,慢慢躲到了站头后的阴凉处,一边蹭向背后的树丛,一边时刻观察公车过来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树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片地儿人烟稀少,前后两段都是靠山靠林的公路,中间这段才有一处在建中的小区,冬日天黑的早,那时林初下班后等车,总是心慌慌的,现下听见这样的声音,她一时毛骨悚然,离开阴凉处,往站台走了走。 谁想才走了几步,后背的声响仿佛炸开了,一排树丛动了起来,微微发颤,站台里的人也听见了动静,纷纷循声转头。林初不由朝林中望去,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肉色的庞然大物在挪动,没一会儿就见茂密的树叶中探出了一个硕大的脑袋,哼哧哼哧的往外挤,林初一惊,“啊”了一声立刻往站台跑去,下一秒却见庞然大物倏地挤了出来,颠着肥硕的身子,瞄准正在移动的林初,直直冲了过去,站台里的人立时大叫。 林初的双脚不及四足,哼哧哼哧的声音转眼就出现在背后,在众人的尖叫和慌乱的逃窜中,她突然感到腰上一紧,一股热腾腾的气体直喷而来,温热的触感随即贴上了腰,林初头皮发麻,立刻失声尖叫,惊喊的一瞬她被撞翻在地,庞然大物跃过她,立刻往前方逃窜,大伙儿尖叫着让路,整个画面混乱不堪。 五分钟后交警和记者赶到,众人惊魂未定,争先恐后的描述先前的情景。 林初躲在角落,面朝广告牌,整个脖子都涨红起来,有人指着她对交警道:“刚才就是她被撞到的。” 摄像记者立刻将镜头瞄准林初,林初再次躲了躲,整个人都似烧了起来,仿佛被烈日烤焦。 公交车终于远远驶来,林初只听交警在说:“前面的路刚刚疏通,所以车子晚了点儿。”脚步声踏踏的跟了过来,林初背脊一僵,立刻蹿上了公车,后头的记者们叫了两声抵在门外,林初双手掩面,缩进角落,又听有人喊:“找到了,在前面!”那群记者被赶车的人拽了下来,见林初似乎不愿合作,索性将新闻目标转移,又一齐跑去了前方。 林初一路面红耳赤,脸和脖子似在滴血,先前一同等车的人仿佛劫后余生,絮絮叨叨的聊起了先前的情景,还有人在那里安慰林初,问她有没有摔伤,林初摇摇头,靠着车窗阖眼装死。 好不容易回到了褚钱,她狠狠吐了口气,回到宾馆后叶静一惊一乍:“你摔跤了?怎么腿上灰不溜秋的,皮都破了?” 林初哭丧着脸说完,叶静脸上抽搐,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摔在床上捧腹大笑,苍白的面色立时好转。 那头沈仲询终于忙完会议,又随众人前往饭局。 酒店包厢里筹光交错,热菜陆陆续续上齐,有人嫌吵,将电视机关了,程乔安举杯敬酒,连番客套恭维,沈仲询起身应下,喝过三杯后才重新落座。 他倒没想到程乔安会这般年轻,举止谈吐却成熟老练,丝毫不显嫩,来时应该也下过一番功夫,摸清了此次项目招商的所有细节,交谈并不费力,沈仲询对他的印象颇好。 酒过三巡,他起身去了一趟厕所,出来后经过前台,无意中瞟了一眼悬挂在酒柜旁的电视机,看到新闻时他蹙了蹙眉,不由放缓了脚步。 那条路是林初回家的必经之地,记者采访时竟然拍到了公交站台,画面一晃而过,突然出现了一道背影,瘦瘦小小的躲在广告牌的角落,记者说道:“……并没有人员受伤,只是撞到了一个小姑娘……”一长串话语后画面再次切换,回到了第一事发现场的公路。 沈仲询不耐继续往下看,忙不迭的掏出手机,立刻拨打林初的号码。 林初刚刚洗过澡,蜷在床头摸着腿上的破皮,又调了手机闹钟,叮嘱叶静明天早些起床。手机铃声响起时她手上一颤,闹钟设置来不及保存便被打断,林初盯着一串陌生号码,慢吞吞的接起,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被猪拱了?” 林初倏地蹬了蹬腿,破皮蹭撞了一下,火辣辣的刺痛传来,她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沈仲询只道:“我三个小时候后回来,你先别睡,我看看你!”说罢,他立刻挂断了电话。 沈仲询已有些醉,进入包厢后又喝了半响,佯装不支,连番讨饶告辞。众人虽有安排下场的节目,却也打听过他的脾性,因此并不勉强,散场后只与褚钱旅投方的负责人前往浴场。 沈仲询一上车,便命令司机:“开快点儿,去今天中午到过的那家宾馆。” 司机立刻快速驶离,穿行在浓浓夜色下。 沈仲询打开车窗,熏了熏热风后酒劲儿又散去大半,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阖眼,许久终于到达宾馆,他急不可待的下了车,抬头望向三楼,意料之中黑灯瞎火,想了想,他还是掏出了手机拨号,许久才听见那头接起,声音软糯迷糊:“喂……” 沈仲询笑了笑:“睡了?是我。” 第17章 林初睡得糊里糊涂,慢吞吞问:“谁?” 沈仲询低声道:“我,沈仲询。” 林初闻言,登时清醒,沈仲询又说:“方不方便下来?我看看你。” 林初立时道:“不方便。” 沈仲询顿了顿,又说:“那我上去?” 林初一滞,似乎喘了两口重气,话筒里传来刮风的嚯嚯声,沈仲询几不可闻的笑了笑,半响才听见一阵悉悉索索,林初咬牙切齿:“我下来!” 三楼的窗帘偷偷掀起了一条缝,林初眯眼望了望,又忿忿的松开了窗帘,迅速换下睡衣跑下楼,头发蓬松杂乱。 沈仲询站在宾馆门口,里头灯光昏暗,隐隐约约见到前台服务员趴在那里打瞌睡,正对大门的一台小电视机正在播放半夜时分的电影,画面切了几段,幽暗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道影子,倏一下便拉长,往这边走了过来。 沈仲询拉开玻璃门,冷气呼地扑来,他看向林初乱糟糟的长发,还有忿忿发亮的双眼,不由勾唇:“去车里,我跟你说会儿话。” 司机已被沈仲询支开,此刻正坐在宾馆斜对面的一家大排档里吃东西。沈仲询打开副驾驶的门让林初进去,半响两人坐定。 沈仲询问:“下午怎么回事儿?怎么跟猪撞上了?” 林初在心底默默的大叫一声。下午那段公路翻车,载着七八头猪的货车撞翻了路边的隔离带,那些猪有的在公路上散步,有的从林子里跑走了,交警赶到现场指挥交通,却来不及逮住所有的猪,林初不幸遇袭,更不幸的是还被电视台拍进了一个躲在广告牌角落的背影。她佯装淡定:“没什么,你找我有事儿?” 沈仲询点点头,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林初如坐针毡,不安的动了动臀,离车门近了一些。沈仲询突然开口:“林初,我能跟你表白吗?” 林初瞠目结舌:“不……” 还没说完,便被沈仲询打断:“我蛮喜欢你!” 林初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谢谢。”她紧张的心跳如鼓,见沈仲询正在期盼她的回应,索性酝酿道,“沈经理,我爷爷奶奶也很喜欢你,我也一直把你当长辈那样尊重,你很好!” 发了一张好人卡,沈仲询的表情慢慢龟裂,林初再接再厉:“之前你还救过我,我一直很感激你,你事业成功,又乐于助人,是我的榜样,我真的把你当成长辈那样尊重。” 沈仲询摆了摆手,似乎酒劲儿上来了,有些头痛,脑子里不停翻腾“长辈”二字,他干涩道:“我今年三十。” 林初一笑:“我知道,我看到你,就想到我一个远房的叔叔,逢年过节大家都会做客,那叔叔今年也三十了。” 沈仲询垂了眸,低低道:“好,我明白了,你上去吧,早点儿睡。” 林初看了一眼仪表台上的时间,她还能睡四个小时,点头告辞:“那我先上楼了啊,您路上小心。” 沈仲询含笑应声,目送她走进玻璃门。 林初逃跑似的奔回三楼,一进客房便直拍胸脯,闷头倒向了小床。忽听另一张床上的叶静缓缓开口:“沈仲询?” “啊。”林初打开床头灯,“你还没睡?” 叶静摇摇头:“睡不着,明天又要回去了。”回到有程乔安的地方。叶静问道,“他三更半夜的找你做什么?” 林初钻进被子里,叹了两声并不回答,叶静说道:“表白?你真拒绝他了?” 林初也不隐瞒,只点点头,并不详说。叶静翻身盯着天花板,蹙眉道:“其实我觉得他挺好,长得真不错,配得上你,还是个经理级别的,看起来稳重有味道,你干嘛不试试?” 林初捂着被子摇头,见叶静又看过来,盯着她讨要答案,她只好不情不愿回答:“他太老了!” 叶静一怔,“啊?老?” 林初点点头,“他都三十了,像你说的,还是个经理级别,民安的经理是什么样的?整天都在酒桌上混,不出十年就有啤酒肚和地中海,我虽然不是外貌协会的,但不可能对这些完全没有要求,赏心悦目谁都喜欢,而且——”她思忖着措辞,说道,“他太像个领导,在他面前,我会以为回到了学校,教导主任再怎么平易近人,也是教导主任。” 叶静无奈一笑:“你这原因真别扭,想得太远了吧。好,你往远的想,他的条件这么好,你跟他好上了,就不用这么辛苦每天做简报写演讲稿了,想调去什么部门,他帮帮忙总可以吧,你们单位的那些后台,不都这么回事儿?” 林初笑了笑:“其实我真愿意有这样的后台让我靠,前提是我喜欢对方,说来说去,这一切的理由都是基于‘不喜欢’,如果喜欢了,哪儿还这么多因为所以?” 叶静听罢,一时找不到说法反驳,仔细琢磨倒也真是这个理儿,她暗想林初太过理智,连尝试都不愿意,换做是她,一定点头答应,感情自然能慢慢培养,到头来若真不喜欢,分手就是,可惜林初不是她。 天微亮,两人便早早起床,离开宾馆时大街上还没有人烟,早点铺也才刚刚开门。等了半天才等到一部自行改装的面包车,车内计价器导航仪一应俱全,车头上还有司机自己安装的“出租车”字样。林初讨价还价,最后成功便宜了十几元,车子直接驶向市区。 叶静体弱,窝在后座一路睡去关锦花园,又抢在林初之前付了车费,两人寻到宾馆,客房倒还算宽敞,只是装修实在简陋。林初说道:“附近我都找过了,就这家比较干净,价钱也便宜,你先将就几天,很快就能回家了。” 叶静没空嫌弃这里,直接躺到了床上。 林初找到老板娘,多交了一些钱,请她帮忙准时送午饭上楼,又回到关锦花园拾掇了一阵,她才匆匆赶车前往单位。 那头沈仲询一夜未眠,眼睛分明疲惫不堪,耷拉着眼皮却又睡不着,意识反倒愈来愈清醒。他见到林初扒着他的西装口袋,任凭路人指指点点,就是不撒手,眼中噙泪的模样楚楚可怜,全然不似身着旗袍冷冰冰的样子,也不似南湖边那个朝他讥讽,转眼又握着话筒耍心眼儿的贼姑娘。 沈仲询勾了勾唇,终于从床上起身,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便前往公司处理后续工作,忙忙碌碌一整天,再也没有闲暇胡思乱想。 林初再次忙碌起来,下班后冲去超市买来食材,回到出租房用电饭煲炖排骨或者鸡汤,味道虽然不佳,但也能入口。伺候了叶静吃饭,她又将叶静的脏衣服抱回出租房洗净,第二天再送去给她,顺路买些水果一并带去,银行卡里的存款急速下降。 有一日叶静兴致好,出门逛了一圈,回来后将林初垫付的房费还给她,林初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叶静又说:“那些吃的,我以后再还你啊!”她知道林初平日里省吃俭用,连水果都舍不得买,存款好不容易才省下一些,还要时常接济花钱大手大脚的她。 林初瞥她一眼:“吃的就算了,别跟我假客气!” 叶静讪讪一笑,也不再多说。 转眼周五,林初下班后送叶静回家,路上千叮万嘱,返程时她接到江晋的电话,一时有些记不起对方。 江晋冲她道:“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回褚钱了?” 林初说道:“啊,是!” 公交车的报站声响起,透过话筒传进江晋耳中,江晋不动声色的挑挑眉:“这样啊,对了,我明天搬家,就住在你附近,关塘六区,以后有空找你吃饭,你可别推!” 林初蹙了蹙眉,嘴上却应道:“不会不会,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两人说了几句,林初有些心不在焉,连声应了几个“好”,暗自掐算跑到后车门的时间,干脆提前往那里挤去,免得到时候下不了车。好半天才挂断电话,林初被人群推推搡搡,终于闻到了新鲜空气,她也忘记了先前电话里回应的内容。 第二天周六,太阳藏匿进云团里,温度却仍徘徊在三十八度,灰蒙蒙中愈显闷热,满城的梧桐树都焉了下来。 沈仲询一大早就已起床,窝在厨房吃完早饭,又忙不迭的煮起了午饭,视线始终紧盯楼下,却看不见肖想中的那道身影,片刻后他自嘲一笑,意兴阑珊的回到了书房,立刻投入进了工作当中。 忙碌了几个小时,沈洪山打来电话说:“阿晋今天搬家,你打个电话问问,别让他整天乱七八糟的!” 沈仲询立刻拨打江晋的手机,接通后问道:“你今天搬家?我有点儿忙,就不过来帮你了,有事情打电话回家。” 江晋笑道:“不用帮,我都收拾好了。哎对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儿附近有什么酒店的东西比较好吃?” 沈仲询问道:“你要上酒店?” “不是。”江晋回答,“我晚上请人吃搬家酒,打算叫外卖送到家里来。” 沈仲询蹙了蹙眉,“你又认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还弄出这么个花样?” 江晋不悦道:“什么乱七八糟,我就请人吃个饭怎么了,再说了,那人是林初,你又不是没印象,她还配合你救过人呢!” 沈仲询一愣,放下手中的一叠文件,沉声道:“林初?她今晚上你那里吃饭?” “是啊!”江晋赶着查找附近的酒店,不耐与他多说,敷衍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沈仲询蹙眉坐了半响,重新拿起文件,批批画画一阵,始终觉得关键内容都未在点上,索性将文件摔在一边,拽过西装外套便出了门,上车后径直往市区驶去。 江晋终于确定了一家酒店,开着机车打包回来一大堆菜,扔进厨房换上瓷碗,又打电话给林初,直接问道:“我现在过来接你?” 林初正在网上筛选补习机构,最近总有一些同事在外进修,她不能落下太多,只是不知该报哪些课程,又不清楚哪些课程对以后的升职有帮助,正苦恼间,便接到江晋莫名其妙的电话,“你接我?你要干什么?” 江晋笑道:“什么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今天来喝搬家酒吗,你红包就别带了,不兴这个,直接把人带来就是了。” 林初一愣,隐隐约约忆起了昨日匆忙的对话,讪讪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儿忙,可能去不了!” 江晋不悦:“别放我鸽子,我刚做了一桌饭菜,这会儿浑身都是汗呢,准备准备,我洗个澡就上你那儿接你,挂了!” 林初“喂喂”的叫了两声,立刻回拨过去,想骗他自个儿在褚钱,可是那头却迟迟无人接听。 江晋无视桌上不断唱歌的手机,将饭菜摆满一桌,又开了一瓶红酒放在一旁。十五分钟后立刻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到达林初的住处楼下,打电话通知她下楼。 林初找借口:“刚才没来得及说,我在褚钱呢!” 江晋一笑:“别耍我了,快下来,昨天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公车报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初一愣,刚想再找借口,便听江晋说道:“你要我上来找你?1102是吧?你上次告诉过我你的信箱!” 林初无可奈何,只好让他稍等片刻,好半天才慢吞吞的从电梯里跨出来,趿着拖鞋,一身居家装束。 江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透彻,心满意足道:“上车。”抛了头盔给她,待她一跨上来,便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不消片刻便到达关塘六区,老式的小区年代久远,曲曲弯弯的小路有些错综复杂,两边的绿化倒比别处葱郁,好些植被都盖过了六层的居民楼。 江晋带她往楼上走,介绍道:“外面看起来挺破,里头倒还算干净,我换了一批家具,先凑活着住一阵,等赚了钱再找好地方。你那儿的小区什么价钱?” 林初回答:“有点儿贵,我那间房是次卧,还是毛坯房,八百五一个月,好在位置不错。” 不一会儿两人到达顶楼,都渗了一层薄汗,昏暗的大门口似乎立了一道影子,江晋沿着最后一摞阶梯仰头望去,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林初慢吞吞的跟了上来,顺势朝上看去,愣怔之下只听那人道:“有空,想想还是来看看你!”说着,视线转向瞠目的林初,沈仲询笑道,“你好,我是江晋的舅舅!” 第18章 沈仲询和江晋是舅甥关系,好似天方夜谭,他们两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林初偷偷观察比较,才觉他们二人在身材上十分接近,都是人高马大,只是江晋的肌肉外露,瞧起来更加壮实,但两人的眉眼间却无共同点。 江晋的双眼稍显细长,看人时带着几分高傲几分不屑,微怒时眼含利刃,透着阴狠,总让人瘆的慌,那次他一路跟着林初去褚钱,险些就要发作时便露出了那样的眼。而沈仲询,似乎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一副山水不显、无喜无怒的模样,眉眼浑如夜,端着一副凛然气宇,山崩都能面不改色,虽则看似温文,可背后究竟是何想法,总让人琢磨不透,旁人总不自觉的小心谨慎。 林初不得不承认,她更愿意与江晋做朋友,却更愿意依附于沈仲询这样的领导,稳如泰山,莫名引人诚服。 江晋似乎有些不甘不愿,另取了一副碗筷放到桌上,问沈仲询:“我这儿随便弄了些吃的,你要不回家里吃顿饭?外公该想你了!” 沈仲询瞟了一下眼珠乱窜的林初,淡淡道:“就你这里吃吧,不想赶来赶去!” 江晋一阵腹诽,压下心头的狐疑,往杯子里斟上了红酒。沈仲询要开车,只能喝白开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三人终于坐定。 江晋向林初介绍:“沈仲询不用我说了吧,亲戚关系是我小舅,不过年纪相差不大,我叫不出口!” 林初笑了笑,朝沈仲询微一颔首,却不想沈仲询突然道:“总归是你们长辈了!” 江晋立刻反驳:“长什么辈,别跟我摆长辈架子让我叫你舅,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仲询勾了勾唇,视线投向正在抿红酒的林初,林初手上一晃,讪讪的放下杯子,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一桌饭菜色香味俱全,林初吃了两口,食指大动。她没想到江晋会有这样的好厨艺,见似乎有些冷场,便说道:“你做的这菜真不错,能跟大厨比了!” 江晋一笑:“过奖过奖,一个人生活惯了,总要会点厨艺,你要是喜欢吃,下次再来,我这儿的厨房随时随地都可以运作!” 沈仲询不声不响的自顾吃着,并不参与那两人的话题,江晋与林初渐渐聊开,说起了城中最近的新闻。 “中暑的人多了,医院床位紧张,有病人家属就爆出了医生走后门的情况,其实这都是小事情,刚巧这要走后门的人是科室主任的情妇,最有趣的是最近他们医院将有人事上的变动,玩儿的一手好计策啊!” 林初听得目瞪口呆,其实单位里头也有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只是她身处在最外围,又尽量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鲜少听到此类新闻。 江晋继续道:“我最近要找机会深入敌人内部,这个看点一定有料。” 林初惊讶道:“像新闻里那样,带个针孔摄像机进去卧底?” 江晋笑道:“对,我在里头潜伏一个礼拜,你们要是哪天在医院碰上我,就装作不认识!” 林初点点头,隐隐有些兴奋。 沈仲询一直在若有似无的睨向林初,见状后举筷的手不由一顿,视线又转向了对面的江晋,这两人说说笑笑,话题倍多,似乎一时聊不完,沈仲询兴趣缺缺,索然无味。 晚饭结束后天色已然全暗,沈仲询坐在沙发上喝水,没有要离开的势态。林初在旁边坐了会儿,便向江晋告辞。 江晋说道:“再坐会儿!”他看向沈仲询,“你回去得很晚了吧?要不先走?” 沈仲询看了一眼手表,侧头看向林初:“你走吗?” 林初一愣:“差不多了。” 沈仲询点点头,起身道:“那一起吧!” 江晋立刻道:“哎,林初你先别走,我等会儿送你回去!” 林初笑对沈仲询:“沈经理,你先走吧,我再跟江晋聊会儿!” 沈仲询在原地杵了片刻,见那两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微微不悦,却也不动声色,“嗯”了一声便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江晋重新阖上门,冲林初舒了口气:“那就是一面瘫,不用理他!” 林初抿唇笑了笑,暗自计算时间,过了五分钟便向江晋告辞:“我把工作带回来了,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江晋见她执意要走,便道:“那我送你!” 林初赶紧摆手:“就几步路,我顺便去趟超市,你别送了!” 江晋哪里愿意,硬是陪她走出了小区,林初再次拦下他,“超市就在对面,你真的别送了,我想一个人逛会儿!” 江晋见她说得直白,实在找不出借口继续赖在她身边,只好随她一人离开了。 马路昏暗,笔直过去便是十字路口,上次林初在这里遇袭,有些心有余悸,走路时总不自觉地听着身后的动静,隐隐约约还真听到一些脚步声,她不由微慌,立刻加快步伐,转眼便穿过斑马线,来到了对面的人行横道。 这里的人流多了起来,光线亮堂,她稍稍安稳,索性慢慢走去报刊亭,掏出钱包里的公交卡,充了三百元进去。才充完钱,便见老板看向林初身后:“你也充公交卡?” “不。”声音低低沉沉。 林初一惊,立刻转过身,一具胸膛近在咫尺,逼得她往后退了两步。“沈经理!” 沈仲询“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还要去哪里?” 林初不解,沈仲询又说:“还要去哪里,我陪你!” 林初干笑道:“不用不用,我马上回家了!” 沈仲询点点头:“那我送你!” 林初又立刻拒绝:“不用,我拐个弯就到家了,你赶紧回去吧!” “林初!”沈仲询打断林初的慌乱,低低道,“别胡思乱想,你之前的意思我很明白,不过现在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我不太放心。” 林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衣服裤子并没有问题,休闲的居家风格而已,只是沈仲询既然已经挑明,林初若再拒绝,便显得她自己心中有鬼了,碎碎的默念了几句,林初干巴巴的应了声,随沈仲询往关锦花园走去。 幽夜无风,各类私家车从超市外围的小路穿出,急急火火的驶进马路,林初几次被打断步伐。 关锦花园有数个路口,沈仲询似乎比她还要熟悉,带着她往小路抄进,穿过超市的停车场,出来时竟走到了小区外的街道,熟悉的发廊和小吃店外人来人往。 沈仲询说道:“你住的这里是一区,过桥有二区,三区和四区还在建。” 林初好奇:“这个是民安的?” 沈仲询点头道:“对,前几年城东有批农民房拆迁,关锦花园是拆迁安置房,现在住进来的大半都是拆迁户。” 林初心生羡慕,不由向他打听起了房价,一问之下咋舌不已,没想到普普通通的农民房能换来三套小区住房,熬等三年,如今光是收租就能吃穿不愁。 两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出租房楼下,沈仲询仰头看去,问道:“你住几楼?” 林初回答:“十一楼。” 沈仲询说道:“朝南的房间?正对大桥,晚上开窗应该挺凉快。” 林初笑着应了几句,“那我回去了,再见!” 沈仲询目送她走进电梯,又在原地杵了一会儿,看向边上的一排信箱,也不知林初是住在1101室还是1102室。有住客推着电瓶车进楼,好奇的瞅了瞅沈仲询,沈仲询又沿着信箱踱了两圈,渐渐便觉得闷热,脱去西装外套挂在胳膊上,来来回回像是安装了链条,也不管住客进出时的侧目。 施婷婷和男友在草坪上告别,走进楼道时频频看向沈仲询,坐了电梯上楼,一进门就喊桑飞燕:“我发现了一帅哥,苗侨伟那风格的!” 桑飞燕立刻跑出房间:“在哪儿?把他带回来!” 施婷婷笑道:“就在楼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女人,你要不要下去装作偶遇?” 却不想林初突然喊:“啊,我真要下去了!” 施婷婷和桑飞燕好奇看向林初的房间,林初从门里探出脑袋:“你们有没有灯泡?我灯泡坏了!” 施婷婷走过去一瞧:“咦,你才新买了几个月而已,怎么就坏了?旧的灯泡呢?” 林初说道:“旧灯泡早扔了,这个灯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两天就有些跳不起来,刚才彻底暗下去了!” 无奈大家都不会平白无故的储存灯泡,林初只好抓起钱包重新下楼,屋内的桑飞燕大声嘱咐:“你看看那帅哥还在不在,偷拍张照片给我带上来!” 林初忍俊不禁,在电梯门阖上的一瞬间立刻大声回应。 电梯慢悠悠的到达楼下,林初掏出手机做准备,刚刚走至楼道门后头,便见一个胳膊上挂着西装,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在踱步,背对林初,看不见他的长相,却叫林初心里头咯噔一下,想都没想就将身子贴在铁门后头。 陆陆续续有几人进出,经过信箱时好奇的看看沈仲询,走进大门时又好奇的看看林初,最后进入电梯,视线还在那两人之间犹疑不定。 林初偷偷摸摸探出脑袋瞄一眼,汗水涔涔落下,闷得受不了,无奈沈仲询一直在外头走来走去,林初不敢迈步。 她收回脑袋,躲在门后咬牙切齿,一时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让他看上了,又不知是否需要再拒绝一次。正想得焦头烂额,却见一张纸巾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捏着纸巾的手指宽大粗粝,耳畔的呼吸仿佛让炎热骤降,一字一句低沉似夜:“擦擦汗,热坏了。” 第19章 林初慌乱一颤,胳膊肘撞到了铁门,震得铁门“嘭嘭”的响了两声。 沈仲询慢慢地跨进来,在林初面前站定,手上仍举着纸巾。林初抿唇不动,抵着铁门又往里缩了缩。 角落灯光昏暗,却能将睫毛根根瞧清,沈仲询的视线从扇动不停的长睫上挪开,努力抑制想要拨弄的冲动,转向林初额头上的汗水,“擦一擦?”说着,又将纸巾往林初的鼻尖递了递。 林初撇开头,讪笑着夺过纸巾,却并不去擦,躲闪着眼神道:“谢谢,沈经理,你怎么还在这儿?我出去一下!”她指指右侧,沈仲询刚巧挡住了一半出口,她过不去。 沈仲询问:“怎么又下来了?” 林初随口敷衍:“买点儿东西。” “买什么?” 林初终于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腿也动了动,驱赶蚊子,心里不由想到沈仲询的穿着最能防蚊,一时走神,沈仲询唤道:“林初?” 林初反应过来,笑了笑:“买点儿吃的。” 沈仲询道:“我陪你去。” 林初蹙了眉,见面前这座大山似乎生了根,本就昏暗的角落更是被他遮挡住了大半光线,连空气都愈显闷热,忍不住道:“沈经理,我不用你陪,你这样子我真的很为难,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能不能拜托你别老说‘陪我’,你也说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冲动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林初又有些后悔,她最怕遭遇尴尬。 沈仲询一时没有吭声,目光凝向满脸不耐的林初,见那秀挺的鼻头上渗满了汗水,他自个儿也觉得热,不由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 林初受不了敌方的毫不理会,刚想开口叫他让路,却见沈仲询猛地挥掌过来,惊得林初缩紧脖子低叫一声,双眼立刻阖紧,“啪”的一声巨响传至耳膜,身后的铁门嗡嗡发颤,林初又是一声低叫。 沈仲询离得林初愈发近了些,微一低头便能闻到淡淡的头发味,他缓缓收回手臂,摊开手掌道:“别怕,我拍蚊子。” 林初慢慢睁开眼,正见面前宽宽的手掌上躺着一只硕大的蚊子尸体,血渍在中央化开,她忽觉颈后痒痒,忍不住探手挠了挠。 沈仲询却在这时慢条斯理道:“林初,我考虑了一下,拒绝是你单方面的事情,追求也是我单方面的事情,我决定还是追追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林初索性干干脆脆:“沈经理,我跟你直说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也不会喜欢你,这和我有没有男朋友,你决定追不追都没有关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罢,林初松了口气,顿觉轻松。 沈仲询一怔,许是没料到林初如此不留情面,不知该如何接话,连脖子都涨红了几分。又有住客从外头进来,乍见到角落里的两人,唬了一跳,拍着胸脯碎碎念叨着进入电梯,林初尴尬的面红耳赤,用力推开沈仲询,急忙从铁门里钻出,清新的空气蹿入鼻腔,她顿觉凉爽。 林初不再理会沈仲询是否还在后头,只径自穿过捷径,往超市跑去。仔细的挑选了一个灯泡,她又顺手买了一瓶花露水,付完钱走出超市,她立刻将花露水往颈后浇去,这才稍稍止了痒。 回到楼下,已不见了沈仲询的身影,她长舒了一口气,但愿此事就此完结。 房间里头漆黑一片,桑飞燕替林初打手电筒,心惊胆颤的看着她站在两张凳子上头晃晃悠悠:“你小心点儿啊,要是不行就明天再装!” 林初笑道:“小事情。”她扭开灯泡,将新购来的灯泡重新扭回,又让桑飞燕开灯试试,炸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下地后便听桑飞燕问:“哎,楼下那帅哥,你拍照了没?” 林初耸耸肩:“我下去的时候早没人了。” 桑飞燕直道“可惜”,转身又跑回房里看起了电视剧,林初把玩了一阵坏灯泡,又环顾了一下简陋的卧室,水泥地和墙壁都凹凸不平,细小的虫子在壁上攀爬,才换上的灯泡上头立刻粘上了一圈飞虫,她不由叹了口气,悻悻的倒在床上。 那头沈仲询心不在焉的开着车,脑中不断循环回放林初先前说的话,低落似潮水涌来,汹汹地灌进每一个器官,他忍不住又解开了一颗纽扣,闷热却难以化解。 等红灯的时候他掰了掰后视镜,镜中的那张脸棱角分明,眉粗眼厉,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皱纹,又哪里显老,他自认模样不差,读书时的追求者也甚多,只是工作后鲜少接触女性,但也不能因此证明自己没有吸引力。 沈仲询又想,林初毕竟才毕业一年,也许始终有些孩子心性,她这样的年纪,总会不自觉的模糊年龄段,就像七八岁的小孩儿会管十八岁的女学生叫阿姨。林初觉得他的年纪大,待她再成熟一些,也许就能明白过来。 儿女情长不是生活的全部,在这个罕见的炎夏,南江市的角角落落都在随着时间快速运转。 临市的党政代表团将来南江市考察,届时省委领导和市委领导都将出席活动,考察团的首站是南江市的新兴产业园,第二站便是考察当地的城市建设,城投旗下的所有单位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同一时间,褚钱项目公司的招商活动正在有序进行,各类餐饮娱乐集团都将目标锁定在景区周边,竞标工作在紧锣密鼓的展开,酒桌成了常去之地。 林初最近没有了任何娱乐活动,手机成日静悄悄的,倒是办公桌上的电话总时不时地响起。这日她正在忙着处理宣传栏的信息,抱着一堆画报站在宣传栏前比划,身后的走廊上同事们来来回回不停走动,都在为下周的考察做准备。 林初抽出一张纸,在窗前摆弄了一下,总觉得不太美观,正在苦恼间,突然有人欺身靠近:“美女,那边儿的什么管理部里头怎么没人?” 林初匆匆瞥了他一眼,回答道:“应该都在会议室开会,你可以进去等一下!” 那人问道:“你应该也是里头的吧,你怎么没去开会?” 林初这才正眼打量他,那人一身时髦装束,左耳上的耳钉闪闪发光,头发往中间拢起,该是精心打理过,此刻他正朝林初眨眼睛,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林初并不回答,只说:“你有事可以进去等一下,还有十五分钟会议应该就结束了。”说罢,她不再理会那人,继续专心处理手头的画报。 那人又靠近几分,嬉皮笑脸的说了声“谢谢”,便往前面走去了。 过了许久,林初才将宣传栏更新完毕,又抱着一堆废弃的材料回到了办公室,一进门便见同事大姐朝她招手:“小林啊,来来来,咱们科室里头终于又来了一个年轻人了,介绍一下,他叫薛权,刚刚轮岗到我们科。”又转向薛权说,“这是林初,你们都是年轻人,有话聊,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她,这丫头厉害得很!” 薛权笑道:“我们见过了,刚我在外头还问她问题呢,倒是挺——”他眨了眨眼,“‘热心’!” 林初一笑,“没想到这么巧,你好!” 两人客气了几句,便回到了各自的座位。林初手头上的工作一大堆,这几日一直焦头烂额,同事大姐捧着水杯坐到她身边,小声道:“他就是那个带背景进来的,应该只呆两个月,长得倒还真不错,就是娘了点儿。”在她看来,大男人戴耳钉,就是娘娘腔。 林初笑道:“还好吧。” 同事大姐又说:“哎,你工作这么多,分他一点儿也行啊!” 林初抬头望去,见薛权正捧着手机,优哉游哉的躺在椅子上,也不知是不是在打游戏,她摇摇头:“不用了,我能处理。”也不知对方是哪路的神仙,她不敢劳烦。 周五那天林母打来电话,让林初双休日别回家:“听说检修电路,这边要集体停电,都怪你爸买的房子,买了人家的职工宿舍,和里头的公司一个电路,停电就一起停!” 林初担心道:“要停多久啊,这天热成这样,没有电怎么吃得消。” 林母说道:“所以我让你别回来,我跟你爸这两天暂时住到你爷爷奶奶家里去。” 爷爷奶奶家中没有客房,次卧早改成了杂物间,里头堆放着老人家舍不得扔掉的纸箱和瓶瓶罐罐,还有爷爷没来得及卖得塑料瓶,哪里有地方睡觉。 林初想了想,说道:“你们干脆就住宾馆,别想着省钱,爷爷奶奶家里根本住不下,空调在他们房间,你们去了也只能吹电扇!” 林母敷衍的应了几句,显然并不理会林初,林初知道林母一定舍不得花钱,心想自己还是要回去一趟,将他们强行拖去宾馆才行。 这个念头刚刚形成,她便接到了叶静打来的电话。 “初初,你陪我去趟医院吧。” 林初心中一凛:“怎么了?” 叶静支支吾吾:“我下面有点儿不舒服。”她难以启齿,只说可能是消炎工作没有做好,林初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其他事情就行。 “我这两天有个堂姐过来,抽不开身,你礼拜天从家里回来以后陪我去吧。” 林初问道:“没有关系吗?能再等两天?” 叶静回答:“我也不清楚,我再吃两天药看看,礼拜天再找你。” 林初应下,挂断电话后又将剩余的工作完成,转眼下班。 刚走到楼下,便见杨纯贝等在那里,见到林初后她笑眯眯上前,与她一道往公交站走去,说了几句便问起江晋的近况:“我给他打电话,他一直就说忙,答应了请我吃饭也不守信,你跟他最近有没有联络?帮我约约他呗!” 林初说道:“我怎么会跟他有联络,他是记者,可能真的很忙呢?” 杨纯贝叹气道:“我想你们应该挺熟。”正说着,便见一辆车子从单位大门里“嗖”一下驶出,擦过她们身边后转眼就消失在尽头。杨纯贝扯了扯林初的胳膊:“那人就是你们科室里新来的那个薛权吧?好多人让我向你打听他的电话呢,你要不要分享一下?” 林初笑道:“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没他电话!” 杨纯贝捂嘴笑了笑:“我就是这么回给她们的,我猜你也不会那么快有,她们还不信呢!” 两人说说笑笑,待公车驶来,她们才挥手道别。 林初打算明日看情况回家,也不知爷爷奶奶家的空调功率是否足够,冷气能不能扩散到客厅,否则父母真得热晕。 那头沈仲询又一次坐上酒桌,吃吃喝喝直到天黑,半途文佩如打来电话,追问道:“你上次说要处的姑娘,怎么没一点儿动静?你爸这里我可不好交代啊,要不明天你回来一趟,干脆再见见别的姑娘!” 沈仲询一时没了胃口,酒桌上的几人喊他继续喝,沈仲询笑着示意了一下手机,放下酒杯站到了窗边,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才恍然发现竟又过了一周,也不知林初境况如何。 思及明天周六,他回应道:“明天我有事,别的姑娘就算了,最近比较忙。” 文佩如有些不满,却又奈何不了他,只得好言好语的又劝了几句,才在一众喧闹的劝酒声中挂断了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昨天文里提到的苗侨伟,大家别去把他的长相代入啊,苗侨伟已经五十多岁了(帅叔叔!),我家沈哥哥才三十,施婷婷提到的是“苗侨伟那风格的”,就是那男人味,浓浓滴男人味啦,大家如果不想有具体的形象,也可以直接忽略这点,要知道每个人看人的感觉都不同的,施婷婷看到的沈哥哥不一定是别人看到的沈哥哥,也更不一定是林姑娘看到的沈哥哥,再者施婷婷这话是对桑飞燕说的,由此只能证明苗侨伟是她俩的共同爱好(我也爱哦哦哦),这话里或许带着几分引诱成分,嘿嘿嘿~ 还有,吐艳你们,不要暴露我的年龄嘛哼哧哼哧╭(╯^╰)╮ 还有感谢fanny0702和栀子花开砸得地雷,砸得我小心肝颤啊颤(╯3╰)mua~ 哦还有还有,老丙很不好意思的说,周三入v了耶,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人跑掉,老丙的读者本来就不是很多的,舍不得/(tot)/~~唔,明天还会继续更新哒,周三可能双更,可能三更,如果双更,字数也是达到三更的量,总共会有1w字,muamua~ 周三的内容预告:俩磨叽的主角可能会有亲密接触、拿哥和姚妹妹会出来跑龙套 第20章 沈仲询重回酒桌,水晶灯下的桌子杯盆狼藉,大伙儿喝得正酣,拉住沈仲询又灌了他两杯,从洗手间回来的一位老总打开包厢大门,笑道:“看我们对门是谁,吃个饭都撞一起了,早知道就拼桌了啊,提倡环保!” 大伙儿朝门口看去,正见一人从老总后头走来,笑着招呼:“环保好啊,现在不是流行光盘行动吗。”他指着候在门口的服务生,揶揄道,“去,把我那桌的盘子都搬来!” 众人哄笑,起身迎他进来:“冯总难得来褚钱,来了也不说一声儿!” 那冯总朝大伙儿走去,笑着应了几句,又朝沈仲询颔首示意,在众人的哄闹中喝了三杯酒,摆手道:“不能再喝了,我媳妇儿在对门等着我呢!” 众人恍悟,笑他走哪儿都带着媳妇儿,如此便放过了他。 冯总又走向沈仲询,两人碰了碰杯,避开众人往一旁的沙发走去。 此次的项目招商,最具竞争力的两方是南湖酒店集团和南贵餐饮集团,老总冯至便是南湖酒店集团的董事长,沈洪山未退位时,冯至与沈洪山倒时常走动,最近几年虽淡了往来,但因冯至与沈仲询的远房堂兄是发小,因此也并不疏离,逢年过节也会通过沈家打点关系。 冯至比沈仲询年长四五岁,在他面前便称了一声“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得有大半年没见过了,没想到在南江碰不着,反而在褚钱碰着了!” 沈仲询淡笑道:“确实,你景区前面的酒店去年就在造了,我也一直没太留意,前段时间才想起来是你的!” 冯至笑了笑:“那位置哪里能算景区前面,五层楼高的酒店而已,连片树叶子都看不到,你们圈起来的那个地段好,就在景区外围,又正对景区,站在高处刚好能看到里面大片的湖和林子!” 他意有所指,话里有话,沈仲询却不咸不淡,勾着唇并不吭声,话题一时断了。冯至知道他向来寡言少语,倒并不在意,只在心底暗骂了一声,继续笑着打太极,最后实在无话可说,冯至只得道:“对了,我儿子都半岁多了,办满月酒的时候上得北京,再过几个月周岁生日就在南江办了,你和你哥都赏个面子,你堂哥也会去!” 沈仲询再如何不喜冯至的为人,门面功夫却也要做一些,自然不会推辞。冯至又与他聊了几句,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油盐不进”,唬得站在一旁的服务生颤了颤。 酒过三巡,大伙儿终于放下了杯子,几人相约去按摩,另一些人打算直接回家,沈仲询自然属于后者。一行人东倒西歪的走出包厢,对门的服务生刚巧送了一盘菜进去,从半开的大门里正好能瞧见冯至抓了一只热气腾腾的螃蟹,熟练得掰开了蟹壳,将蟹黄一股脑的挑进壳里,淋上醋后便递给了身旁的一个姑娘。 与冯至交好的一位老总立刻闯进去打趣了几句,沈仲询与大伙儿一道往电梯走去,并未听见包厢里头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几人议论冯至:“哄女人倒是有一手,也不知道怎么就哄回了一个小姑娘,成天当闺女似的伺候!” 另几人附和,互相吹嘘起了追女人的手段技巧,沈仲询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着电梯一格一格走动,耳朵却全神贯注。 最后总结下来,追女人无非就是“哄骗宠”三字要诀,拿花哄、用话骗、砸钱宠,沈仲询蹙了蹙眉,并不完全赞同,上车后他阖眼思忖,觉得应该将“骗”剔除才对。 第二日天际刚刚泛白,灼灼旭日便在吞吐火焰,从最尾端的那片云一直蔓延到近前,转个身却又是蓝天白云,晨雀翱翔,潋滟河光撩拨着橙红的倒影,桥梁已经醒来,驼着一辆辆早起的车子开始崭新的一天。 林初半闭着眼睛趴在窗台上,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又重新扑回床上补眠。无奈窗帘的材质实在低劣,只堪堪挡住了零星半点的光线,她忿吼一声爬起来,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将空调关闭,重新开窗呼吸新鲜空气。 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鼻腔像是被人掐住,林父耳尖,问道:“感冒了?” 林初“唔”了一声,灌了一口水说:“不知道。” 林父笑她生得“富贵”,别人中暑她感冒,总是与众不同,“对了,今天停电,你妈打算白天就跟她小姐妹去逛街了,顺便问问你和小王进展的怎么样了,你不肯说,小王总会说。” 林初顿觉凉水倒流进了鼻子,呛得涩涩发疼:“别,别啊!” 林父奇怪道:“什么别别?”他想了想,小声道,“你别告诉我,你们吹了啊?” 林初支支吾吾的默认,林父责怪道:“你知道你妈的脾气,今天你也别提回家了,回家一定没好果子吃!” 林初连连点头,死活都不提回家。 可她不提,不代表林母不提。 中午林初刚准备淘米做饭,便接到了林母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温柔柔:“停电要两三天呢,我觉得还是住宾馆好,你回来算了,反正多你一个不多。” 林初立刻道:“不不不,我还是待在市区好了,你们别浪费钱了,就在爷爷奶奶家打地铺吧!” 林母好脾气的重复:“回来一下吧,都两个礼拜没见你了,这周不回来,就要三个礼拜了,又不是在外地工作不方便!” 林初实在找不到借口推脱,只得卷起一袋行李,慢吞吞的顶着骄阳往褚钱赶去。 她直觉今天讨不了好,王明是她的第二个相亲对象。 第一个相亲对象由大伯母介绍,对方与她同龄,任职于临市的一家国企,父母都住在南江市区。大伯母存了一半好心和一半私心,对方的舅舅与大伯母有生意往来,牵线搭桥有助于促进合作,林初勉强接受了对方的手机号,当天夜里便将号码转给了虎视眈眈的叶静,只是叶静最后勾搭失败,对方不知为何没有看上她。 林初承认自己做得太不厚道,削了大伯母的面子,最后也让林母下不了台,挨了好一顿训斥,险些就要被揍,是林父替她挡了下来。 这回的王明条件虽不如第一个,却更叫林母看中,听闻他稳重踏实,又比林初大四岁,应该懂得照顾人,如此满意的女婿人选,却再次让林初一声不吭的赶跑了,林母哪能不气急败坏。 两次的火气集合在一起,且天干物燥,四十度的高温下晒半小时都有冒烟的可能,更妄论火上加火。 林初战战兢兢的跳下三轮车,拎着单位里发的高温补贴,也就是一堆食物和生活用品,缩头缩脑、犹豫不决的往居民楼里走去。 沈仲询已孤零零的在厨房里闷呆了大半天,酱色的泡面似乎都变馊了,冷气扩散到厨房,效果减退无数,他身上沁了一层汗,不知还要枯站多久,正晃神间,突见曙光从三轮车上降临,他猛地扔开塑料勺,凑近窗边偷偷俯瞰。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到了门口,对着猫眼仔细观察,林初今日走得格外慢,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手中大包小包,更像是从市区直接回来,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晒得通红。 直到林初消失在三楼,沈仲询才返回客厅,取出冰箱里储存的鲜肉末和饺子皮,进入厨房接了一碗水,不紧不慢的忙活起来。 那头林初一进门,林父便悄悄说了一句:“你妈更年期,你认个错就行了!” 才说完,便见林母冲到门口,将林初揪进屋内。 林初大喊“爷爷奶奶”,平日爱孙心切的二老却只在旁说了两句“别打刀刀,好好说就是了”,其他一概不管,只往卧室跑去了。 林初见状,只能自救:“老妈我错了!” 可惜她这个认错迟来了一个月,林母怒火中烧:“一个两个都这样,你当我是为我自己呢?我还不是为了你,有好的你现在趁年轻不抓紧,等三十岁了你还有人要,啊?”她甩开林初递来的袋子,气道,“你说说你,第一个男的介绍给了叶静,让我在你大伯母面前抬不起头,第二个男的骗我相处的挺好,结果原来人家已经找了一个老师了,我还当是人家看不上你,你倒好,将来是不是要做尼姑,让你找个男朋友就要死要活的,你会缺块肉还是断骨头!” 林初张了张嘴,无奈林母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早就熟知了林初的那番说辞:“别跟我说你才二十三岁,我们这里没人讲周岁,等过了年你就二十五了,我又不是逼你结婚,谈恋爱起码要花个两三年,你二十八结婚有没有问题,啊,非要做老姑娘!” 林母嚷到最后,已经骂骂咧咧。 她初中毕业后便进入了林父的工厂工作,没有什么文化,闲暇时只与牌友交好,数个小姐妹当中也只有替林初介绍对象的那人勉强算个知识分子,因此林母骂人时的脏话不堪入耳,在她看来习以为常,打牌时大伙儿时常冒出这样一句,可林初却听不得这种粗话,连林父都听得冒火。 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林母舍不得多骂,可她又不能就这样算了,省的助长了林初的忤逆之心,那一股火气仍憋在喉中,她索性抓起拖鞋往林初身上抽去,这一招打骂家法使了十多年,林初也早已习惯。 林父在旁不断使眼色,林初心领神会,跳起脚来左躲右闪,连番道歉告饶,眨眼便跑到了门口,胳膊和大腿也被连抽了数下,立刻泛了红。 她利索得转开门把,叫喊着往楼下跑去,却不想这次林母格外敏捷,三两步便追了出来,林父拦也拦不住。 林初见势不妙,差点儿就要吓得滚下楼梯,才滑下三楼的半段阶梯,突见二楼房门大敞,沈仲询捧着一只保鲜盒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林初来不及多想,滑下最后十二节楼梯,直直得朝沈仲询冲去,两人狠狠的撞在一起,惯性的往屋内跌去,保鲜盒也“啪”一下掉到了瓷砖上,林初来不及闷哼呼痛,立刻朝后勾腿,将大门用力踹回,身子歪歪扭扭的就要跌下来,沈仲询立时紧紧搂住,将她抱个满怀。 作者有话要说:早起的丙哥哥要去甩肉肉了,甩完肉肉喝白粥吃肉包,美好的一天开始啦! 看了这章,大家会不会觉得林母逼林初相亲逼得有点奇葩?不要觉得不可思议啊,现实生活中真的有做娘的那么早就着急这个的!另外林母的火爆脾气,唔,是有一点点原因的。 还有林初不愿意找对象,也算是有这么一点点的原因,了解老丙的人都知道老丙不会写得太“无缘无故”,当然,这个原因不会有多惊天动地的啦,小孩子的心结而已。 还有还有,再说一下,明天入V了哦(中午十二点之前),都快八万字啦! 后文预告:剩余二十万字左右,有血有肉,偶尔会穿插社会时事,出现一两个罪犯调节口味,此为“血”;老丙最近超级喜欢吃肉包子,那啥的风格也一如既往,剔剔牙链接到时请看首页文案,此为“肉”。 感谢大家能在这么慢热的情况下都能坚持下来,我自个儿都觉得特别不容易,因为这文的男女主角性格实在温吞,前期只能慢慢磨,他们五月相识,今天这章就是七月底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磨得也差不多了,明天开始就能有点儿激|情啦! 对于默默离开的读者,老丙挥挥手绢,希望下次开坑能再见到你们,而一直留在这里的读者,老丙挥完手绢抹抹泪,真的很感动,还有那些能为了老丙回来这里支持正版的读者,老丙摊开手绢擤擤鼻涕,无语凝烟! 手绢拍卖,两个包子钱~~~~~~~~~~(啊喂,包子定价多少啊( ⊙ o ⊙ )!) PS:最后一章暂定九十章,是防盗章节,字数非常少,大家可以选择性购买,到时候会填充有爱的小番外,不影响正文内容。 第21章 林初在这紧要关头还能做出本能反应,使劲儿挣了挣胳膊,见沈仲询只张了张嘴不为所动,她立刻压低声音:“别喊!” 沈仲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先前他箍得太紧,没叫林初挣扎出去,此刻头一次近距离端凝林初的脸,才发现她的颧骨上有几粒淡淡的小雀斑,藏在被烈日晒红的皮肤里,竟有一种鲜活的可爱。 林初再一次挣扎,抵着他的胸膛,将他用力一推,倒比先前松动了一些。 不过只抱了短短几秒,沈仲询便松了怀,空空落落的连怦动的心跳都未来得及传递给林初。他刚想开口,林初便竖起手指放在唇上,让他噤声,又转向大门,盯着猫眼,附耳上去。 门外的脚步声断断续续,林母一边喊叫林初,一边责骂林父:“你拉我干嘛,滚开!”两人比林初落后了半截楼梯,大门阖上的时候,林母刚从三楼拐弯下来,此刻跑完剩下半截,早不见了林初的身影,不由忿忿,铁了心的要将她逮住。林父低声劝慰,两人便在二楼门口拉拉扯扯起来,争吵声从门缝里渗入,灌进屋内两人的耳中。 “你看我不打死她,翅膀硬了有主意了,就没再听过我的话,你放不放手,放不放手!”林母怒气冲冲,对着林父又推又打。 林父将她往楼上拽:“你说你真是的,多大点事儿就又骂人又动手,你要骂回家骂,别在我爸妈家里骂,让邻居听见笑话!” 也不知哪一句触到了林母的神经,她立刻踹了林父一脚,冷笑道:“你爸妈家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明天就再让她去相亲,相完马上结婚!” 林父并不理会她的话,只低声下气的继续将她往楼上拖,又换了策略,敷衍着同她一道责怪林初,好一会儿林母才不甘不愿的往楼上走,凶巴巴道:“跑了就别回来,有本事就睡在外头。”说着,她灵机一动,“刚才她是不是没拿包?上去看看是不是什么都没拿,我看她怎么跑!” 林母高兴起来,忽觉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反领着林父急急忙忙的跑回三楼。 林初盯着他们消失在拐弯口,摸了摸裤袋后一阵懊恼。果然是什么都没带出来,她也不记得朋友的手机号,想求救都没法求,也不知林母几点钟才能消气。 转过身,她才发现沈仲询一直站在她身后,堪堪隔了一臂距离,两人视线相撞,林初干笑着指指大门:“我把我妈妈惹生气了,她的脾气不太好……”也不知如何解释,她有些尴尬。 沈仲询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何事,结合几个关键字,他所能确定的便是林初现在无处可去,心头不由微动,对她道:“你在我这儿呆一会儿吧,等你妈气消了你再回去。” 林初实在没有胆量去太阳底下暴晒,却也不太愿意与沈仲询共处一室,便道:“不用了,我现在回去看看,谢谢你,沈经理!” 说罢,她开门走了出去,又笑着道了一声谢,才替沈仲询阖上门。 沈仲询眉头紧拧,从猫眼里盯着她往楼下走,想了想,他又走去厨房,立在窗前向下探去,迟迟不见林初的身影。 沈仲询心下了然,拿起钥匙下了楼,果然见到林初蹲靠在楼道门后头,可怜兮兮的拍打腿上的蚊虫,远远的都能瞧清她额头上的汗水。 林初察觉到有人,立刻抬起了头,讶异地看着沈仲询快速下楼,朝她走来。 沈仲询叹气道:“你这副样子蹲在这儿像什么,我都不介意被拒绝,难道你还在介意?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你别想太多,上我那坐会儿,过会儿再回去!” 林初始终心存芥蒂,总觉得有些别扭,可沈仲询不容她再次拒绝,拽过她的胳膊便将她往楼上拉,林初挣了挣,“沈经理,我这边站一会儿就行了,过半个小时就回去了!” 沈仲询只道:“别逞强!”他看了眼林初的面色,说道,“上去休息一下,换作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会就这样不管不顾,所以你真的别多想!” 林初不由想起沈仲询在马路上帮助她的场景,倒确实乐于助人,她无可奈何,又实在受不住室外的高温天,只得半推半就的随他上了楼。 屋内的冷气倾泻涌来,林初的立场终于动摇。 沈仲询捡起地板上的保鲜盒,说道:“我今天包饺子,还想着上次吃了你们家两顿饺子,这次可以回礼。” 林初立刻道:“刚才我就这么突然冲过来,害得你饭盒都掉了,抱歉啊,有没有摔坏?” 沈仲询打开保鲜盒,里头的饺子已经歪歪扭扭地叠成一团,林初又一次道歉,沈仲询笑道:“没关系,我再去包一点儿,还有一斤饺子皮呢。”说着,他往厨房走去,“你午饭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点儿?” 林初在路上跑了两个小时,早就口干舌燥,又累又饿,再加上有轻微感冒,鼻子总是堵塞,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索性不去胡思乱想,应道:“不用了,我吃过了!”暂时放下要离开的念头。 沈仲询让她随便坐,又将包饺子的材料盛在餐盘里端出来,坐到林初身边,打开电视机说:“我慢慢包,你看会儿电视。” 他主动挑起话题,问林初下周考察团到访的事情,林初中规中矩的回答了一阵,又听沈仲询问:“你妈怎么又让你相亲?你上一个相亲对象,就是你说的那‘男朋友’?” 叶静早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沈仲询,因此林初也没有什么需要否认或者隐瞒的地方,想了想便道:“我妈是有这想法,没什么大事儿。” 沈仲询将刚刚包完的饺子放上餐盘,白胖胖的饺子排列得整整齐齐,大小相似,他手上动作不停,又拿起一张饺子皮,放上分量相同的肉馅,不紧不慢的捏出形状,片刻就又在餐盘上放上一个,还调整了一下它排队的角度和位置。 林初暗自勾画出一条直线,心道那饺子的规格和摆放堪比机器制造,她不由看了一眼沈仲询。沈仲询专心盯着手上,随口介绍起了肉馅儿:“我加了香菇、木耳还有笋干,上次你妈妈包的那些就是这个馅儿,我猜你爷爷奶奶应该爱吃。” 林初点点头:“他们什么馅儿都吃的,其实你不用特意给他们包饺子,是你先帮了我们的!” 沈仲询放下最后一只饺子,餐盘上已有了四排整齐的队伍,饺子皮还剩下一半,他侧头看向林初:“我给你下碗饺子,冰箱里有水和饮料,我有点儿渴了,你帮我去拿一下,自己想喝什么拿什么,我手脏。” 林初早已渴得嘴唇干裂,一直没见沈仲询倒水待客,她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现下听他说完,她愈发渴了,便起身走去厨房外的冰箱旁,打开门后见到里头装满了各种品牌的水和果汁,林初问道:“你喝什么?” 沈仲询打开抽油烟机,往锅里倒进了大半壶开水,厨房一时蔓起了噪音和热气,他喊道:“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随便!” 林初索性只拿出两瓶矿泉水,阖上冰箱门后便迫不及待的仰头喝了起来。 沈仲询站在煤气灶前,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林初灌水的侧影,脖子高仰,垂挂下来的长发有些沾在了后颈处。看来是真得渴了,她忘记了疏远的客套,竟听话的拿了水,喝得又急又猛。 沈仲询勾起一抹淡笑,视线又转向林初脚上的拖鞋。林初穿了爷爷奶奶家的拖鞋逃下楼,进屋这么久也不记得换鞋,沈仲询也不去提醒,不一会儿饺子便煮熟了,沈仲询一边装盘,一边喊:“林初,帮忙弄一下调料行不行?” 林初不知不觉已将水喝完,咽下最后一口,她拧回瓶盖,应声跑去了厨房。 沈仲询举着锅铲,一只一只捞水饺,动作慢悠悠,却故意装得忙碌,指挥林初拿这个取那个,最后林初从一堆辣酱中看到了熟悉的包装,拿起玻璃瓶惊喜道:“这个味道挺好的,拌在醋里面酸酸甜甜辣辣,很不一样。” 沈仲询说道:“那你调一个试试。” 林初立刻调制起来。 两大碗饺子端上了桌,林初闻见香味儿便觉饥|饿难耐,耗了这么久,她的胃已经撑不住了,索性客气几句便厚着脸皮坐上餐桌。 沈仲询尝了一口调料,赞道:“味道很特别,真的不错!” 林初笑道:“我妈发明的配方,我调得还差了点儿,这些有一定比例!” 沈仲询笑了笑,埋头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嘴唇便红了一圈,又猛灌了两口矿泉水,若无其事的继续蘸酱。 饭后沈仲询收拾餐桌,林初站在一旁不知该不该帮忙,正犹豫间,便听沈仲询道:“你没换鞋啊!” 林初低头一看,“糟糕,我给忘了!”周围的地板上似乎有一些淡淡的灰印子,她羞赧道,“穿惯了这拖鞋,一直都没发现。” 沈仲询笑道:“没事儿,我先洗碗,你要是愿意,要不帮我稍微拖一下?拖把在卫生间。” 他既然已经开口,林初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忙不迭的应了下来,跑去卫生间拧了拖把。 沈仲询在厨房洗碗,时不时的转头看一眼弯腰拖地的林初,又随口问了一些日常琐事,林初终于不再中规中矩的回答,似乎已放下了与沈仲询相处时的几分忐忑不安和尴尬。 两人各自做完手中的活儿,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林初流了一点儿汗,跑去洗手间里冲了冲脸,沈仲询抽出纸巾递给她,说道:“我刚切了西瓜,出来吃一点儿!” 林初擦去脸上的水珠,笑道:“不了,这回真差不多要回去了,我妈应该气消了。” 沈仲询一笑,“那行,你妈要是还追着你打,你再来我这儿!” 这句玩笑话出自沈仲询之口,林初顿觉稀奇,却也轻松不少,道别后昂首挺胸的走上三楼。 沈仲询站在门口注意楼上的动静,一阵开门声后,便是一道凶巴巴的吼声,还有林初撒娇讨好的声音,沈仲询勾了勾唇,笑容却在下一瞬收回。 林母喊道:“明天就在这里相亲,上午十点。我刚帮你联络了一个,这次你敢不听,我跟你说……”剩下的话语被关在门里,沈仲询再也听不见。 林初实在后悔跑来褚钱,她向爷爷奶奶求救,可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家中长辈立场一致,谁都希望林初早日恋爱。 奶奶劝道:“你看你哥哥,就比你大两岁,前年就结婚了,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你大伯都已经抱上孙女了。听你妈的没错,没有当妈的会害自己的女儿!” 林初求救无门,只能垂头丧气的住了下来。 卧室大门敞开,冷气却只徘徊在周围。林父和林母都舍不得花钱住宾馆,便将凉席铺在卧室门口,让林初睡在凉快的地方,他们两人睡在另一处。 夜里林父小声与林母商量替二老重新买空调的事情,被林母狠狠捶了一下。林初鲜少有睡地板的经历,辗转难眠许久,才在父母絮絮叨叨的聊天中合了眼。 第二天,一家人早早起床,林父听从林母的命令,回家取来林初的连衣裙,林初无法反抗,只能换上裙子等候相亲对象。 这位相亲对象比林初大五岁,名校毕业,现为中学教师,正在备考公务员。林母的小姐妹手中有一打青年才俊的资料,这只是其中一位,若林初不满意,还会有前仆后继的无数人。 林初照例将对方的联络方式记下来,打算像从前那样交给叶静,林母见状后甚为满意,以为林初终于听话。等到十点,终于接到吴阿姨打来的电话,一行人已经到达居民楼外头的街道上,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林父去了棋牌室,林母只得自己下楼去接。走到二楼时见到一户人家屋门大敞,奇怪的往里头望了一眼,屋内正好走出一人,手中拿着一个保鲜盒,见到林母后含笑说:“阿姨,你是刀刀妈妈?” 林母诧异道:“啊?我是,你是……” 沈仲询笑道:“我搬来这里一个月了,刚巧跟刀刀算是一个单位的。对了,上回爷爷奶奶请我吃饺子,我这次也自己在家包了点儿,正打算给他们送去,不知道他们在不在家?” 林母瞠目结舌:“啊,在在,在家!”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沈仲询。西装裤和白衬衫搭配得体,相貌俊朗,高大结实,说话彬彬有礼,委实一表人才。 手机铃声响起,林母回了神,电话那头的小姐妹等得心焦,林母直说“马上到”,视线随着沈仲询上楼的身影游来游去。 林初听到门铃响,立刻躲去了卧室,奶奶从厨房出来,喊了她一声后便去开门,乍见到沈仲询,奶奶惊讶道:“小沈,怎么是你啊!” 沈仲询举了举手中的保鲜盒,重复了一遍说辞,奶奶立刻将他迎进来,喊林初出来泡茶。 沈仲询盯着慢慢走出卧室的林初,呼吸一滞。 除去演出服和旗袍,沈仲询从未见她穿过裙装,此刻一身飘逸长裙垂至脚踝,左侧长发束至耳后,面上没有暴晒后的通红,只有醉人的粉白,竟有楚楚动人之态,诱人相护。 林初打了一声招呼,替沈仲询泡来绿茶,奶奶端出水果,坐到沙发上说:“她爷爷跟她爸爸去棋牌室玩儿了,你吃你吃。”又搬来电扇对准沈仲询。 沈仲询吃了一点儿水果,聊天后才得知林初家中电路检修,奶奶抱怨天气热,空调修完以后效果也大不如前,不一会儿便听林母在外头说话,声音越来越近,奶奶忙去开门。 林母和吴阿姨先进屋,后头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吴阿姨笑道:“哎哟阿姨,我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啊,真是越来越精神了,怎么还跟过年的时候一样!”奶奶乐不可支,又听吴阿姨介绍,“呶,这个是我一个侄子,我让他陪我出来买点儿东西,刚好逛到这里,就顺便来看看你们了!” 奶奶忙让他们进屋,沈仲询已经站了起来,奶奶介绍:“这是我们邻居小沈,刚给我送吃的过来,这孩子,经常给我们家帮忙!” 沈仲询朝众人颔首,看了一眼那男人后才告辞,奶奶自然留他在这里吃饭,沈仲询摆手谢拒:“不了不了,我下午可能还要回一趟市区,林初如果回去的话,我可以捎她一程。”说罢,便慢慢的下了楼。 林初被林母扯坐到沙发上,吴阿姨在那头不断夸奖林初,话题渐渐引到那男人身上,相亲的步骤开始一步一步实施。 林初千辛万苦熬过一顿午饭,送走那两人后又被林母抓去卧室教育,将对方的条件一一摆出,喜道:“你看看,他长得也不错,又刚刚买了房子,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只谈过两次恋爱,规规矩矩的一个人,这么好的对象去哪里找!” 林初无精打采的点头,又听林母突然问:“对了,楼下那个小沈是你们单位的?” 林初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林母往她的肩上一拍,“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林初瞠目道:“你又想哪儿去了?” 林母笑道:“我跟你说,妈妈也不是这么势利的人,条件始终是次要的,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你如果有交往对象或者喜欢的人,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就算他是租房子的,妈妈也不会看不起,只要做人本分有上进心,什么都好说!” 林初不知道林母想到了哪里去,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连连点头称是。 半小时后林初终于解脱,叶静打来电话道:“我刚送我表姐去车站,你几点回来?我想去市医院检查。” 林初回答:“三点钟肯定能到,你要不先回家休息,或者自己先去挂个号。”撂下电话,她和林母交代了一声。 “这么早回去干吗,外面这么热,车子都叫不到!”林母有些不舍。 奶奶突然想到:“等会儿,我去问问小沈,他不是说下午要回市区吗,看看他走没走!” 林初连忙拦住奶奶,却又被林母拉开:“问一下又没关系,反正顺路,到时候给点油钱,你换车都要换死了!” 林初阻拦不及,不一会儿就听奶奶朝楼上喊:“刀刀,快下来,小沈马上就出发了!” 林初被催促着下楼,见沈仲询穿戴整齐,果真是一身出门的装束,便也不再磨蹭,朝奶奶挥了挥手,便随沈仲询离开了。 第22章 上车后林初说道:“到了市区随便放我下车就行了,麻烦你了!” 沈仲询淡笑道:“又跟我客气了。” 许是天气太热,满街的司机都格外暴躁,时不时的便见到有司机探出窗外骂人,一路都是浓浓的火药味,连沈仲询都没有笑容。 公路上有面包车自燃,经过时一阵阵浓烟和火焰扑来,救火人员围成一圈,也不知能不能马上灭火。林初说道:“这种天气最恐怖,今年全国大半的城市都被烤焦了,随随便便就有火灾发生。” 沈仲询悠悠道:“很多都是玩火自焚。” 林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丝毫未觉沈仲询瞥了她一眼。 行至一半,林初接到叶静的电话,说道:“那你先去挂号吧,礼拜天看病的人也多,我还有五十分钟就能到了。” 挂断电话,林初听沈仲询问:“去哪家医院?” 林初一愣,“呃……市医院。” 沈仲询更改方向,径自往市医院驶去,半个小时以后便达到医院门口,林初道谢下车。 叶静候在诊室外,见到林初后便起身招手。 林初见她面色苍白,担忧道:“你这个礼拜怎么过的,回去的时候气色明明好多了!” 叶静笑道:“还能怎么过,每天上班下班,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我后悔当初没有搬出去住,跟爸妈住一起总要提心吊胆。” 林初握了握她的手,小声安慰了几句。 候诊病人太多,过道里人来人往,座位有些紧张。 叶静自怨自艾:“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他往我卡里打了两千块,之前他就说过,他的钱全在他老婆手里,我信他,我也从来没跟他要过一毛钱,可他现在用两千块就把我打发了,我觉得我特别廉价!” 林初蹙了蹙眉,搂着她道:“如果你还一直想着他,那你就真的廉价了。” 叶静摇摇头:“你真的不懂,真心爱过,哪里说忘记就能忘记,你以前不也是暗恋过人吗,暗恋都要这么久才能结束,更别说相恋了!”她又低声道,“我现在是真的不相信爱情了,全都这么恶心。” 正说着,突听前方传来一阵喧闹,有两个大块头不断挥赶堵在路中央的人,后边儿一个小姑娘不知喝了一句什么,那两人立刻垂下了头,老老实实的落后一步,让她先走。 小姑娘走到叶静身边,才发现了一个空位,立刻坐了下来,略显疲惫。那两个大块头就立在一旁,隐隐约约能看到他们手臂上的纹身。 林初与叶静面面相觑,两人稍稍靠近,与那小姑娘保持距离,话题也一时断了,只是叶静始终含泪,似乎有气无力。 林初偷偷打量了一眼那姑娘,才发现她的小腹隆起,身怀有孕,不由朝叶静说起了话,吸引她的注意力,免得叫她看见,触景生情。 叶静却仍是看见了,头一撇,便见到了那小姑娘的双手护在肚子上,眼角终于落下了一滴泪,她使劲儿抹去,不由自主的搭讪:“一个人来产检?” 小姑娘愣了愣,笑道:“我先生陪我来的。”见叶静奇怪得朝那两个大块头瞟了一眼,小姑娘又说,“他去改签机票,本来我们两点半的飞机去旅游,我肚子有点儿不舒服,就只能耽误了。这两人是我和我先生的朋友,不是坏人。”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魁梧的男人风风火火的从走廊尽头跑来,大声喊:“姚姚!” 小姑娘立刻站了起来,那男人一路过来,过道上的人都往墙边缩了缩,心中生畏,就怕被他撞到。不一会儿他就跑到了近前,携来一阵劲风,一开口,却不像先前那般粗狠,反而显出几分小心翼翼:“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姑娘回答:“那边没位子,我站得累。” 男人闻言,立刻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俩壮汉,小姑娘扯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细声细语的不知说着什么,那两个壮汉继续垂着头跟在后头。 叶静破涕为笑:“怎么像是山大王带着压寨夫人出游,还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喽啰?” 林初凝视着他们渐行渐远,不知想到了什么,牵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有时候看到这样的夫妻,真觉得结婚挺好!” 叶静点点头:“也是,可谁知道那对夫妻能好多久,不偷腥的男人又去哪里找!” 林初又发愁道:“说起这个,我妈今天又给我相亲了!” “啊?”叶静不可思议,听林初叙述完,她捧腹大笑,落井下石道,“难怪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你都说你妈更年期了,那你就顺从一下,随便挑一个谈场恋爱算了,大不了分手呗!” 林初没好气道:“你当上菜场啊,我也要挑个有感觉的才行吧!” 叶静“唔”了一声,笑道:“得像你邻家大哥哥那样的才行是吧!” 林初懒得理她,让她仔细盯着队伍。 叶静检查完后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患上那种令人羞耻的毛病,只是她的身体没有条理好,卫生工作也不够仔细,接下去的一段日子需要费一番功夫。 两人刚配完药,林初突然接到沈仲询的电话,奇怪接起,只听那头沉声问:“还没好?” “啊?” 沈仲询道:“还没从医院出来?我在外面。” 林初立时停下脚步,“你……有事?” “嗯。”沈仲询低声道,“你还有多久?” 林初听不出他的喜怒,只觉得低低沉沉,像是暴雨前乍现阴霾的碧空,虫鸟低飞盘旋,经不住沉降的气压。她一把扯住往前走的叶静,回答道:“还要挺久的,你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沈仲询顿了顿,才道:“也没什么,你继续吧,不妨碍你了。” 挂断电话,林初一脸莫名其妙,叶静问道:“谁?” “沈仲询。” 叶静打趣道:“哟,电话都直接追来了,我差点儿忘了他也是你的追求者,你就对他没点儿感觉?总比你那些相亲对象强多了吧!” 林初苦恼道:“如果非要这样比较,他当然是最好的一个,问题是……”她一时道不出原因。 叶静试探道:“你上次回答的可果断了,这次怎么犹豫了?” 林初瞥她一眼,不声不响的将她拽去了一旁的椅子上,打算待会儿再离开。 才坐了一会儿,突听拐弯的过道里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闹哄哄的一阵响,林初朝那里看去,正见过道里突然涌出一大|波人,纷纷叫喊:“杀人了,杀人了!” 转眼就见一名脸上沾血的医生挥舞着手术刀从人群里跑出来,一旁有人想抓住他,却畏于他手上的利刃犹豫了几秒,便是这几秒的空隙,那医生已经跑到了林初跟前,又猛地拽过身边一名护士,刀尖抵到她的颈前,大喊道:“全都闪开,要不然我杀了她!” 一行人都尖叫着朝门口逃去,门外的保安却又进不来,几名医生在大声喝止,那人却疯了似的哭喊:“我已经杀了一个,不怕再杀一个,全都给我滚!” 林初惊惧捂嘴,眼睁睁的看着刀子划进了近在咫尺的护士的脖子,她立刻拉着叶静随众人往门口跑去,可大门口早已堵得水泄不通,人挤人,互相推搡叫喊,甚至有人不慎摔倒,被别人踩在脚下,一阵阵哭喊声愈演愈烈。 那医生携着半昏迷的护士逼近门口,大伙儿愈发混乱,场面已然失控,林初眼见那一张血脸越来越近,吓得腿软,叶静更是哭了起来,拼命往人群里挤,两人好不容易才从缝隙里挤了出去,大堆的人也跌跌撞撞的摔到了地上,又立刻爬起来,远远逃离医院的范围。 血脸医生随即冲出,推搡间林初听他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目眦欲裂,完全失去了理智,已呈疯癫状。众人的尖叫再也控制不住,因为那刀子已经刺进了一截,鲜血淋漓,正顺着护士的脖颈往下|流。 林初明知道不该去看,视线却始终不受控的投射在那里,强迫自己挪开,双眼却仿佛不是她的。 下一瞬,她的后脑勺突然被压下,脸紧贴在一具胸膛上,陌生的气息灌进了鼻中,她惊得闷声直叫,慌乱拍打对方,突听头顶传来声音:“……市医院,一名医生挟持护士,手术刀已经捅入护士的脖子,场面很混乱,多人在踩踏中受伤。” 林初莫名镇定下来,微微发抖,却不再挣扎,贴着西装布料用力呼吸。 沈仲询挂断电话,立刻捧起林初的脸看了看。林初两眼瞪得浑圆,嘴唇翕张,面白如纸,听着耳边的尖叫嘶吼声,愈发心惧。 那医生拖着护士走到了一辆轿车旁,在众人以为他要驾车驶离的时候,他突然大吼一声,又哭又笑,随即高高举起手术刀,猛地朝昏迷不醒的护士捅去,一旁的几个男人立刻一拥而上制止,却始终迟了一步,血染在眼前,林初随着尖叫声动了动脑袋,沈仲询再次用力将她压向胸口,低声道:“别看!” 远处警笛鸣响,混乱血腥的场面随着公安民警的火速赶到而得到控制,谁也不知道事发起因,只战战兢兢的回忆在科室里看到的最后一幕,那医生用那把手术刀捅死了同科室的医生,目击者随后大叫,一群人便这么跑了出来。 最后有一名记者从人群里走出,向警方提供线索。 原来那医生是一名主任,近段时间医院正在进行人事上的大变动,他有望升职,却被另一人爆料出了包养情妇、行贿受贿的丑闻,两人在办公室里发生口角,他一怒之下便动手杀了人,又一错到底,伤及了更多的无辜。 记者从一只黑色手拿包里取出针孔摄像头,在办公室内发生的一幕幕都被摄入在内。 这一恶性事件引起了剧烈轰动,天色未黑,南江市各大媒体聚集在医院外头,警方围起了警戒线,医院外的一处空地上留有一滩血迹,受害的女护士当场死亡,底楼的案发办公室被当场封锁,刑侦人员在搜集一切证据,事发时众人只顾逃跑,现在大伙儿都聚在了一道看热闹,在镜头前心有余悸的描述傍晚的案发经过。 一辆车子从新闻直播现场驶离,拐过一个弯,穿入了熙熙攘攘的马路。 林初捏着手机说:“刚录完口供,我现在回去了。” 叶静在那头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跑出来以后就找不到你了,还好还好,还好我什么都没看到,要不然晚上非得做噩梦,沈仲询送你回去?” 林初小声道:“嗯。”又低低的说了几句,她才挂断电话。 沈仲询也在打电话,戴着蓝牙耳机,厉声道:“马上滚回家,我的命令,也是你外公的命令!” “凭什么?凭我是你舅舅,江晋,你给我听清楚了,马上滚回家,否则明天给我滚到国外去!” 他一把拽下蓝牙耳机,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路况,一路沉默着穿过数个红绿灯,在夜幕低垂时终于到达关锦花园。 林初道了一声谢,声音几不可闻,解安全带的手在微微发抖,心道哪天要抽时间去烧高香,近两个月全碰上了这种倒霉事儿。想得轻松,可四肢却不受控,仿佛仍身临案发现场,亲眼看着手术刀刺进白皙的脖子。 沈仲询默不作声地探身过来,替她搭手,解开了安全带,又抚了抚她的脑袋,低低道:“有什么好怕的!” 林初觉得这句话似曾听闻,却想不起来具体的场景。沈仲询见林初明显惊魂未定,竟比上回在十字路口时还要后怕,不由心疼,忍不住将她搂了搂,“真的别怕,没什么大事儿!” 林初别扭的动了动脖子,脑袋被沈仲询抱在胸前,实在怪异,她红着脸应声:“嗯,知道了。”说着,她便要推开他。 沈仲询却用了力,不叫林初挣脱,低声道:“林初,我今年三十岁,大学在北京读,研究生毕业,毕业以后一直在民安工作,年薪比一般的公务员和国企职员要高。” 林初不解他的意图,被沈仲询压着脑袋,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沈仲询继续道:“我大学的时候也有过心仪的女孩儿,也有女孩儿追求我,但可能我性格比较闷,一直都没有机会谈恋爱,工作以后我接触到的女性比较少,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从来都没有恋爱经验。我母亲过世两年,父亲是城投总经理沈洪山,哥哥叫沈仲贺,是古董商人,嫂子叫文佩如,我还有一个外甥,就是江晋,这就是我的全部。” 林初面红耳赤,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听他说完最后一句:“我自认为不输你的相亲对象,如果你要跟别人相亲,为什么不能试试跟我相亲?” 林初抬起手推了推他,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涨红着脸躲避他的呼吸。 沈仲询盯着林初扇动的长睫,见她脸颊上染了一抹红,拼了命的将他往外推,他竟心生怜惜,想起了林初一身长裙站在医院门口,受惊呆滞地看着那血腥混乱的场面。 沈仲询心想,若非她今日穿得醒目,他不一定能一眼望见她,更不知她最后会吓到何种地步,这样的小女生,“外强中干”,需要别人小心呵护才行。 沈仲询滚了滚喉咙,情不自禁的覆了下来,一点一点寻向林初的唇。 林初瞪大双眼,看着沈仲询慢慢靠近,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她下意识的偏过头,往椅背缩去,叫道:“沈经……啊!” 第23章 初吻是什么? 林初一直认为,初吻是月下昙花,守过时针跨度,静候在虫鸣的夏夜,有着最梦幻的期盼和最不可思议的花开,那一幕转瞬消逝,却永远镌刻在阖眼后的回忆里。 她叫林初,她对所有的第一次都心怀郑重。 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日,气温依然如火烧,她在两小时前经历了二十三年来最恐怖的一幕,现在,她正在经历一个二十三年来头一次让她感到窒息、恐慌、战栗以及怦动的过程。 那一声尖叫在对方的嘴唇近在咫尺时破喉,在双唇相触时,戛然而止。 林初闷哼一声,偏着头摊滑下来,贴在左半侧唇上的陌生气息灵活下倾,立刻覆了上来,双唇紧紧的锁在一起。 林初又哼了哼,身子愈发跌了几分,双足抵在前方的车板上,胡乱的踢了踢。 她往下倒,沈仲询便朝她压,大半截身子都倾斜过来,屏息不敢乱动,直到林初动了动唇似要开口,他才做出本能反应,立刻张嘴含住她,用力吮了两口。 林初的眼睛瞪得浑圆,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呼吸滞在当场,她刚憋了一口气要喊出声,嘴巴一动,却引来更卖力的吮咬,她抬手推他,才发现双臂被困在沈仲询的胸前,折在窄小的空隙里,半分力气都使不出。 而沈仲询就像是一座大山,隔着厚厚的西装,林初仍能感觉到布料下的硬石。 沈仲询托起她不断往下偏的脸蛋儿,小心翼翼的含弄着她的唇,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瘦小的身子拢在怀里,呼吸随着两人的贴近愈来愈粗重。 林初呜咽着小兽似的声音,沈仲询气喘如牛,心脏快要弹出喉咙,他只顾闷头做这件抑制不住的事情,也没有发现林初面色绯红,比傍晚的霞云烧得更厉,气弱得好似将要昏厥。 直到林初不再做出任何反抗,沈仲询才缓缓离开她的唇,一抬眼,就见她眸中含泪,又羞又愤,却又酥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沈仲询善于窥人,觉到林初的软化和她未曾察觉的自我矛盾,他不由欣喜,捋了捋她蹭乱的长发,低低道:“林初,林初……” 林初撑着车椅,往上坐了坐,沈仲询却还揽着她,林初去掰他的手,心中混乱迷茫,只念了几声“走开”,却不想沈仲询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拢进几分,又将她的手往胸口贴去,低声说:“林初,我们就这样交往吧。” 林初抽了抽手,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手劲儿倒是终于恢复,她闷叫了一声,马上从沈仲询的怀里挣了出来,想也不想就扒上门把,逃避为上。 只是她又立刻被沈仲询拽住了胳膊,猛甩了两下都甩不开。 沈仲询说道:“别跑,你答应了?” 林初转回身,忿忿逞强:“不!”说着,车门已“咔哒”一声开启,她立刻蹿了出去。 沈仲询快速打开车门追上前,林初慌不择路,在绿化带的石砖上绊了绊,刚站稳,沈仲询已立在了她的跟前。 林初往后退去,本以为沈仲询又要做些什么,谁想他只是举起一只单肩包,说道:“你忘了这个。” 林初一把夺过,将包抱在怀里,垂着头绕开他,急急忙忙的往楼里跑去了。 沈仲询眯了眯眼,仰头看了看楼层,也不知道林初有没有进入电梯,这一秒又在哪一层。 他摸了摸泛红的耳根,烫得硌手,心跳到现在还没平复,隐约间有种飘飘欲仙之感,平白无故就这样醉了,他的定力也不知道扔在了哪里。 沈仲询勾了勾唇,拿出手机设定时间,从现在开始倒计时。他倒并不后悔今天的逾礼举动,虽然有悖于他的行为准则。只是他怕林初在今日的羞愤后会马上对他抗拒,倒不如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然后让她乖乖的同意交往。 重新上车驶离,沈仲询又慢慢敛去了那抹笑意,许久后到达宁西路,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沈洪山连晚饭都没有吃,气得火冒三丈,举着文佩如的擀面棍狠狠抽打江晋,逼他答应辞职,江晋却宁死不从。 沈仲询一进门,便见到爷孙俩站在客厅中央对峙,火药味十足。 沈仲询打断他们:“爸,我跟阿晋聊聊!” 沈洪山手脚发麻,在原地杵了半响,恨声道:“你给我搞定!”说罢,他气冲冲的就往书房走去,束手无策的文佩如立时舒了一口气,捧着茶杯跟了进去,只留下了沈仲询和江晋待在客厅。 江晋不屑道:“不用跟我说教,我晚上还要赶稿子,先走了!” 沈仲询慢悠悠道:“坐下!” 江晋才迈出一步,不由一顿,“听你说什么?看你电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跟外公站在一条儿线上的,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沈仲询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我尊重你的个人选择,但前提是要平平安安。你外公生气是因为你现在的工作太危险,你这一整个礼拜都在和一个随时都可能杀人的医生来往,今天是别人被杀,难保哪一天受害的就是你!” 江晋嗤笑道:“你们以为满世界都是杀人犯?” 沈仲询看向他:“但满世界,沈洪山只有你一个外孙,他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外孙!” 江晋一滞,又听沈仲询继续:“更何况,你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你喜欢刺激,你不会只遇到这一个杀人犯。我宁可你去做赛车手,至少赛场上的危险是可知可循的,而在这个大社会,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这里会不会发生爆炸案,那里会不会发生枪击案,一旦有这种新闻,你一定会第一个赶到现场!” 沈仲询提供选项:“辞职,或者换个地方,你可以做娱记,做杂志,照样可以写写画画,你外公也可以安心。” 江晋立刻道:“不可能!” 沈仲询说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外公养了你二十多年,他只有你这个唯一的外孙,你觉得你外公还能有几年可以活?不想把他气死,你就好好想想!” 多说无益,沈仲询懒费口舌。 江晋由沈洪山一手带大,灌注的心血可想而知,谁家的父母不疼孩子,不为孩子提心吊胆,更妄论是唯一的外孙。沈洪山近些年没有给过江晋好脸色,可谁都知道,沈洪山把江晋当宝,舍不得他日晒雨淋,害怕他开快车,现在,又要担心他遇到这种可以避免的莫名其妙的危险。 江晋心烦意乱,在马路上到处转圈,突然想起林初,他忍不住拨打了林初的手机,谁想居然关机了。 那头林初拱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车中的影像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 不知道嘴唇的温度是否能达到三十八度,如此滚烫,都麻痹了知觉。林初在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她半推半就,厚颜无耻。 即使她没有力气反抗,也能大声呼救,可过程中她只是不断缩在椅子里,任凭沈仲询对着她的嘴唇又吸又咬,到最后她竟并不觉得反感,只是下意识的感到委屈羞辱。 林初欲哭无泪,一团乱麻。 梦里她似乎对这事儿做出了总结,醒来后却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林初恍恍惚惚的前去上班,直到中午才恢复了些许精神。 食堂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关于昨天傍晚市医院恶性凶杀案的报道,已覆盖了南江市的所有频道,南江晚报再次受到瞩目,第一手的资料全在这一份小小的报纸上。 杨纯贝低头发短信,兴奋道:“又是江晋写的新闻,他太厉害了,我得恭喜他!” 林初僵笑敷衍,血腥的画面再次映现脑海。 下午两点半,单位召开会议,临市考察团将在两日后抵达,各部门的准备工作必须充足。 林初又要开始处理一堆琐事,临下班时领导让她和薛权去一趟湖海路的办事处,林初暗暗叫苦,这等于变相加班。 薛权有车,载着林初快速往办事处驶去,一路听歌打电话,轻轻松松仿似春游。 林初掐着手指计算薛权的女友数量,有一个人约在今晚八点,一个人约在今晚十一点,还有两个人约在明天,时间安排紧凑,约会地点也相似,不知哪天能聚在一起打麻将。 薛权挂断电话,瞥了一眼林初,唱到:“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其实我就一个林妹妹,为何我的林妹妹不对我理会……” 林初挪向窗边,支着下巴,对他无话可说。 车外的景物急速掠过,耳边的噪音扰人清净,林初又不由想到沈仲询,替自己找到了昨晚反常的原因。 她在最无助害怕的时候,沈仲询屡次出现,她依赖那份安全感,只是依赖安全感而已。昨天的状况又实在让她惊恐,沈仲询的吻和目睹凶杀案的事情一对比,就变得太微不足道了。 林初终于松了一口气,进入办事处后立刻将领导交代的事情办完,又提着一堆物品返回单位。 回去的路上她接到江晋的电话,约她共进晚餐,林初立刻拒绝,江晋不依不饶:“吃顿饭而已,一个人吃饭太冷清了,就搭个伙行不行?” 林初说道:“不行,我就想一个人吃饭。” 才说完,便听开着车的薛权高喊:“初初,我们晚上去哪儿吃饭?” 林初愣了愣,只听电话那头的江晋狐疑道:“你有约了?” 林初反应过来,顺势说:“对对,我有约了!” 挂断电话,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斥责薛权,薛权已笑着开口:“你看,拒绝人用这方法最直接了当,谁还没脸没皮的死缠烂打啊!” 林初噎了噎,干笑了一声。 整整一天沈仲询都没有联络林初,他褚钱和市区两头跑,晚饭时回了一趟沈洪山的住处,交代了他对江晋说的话,又让沈洪山给江晋一点儿时间,年轻人总有满满的激情,等到了事业倦怠期,不用他人多说,他也会主动离开。 沈洪山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反问沈仲询:“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 沈仲询淡笑道:“再过一段时间。” 沈洪山听他话里的意思,应当是八字的两撇都划好了,不由道:“那姑娘多大,做什么的,家事怎么样?” 沈仲询思忖片刻,答道:“这个月的集团内刊有她的采访。” 沈洪山挑挑眉,难得露了笑容:“那应该不错,我回头去看看采访,你现在既然谈恋爱了,就别光顾着工作,三十岁也老大不小了,阿晋一个人已经够让我头痛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 沈仲询点点头:“我知道。” 饭后沈仲询驾车来到关塘六区,驶到小区外时,他遥遥望了一眼关锦花园的方向,几番犹豫,仍是没有去找林初,只望她能在这两天想明白。 江晋在家中无所事事,见到沈仲询出现,他并不欢迎,只自顾自的回应电话那头的杨纯贝:“那就明天请你吃饭。” 杨纯贝惊喜道:“真的?你这个大记者终于有空了啊!” 江晋笑道:“再怎么没空也要请你啊,对了,明天顺便叫上林初,好些日子没见她了!” 杨纯贝拖长了音调:“林初啊——” 江晋一笑:“怎么了,你跟她不是关系挺好的吗?请不出来?哎,问你个事儿,她今天下班跟谁走的,还是一个人?” 杨纯贝笑嘻嘻道:“你问得可真是时候,她刚好跟个男人走的。”她怕江晋不信,又详细说道,“我亲眼看见的,她跟她们科室新来的一男人走的,那男人挺帅,家里有点儿背景,别的科室里好些女的都眼巴巴的盯着呢,没想到让林初抢先了!” 江晋蹙了蹙眉:“林初科室里的?她什么时候跟那男的有关系?” 杨纯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些,倒也没有说得太夸张,只是将那两人说得有些意味不明的暧昧。 江晋正听得眉头打结,突见沈仲询霍得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就跑了出去,江晋没空喊他,继续听杨纯贝口中的消息。 那头沈仲询愠怒下楼,掏出手机关闭备忘录设置的时间,一阵风似得冲去了关锦花园。 第24章 彼时林初正在吃火锅,施婷婷在只剩下过道大小的客厅里摆了一张桌子,从自己卧室拉来了一个接线板,插上两台电扇,火锅的热气和味道被吹得到处蔓延。 桑飞燕捞起一只鸡翅膀,上头还沾着血丝,她又扔了回去,继续聊天:“我跟我男朋友异地两年,现在想想,这两年过得其实也挺快,谁说异地恋注定分手,我跟他就好好的!” 施婷婷从冰箱里取出三罐饮料,说道:“你也别太单纯,男人一个人在外头放了两年,你们一个月也就见那么一次,他受得了?就不想要?总不能每次都靠自己解决吧,谁知道他有没有让别人帮忙!” 林初刚往嘴里塞了一颗贡丸,一个不慎咬到了舌头,痛得“呲”了一声,脸也红了。 施婷婷和桑飞燕两人聊天从不忌讳,她们觉得林初好相处,因此在她的面前也没有遮掩,聊了一会儿带“色”的话题,施婷婷问林初:“你是不是没男朋友啊?之前你腿受伤也没见其他人来看你。” 林初点点头:“我单身。” 施婷婷笑道:“那一定是要求高,就你这长相,少不了追求者!” 林初刚想谦虚几句,便听到一阵拍门声,桑飞燕离门口近,咬着金针菇说:“我来我来!”放下筷子跑去开了门,“吱呀”一声后只听她嘟囔,“我去!” 桑飞燕将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最精致的半边侧脸,含笑道:“你是……” 那人低声道:“你好,我找林初。” 火锅一直在汩汩翻滚,声音传进屋内,模模糊糊听不清楚,施婷婷高声问:“桑桑,谁啊?” 桑飞燕急跑回来,指着林初说:“去,一个帅哥,找你的!”房子规定过男士止步,再英俊的人都只能被挡在门外。 林初嚼着海带丝,舌头还有些疼,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找我?”她推开凳子往门口走去,疑惑得瞅向外头,乍见到沈仲询挡去了楼道里的大半光线,她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你怎么……” 沈仲询闻到屋内飘出的味儿,再见林初红艳艳的嘴,便知她们在吃火锅。他道:“打你手机没人接,我就直接上来找你了。”对门1101室拉着纱门,里面走来走去的是一个老人家,沈仲询不用费工夫,便找准了1102室。 林初的手机放在卧室里,也没有听见什么铃声。她止住心头的慌乱,镇定问:“有事?” 沈仲询往屋里瞄了一眼,水泥地和隔断间一目了然,看来林初的居住环境有些差,他蹙了蹙眉,只道:“在门口聊吗?” 林初在考虑是否将他拒之门外,继续回去吃火锅,沈仲询已转了身,走去电梯旁摁键,扭头看她:“走吧,我们下去说。” 林初不禁叹气,再三拒绝不管用,反而与他在车内做了那种事儿,恨他的同时她也恼自己,现下逃避也没有办法,总归需要一个结果。 天气虽闷热,夜里倒还有些风,携着微温拂来,消褪了些许燥热。 正是饭后散步的时间,小区里东南西北都汇聚了三三两两的人,小孩儿脚上的滑轮忽闪着红蓝彩光,炫耀般的在小伙伴面前穿来穿去,嬉笑间没有注意前方路况,一头撞在了沈仲询的腿上,未戴头盔的脑袋磕得嗡嗡响,痛叫一声便重心不稳的往下倒。沈仲询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竟将他提了起来,放稳后拍拍他的脑袋,尽量表现亲切:“痛不痛?滑的时候小心点儿!” 小孩儿也有礼貌,大声道:“谢谢叔叔!”扭头招呼小伙伴们跟上他,又泥鳅似得蹿到了远处。 沈仲询带着林初往凉亭走去,这里只点着两盏路灯,昏昏暗暗,周边停着几辆车子,围成一道天然屏障,鲜少有人会往这里看。 沈仲询开门见山:“你部门里新来一男的?” 林初一愣,不解道:“对,怎么了?” 沈仲询盯着她的表情,问道:“你今天下班跟他一起走了?” 林初吊起了心,第一个念头是沈仲询派人跟踪她,转而又想自己太无聊,分明是天方夜谭,这只是小说里的情节,却不想这情节在日后当真会上演,此刻她只道:“等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沈仲询觉得她并未想明白,原本打算给她两天时间消化,可他刚才竟没有忍住,直接冲来了这里。沈仲询沉眸看她,酝酿道:“林初,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不待林初回答,他立刻继续:“你认为昨天过后,我们的关系还没有改变?林初,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我希望你能意识到这点,并且和其他男同事保持一定的距离。” 林初匪夷所思,一时变了眼神,将他看做外来生物,脱口道:“沈经理,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沈仲询微一点头:“也许,但我自以为的,也是事实,我亲了你。”他撕破林初的面具,直截了当道,“你也并非完全抗拒。” 林初面红耳赤,立刻否认:“你胡说什么,昨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请你也别再提起!” 沈仲询担心她会恼羞成怒,索性转向最初的问题:“好,我不提,你跟那男同事是怎么回事儿?” 林初瞪眼看他,似乎已经生气,沈仲询朝林初跨近一步:“我从头给你分析,你妈妈逼你相亲,你一直看不中相亲对象,我的条件比你的相亲对象好得多,我也喜欢你,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并且我们的关系已经进了一步,这点你必须承认。现在,就算你没有喜欢上我,我也不希望你和其他男人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你的部门里都是女同事,只有你们主任是男的,现在这男同事应该是新来的,在你们部门的时间也不长,你完全可以和他保持距离,我最近经常要跑市区,你如果下班回来需要别人接,我可以去接你,不需要他!” 林初懵了懵,有些啼笑皆非,对于沈仲询自说自话的模样,她着实不可思议,胸口起伏道:“你想太多了,你真的想太多了,沈经理,我不管和谁在一起,谁接我下班,都和你无关,我们只是亲了一下而已,我就当被猪拱了,我告诉你……”她立时噤了声,捂着嘴后退一步,刚好抵到了凉亭的石柱,鼻头一热,那嘴唇一触即离。 昏黄暗沉的灯光掩去了几分忐忑微红的面色,沈仲询低声道:“别说气话,我刚才听说你今天下班的时候跟男同事一起走的,就有点儿不舒服。本来今天一天没找你,是怕你还在生气,想给你点儿时间,林初,我明天来接你下班吧,好不好?” 浓墨夜色下,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似在催眠,林初心跳如鼓,忍住打人冲动,涨红着脸又往后靠了靠,眼一闭牙一咬:“我不喜欢你,你别来找我!”说完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愈发气闷。 沈仲询压了压她的脑袋,只道:“算了,你先回去吧,等我电话。” 林初甩开他的手,顿觉对牛弹琴,气急败坏的还想再说,沈仲询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撂下一句“我赶时间先走”,便率先走出了凉亭,拐过弯就上了车,没有任何交代就离开了。 林初在原地愣了半响,实在琢磨不透沈仲询的性格,烦躁得直想抓狂。 沈仲询头一次学会逃避,林初三番四次地拒绝他,总归对他有些打击。他希望林初是口是心非,而不是真的不为所动,再呆下去,估计林初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与其两人又要闹僵,他索性先走一步,留给彼此一些余地。 林初没了胃口,也不回答桑飞燕和施婷婷的连番追问,敷衍了几句便洗漱上床,熬到凌晨才有了点儿睡意,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照常工作吃饭,林初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只是在见到薛权时她止不住的困惑,不明白沈仲询是怎么知道薛权的存在的。走出食堂时她遇到姗姗来迟的杨纯贝,被她拦住问:“今晚有没有时间?我约了江晋,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林初自然拒绝,杨纯贝也没有多说,兴高采烈的放她离去。 那头沈仲询高估了自己的空余时间,紧赶慢赶都来不及在四点钟到达林初的单位。他在公司里忙得团团转,直到三点半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往市区疾驰,一边拨打林初的手机,想让她多等一会儿,可半途接到同事的电话,有一份文件丢失了。 沈仲询将车停靠到路边,让同事在各个地方都找了一遍,同事慌张道:“没有,还是没有,怎么办,四点半要用了!” 时间紧迫,沈仲询没空教训对方的丢三落四,只好匆匆返回,他记得有一份复印件曾被他带去家中研究,应该还放在哪处地方。林初的电话迟迟无人接听,他无可奈何,只能发去一条短信。 回到家中后他跑进书房搜寻了一阵,又回到卧室去翻找。 自从搬来这里,他的活动地点大部分为书房和厨房,卧室里的柜子他鲜少打开。老式的家具都由木匠打造,光亮的雪青色漆面还有反光,雕刻和样式都是九十年代最流行的款式,只是毕竟不如现在的橱柜精致考究,柜子里面的木板总有些毛边,抽屉的缝隙也有些粗,一不小心就会有东西漏到下层。 沈仲询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果然见到一叠复印件被他放在里头,还有一些其他的纸张和烟盒打火机。 他抽出复印件,露出的边缝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卡落了大半,只露出了三角形的一个脚。沈仲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照片的材质,他顺手抽了抽,照片卡得牢固,纹丝不动。 他又打开下方的柜门,直接摸向抽屉底边,轻轻松松的就将照片扯了下来,端前一看,他的眉头紧了紧。 照片泛黄老旧,边脚上还有些褪色,背景似乎是多年以前的这栋居民楼,外墙不似现在,总有几处脱落脏黑。 照片上的林初稚气未脱,头扎马尾辫,身穿羽绒服,冰天雪地中,一只手插在身旁之人的口袋里,另一只手被对方握在嘴边,似乎在哈气,两人对着镜头,笑靥如春。 沈仲询突然想起林初说过,这间房子的主人对她很好,照片里的 第25章 林初看到短信时已经四点半,部门会议延长了半个小时,害得她手头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完成。 沈仲询的短信里说他今天有事儿,让林初下班先自己回家。林初撇了撇嘴,果断将短信删除。 她将工作整理清楚,打算带回家中完成,疾步行至单位大门,便见江晋靠站在机车旁,指着她对杨纯贝说:“你看,这不来了嘛!” 杨纯贝似有不悦,勉强笑道:“等你好半天了,我说你们开会还没结束,他非要等!” 林初一愣,早便忘了杨纯贝中午在食堂里曾对她说的话,奇怪道:“等我干吗?” 江晋立刻瞥向杨纯贝,杨纯贝赶紧解释:“哎,不是中午刚跟你说过一起吃饭吗,你不愿意,我跟江晋说了,江晋他不信,你跟他说说!” 林初这才想起,对江晋道:“我跟杨纯贝说过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江晋说道:“你怎么这么难请啊,不就一顿饭吗!” 林初笑道:“就一顿饭而已,干吗非要请我?” “朋友间吃饭有什么因为所以,咱们不是朋友吗!” 林初想了想,拍拍自己的单肩包说:“你看我包里装满了文件,一大堆活儿要做呢,真的没空吃饭。” 林初实话实说,江晋却恼了。 他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在医院里呆了一周,到处都能见到白布覆盖的尸体,来来回回都是消毒药水味儿,最后虽则独家爆料了重大新闻,却没人替他高兴,替他庆祝,也只有报社里的同事让他用奖金请了一顿饭,剩下的便全是杨纯贝的关心短信和电话。 江晋想让林初夸他一句,可林初似乎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情,按理杨纯贝应该向她提起过才对。 江晋不想再低声下气,索性不再理会林初,跨上机车让杨纯贝坐上来,对林初淡淡道:“行,下次你有空了我再请你!” 说罢,“轰”一声急速驶离了。 林初耸耸肩,千辛万苦的在公交车里挤来挤去,好半天才到达站台,走了许久才满头大汗的回到出租房。 天气太热,她并没有什么胃口,洗了一个澡后便开始工作,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完成一半时她才觉得有些饿,拆开泡面干吃起来,“咔嘣咔嘣”咬得脆生生。 搜索城投关键字的时候,林初无意中发现了最近的一条新闻,汇田北出事工厂的承租方正式向法院起诉南江市城投集团,消声觅迹许久的新闻再次被搬到众人面前,作为直属于南江市政府的国有独资企业,不顾环境建设、无视群众安危,进行暴力拆迁,这无疑是在几十年来南江城市建设的丰功伟绩上泼上了一道浓墨,又黑又臭。 林初蹙了蹙眉,抓起掉在键盘上的泡面塞进嘴里。按理来说,这件事故若非承租方的合伙人在南湖边闹事,事情早就被掩盖了下来,这也足以证明承租方原先是与城投谈拢的,可转眼却又在事故渐渐淡出人们记忆时,旧事重提,并且上告法院。林初百思不得其解,吃完泡面后仍是没有想通,索性不再想这些与她无关的事情,抓紧时间完成剩下的工作,熬到凌晨她才入睡。 虫鸣鸟叫的夜晚,一道道大自然的声音仿佛在上演合奏,有人辗转反侧。 褚钱这个原本的小县城,多年来并未得到南江市政府的重视,许多角落都保留着最陈旧的小镇风貌,这栋居民楼也见证了褚钱从县城转为辖区所走过的二十多年风雨,楼后方是一条黑水沟,中间用小树林阻隔,入夜后时常能听见蛙叫。 沈仲询躺在床上,手举照片反复端凝。 林初小时候便很漂亮,上镜的脸小巧白皙,带着一点儿婴儿肥,也许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总觉得无忧无虑。 可沈仲询现在不想看林初,他只想知道林初身边的男人是谁,举止太过亲密,沈仲询心绪沉沉。 他发送给林初的短信石沉大海,似乎无论他做多少举动,林初都将他屏蔽在外。 沈仲询并非厚脸皮,几次三番受挫,他也会不痛快,只是总被想要得到林初的欲|望盖了过去。 此刻他反反复复盯着这张照片,心里的怀疑、不甘、苦闷以及他潜藏的怒火一并爆发,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林初身边出现男同事,他可以直接跑去提醒,但这张旧照片,倘若摆在林初面前,是否会勾起她曾经的回忆?沈仲询不愿意。 思来想去,他决定暂时放下,也不去找林初,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思考。 周三过得风平浪静,没有谁的名字出现在林初的手机里,倒是薛权讨来了林初的手机号,莫名其妙问道:“你以前的号码也是这个?” 林初不解:“是啊,怎么了?” 薛权挑挑眉,并不回答,只从网上下载了一段铃声,用作林初的来电专属。 下午同事大姐让林初打电话找人,薛权成日到处晃荡,从不安分,需要他正经办事儿时总找不到人。 号码刚刚拨出,便听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响彻起了一句歌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外加后面一句,单曲循环似的连唱两遍,林初立刻醒神,用力摁断电话。 薛权转着手机慢吞吞的走进来,趴在林初的办公桌边上,嬉皮笑脸凑近道:“刚给你号码,你这就用上了?” 林初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同事大姐立刻招手喊薛权,让他过来处理事情,只是大伙儿看这两个年轻人的目光中不禁带了一丝异样。 这种单位里最怕的就是拉帮结派,只是林初职位太低,远远没到那条界限,因此她最怕的是排位第二的闲言碎语,林初敲响警钟,努力避开花花公子。 转眼天暗天明,周四终于到来。时间步入八月,单位里有同事家中是军人背景,建军节里她喜欢向别人吹嘘大院里的各种军衔。 林初在二楼会议室里换上旗袍,拉开布帘时那同事还在滔滔不绝,杨纯贝朝她耳语:“她倒喜欢炫耀,也不看看另外几个女生,不也是海陆空三军全占吗!”捂嘴笑了笑,她又说,“你说我们这破单位有什么好,大家都往这里挤,还到处都是垃圾味儿,人家国企貌似没这样吧!” 林初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是风水好。” 一行漂亮姑娘各就各位,头顶烈日恭迎临市考察团,陪同前来的市委领导当中有几人面熟,前不久才刚刚光顾过垃圾填埋场。 一滴汗从额角滑落,林初不敢伸手去抹,端端正正立在那里,视线时不时的与杨纯贝撞在一起,两人的眼中均是抱怨和无奈。 领导们悠哉游哉,背着手从东面逛到西面,好半天才行至林初所在的位置,林初终于能跨进阴凉处,替领导打开门进入展厅。 杨纯贝随同展厅负责人做介绍,林初便忙着端茶递水,走来走去,尽量避开摄影师的镜头。 有几步跨得大了,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紧凑得发出了两声脆响,有领导注意到她,笑道:“小姑娘别忙着倒水了,注意脚下的安全,去那边坐坐吧,没关系!” 林初羞赧一笑,竟有一丝受宠若惊,坐下休息自然不行,她倒完最后一杯茶,便站到墙边扮演木偶。 那亲切的领导和旁人在说:“三四年没来了,变化倒是大,老薛,你还记不记得当年……” 一行中年人开始回忆往昔,偌大的地方,他们反倒在展厅里呆的时间最久,临三点时才终于结束参观,那领导走过林初面前,还朝她笑道:“现在可以去休息了,看样子我们的到来,最折腾你们这些小姑娘啊!” 林初抿嘴一笑,顿觉某种被老师嘉奖的荣耀。 工作终于结束,林初和杨纯贝舒了口气,两人归心似箭,急忙跑回办公大楼。 杨纯贝换下旗袍,重新扎了一个辫子,说道:“哎,跟你说话那领导看起来真不错,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什么职位?” 林初说道:“我根本就没留心,一堆这个局一堆那个局,听得都乱了!” 杨纯贝笑道:“我也没仔细听,不过应该不是最大的。” 换完衣服后两人回到各自的部门,林初今天的工作量比较少,稍微磨蹭了一会儿便到了下班时间,刚收拾完准备离开,便见部门领导从外头赶回,拦住林初说:“晚上有没有事儿,没事儿就加个班。” 林初说道:“我今晚没事儿,什么工作?” 领导却道:“饭局。” 林初工作了整整一年,从未参加过任何饭局。 许多人都以为国企里只有“背景”这种潜|规则,却不知饭局也是其中之一,凡是需要盈利的企业,就没有不需要潜|规则的地方,垃圾处理在为城市做贡献,赚不到钱不代表不用赚钱,林初深谙此道,因此杨纯贝向她抱怨饭局时,她也见怪不怪。 只是这种事情向来轮不到林初所在的部门,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领导竟要带上她,林初不由忐忑,心里头七上八下,想要开口拒绝,却又怕言辞上有错漏,毕竟她前一分钟刚答应加班,后一分钟若找借口,未免太过明显。 领导催促说:“快点儿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也不会吃到太晚。” 林初干巴巴道:“我不会喝酒。” 领导说道:“不用你喝,坐那儿就行,快点儿快点儿,他们应该都上车了,放心,好几个姑娘呢,不光你一个!” 说罢,他转身就走,又催林初赶紧跟上,林初连再找借口的时间都没有。 地点定在南湖大酒店,一路过去需要时间。林初窝在副驾驶座上给叶静打电话,叶静还未下班,惊讶道:“要你上饭局?天哪,不会出事儿吧!” 林初自我安慰:“不会不会。”她故意道,“这样,我七点前一定没空,你要是实在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吧!” 叶静与林初相处四年,默契十足,立刻心领神会:“行,我觉得我这边儿一定要你帮个忙,到时候给你电话!” 林初安心不少,转眼便到达了酒店。 领导的说辞是,人数不够,让林初充数,因此与部门无关,领导的职位尚无资格参加。 其实到场的姑娘并没有多少人,两个面熟的姑娘属于总经办,另外两人林初没见过,但显然她们惯上酒桌,极为熟练。 总经办的小邹身材高挑,长相冷艳,为人却很好相处,拉着林初坐到一边,向她小声介绍:“另外两个是城投的,那几个局长就不用我说了,正经的都没来吃饭,不正经的也就这么几个。”她又奇怪道,“不过你怎么会跑来这里,还真奇怪。” 林初同样不解,只是她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林初长得生嫩,在酒桌上规规矩矩,只小口小口的抿低度数的红酒,众人摸爬滚打历练多年,一眼便瞧出了她的不同,虽觉奇怪,但谁也不会吭声。 下午曾跟林初说过话的领导坐在斜对面,酒酣耳热后室内温度上升,不知是谁起哄,让几个小姑娘起身敬酒,尤其针对林初:“她们可都喝过不少了,随意就行,你刚才可没怎么喝,太不尊重领导了啊!” 那亲切的领导立刻帮林初说话:“不兴欺负小姑娘。”他笑问林初,“看你有点儿小,今年多大了?” 林初心头早便咯噔一下,直觉自己今日犯了傻,她笑道:“二十五了。” 领导“哦”了一声,“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你刚毕业!” 大伙儿嗡嗡劝酒聊天,领导同林初说话,倒并未太引人注目,“有男朋友了吗?” 林初点点头:“有了,都快结婚了!” 林初猜想男人更喜欢干干净净的、年纪小的姑娘,她故意这样回答,兴许能消淡别人的几分心思。 可男人又不与她谈婚论嫁,谁管她说的内容。 领导先前刚为她免去喝酒,不一会儿便又转了话音,让她喝几杯,自然又有旁人起哄。 林初不能马上拂对方的面子,便慢慢的喝完了手中的红酒,又装作不胜酒力,故意晃了晃才重新坐下,事实上一杯红酒根本醉不倒她。 片刻后她又被劝了一杯酒,会看眼色的人已腾出位子,说着说着便让她坐去领导身边敬酒,林初实在不会应付,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小心翼翼的喝完第二杯,面上已经酡红,意识倒没有半分迷糊。 七点钟迟迟未到,她又回不了自己的座位,领导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闲聊,聊到最后,酒桌上的气氛已愈来愈热闹,领导的手也拍向了林初的腿,笑道:“年纪小小,能干倒是很能干,读书好工作也好,你爸妈一定为你骄傲!”说着,那手干脆覆在了上面。 林初面色微变,不由动了动腿,嘴上敷衍应答,对方的手却像生了根,沾在上面后还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林初立时泛起鸡皮疙瘩,不动声色的握起酒杯,笑着抿了一口,又猛地咳嗽起来,身子剧烈抖动,口中的酒水也滴落到腿上,那大手立刻撤开了。 林初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想那手顺势拍了拍她的后背,领导关心道:“怎么喝这么急,慢慢喝,慢慢喝!” 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一路拂下,林初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隔衣擦过胸衣带子。 林初背脊一僵,嘴角再也撑不起笑容,手机铃声一响,她霍得站了起来,抑制着怒气和恶心,向领导说了一声抱歉,便匆匆跑到了包厢外。 三楼的中餐厅包厢像是迷宫,廊壁上篆刻着游龙似的图案,一路延伸到餐厅前台。每一间包厢大门相同,高高置顶,拐来拐去都似在原地踏步,极易让人混淆。 林初见到一片游龙的白墙时晕了晕,捂着手机走得远了一些,忿忿道:“怎么找借口走!” 叶静问她情况如何,林初说着说着便委屈噙泪:“恶心死了,比我爸还老,居然摸我的腿,恶心恶心!” 叶静气道:“你就说家里有事儿,马上走!” 林初狠狠点头,抹去忍不住滑下的眼泪:“我马上走,大不了就被主任骂,我又不是做小姐的!”她气急败坏的转身便朝包厢走去,含着泪眼向领导说明情况,“我姐姐煤气中毒了,她邻居刚刚给我来电话!” 眼泪簌簌直落,看起来不似作假,领导并不急在一时,关心问道需不需要送她,林初自然谢拒,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包厢。 那头沈仲询站在弧形的拐弯口吸烟,先前林初的通话一字不落的灌进了他的耳中。 他这两日忙得抽不开身,原本只为了抽出时间想一想,谁知他根本连想的时间都没有,那张照片倒被他藏得非常妥当,他只偶尔瞄上一眼,林初的脸蛋儿总是看不厌。 沈仲询极力忍耐,又狠狠地吸了一口,见到林初擦干眼泪,昂首阔步出来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又往后面躲了躲,一路目送她坐进电梯。 重新返回包厢,旁人起哄道:“我们刚还说你是不是迷路了,要知道里头有厕所,你接完电话再上厕所也用不着这么久啊!” 沈仲询笑着敷衍了几句,举起酒杯一口闷干。 此番冯至在自家酒店做东,目的仍在项目招商,沈仲询并没有任何松口,一贯坚持自己的立场,冯至难免愤愤,却又不能硬来。 却不想沈仲询落座后主动问他:“出门后左拐,数过去左边第四道门,今晚里面是哪些人?” 冯至思忖道:“第四道门……六号包厢。”他挑挑眉,笑看沈仲询,“怎么打听起这个了?” 沈仲询只等他回答,并不吭声,冯至撬不出话,想了想便道:“临市的那些官儿!” 他说不出具体的人名和职位,只说是近期到达的考察团。 沈仲询蹙眉道:“我想知道今晚那间包厢里的情况。” 冯至一笑:“那还不容易,回头告诉你!” 饭局结束后众人前往下一个活动场所,沈仲询落后一步,听冯至转述六号包厢的情况,听罢后他面色沉沉,骤低的气压让周边的人不寒而 第26章 林初实在憋屈,没有人能抚慰她的心灵。 回去后叶静打来电话,知道她无碍后便说道:“你说,要是那人年轻一点儿,长得好看点儿,那倒还可以考虑,像你说的这么老这么恶心,我想着都想吐。” 林初蜷在床头,愤懑道:“要考虑你自己去考虑,现在是你恶心我了!” 其实叶静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假如对方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举止谈吐多些风度,林初虽然愤恨,但不一定会恶心到反胃,这种双重标准让人鄙视,林初压根儿不愿承认,只是在入睡前想到了沈仲询。 沈仲询的举动比那领导过分百倍,可林初没有那种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冲动,到最后林初含恨而睡,最后一个念头是,她宁可被沈仲询摸。 再如何怀恨在心,林初照旧要回到单位上班。 她昨天提早离开饭局,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待部门领导到达,她不禁提心吊胆,又想拿手中的圆珠笔插|进领导身体里泄愤。幸而领导一直没有找她,也许事情便就此揭过了。 同事们都不知道林初上饭局的事情,送走了考察团后她们一身轻松,继续喝茶看报纸,又商量双休日是在家带孩子还是出门逛街。 林初打电话回家,她打算周六去报名英语和会计课程,林母说道:“怎么想去学这些?” 林初回答:“我英语太烂,只有一个四级,学点儿英语肯定没错,单位里好多人都在私底下报各种班呢,年后有机会可以转岗。” 读书时她太懒,错过了许多学习机会,直到工作后她才开始后悔,一填简历便是空空荡荡。尤其现在身处国企,成日都只做些硬性的写写弄弄,有朝一日她假如离开这里,工作经验就等于一片空白,她又不再是应届毕业生,也没有企业会让她从头学习,林初也许杞人忧天,或者算是未雨绸缪,从现在开始制定计划,总是有备无患。 周末不能回家,林母难免不悦,又问她与上次相亲的那位老师是否有联络,林初这次毫不隐瞒:“打过一回电话,他好像不是很满意。” 林母问道:“什么?不满意你?” 做母亲的总认为自家孩子最优秀,林母也不例外。林初无奈:“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觉得我学历太低,年纪又小了点儿,工资也低了,他不太喜欢。” 林母嚷道:“开什么玩笑,你学历低工资低?现在刚毕业的能有你这份工资已经很不错了!” 林初每月的工资确实极低,餐厅服务员的工资也许都比她高一两百,不过她的年终奖还算丰厚,零零总总加起来,年薪倒也尚可,不见得比那位老师低多少,只是南江市物价太高,她实在没有多少存款。 至于学历,她着实没打算现在去考研究生,因此也无可奈何。 林母受了打击,暗自埋怨小姐妹介绍的不靠谱,打算自己去物色人选,怪只怪林初的部门里全是女人,她实在为林初操碎了心。 轻轻松松的工作一天,终于又到了下班时间,仿佛是算准了,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林初盯着屏幕上的姓名看了半响,见对方没有挂断的趋势,她才慢吞吞的接起,“喂。” 沈仲询问道:“下班了?” 林初“嗯”了一声,将单肩包的拉链拉上,又听沈仲询道:“我在你单位门口,你出来吧。” 林初杵在原地,不知道沈仲询又要做什么,正踟蹰不前,今日只现身了片刻的领导突然从外头进来,喊住林初:“哎哟我还以为你走了呢,还好还好。“ 林初一愣,还没问话,那领导已经解释:“刚刚好,一起去吃个饭,就是昨天的南湖大酒店。” 林初心头一紧,松开手机脱口道:“不行啊主任,我爸妈现在催我回家呢,来了好几个电话了。” 领导说道:“跟你爸妈说声加班,这吃饭多简单的事儿啊!” 林初立刻搜寻借口,又听手机里传来几声呼唤,林初蹙眉举至耳边:“我有……”还没说完,便听那头的沈仲询徐徐开口。 “你去吃吧,还是在昨天的六号包厢。” 林初怔了怔,前方领导在催促,电话里的声音低沉厚重:“放心,我晚点儿也会到,这种饭局你推得了一次推不了第二次,去吧!” 林初虽然诧异,可现在并不是问话的时候,但她莫名信任沈仲询,想了想,她便应了下来。 来到南湖大酒店,果然是昨天的六号包厢,林初四顾后发现小邹没有来,只剩下了城投的两个同事和另一些不认识的女人,也遍寻不到沈仲询。 林初褪去些许血色,那头已有人招她入座,位置就安排在昨日的那位领导身边,林初心生退意,可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借口脱身,她只能强自镇定,局促不安的坐下。 领导问她喝什么,又说:“气色不太好啊,你姐姐昨天怎么样了?” 林初闻言,立刻暗骂自己蠢到家,这么好的借口居然忘记了,可又想部门里的同事知道她家中并无姐妹,谎言也迟早会被拆穿。 林初干巴巴道:“情况不太好,昨天抢救了很久,我刚才本来想直接上医院的,不过被我们主任叫来这里了。”她看向领导,“所以我想待会儿能不能早点儿走,我姐姐没人照顾。” 领导笑道:“行行行,这点是一定要体谅的,我们先吃!”说着,他将椅子拉得离林初近了一些。 这次的饭局属于私人性质,听说是在座的一位领导请客,话里话外并不涉及公事,看来今日只希望众人吃喝尽兴。 林初如坐针毡,满桌的山珍海味都无法勾起她的食欲,领导问东问西,从工作到生活,慢慢问到了个人隐私,林初回答得模棱两可,眼巴巴地盯着时间以极慢极慢的速度行走,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领导夹菜给她:“尝尝这个,听说养颜,你这么漂亮,越吃越漂亮!” 林初笑了笑,举着筷子僵硬不动,也不知道这菜上面沾了多少口水,林初实在没法塞进嘴里。 正拖延间,包厢大门突然被打开,众人的谈笑声静了静,视线转向门外,只见为首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笑着开口:“我刚听说你们在这儿吃饭,吃得什么好吃的,外头都闻见菜香了!”说着,他同身后的两人一道走了进来。 林初捏了捏筷子,心头微动,目光掠过他身边的人,转而观察他。林初认得他是临市的一名领导,昨天曾一道来单位考察。 众人大笑,林初身旁那领导喊道:“老薛,早就叫你过来,你说有事儿,结果不还是来了这里!”他转向服务生,“快快快,再加几把椅子!” 老薛摆手笑道:“行了行了,我在隔壁包厢吃饭呢,和老沈叙旧。“ 领导困惑道:“老沈?” 老薛解释:“沈洪山,沈局,现在该叫沈总了!”他又指了指身旁的沈仲询,“阿询你还认不认识,都十多年没见过他了!” 沈仲询走前一步,颔首道:“张叔叔!” 领导立刻笑着起身,走向他们说:“这哪儿能不认识,现在真是个大小伙儿了!”他喊服务生加座,非要让他们呆这儿吃饭,“老沈也给我叫过来,这次去城投也没见到他,好不容易在这儿逮着了!” 老薛推他回座位,笑道:“别折腾了,我们那桌菜刚上齐!”一旁的沈仲询突然附耳朝他说了一句,老薛讶异道,“哦,是哪个?” 沈仲询指了指林初的方向,林初一直盯着他们,见状后不由提起了心,将筷子搁了下来,正襟危坐。 老薛笑道:“这还真是巧了,吃个饭还能碰到你女朋友!”他指着林初朝一脸不解的老张道:“那姑娘是阿询的女朋友!” 老张的面色一变,尴尬的看了一眼林初,强笑道:“居然是阿询的女朋友?这真是巧到一块儿了!” 沈仲询喊了一声“林初”,林初立刻站了起来,朝老薛含笑叫道,“叔叔好!” 称呼一出,老薛立刻眉开眼笑,招林初近前,又对老张道:“把这姑娘让给我了,我带到隔壁去给老沈看看!” 老张自然不会拒绝,只是面上多了几分菜色,却仍装作若无其事,与桌上的另几人一道去了隔壁。 老薛来看他们,他们自然需要回礼。隔壁的包厢里坐着沈洪山和市委的另一些人,许多都有些面熟,大家多多少少都曾共事,都是从基层一步步走来,从这座城市调到那座城市。 这间包厢的饭局也是私人性质,老薛本就是南江人,三十年前曾在沈洪山的手下做事,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又趣味相投,便也没有领导和下属的讲究,反而称兄道弟,桌上的人都是从那时一路携手走来,情意深厚,关系匪浅。 老张与他们的交情隔了一层,但同在官场,见面便如亲友,举起酒杯大声说了几句,大伙儿便热闹了起来。 老薛将林初招到身旁,煞有其事的介绍了一番,众人立刻朝沈洪山打趣,一问之下更是称奇,没想到昨天的考察竟将沈家儿媳带了过来。 林初局促不安地站在一群满是中老年人的包厢里,越是听下去便越心惊,最后老张撂下酒杯,笑道:“那小林就还给阿询了!”一行人告辞离开,重返隔壁的包厢,老张一出门就挂下了嘴角,大伙儿各个都是人精,他这次让沈洪山的儿媳陪酒,那些人哪能不清楚,不光拂了沈洪山的面子,更是让他处在了尴尬的境地,老张又懊悔又愤恨,昨天摸向林初的那只手一时发烫。 沈仲询牵起呆滞的林初,笑着同众人又介绍了一遍,又指着酒桌上的人让林初喊,林初礼貌的一一叫过,木偶似的被沈仲询牵去入座。 大伙儿夸了几句,又打趣沈仲询,笑他骗来了一个小女孩儿,沈仲询难得玩笑:“她比较难骗。”侧头看向林初,只见她面色微红,仍有些局促,沈仲询悄悄握住她的手,也不管她暗自使劲儿往外抽。 将这两个年轻人逗得差不多了,大家又聊起了其他,朝沈洪山说:“这次倒是换地方聚会了,这儿可不便宜,你这个月剩不了多少工资了!” 沈洪山朝沈仲询瞟了一眼,笑道:“不用我掏腰包,是阿询给找的地儿,随便吃,这臭小子难得孝顺一回!” 众人吃吃喝喝,话题大多围绕市里最近的动向,聊天内容积极向上,与隔壁的包厢大相径庭。 沈仲询替林初夹菜,低声道:“别拘谨,都是些叔叔伯伯,多吃点儿!” 林初偷偷打量四周,见大伙儿不再注意这边,她不由压低声音:“我要回家。”这里比隔壁更叫人如坐针毡,大家都信了沈仲询的话,将她当做了沈家的准儿媳,她更是注意到沈洪山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往自己身上划过,也不知他是如何想自己的,林初忐忑不安,却又不能和沈仲询撇清关系。 沈仲询又捏了捏她的手,“不能提早走,太不礼貌,你就当在自己家里吃饭,别去管别人。” 林初想了想,确实不能在这里任性妄为,她只好咬咬牙,味同嚼蜡似的吃了起来。 沈仲询时时刻刻都在照顾她,桌上众人官职在身,林初难免拘谨,总不敢夹菜,沈仲询便盯着她的碗,一旦空了便立刻替她夹一些,又问她爱吃什么,林初倒也不挑食,甜酸辣都能进口,吃了一会儿后她渐渐尝出了味道,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紧张。 一顿饭吃到八点都没结束,林初早已吃饱,现下只能干坐。沈仲询一边应付众人的问话,一边又怕林初无聊,时不时的低头与她说几句,如此直到九点,用餐才终于结束,一行人先行离开,沈仲询留下善后。 林初犹豫着想要先走,又不知如何开口,沈仲询仿佛窥到她的心思,若无其事的抓住她的手去前台签账,林初抽了抽,直到最后离开酒店,她都没能将手抽出,掩在月色下的脸不由通红。 沈仲询送她回关锦花园,又问道:“明天回不回褚钱?” 林初回答:“不回去。” 半响两人无话,等红灯的时候沈仲询才开口:“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让你去饭局。” 林初这才低声道:“谢谢!” 沈仲询睨了她一眼,捏了捏方向盘控制情绪,说道:“你要知道你长得不错,所以应该要学会保护自己,平时裤子穿得长一点儿,衣服的布料也可以厚一点儿。” 林初越听越不对劲儿,高温天里跑来跑去,她总不能穿得跟沈仲询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她穿得简简单单,也并不暴露,可听沈仲询的意思仿佛是她自作自受,林初不由忿忿,念在沈仲询费心帮她挡劫,她才咽下了这口气,一路听他循循教育,好半天才到达关锦花园,林初打断他:“你怎么知道这个事儿的?” 沈仲询慢慢驶进小区,回答道:“昨天我刚好在那里吃饭,看见你哭了。” 林初脸上一红,不由觉得丢脸,又突然想到沈洪山说吃饭的地点是沈仲询安排的,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计划,林初不敢询问,只是心中微觉异样。 车子停在楼下,沈仲询转头问她:“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林初如实回答:“没安排,就出门办点儿事。” 沈仲询道:“几点?我来接你。” 林初讪笑道:“不用了。” 沈仲询顿了顿,也没有再吭声,替林初打开车门,送她走到楼底,林初又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转身刚想走,却突然被沈仲询抓住了手腕,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唇上便是一热,林初吃惊一叫,猛地退后一步,却不想后头是楼梯,她一头撞在了梯延上,后脑勺重重一磕,痛得她又叫了一声。 沈仲询急忙托住她的后脑勺,小心翼翼的揉了揉:“很痛?” 林初痛得说不出话,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嗯”了一声便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与沈仲询的手撞在了一道,她又连忙放下,勉强开口:“不痛了。” 沈仲询又轻轻的揉了几下,垂眸盯着林初面红耳赤的脸,长睫微颤,小雀斑在昏黄的灯光下躲藏了起来。他忍不住欺身近前,用力托住林初的后脑勺,在林初抬眼的那一刻,迅速覆唇而上。 林初闷哼一声倒退,却早已被沈仲询锢住了脑袋,动弹不得。那唇舌烫如正午的烈日,一阵一阵的灼烧从唇线蔓延至两瓣相贴的缝隙,林初努力阖紧嘴,却仍被陌生的舌尖一点一点侵入,终于在沈仲询掐住她的双颊时缴械,被他顺利攻城。 林初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捶了几下,惶恐中那舌头碰到了她的牙齿,徘徊在那附近仿佛迷路,只左右搜寻,却在下一秒寻到了出口,猛地吸了一下,将林初的舌头也吸动起来,林初闷叫一声,突然听到了铁门外悉悉索索的动静,她心头一凛,又将沈仲询用力一推,沈仲询也反应过来,在那人进门的一瞬间,他立刻退离唇舌。 只是两人已经来不及分开,那住户惊讶的叫了一声,又马上捂住嘴非礼勿视,林初本能的垂下头,躲在沈仲询胸前不露脸,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沈仲询顺势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前,背对着住户的脸同样涨得通红,两人的心脏都快要蹦出胸口,甚至能听见“嘭嘭”的鼓动声。 直到电梯门阖上的声音传来,这两人才松了一口气,林初使劲儿推开他,沈仲询却故作镇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拂了拂林初的脑袋:“上去吧!”对林初怒气冲冲的瞪视,他视而不见。 林初用力挥开他的胳膊,涨红着脸咬牙切齿:“你滚!”说罢,她立刻绕去楼梯口,“噔噔噔”的跑了上去,只想逃之夭夭,连电梯都不想等。 沈仲询追到楼梯口,仰头看着她像兔子似得一溜没影儿,不知为何心旌荡漾,极想将她抓回来。 重新驾车驶离关锦花园,沈仲询不由自主的含笑回味,许久后到达临时考察团入住的招待所,他坐在车里往楼上看去,静静眯眼盘算。 第27章 招待所内静悄悄,也不知那老张住在哪间房,沈仲询仿佛将那几扇临街的窗户剜出了洞,愉悦的心情在记起昨日时渐渐殆尽。 回去的路上沈洪山打来电话,沈仲询蹙了蹙眉,调转方向往西宁路驶去。 屋内只开了一盏小灯,沈洪山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见到沈仲询进门,他招手让他坐下,问道:“那姑娘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沈仲询沉默不语。 沈洪山何等眼厉,这两人一进包厢他便觉出不对,此刻见到沈仲询的反应,他哑然失笑,摘下眼镜指了指沈仲询:“你还有这样的一天,闭门羹吃久了,索性来硬的了?那姑娘要是还看不上你,怎么办?” 沈仲询勾唇道:“没关系,我喜欢她就行了。” 沈洪山好笑地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也大概看出来了,这事儿是老张不厚道,你的性格我了解,别乱来!” 沈仲询点点头:“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过段时间再说。” 他既然已将林初视为自己所有,便必然不会让她受下这等委屈,老张是颗毒瘤,贪财好色全占,也许早被人盯上了也不自知,沈仲询想要推波助澜。 沈洪山了解他的脾气,顽固死心眼儿,总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若他人犯来,他也是睚眦必报、绝不手软。只是沈仲询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再者老张也气数将尽,老薛那头早便看他不顺,想来这事迟早都要成,不如随他去了。 沈洪山咳嗽了几声,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说道:“汇田北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市里新的任免也就剩下几个月了,关键时刻出了这样一起官司,有点儿棘手,我这边儿我自己会注意,你那里也小心些,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沈仲询手指微动,覆在膝上叩了叩。 南江市的人事任免就在近期,沈洪山尚未退休,到时是继续留在城投,还是调回政府部门,关键全在这几个月。城投是块大肥肉,每年都有大批量的政府工程扔来城投,而每项工程旗下更是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项目,利益冲突可想而知。 沈洪山掌握着几百亿资产,却一直勤政廉洁,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沈仲询对其中的关联也心知肚明,工作时自然也倍加小心。 那头林初在床上滚来滚去难以入眠,又抱来笔记本电脑看电视剧,活该她选择美剧,不一会儿便见男女主角在那儿激吻,衣裳也一件件剥离,转眼就滚上了床。林初看得目不转睛,关键时刻剧情就跳到了第二天,她捂着发烫的脸咬被纠结,脑中愈发混乱,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林初朦朦胧胧睁开眼,抓起手机瞄了一眼时间,打着哈欠起床洗漱,林母打来电话,告知噩耗:“昨天晚上我去跳广场舞,我们的一个旧邻居,就是那个胖胖的,跟我吵过架的王阿姨你还记不记得?她儿子刚刚留学回来,现在在五百强企业里面工作,还没有女朋友呢!” 林初想要仰天长啸,欲哭无泪得听完林母的一连串命令,又昏昏沉沉的拽着包下了楼。 却不想一出电梯,她立刻精神一振,逃也来不及逃,便被沈仲询喊住:“睡到现在?你准备去哪儿?” 林初手足无措,不知该跑楼梯还是重回电梯,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沈仲询昨夜睡在了市区,一大早便赶来这里,生怕与林初错过。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渐渐掌握了林初的性格,想见她不如直接找上门,一打电话她不定会找各种借口推脱。 沈仲询道:“你昨天不是说要出门办事儿吗?我送你去!” 林初脱口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沈仲询慢慢走近她,见她瞪着眼睛一脸防备,不由笑了笑,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声道:“今天又是四十度高温,你偏偏赶在大中午出门,想晒干?”说罢,便拉着她往外走。 林初扭了扭手腕,浑身不自在,耳朵渐渐发烫。她心中分明抗拒,可临到头,又仿佛有些不由自主。 迷迷糊糊地坐进车里,林初又开始懊悔,不知现在这样的状况算什么,她总觉得尴尬,又突然想到昨晚她分明让沈仲询“滚”,可刚才竟然不记得了,现在重新让他“滚”,不知行不行? 林初脑中一片混沌,胡思乱想神游天外,沈仲询侧头看了她几眼,心知她现在矛盾重重、心神摇摆,半响问道:“我们先去吃午饭?” 林初抖了抖,终于回神,小声道:“不饿。” 她才起床,确实一点儿都不饿,沈仲询却当她再次口是心非,不知道她要别扭到何时。 一路驶到一家中餐馆,沈仲询停下车,带着林初进去用餐。 林初吐了一口气,尽量不叫自己想太多,权当沈仲询是朋友,毕竟自己三番两次受他恩惠,林初如何也讨厌不了他。 沈仲询问林初爱吃什么,林初看了看菜单,便说随意。沈仲询从不铺张浪费,点了四道菜后就停了下来,见林初没有表态,他便让服务生去下单。 林初确实不挑食,捧着一碗白饭,四道菜都沾了筷,进食的模样乖乖巧巧,最后还将瓷碗里的米粒夹干净,节约每一分粮食。 沈仲询正在吃第二碗饭,瞅了瞅她的碗,笑道:“吃这么干净?要不要再来一碗?” 林初摆摆手,微赧道:“已经饱了,我习惯把米饭吃完。” 沈仲询挑挑眉:“跟你爷爷奶奶学的?” 林初奇道:“你怎么知道?” 沈仲询一笑:“老人家不都这样,我小时候吃饭,掉到桌上的饭粒我爸妈都要我吃掉,汗滴禾下土这句话打我懂事起就会背。”想了想,他挑起话题,“你跟爷爷奶奶感情特别好?” 林初点点头:“我小时候有一阵就住在爷爷奶奶家,感情肯定好!” 沈仲询不由想起那张照片,问道:“几岁的时候?” 林初笑道:“小学五六年级。”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垂下了头,似乎不愿再开口。 沈仲询若有所思,继续埋头吃饭,也不再问这个话题。 周末似乎遍地都是情侣,饭后两人穿行在马路上,街道两边总能看到成双成对的人,箍着腰搂搂抱抱,大热天也不怕晒出痱子。 其实林初并不是不愿恋爱,她只是想要谨慎的选择恋爱对象。如今前一个相亲对象再次告吹,林母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隔了一晚便挖来了一人,与其让林母不断折腾,林初不如按照她的择偶标准自己寻找,就像有时候叶静所说,身边多个男人,就像多头牛,至少下次搬家,她不需要花钱找苦力。 林初掐断胡思乱想,指了一个地方。培训机构就在南湖附近,地段在最为繁华的中心区域,报名费用自然昂贵,林初的年终奖终于用完了。 沈仲询有些稀奇:“怎么突然想学这些?” 林初敷衍道:“活到老学到老!” 以后她每周六都要来上课,想回家也只能抓紧时间,财力和精力都花在这上面,但愿付出能有回报。 交完费用,两人离开培训机构,林初想要回去,却被沈仲询抓住了手:“我们去逛街看电影。” 林初愣了愣,下意识的又抽了抽手,却如之前无数次那样,只被沈仲询抓得更紧了。沈仲询低声道:“就当我们在相亲,走吧!” 可哪有刚相亲的人就这般亲密,林初面红耳赤,又开始琢磨她和沈仲询的关系,自己是否要继续坚持反抗?可似乎无论她做出多少反抗,在沈仲询看来都当她在耍猴戏。 林初不再挣扎,乖巧得跟着沈仲询走去南湖边,只是脸上一笑不笑,正正经经,怎么看都不像来游玩。 四十度的高温天,沈仲询西装革履漫步在南湖边,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脖子也透不过气,连牵着林初的手上也满是汗水。 林初偏往大太阳底下走,手被拽得太紧,她不好过,也不让沈仲询好过。林初头一次正色道:“我很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所以我并不讨厌你,但说到喜欢,也远远没有到这点。” 沈仲询一愣,没想到林初会突然说这些,他以为林初会继续逃避。 林初继续道:“但我也不介意尝试一次,就像你说的,你的条件比我的相亲对象要好得多,我迟早都要谈恋爱结婚,现在早点儿看起来也没什么坏处。但是——”她用力抽了抽手,满手都是汗,还是抽不出来,“没有相亲对象会这样,既然你说了是相亲,是不是应该避免这种过度亲密的身体接触?” 沈仲询立刻松开手,欣喜林初的这番转变,她明明白白的给予了自己机会,好过沈仲询一头热,得不到半分回应,沈仲询心花怒放,两人站在烈日下开始正经谈判。 “我们可以初步交往,就像刚刚相亲认识的人,你的家庭我基本了解了,我的家庭也就那样,爷爷奶奶很早就退休了,我爸妈都是下岗工人,我是独生子女。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都住在乡下,我还有一个姑姑和一个大伯。“ 沈仲询细心记下人数,又问道:“还有吗?” 林初毕竟已有过三次相亲经验,索性将一系列以后将涉及到的问题全盘托出:“我没有谈过恋爱,当然大学里也是有人追我的,只是都没有到交往的程度,我的择偶要求其实也很简单,就希望对方忠厚老实,年龄差距最好在三岁左右,毕竟相差太大会有代沟。” 沈仲询心头一凛,汗水从鼻尖滴落,他解开一颗衬衫扣子透了透气,继续专心聆听。 “门当户对是最好的,对方条件如果太好,以后难免会有摩擦,总觉得自己会高人一等,我不喜欢这样。另外我的单位你也知道,扣除五险一金,我每个月薪水只有两千出头,年终奖有好几万,具体数目我就不说了,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沈仲询却立刻道:“没有,我们算正式交往了吗?” 林初抿了抿唇,揪着衣摆说道:“不算。”她憋了半天,红着脸说,“相亲的话,一步步来,不要像之前那样。” 她说得语无伦次,沈仲询却明白她的意思,一时有些悻悻,只能盯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 下午两点,南湖边人流涌动,大部分人都撑着遮阳伞,手拿冷饮惬意走动,只有林初和沈仲询异类似的站在道路中央,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两人却仿佛没有察觉,一本正经的你来我往。 说到最后口干舌燥,沈仲询盯着林初颊边的几缕湿发,努力抑制想要替她剥开的冲动,林初也在强忍心中的疑问,她极像知道沈仲询究竟热不热,憋了半天,问话还是咽回了喉中。 谈判结束,两人都热得头晕目眩,林初强烈要求回家,沈仲询虽然不舍,却想今天已有了神速进展,不能让林初对他反感,便不再勉强她留下,将她送回了关锦花园。 林初一回到房间,立刻拨打了叶静的电话,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内踱来踱去,将之前的情形一一道出,喊道:“我居然松口了,怎么办怎么办。” 叶静煞有其事:“天气太热,难免烧坏了脑子!”她忍不住大笑,“你还不承认你喜欢他,你要是不喜欢,你会突然松口?” 林初坐到床上,否认道:“都是我妈,她昨晚又找了一个相亲对象,让我下个礼拜和那人见一面,我一冲动,就这样了。” 叶静笑她净给自己找借口,又语重心长道:“其实这样也好,我以前还总觉得你心理变态,谈恋爱又不是拿刀抹脖子,没人像你算得这么仔细,你根本就在吹毛求疵,当初学校里追你的人也不少,再好的男生你都能挑出毛病!” 林初叹了口气,一时有些迷茫,也不知今日跨出的这一步究竟是对是错,总觉得恋爱有些遥不可及。 那头沈仲询开着车在街上闲逛,将林初说得话反复思量。年龄差距摆在面前,他束手无策,为今之计只能尽量与林初般配。 二十三岁的女生,仍留着一份在校园里的稚气,沈仲询却已经三十岁,被社会磨砺得老态横生。 可男人的三十岁,又哪里会老,反而是最吸引人的年龄。他开车来到南江大厦,寻到四楼男装部,径自走去几家大品牌,让导购替他挑选服装。 西装衬衫他不能丢弃,平日工作必须要这样打扮,只是闲暇时他可以穿得休闲一些,同林初上街约会也不会让她觉得丢脸。 如何将七岁的年龄差距化为三十岁,这也是一门学问。沈仲询的长相其实并不显老,只是惯常都以严肃示人,难免看来老成,褪去西装换上休闲的衣服,一举一动间仍透出凌人的严峻。 沈仲询并不满意,一旁的导购却春心荡漾,原本一对一的服务变成了二对一,两个年轻姑娘举着衣架细声细语。这年头花美男不难找,男人味却越来越少。沈仲询不言不语时双眼犀利,五官端正高大威猛,端得是一派正气,如今满大街的坏笑痞样,他是为数不多的“好人脸”,换在古时,便是侠客勇士,民族英雄。 沈仲询无知无觉,购下一大堆衣裤,在导购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回去后他申请了企鹅,打电话问林初要来企鹅号。 林初正在背英语单词,被他打断了记忆,报出号码后电脑咳了两声,刚刚通过审核,沈仲询便发来视频请求,林初抽了抽嘴角,将吊带睡衣的肩带拎了拎,说道:“不太方便。” 沈仲询蹙眉:“你房间里有人?” 林初回答,“没人,我准备休息了,不方便视频。” 沈仲询有些失望,只能盯着林初的企鹅头像。头像是一株向日葵,一抹阳光从斜处映下,尽显温暖。 林初仍有些冷淡,对沈仲询的问话只敷衍回答,视线拴在英语单词上,她趴在床头一心二用。沈仲询也不介意,听她偶尔念出几个单词,他顺便纠正林初的发音,见林初语气里多了几分欣喜,他又顺便教了她一些俚语,两人聊到最后,竟只谈论起了英语,直到手机电池耗尽,林初才挂断电话。 沈仲询毕竟公事在身,对他来说,并没有双休日这个概念,若非因为林初,他根本不会在周六去逛街买衣服,因此到了第二天,他再如何想见林初,也不得不返回褚钱,提前安排下周的项目进程。 林初倒没有对他的离去表现失落,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去南湖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又喊来叶静一起吃饭。 南江市这样大,遇见认识的人并不容易。两人刚走进一间餐厅,林初便见到江晋和杨纯贝坐在中间的桌子,杨纯贝手舞足蹈得说着什么,抱着江晋的胳膊越靠越近。林初不待看清江晋的表情,忙拉着叶静走了出来,叶静奇怪道:“干吗干吗,你不是去吃饭吗?” 林初低声道:“遇到熟人了,别妨碍人家!” 她拽着叶静走去对面的一家餐厅,却不想南江市小成这样,刚进门就见薛权迎面走来,一脸烦躁得毫不理会身后追来的漂亮姑娘。 薛权乍见到林初,挑了挑眉迎上前:“你们两个有必要一起找来?” 林初和叶静莫名其妙,只听那姑娘指着她们质问:“这两个是谁?” 薛权蹙眉:“你刚不是问我手机里那个人是谁吗?就是她们!” 那姑娘立刻摇头哭喊:“我不信我不信!” 林初和叶静极有默契的颤了颤,目送姑娘一路小跑出去。薛权朝她们一笑,挥了挥手一声不响的往门口走了,叶静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奇葩啊?你认识的?” 那头薛权听见问话,转头看了看叶静,脚步顿在门口,直到有人从旁边走过,他才回了神,径自出去了。 林初忍不住将薛权描述了一番,叶静咋舌:“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的人?劈腿成这样,也不怕遭报应!” 林初点点头,心中对薛权的不喜又添上了一分。 周末结束,痛苦的周一再次来临。时隔两日,林初上班的心境又变了变,工作起来愈发小心翼翼。也不知道领导是否获悉了周五的事情,对待林初时并不见异样,只是林初总敏感得觉得领导经过她的座位时,视线总不动声色的划过,林初不禁打起精神,变得愈发警惕。 中午在食堂吃饭,薛权捧着餐盒往她面前一坐,“昨天跟你一起的那女的叫什么?” 林初蹙了蹙眉:“怎么了?” 薛权一笑:“我想要她的电话!” 林初有些吃惊,找了一个借口,没有将号码告知。 下午薛权趁她不留意,偷偷跑去她的办公桌翻找手机里的电话簿,片刻后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林初对这一切却全然未觉,下班后挤车回去买菜做饭,夜里学习英语看美剧,睡足七小时后再次起床上班,如此忙忙碌碌直到周四,她已然快要忘记了沈仲询的存在。 下班时杨纯贝找到林初,约她周末去逛街,林初撑着阳伞往外走,推说周末有事儿,一路到达单位大门,林初猛地刹了步,震愕得盯着从车里走出来的沈仲询。 沈仲询上穿V领短袖,下穿休闲黑裤,从前掩藏在西装里的壮硕身材毫不遮掩的显露在外,装束焕然一新,连杨纯贝都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认出他是谁。 林初目瞪口呆,沈仲询打开车门,朝杨纯贝颔了颔首,看向林初:“上车吧!” 林初阖紧嘴,疑窦丛生地坐进车里,频频转头看向沈仲询,满腹好奇疑问都憋在喉中。 那头杨纯贝兴奋地拨打江晋的手机,神秘兮兮道:“你猜刚才林初上了谁的车?” 江晋正在报社忙碌,应付道:“谁?” 杨纯贝笑道:“上次南湖边的演出你还记不记得?上演英雄救美的那个人,民安的一个经理,叫沈仲询,就是他,刚才把林初接走了,看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江晋动作一滞,盯着电脑屏幕沉脸静听。 第28章 沈仲询带着林初往南湖驶去。 来前他已经安排好时间,四点钟准时接林初下班,五点左右驶到南湖附近的餐馆吃饭,饭后正值斜阳暮景,虽然余热未消,却也适宜散步赏玩,待到七点就去看电影,九点散场将林初送回,时间刚刚好。 沈仲询将行程一一道出,余光瞄见林初在偷偷打量他,他不由坐直了一些,竟有点儿紧张,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继续道:“至于电影,我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暂时没买电影票,到了那里你去选一下。” 林初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约会毫无准备,见到沈仲询的这身打扮,她更是错愕,欲言又止地瞟了又瞟,终究没有问出口。 沈仲询猜到她的疑惑,愈发觉得羞赧,突然有些后悔这身打扮,可又想五六年前他也是这样穿着,又哪里稀奇古怪,慢慢地安慰自己,他的面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行至餐馆,时间比预期的要早,里头只有零星几桌有人用餐,林初也没有什么胃口。 天气太热,她已经习惯了洗澡休息后再随便吃点儿,如此正式的晚饭,只有回到褚钱才有。沈仲询问了问林初,再一次收到一个“随意”的答案,他便自行点了四道菜,又叫了一杯冰饮。 林初咬着吸管享受冰爽的时候,林母的电话追来了,连珠帯炮道:“那个小许本来说礼拜六见面,我说你礼拜六要去上课,所以时间改在明天。明天你下班后赶过去刚好能吃晚饭。” 林初张了张嘴想要打断,无奈林母的嗓门太大,根本听不见林初的声音:“你记住明天穿漂亮点儿,早让你买几件裙子你不买,穿来穿去就只有上次那件。小许的条件特别好,你给我好好把握!” 不带喘气儿地说了一通,林初这才寻到空隙插话,也没注意到沈仲询已模模糊糊的听见了内容,面色一片阴霾。“妈,你先听我说!” 才听她说了这一句,沈仲询的手机也响了,他看了一眼林初,只想听她如何同林母汇报,可来电那方极少打他的手机,沈仲询又担心对方有急事,想了想,他接起电话,那头立刻窜出声响:“你在哪儿呢?” 沈仲询回答:“市区,有事儿?” 机车发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江晋应该刚刚下班。“有事儿,你具体位置在哪儿,我来找你吃饭!” 沈仲询瞟了一眼垂眸通话中的林初,说道:“我已经在吃了,什么事儿你说吧!” 江晋顿了顿,说道:“我想当面跟你说,你跟谁吃饭呢,这么不方便?”他笑道,“约会?” 谁想沈仲询竟“嗯”了一声,江晋闻言,一时语塞,半响才压抑着情绪问:“别告诉我你在跟美女约会,快说在哪儿,我来瞅一眼!” 沈仲询觉出江晋有些不对。 平日里江晋虽没大没小,从不喊他舅舅,可大多数时候见到他,对话都规规矩矩,毕竟辈分摆在那里。可今日他仿似在闲话家常,甚至多了几分调侃,沈仲询蹙了蹙眉:“有事儿就说,没事儿我就挂了。” 江晋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便撂断了电话。 林初也已汇报结束,不声不响的继续吃饭,沈仲询见她并不打算交代,微微不悦,又想今天第一次正式约会,还是别自寻烦恼了。 饭后两人按照计划去南湖边散步,划桨的船只排列整齐地停靠在岸,天际一片火焰烧成的云,红橙两色层次分明。 林初的小手近在咫尺,可沈仲询偏偏不敢去牵,放眼望去,哪对情侣不是牵手搂腰,只有他们二人中间隔着两拳的间距,像陌生人那样疏离。 林初倒是自在,见到街边的糖葫芦后她立刻上前买了一根,沈仲询叫道:“林初!” 林初拔下一根山楂糖葫芦,仰头看向他。糖葫芦颗颗圆润红艳,称在林初颊边,夺去了余晖的光芒,沈仲询原本想说街边的糖葫芦不卫生,话到嘴边,他又憋了回去。 心满意足地消灭完糖葫芦,两人又往电影院走去。 林初上周日才来此光顾过,没有多看便挑选了一部电影,又问沈仲询的意见。沈仲询就跟林初点餐时说“随意”一样,他对电影也从不挑剔,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看电影这个爱好,仔细想来,他只在念小学的时候踏进过电影院。 林初喜欢坐在前排,无奈暑期档外加七点档,看电影的人并不少,早便没有了前排的位置。两人寻到座位号,电影即将开场,黑黝黝的影院里噪音未消,等到片头曲开始放映,大伙儿才安静下来,林初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时不时地吸一口在外头买来的冷饮。 沈仲询看了片刻,兴趣缺缺,耳朵反而注意起了吸管悉悉索索的声响,饮料已经见底。他侧头一看,正见林初打开饮料盖,捏着吸管摆了摆去,似乎在对准位置,又用力吸一口,将盒底的果粒吸了上来,腮帮子嚼了两下,再重复之前的动作。 沈仲询心头一软,低声道:“还要不要喝?” 林初突然呛了一口,没料到沈仲询会突然说话,“不用了。” 沈仲询一笑,过了一会儿,他朝林初说了一句“出去一下”,猫着腰走出了影厅。 转眼一杯冰镇冷饮递到林初的面前,沈仲询说:“换了个口味,你试试。” 林初道谢接过,顿觉一种被照顾到的温暖,原本平淡的情绪被稍稍提了起来。 谈恋爱的人统共有几项娱乐节目?悉数数来,无非就是吃饭、看电影、逛街,周末去游乐场、朋友聚会,假期外出旅游。 林初和沈仲询恋人未满,娱乐活动更是枯燥,今天的一系列流程,平日里林初都是一人在做,现在无非多了一个沈仲询在身边晃来晃去,她其实没有太多感觉,只是多了一个人聊天,偶尔被嘘寒问暖,倒也不差。 沈仲询却不同,他与林初四日未见,已经极为想念,好不容易今天抽出了时间,他更是珍惜这每分每秒。当空白了近十年的单调生活里突然填进了一个姑娘,这种意义非凡、与众不同的滋味,让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丢弃,因此电影散场后他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而是找借口说肚子饿,拖延了约会的时间。 林初明日要早起上班,本想拒绝,可又想她不能次次对待相亲对象都这样冷待,毕竟这次的沈仲询是她自己选择的,而且她一看到沈仲询的这身打扮,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犹豫片刻,她便同意了。 两人吃吃喝喝了一个小时,沈仲询这才慢吞吞的将林初送回了关锦花园,到楼下时他问道:“明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林初一愣:“你明天还有空?” 沈仲询商量道:“明天不一定,进度快的话晚上能回市区,如果明天可以,我再带你出来。” 林初点点头。 沈仲询看着林初走近电梯,才依依不舍的重新坐进车里。 车子慢慢朝小区大门驶去,刚看到大门外亮堂堂的街道,便见一辆醒目的黑色机车停在保安亭旁,沈仲询挑了挑眉,见到江晋沉眼盯着他的车子,他终于确定了江晋在电话里不对劲儿的原因。 关锦花园正大门南面直通大街,深夜里仍灯火辉煌热热闹闹,北面则是一片暗幽幽的建筑外墙,沿路直走便进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沈仲询和江晋把车子停到建筑外墙旁,连街灯都没有的路上,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江晋嗤笑:“从四点到十点半,整整六个半小时,你跟林初是同事之间的加班,还是什么?” 沈仲询淡淡道:“约会!” 他毫不遮掩,连撒谎都不屑,江晋一口怒气梗在喉中,“你真是不错,明知道我喜欢林初,连撬墙角的事儿都做?我平常还小看了你——”他咬牙切齿,“小——舅——舅!” 沈仲询蹙眉道:“林初不是你的什么人,谁都有权追求她,我喜欢林初!” 江晋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你他妈的林初是我先认识的!” 沈仲询面无表情道:“所以?”他替江晋开口,“你先认识的,别人就没有追求的权利了?” 江晋冷哼一声,扭了扭脖子,又插起十指扭了扭手骨。 他不耐与沈仲询逞口舌之争,自傍晚接到杨纯贝的电话后,他从最初的不可思议到怒火中烧,期间情绪反反复复,将他折磨的几近疯狂,一面是至亲的背叛,一面是林初对他的不理不睬,江晋备受打击,涛涛的怒气止也止不住,“咔嚓咔嚓”几声响后,他低吼一声,挥拳直上。 沈仲询没有防备,一时来不及躲闪,左颊上狠狠遭受了一拳,甚至能听见骨头被击的声音,他吃痛后倒,江晋又趁势再挥一拳,将沈仲询击倒在车盖上。 江晋下了重手,沈仲询的脸上传来剧烈疼痛,幸而后车盖抵住了他下跌的重力,沈仲询有了支撑,立刻本能反抗,捏起拳头直击江晋面门,“嘭”一声将他逼退数步,江晋大吼一声,戾气直涌,红着眼连挥数拳,沈仲询不甘示弱,一边躲闪一边回击,重创江晋的脸和腹部。 两个岁数相加年过半百的大男人,正在做着世上最幼稚的事情——为女人打架。 那头林初正在同八卦的叶静通电话,大致汇报了一下约会情况,叶静失望道:“太简单了吧,完全没有高|潮起伏。”林初笑了笑,全然不知在关锦花园的大门外,正上演着一出跌宕的狗血戏码。 沈仲询有他独有的做人原则,秉公正义、遵纪守法,甚至还有谦逊、环保节能等小项,却唯独没有宽容。 他遵从适者生存强者为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万事亲力亲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获得最大的利益,商业竞争中没有情意可言。凡是他应得的,必然就独属于他,不退也不让。 何况他头一次这样喜欢一个姑娘,亲爹也不留面子。 沈仲询被汗水刺了眼,最后一记重拳挥在江晋的小腹上,手肘随即击向他的锁骨,顺势掀撞他的下巴,江晋无力还击,重创倒地。 沈仲询气喘吁吁地站定,低沉道:“记住了,林初现在是我的,你不如把心思留在工作上,随时准备被你外公送出国!”说罢,他一阵头晕眼花,看也不看江晋,径自驾车驶离了。 江晋顶着满脸淤青,撑了半响才从地上爬起。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好似未战先败,可一切先机分明都是他的,沈仲询只是阴险狡诈地钻了空子,一口浊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江晋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口水,阴沉着脸驱车返回。 身为导火线的林初一夜好梦,醒来时胃还有些鼓胀,昨晚明显吃撑了,做了几节操后才出门上班。 最近单位里的事情不多,考察团已经离去,市里也没有活动举办,大家都恹恹的困在火烫的夏日,无精打采也无所事事。 林初充分利用时间,为明天的会计课程做准备。读书时她曾经学过会计,因是选修课,她并没有苦心钻研,学习成效倒还不错,期末考试足有九十分以上,当时她曾考虑去考一张会计证,后来似乎是和其他的考试冲突了,她才没有继续下去。 现在重新捧起会计书本,她倒并不陌生,至少最基础的内容她温故了一遍就重拾了记忆。 预习了一天的会计内容,下班的时候眼前仿佛全是活蹦乱跳的数字和各种专业名词,杨纯贝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愣了愣,“晚上一定要一起吃饭,你太不够意思了,每次都叫不动你!” 林初笑着找了一个借口,这次杨纯贝却不依她,箍着她的胳膊便往外走:“今天我生日,我也不要你生日礼物,你也知道我家人朋友都不在这里,我那群同事又跟我玩儿不到一起,你陪我吃顿饭怎么了!” 林初听她这样说,根本无力再拒绝,又想沈仲询没有打来电话,他应该是脱不开身了,索性便应了杨纯贝这一次。 谁知到达杨纯贝预定的饭店,就见江晋坐在包厢里,脸上青紫瘀伤东一块西一块,乍见之下让人瘆的慌。 江晋替林初和杨纯贝拉开椅子,笑道:“终于把你这尊大佛请来了,想吃什么随便叫,今儿我请客!” 杨纯贝毫不客气,拽过菜单尽点贵价菜,一溜儿报了十道菜名,才问林初的意见。林初摇摇头,推开菜单问江晋:“你出什么事儿了?脸上这样。” 江晋勾了勾唇,替林初倒了一杯茶:“没事儿,被人摆了一道,我气不过,就跟他动手了!” 杨纯贝立刻插话:“你认识的都什么人啊,也太缺德了,我早就叫你报警了,告他伤人啊!” 江晋不理她,只看向林初:“你要吃什么?别光看不点啊!” 林初直说“够了”,不一会儿就上了一桌佳肴。 三个人吃吃喝喝,杨纯贝向江晋讨要生日礼物,江晋笑着说下次再给,又殷勤的替林初夹菜,拉着她问长问短。 饭后杨纯贝又缠着林初一起去唱歌,林初连连推辞:“不行不行,我五音不全,从来不去ktv!” 杨纯贝道:“那你就把你的第一次献给我了,去吧去吧,唱歌只有两个人哪里好玩儿。”说着,又凑到林初耳边,“我跟江晋又还没在一起,两个人会很尴尬的!” 林初哪能不明白杨纯贝的弯弯绕绕,杨纯贝虽然有点儿心机,人却不坏,平时在单位里也时常向林初提供其他部门的消息,教她提防谁恭维谁,林初也擅用起来,见到背景深厚的同事时自然而然多了几分热心,若论心机,每个人都有一些,林初不讨厌她,也乐见杨纯贝能和意中人开花结果。 现下杨纯贝态度强硬,林初也不好再推,只能随他们一道前去唱歌。 进入包厢,却只有杨纯贝一人举着话筒兴奋高吼,江晋叫了一打啤酒,坐在一旁沉默干喝。 杨纯贝唱了两首歌,又扯着江晋的胳膊让他唱,江晋淡笑着推开她,说了几句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拿起一瓶啤酒绕过中间的杨纯贝,问林初:“喝不喝?” 林初接过,小小的抿了一口权当解渴,最后连杨纯贝也喝了起来,举着啤酒又唱又跳,毫不冷场。 江晋耐着性子陪她哼了两首歌,便起身坐到了林初身边,与她碰了碰杯,又凑到她耳边大声道:“今天不是她生日,我故意骗你出来的!” 音响震动吵闹,林初一时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江晋又贴去她的耳边,微一动唇,便触到了林初的耳朵:“我骗你来的!” 林初这次终于听清了,又立刻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若无其事道:“你浑身都是酒味儿,讲得什么都听不清!”说罢,她又冲杨纯贝喊,“贝贝,我也唱个歌!” 杨纯贝盯着屏幕,将另一个话筒扔了过去,歌声依旧高亢,只是面上笑意浅淡。 不知过了多久,唱歌仍在继续,江晋喝了半打啤酒,握着话筒开始献唱,歌声竟意外的动听,磁性的烟嗓格外迷人,杨纯贝听得聚精会神。 林初想要看时间,翻开单肩包去掏手机,才发现手机在不停地震动,拿出来时震动停了下来,未接电话已有十二通。林初愣了愣,刚想回拨,手机便再次震动起来,她忙不迭地接通,捂着一只耳朵喊:“喂!” 沈仲询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听到那头接起,正想问林初身在哪里,却不想江晋的歌声透过话筒灌进了他的耳中,沈仲询一滞,问道:“你跟江晋在一起?” 林初听不清,起身往包厢外走去,沈仲询又问了一遍,林初回答:“对,你怎么知道?” 沈仲询的呼吸突然沉了几分,半响才道:“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挂断电话,林初返回包厢告辞,杨纯贝自然留她,问道:“怎么突然就有事儿了,你又想跑!” 林初笑道:“不是,我朋友过来接我,真的有事儿!” 说了许久杨纯贝才同意放行,江晋猛地灌完一瓶啤酒,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林初赶紧拦下:“不用不用,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们继续唱!” 可她哪里拦得住江晋,硬是被江晋拽了出去,刚进电梯便听江晋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沈仲询好上了?” 林初一怔,江晋盯着她说:“他是我舅舅,你想做我舅妈?” 林初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又听江晋继续:“还是考虑一下,做我的女朋友?” 电梯门“叮”一下开启,接连三个问题都无回应,林初逃窜似得跑出电梯,江晋紧跟其后,“你别装傻充愣,回答我!” 林初头也不回,说道:“上周好上的,做舅妈不一定,不考虑!” 江晋脚步一顿,一时没有回神,三个断句在脑中转了一圈后他才明白,忙疾步跟了上去,伸出胳膊想抓住林初,玻璃门外却突然跑进一人,滚烫的夜风被携带进来,他的手还没触到林初,林初便突然往前跌了几步,转眼就落进了来人的怀里。 沈仲询搂着被他拽入怀的林初,阴沉着脸看向江晋:“少喝点儿!”转身便想走。 他似是打劫,拖着林初疾速离去,江晋被玻璃门挡了一下,再推开时那两人已走了一段距离,他怒喝道:“沈仲询,你他妈的给我站住!”脚下一晃,他被阶梯绊了绊,再抬眼时林初已被塞进车内,沈仲询也快速进入驾驶室,车子转眼驶离。 坐在暗暗车厢内的林初终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盯着脸上淤青的沈仲询问:“你跟江晋打架?” 沈仲询铁青着脸并不回答,只道:“以后别跟江晋出来,那小子的脾气一上来,做事不通过大脑,你会吃亏。” 他没有明说是吃何种亏,林初却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尴尬的收回了视线,不再问这个问题。 一路驶向关锦花园,经过黑幽幽的建筑外墙时,沈仲询突然停了车,林初奇怪侧目,只听他道:“林初,你妈是不是又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你是怎么回她的?” 林初张了张嘴:“没怎么回……”她只是照实告诉了林母而已。 沈仲询蹙眉道:“你太招人了!” 林初不解,只见沈仲询欺身靠前,半明半暗中隐约能瞧清他脸上的青紫,与他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沈仲询低沉沉道:“我想亲你!” 林初瞠目错愕,呼吸滞了一拍,眼睁睁的看着那唇缓缓靠近,灼热的呼吸簇簇涌来。 第29章 沈仲询一手盖在林初的头顶,微一用力,将她的脑袋稍稍仰起,大半截身子都覆了过来。 林初紧张地咽了咽喉,当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她的呼吸也停顿了下来。 周围黑压压一片,不见半分人影,与灯光映照下的感觉不同,在黑幕笼罩的密闭空间里,这次多了一些安全感,高耸的建筑外墙护起了一道屏障,将旁人的窥探堵截在外。 沈仲询扶起林初的小脸,试探性的动了动唇,却察觉不到对方的一丝反应。一看之下才发现她双目瞪得浑圆,紧张得连眨眼都不会了。沈仲询喉里发出一声低笑,扶在她脸颊上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又将她的脑袋仰起了一些,攫住她的唇,克制得细吻起来。 林初屏住呼吸,静谧中似乎听见了鼓动的心跳,有节奏的起起伏伏。唇上的触感温热,每一次的动作都带着呵护般的小心,深怕吓到她似的。 林初撑不了多久,在耳根都憋红的时候,她终于卸了气,混着对方呼吸的空气涌了过来,携带着突如其来的力道,在她松懈的一瞬间,嘴唇被吞没。 林初始料未及,闷哼着闭紧双眼,浓浓的半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卷来,她防卫性地抵着沈仲询的胸膛,手心底下只隔着一件薄薄的衣服,滚烫坚|硬的触感缠住了她的手,挡也挡不住。 盖在林初头顶的大掌慢慢下滑,圈起她的肩头,将她紧紧拢了过来。沈仲询愈发觉得林初瘦弱,肩膀仿佛一捏就碎,小身子窄成了纸片样儿,他已拢得这么紧,却还觉得怀里空空荡荡,沈仲询不由用力,迫得林初彻底落进了他的怀中,两人贴得密不透风。 沈仲询仿似又饥又渴,抬起林初的下巴,像是将她的整张小脸都吞进了嘴里,舌头长驱直入,在勾住那软软的小舌时,他的呼吸乱了节拍,急促得像是即将引爆在燥热夏夜里的炸弹,不知在哪个时点,触到了哪条暗线,就会摧毁躁动不安的空气粒子,尤其是听着林初喉中的那弱弱的呜咽声,沈仲询的克制力愈发炸裂开来,不由自主的拢起了她的腰,不足他半臂的腰线,让他害怕稍一用力,便会折断。 林初皱紧眉头,恐慌得避让嘴里的纠缠,只是沈仲询的气息已蛮横地充斥了每一个角角落落,林初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大舌蔓过的地方好似触电,林初渐渐发麻,失去了知觉,只能被动的随他勾缠,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让人羞耻的吞咽声,血液直涌而来,林初热得昏头脑涨,她快疯了。 却不知将她锢在怀中的那人,才是真将要疯。 沈仲询的双臂越拢越紧,圈在她腰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拂动起来,大掌下的腰线没有一丝余肉,弧度紧合他弯曲的四指。沈仲询难以喘气,嗡嗡的空调在他的面前已然失效,汗水从额角滑落,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越吻越深,越搂越紧,到最后他竟将林初提了起来,似是要越过阻隔,搬到自己这边儿。 林初的闷叫声愈发大了些,臀部离开座椅的一瞬,她终于抵抗捶打起来,远处突然射来一道光,由远及近,刺得她颤了颤,拳头狠狠落在沈仲询的肩头。 沈仲询终于醒神,力道微松,立刻便被林初逃脱,前方的轿车霍得出现在视野里,亮堂的车灯将藏匿在黑暗中的车子暴露无遗,转眼又“嗖”的驶过这片角落,携走刺眼的光线,将那两人不留情面的从黑暗中拉回光天化日,又从光天化日扔回骚|动灼热的暗夜。 林初从头到脚,红得要滴出血来,她恼羞成怒,低叫一声捶向沈仲询,又将再次靠过来的沈仲询用力推开,转过身仓惶得去开车门。 沈仲询握住她的双肩,轻而易举的将她掰了回来,不顾林初的挣扎将她再次搂进怀中,低哑道:“你生气了?” 林初红着眼睛去推她,羞得想要找个沙坑埋了自己,一想到那辆开着灯的车子从旁边驶过,而他们却在车内做这种事情,她便止不住心惊肉跳,又愤又恼。 林初恨声道:“你恶心,你放开我!” 沈仲询贴住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嘬了一口,林初立刻把头一撇,掐着他的胳膊逼他松手。 沈仲询低声道:“别生气,是我没忍住。”他摁住林初的脑袋,又说,“刀刀,你打我两下,别生气。” 林初听到“刀刀”二字,脑子一炸,仿佛有什么关系在被迫改变,而她毫无决策权。 沈仲询低头看了她一眼,鼻尖满满的都是轻柔的气息,他心满意足,说道:“我不好,吓到你了。你回头跟你妈说一声怎么样?相亲那种事儿可以搁下了,现在有我。” 他倒还时刻记得这点,林初气得直想砸车。 面红耳赤的回到小区楼底,林初招呼也不打,径自下了车。回到卧室吹了一阵空调,整张脸还在火烧火燎似的,现下她对沈仲询生了恨,这点儿恨让她念了一夜,如果她真是一把刀,一定将沈仲询千刀万剐,可她究竟是恨什么,她又根本说不清。 沈仲询却比她清楚,两人在车中忘了情,林初被他人撞破,自然觉得颜面尽失,难免恼羞成怒。他又何尝不尴尬,车灯射来之前,他已经发现了身体的某种变化,从前的礼教被抛诸脑后,沈仲询自我反省,对着天花板面壁一夜,脑中浑浑沌沌的只有林初的馨香,反省失败。 第二天他算准时间来到关锦花园,等了片刻,果然见到林初从楼里出来,他立刻打开车门,林初却只狠狠剜了他一眼,急速往小区大门逃去了。 沈仲询一愣,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赶紧朝她追去。 林初哪里跑得过他,三两步就被他抓住,沈仲询一瞧她的脸,就知道她又羞了起来,不由愈发心怜,只字不提昨日,只说:“我送你去上课,别自己赶来赶去,小心中暑。” 林初垂着头扭捏了一阵,犹豫着是否要继续矫情,如果这么快便原谅了他,自己岂不是太随便了?可假如继续生气,她又要气些什么,昨晚分明是她默许的,责任起码也要对半分。 沈仲询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已将她拽回了车里,林初一吹冷气,立刻回过了神,正襟危坐,索性顺其自然,不再纠结。 两人都厚起了脸皮,只当做没事发生,一路行行停停,好半天才到达南湖附近的培训机构,沈仲询顶着一脸青紫将林初送进大厦大堂,说道:“你专心上课,下课我再来接你,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林初盯着他的脸,踟蹰道:“要不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晚上我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沈仲询道:“不行,我们要约会!” 林初忍俊不禁,抑制住嘴角的笑意,说道:“不是非得这样约会的,也可以缓一缓,你还是先把脸上的伤养好,否则你也不好上班。” 她费尽口舌,好半天才劝服了沈仲询,约会时间改在下周,沈仲询可以好好养伤,林初也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彻底钻出沙坑,否则她总觉得别捏。 两堂课的培训时间紧邻,地点无非是从这间教室转到那间教室,偌大的培训机构里人声鼎沸,大堆的人进进出出,有人报名有人面试,全都挤在周六进行。 林初专心致志的上课,两本笔记本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她也不和同学们搭讪,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下课时同学们都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有她和个别同学跑去老师面前提问,从考证到就业形势,将所需的信息一一掌握。 下课后夕阳低垂,林初在附近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又去超市买来一堆食物,慢吞吞的坐上了公交车,向林母汇报培训情况,又听林母说道:“你上次说是那样说了,但是你有前科,我后来想来想去,你的话也不一定能信,搞不好就是骗我的,又让你逃过一次,这哪里行!” 林初无奈:“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我又没有好处!” “那我去问问他?” 林初一听,急道:“别问啊,这种事情你跑去问,我会很丢脸!” 林母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男女交往时女方就该高傲些,不能让男方看轻了。 林母撑着伞穿过小路,语重心长的教育林初如何与人交往,抬眼就见楼旁的空地上停着一辆车,沈仲询关上车门,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往楼里走去,匆匆一瞥间,林母将他脸上的青青紫紫看得一清二楚。 林母惊讶的张了张嘴,立刻冒出了许多念头,心底生了怀疑的根,话锋开始转向男方的人品,“牢靠的男人一定是成熟稳重的,十几岁的学生才会做出打架这种事情!” 林初听得莫名其妙,敷衍着连连称是,林母慢慢到达三楼,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倒也没将看见沈仲询的事情告诉林初,只打算以后常来这里,方便暗中观察。 夜里林初窝在床上做习题,笔记本电脑里播放着美剧,她一心二用,眼睛盯着题目,耳朵听着剧中演员的对话,“滴滴”声响了六次,林初咬着笔头回忆步骤,慢吞吞的打开企鹅,消息框里只有两个字:视频。 林初蹙了蹙眉,还没回话,视频请求已经发送过来。 屏幕里的沈仲询换了一件白衬衫,不知坐在哪里,背景是一堵墙,脸上的青紫在摄像头里消淡了一些。 “你在做什么?”声音似乎也有点儿不同。 林初举了举本子,说道:“学会计。” 沈仲询一笑,也举起一个文件夹说:“我要办公。” 林初“哦”了一声,“那没什么事儿?” “没事。”林初刚想说关闭视频,沈仲询便道,“那你接着学习,视频就开着。” 林初瞪了瞪眼,“不用了吧?” 沈仲询低声道:“开着,不影响你学习。” 林初虽觉怪异,却也没有拒绝,倚着床头继续看起了书本,偶尔偷偷瞄一眼屏幕,只见沈仲询专心地处理手中的文件,头不抬眼不瞥,林初嘟囔了一声,也渐渐收起了心。 时间缓慢漏过,书本轻翻,制冷的声音时而骤响,时而悄静,南江市的夜里霓虹簇拥,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着枯燥生活外的惊喜剧目,一家团聚或者分离,情侣分手或者亲吻,医院里有悲欢离合,马路上有闲行纷争,最高处的飞机却不能看清底下的剧情,隔着山川道路、丛峦高墙,这座让人欢笑哭泣的城市,一边行着阻隔,一边行着牵引,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的惊喜是什么。 林初终于阖上了书本,一抬眼,立刻收进了沈仲询来不及躲藏的视线,林初心头一跳,笑道:“我结束了,打算睡了!” 沈仲询点点头,轻道了一声“晚安”。 生活很美好。 林初有工作,有住处,有食物,有让她前进的动力,还有一段让她有所期待的未来。 周日不能浪费,林初早起晨读,用过早餐后再次翻起会计课本,中午打扫卫生,下午一个人跑去看了一场电影,沈仲询打来电话时她撒谎道:“我在看书。” 沈仲询便不打扰她,抓紧时间处理手头的公务。 夜里两人照旧视频,不声不响的各忙各,期间网络断了一次,林初的画像固定不动,沈仲询立刻追来电话:“出什么事儿了?” 林初跑去客厅关闭路由器,又重新开启,说道:“没什么,路由器不太好,我重新开了一下。”又腹诽沈仲询脑门上长了眼睛,明明一直在办公,竟然这么快就发现她断网。 愉快的周末到底还是要结束,林初背上她的单肩包,继续奔波在忙碌的清晨。 新一轮的工作下达,城投将举行志愿者活动,大热天里众人开始东奔西走,林初也接下了一大堆活儿,忙得天昏地暗。 现在酷暑难消,单位里众人怨声载道,可领导的命令不能不从,志愿者服装定制、宣传海报和传单的设计,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琐事都一股脑儿的压了下来,连神出鬼没的薛权都被拴在了单位里,大伙儿起早贪黑,再也没有闲暇时间。 杨纯贝在食堂里逮到林初,向她抱怨江晋再次失踪,神秘兮兮道:“好像又是去哪里‘卧底’了,就跟我发了个短信,其他什么都不说,手机一直关机。”想了想,又道,“对了,他想去电视台工作,之前也一直在忙这个。” 林初笑道:“电视台应该比报社强多了。” 杨纯贝点点头,又与林初聊起了南江市的各大电视台。 林初没有告诉杨纯贝,江晋在之前曾发来短信,告知他在南江某郊区的黑作坊里面潜伏,林初看着那条短信心绪不宁,她不想与江晋再有联络,可她又不能阻止他单方面的行为。 沈仲询对江晋的事情只字不提,林初也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江晋的行踪,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告诉沈仲询,电话那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不愿从林初口中听到江晋的消息,林初一时讪讪。 月中,志愿者活动终于开始进行,林初跟着同事们上街宣传,顶着烈日发送传单,三百多名志愿者遍布大街小巷,路边的摊位旁人山人海。 另一边的“置地”志愿者们在为南江市民们提供各类保障性住房的咨询服务,城投旗下的各家单位倾巢出动,双休日又组织志愿者前往敬老院、孤儿所等地慰问演出,众人都忙成了陀螺。 沈仲询在保障性住房的咨询台前转了一圈,打电话问林初:“在哪儿?” 林初心不在焉:“敬老院……哎哎,那个箱子搬到那里去,吃的在里面!” 沈仲询笑了笑,知道她忙得抽不开身,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开车寻到了敬老院。 远远的便听见里头的笑闹声,城投志愿者们身穿统一制服,有人替老人们递食,有人聚在场地中央指挥排队,一旁的摄影师正在捕捉画面。 林初站在队伍前方,理了理衣服后抬首挺胸,不一会儿就开嗓高歌,革命歌曲慷慨激昂,老人们的情绪被渐渐带动,一起打着节拍哼唱起来。 接连唱完三首歌曲,敬老院内掌声如雷,林初挥手扇风,人群散开后才见到沈仲询站在阴影处,手上拿着一瓶水,不紧不慢的朝她走来。 林初从未与他在这样的公众场合见过面,因此沈仲询将矿泉水递来的时候,她立刻做贼心虚的往周围扫视,深怕被同事们看见。可大庭广众之下,西装革履的沈仲询实在太过醒目,早有同事认出他来,礼貌的喊了声“沈经理”。 沈仲询颔首回应,举了举手中的矿泉水问:“不喝?” 林初讪讪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喉咙顺间湿润,她仰起头猛灌起来,沈仲询让她喝慢些,又拿出纸巾让她擦汗。 林初咽下水,说道:“不要了,同事们看见不好!” 沈仲询蹙了蹙眉,抬起手来,作势要替她擦汗,林初连忙夺过纸巾,刚想责怪他,就见沈仲询转过身,往一旁的箱子走去,从里面拿出几瓶矿泉水,又取来几包纸巾,慢慢分发给林初的同事。 人人都享受到了这种待遇,林初便不再醒目,她不由舒了口气。 善后工作处理完毕,众人精疲力尽,直道磨难终于结束,林初也疲惫不堪,坐上车后忍不住抱怨:“这种鬼天气,天气预报明明说中旬以后会降温,是降了点儿,中间就下过一场雨,效果根本就没有!” 沈仲询笑了笑,又递过去一瓶水,林初收了话音,“咕噜咕噜”的又灌了起来,怎样都止不住热,脸颊仍是通红一片。 林初没有胃口,并不想去吃饭,沈仲询便带她去吃冰激凌,甜品店里情侣对对,沈仲询脱下西装,陪林初坐在临窗的位置。 林初舀着冰激凌问他:“你真的不吃?” 沈仲询摇摇头,林初一笑:“现在好一点儿了,吃完这个我们就去吃饭吧!”她虽然不饿,可沈仲询总要吃饭。 沈仲询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脸上的笑容不由深了一些,他也不叫林初劳累,吃完冰激凌后带她去隔壁的快餐店随意吃了一点儿,填饱肚子后见她实在没有精力去“约会”,沈仲询只好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回褚钱。 林初已经整整三周没有回家,今日因为志愿者活动,她向培训班请了假,趁着天色尚早,索性回家一趟。林母终于能见到林初,一大早就去菜场买来一堆菜,叮嘱她坐车小心,看紧钱包和手机。 林初握着手机不断应声,惹得沈仲询频频侧目,她不由对林母道:“好了好了,我要转车了,回家再说。”林母这才挂断电话。 好半天终于回到褚钱,夕阳低垂,已到了饭点。林初让沈仲询在路口处放她下车,解释道:“我妈看到你的话,我今晚就不用睡觉了,她一定啰嗦一天一夜。” 沈仲询能想象到林初描述的场景,便也没有不快,只牵起她的手捏了捏,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接你回去。” 送走林初,沈仲询慢慢往住处驶去,心中盘算着明天早点儿接林初,与她多相处一会儿。 车子开到居民楼外,沈仲询见到惯常停车的空地上已停放了一辆车,不由奇怪,转着方向盘往另一边的空地挪去。 走上楼的时候他听见楼上有动静,林初的爷爷奶奶喊:“慢慢开车,路上小心!” 有脚步声“噔噔”往楼下踏来,那人回应:“知道了,爷爷奶奶,你们快进屋!” 沈仲询打开大门,又朝后看了一眼,那人已经拐弯下来,步伐不疾不徐,年过三十的模样,一身休闲打扮,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见到沈仲询后他含笑示意,慢悠悠的便下了楼。 沈仲询怔在原地,将他的脸与那张老照片对应起来,岁月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模样俊朗依旧,只是气质中多了几分稳重内敛,时间如此神奇。 第30章 林初也这样认为。 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术就是时间,不能停止不能倒退,效果往往让人震惊,完美无瑕的脸上遍布皱纹,窈窕的身材转为臃肿,海啸地震摧毁脚印,高楼大厦平地起,爱人变心离去,顽童长大成人,千奇百怪的世界让单纯变成了世故。 林初扒着饭碗,呆呆得听林父说:“所以向阳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他爸妈毕竟上了年纪,儿子呆在身边总是好的。” 林母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林初,说道:“向阳这个人,以前老实巴交的,我都一直把他当弟弟看,要不是他管你爸妈叫爷爷奶奶,我都要让他叫我姐了!”她夹了一块肉,又说,“不过这次居然闹出了离婚这么大的事儿,都快奔四的人了,瞎折腾!” 林父一笑:“别把别人年纪往大里说,也就三十六岁,长得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我中午刚在街上见过他,真的一点儿没变!”他又叹了口气,“他爸妈倒是替他操心,琢磨着赶紧给他相亲,介绍一个姑娘。我看你最近总帮刀刀相人,有没有女的能介绍给他?” 林母想了想,点头道:“有倒是有,美珍她单位里有好些姑娘,不过向阳他是二婚的话,条件再好也不一定有人看得上他,再说他的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不见得!”林父说道,“样子摆在那里,又是个海龟,在国外的工作也好,之前在国外就买了房子,老向他们现在的新房子就是向阳一次性付款买的,好几百万呢!这种条件,怎么着也会有人看得上!” 林母又欲反驳,林初见状,忍不住插嘴:“老爸,他真的离婚了?” 林父“啊”了一声,“真的,具体原因倒没听说,反正是真离了!” 林初愣怔了一会儿,心中莫名叹息。 当年向阳和他的太太是大学校友,两人郎才女貌,理科男和工科女的爱情羡煞旁人,婚后一起出国工作,双双入职顶尖企业。前些年还听说向阳想将二老也接到国外,只是向父和向母年事已高,又不会英语,根本就不想折腾,只在逢年过节去国外探亲,顺便到处旅游。向阳夫妻忙于工作,期间也只回来过两次,一次在林初高考结束毕业旅游时,一次在林初大二全家去外省奔丧时,两次都没见着面,倒听邻居们说他们要多恩爱有多恩爱。 仔细算来,已过去了七八年,谁知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时间的魔术往往冷血无情。 那头沈仲询心神不宁,对着电脑一直发呆,时不时地掐算林初和那人的年龄差距。 林初今年二十三岁,那人看上去三十出头,差距绝对大于七,并不是林初喜欢的类型,沈仲询稍稍心安。 可视线又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手边的那张老照片,沈仲询晃了晃这张历史悠久的纸片,脑中开始描绘那年那月的雪景,林初青春飞扬,在最纯真的岁月里,身边有这样一位异性相伴,左思右想,他无论如何都痛快不起来,他想要林初的全部,那份“全部”里,绝对不能包括林初对他人的美好记忆。 现在他只希望那人快点儿消失,他不想在下次开门的时候再见到他,只是这个愿望落空了。 第二天上午,沈仲询等到十点整准时拨通林初的手机,问她今天几点回去,谁想林初小声回答:“家里来客人了,我走不了,到时候我自己回去吧,你别等我了!” 沈仲询蹙了蹙眉:“那你招待完客人再打电话给我,我送你回去,再一起吃晚饭。” 林初仍是拒绝:“晚饭我在家里吃,不说了,我爸叫我!” 她匆匆挂断电话,沈仲询尚来不及回应,听着那头急促的“嘟嘟”声,他失落难言,总觉得不安。 林初将手机放到一边,重新返回客厅,林父说道:“叫你半天了,跟谁打电话呢,快去切点儿水果!” 林初应了一声,赶紧去厨房切西瓜,端出来的时候正听林父说:“你阿姨一听说你过来了,急急忙忙就跑去买菜了,你说你来就来,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沙发边的地板上放了四袋礼盒,全是外文包装,七年未见的向阳如今已退去了阳光青年的模样,中规中矩的金属镜框下是沉静无波的双眸。向阳笑答:“这些都是我从加拿大直接带来的,不贵,就让你们尝个新鲜!”他看向一身长裙的林初,招手道,“刀刀过来,这都多少年没见了,长这么大了!” 林初笑了笑,走上前坐到林父身边,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向阳,“大哥,你走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大的,一直没长过个子!” 向阳忍俊不禁,“我走的时候你长了一颗蛀牙,医生说你糖吃太多,人家六七岁的小朋友才这样,你说你现在长没长大?” 林初磨了磨牙,当初补牙时的牙齿模型还储存在卧室的抽屉里,可她已经不记得那颗蛀牙是在左边还是右边,是倒数第三颗还是第四颗。 她心里低笑,看,神奇的时间魔术。 林母似乎将半个菜场都搬来了,走在四楼的时候就大声喊林初开门,家中三人一齐帮她提塑料袋,一人手里都有四五个袋子,也不知林母是如何神通广大地拎了一路。 林母笑道:“我们向阳好不容易回来了,吃多了汉堡包,这次一定要好好吃白米饭!” 向阳将塑料袋放进厨房,说道:“小阿姨,早知道我就去菜场接你了,这么多东西得多难拿,我在国外的时候也吃饭,很少吃西餐!” 林母打量他半晌,点点头:“应该是很少吃西餐,没见你长肥肉,电视里那些老外各个都是啤酒肚!” 林母动作利落,又拉着林初进厨房帮忙,片刻就炒了满桌的菜,一众待遇只在逢年过节时才有。 吃饭的时候她问起向阳离婚的事情,遭来林父几道横眼,林母敲敲饭碗:“我跟你谈恋爱那会儿去你爸妈家,就成天带着向阳玩,我跟他的关系不一般,你少唧唧歪歪!” 向阳笑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结婚七年,鸡毛蒜皮的事情太多,我跟她很少吵架,可是一吵起来就会闹大,过年的时候我们又大吵了一次,实在过不下去了才离的!” 林父可惜道:“你们这对多好啊,真没想到会这样。” 向阳淡淡一笑,侧眼看向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林初,往桌上扫了一眼,夹了一块油爆茄子放进她的碗里,低声道:“你最喜欢的!” 林初抬起头,压下心中的难受,将茄子往嘴里塞去。 饭后时间尚早,林父拾掇林初去看望爷爷奶奶。 她三个礼拜没有回来,家中老人一直念叨孙女,昨晚就打电话说要过来看林初,林父和林母哪能让老人家大老远跑来,便说让林初今天下午过去。 向阳起身告辞,又说:“我送刀刀过去,刚好车里还放了两袋吃的,昨天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落下了两袋,本来就打算今天再去一趟。” 林母自然留他:“让刀刀给你带过去,我们都这么些年没见过,好多话要跟你聊!” 向阳笑道:“别别,我爸妈可都跟我说了,让你们给我介绍对象,我现在暂时没这个想法,走为上策!” 林母愣了愣,哭笑不得:“哦,你自己心里早就有数了啊!” 一路将向阳送到楼下,林母还在说最苦父母心,劝向阳早日再婚,体谅家中二老,向阳只笑着敷衍,好半天才抽身坐进车里,林初也掏着耳朵钻进了副驾驶座。 一路往林初的爷爷奶奶家驶去,向阳问林初近两年的情况,又夸她能干本事,竟能进入国企。“我当初考了三次公务员,两次事业单位,没一次成功的,当年我要是能进国企,现在又会不一样了!” 林初笑道:“你第三次公务员明明考上了,只是那次刚好有人走后门,挤掉了你的名次!” 向阳摇摇头:“这就是没有考上,能被走后门的挤掉名次,那我的成绩也就不过如此,假如我考得是第一名,谁敢挤?谁也挤不了!” 要做便只做第一,第二名谁也看不到,林初从小就被向阳这样教育,小升初的考试她考了班级第二,全家都替她开心的时候,只有向阳泼她的冷水,逼得她后来发愤图强,中考时成绩全班第一,顺利进入褚钱重点高中。 事后想来,也全亏向阳的高要求。当年林初所在的小学师资力量薄弱,即使是班级第一的成绩,也不见得有多优秀,更何况是班级第二。林初的学习能力并不高,只能靠韧劲拼,拼进了重点高中,那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快要到达居民楼时,向阳侧头看了一眼林初,说道:“我跟你欣欣姐离婚,并没有什么外因,只是感情这种事情谁也没法估计没法预料,淡了就是淡了,也有很多夫妻白头到老,看到你爷爷奶奶的时候,我总是特别羡慕。” 林初点点头:“爷爷奶奶一路穷过来,现在也并不富裕,感情倒是一直好。”她偏头笑道,“你小心我妈明天就给你找来一个姑娘相亲,她最近特别热心做红娘!” 向阳笑着摇摇头,直道不怕林母的威胁,片刻到达居民楼底,昨天停车的空位上已停了一辆车子,他寻到了另一处空地停妥,这才随林初往楼里走。 走到二楼,向阳指了指自家大门:“我们家房子租给了一个男人,我昨天刚好看见他,不像是什么打工仔,有模有样的!” 林初抿嘴笑了笑,向阳将房客当成了打工仔,不知让沈仲询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林初和向阳进了屋,爷爷奶奶乐不可支,一边一个拉着他们聊天发问,又打量林初道:“怎么好像又瘦了,裙子都不合身了!” 林初低头看了一眼,说道:“哪有,这裙子买了太久,尺寸早就不合了!” 四人正聊得愉快,林初的手机突然响起,她侧身接听,那头的沈仲询问道:“晚饭一定要在家里吃?礼拜一开始我又得忙起来了,到时候没时间约会!” 林初对他如此热衷“约会”总忍俊不禁,笑道:“我在爷爷奶奶家呢,晚饭就在这里吃了,你别等我,吃好我自己坐车回市区很方便的!” 沈仲询诧异道:“不是家里来客人了吗,怎么跑爷爷奶奶这儿来了?”他这才听到电话那头的背景声,除了两道苍老的高嗓门,似乎还有另外的人,只是听不分明,是男是女都不知。 林初回答:“就是陪客人来爷爷奶奶家的!”奶奶拍了拍她的腿,让她继续参与话题,林初匆匆撂下最后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既然林初就在楼上,沈仲询便打算继续等下去,一想到自己的头顶上踩着林初的脚,沈仲询便觉温暖,一墙之隔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他将工作挪到了客厅,偶尔抬头看一眼天花板,再瞄一眼墙上的挂钟,耐性等待林初下楼。 天际暗下一半时他才听见动静,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他忙扔下文件走去门口,刚一开门,便见林初和向阳跨下了最后一级阶梯,林初含笑道:“你不用送我去市区,我自己回就行了!” 才说完,便见沈仲询沉脸立在门口,视线投在向阳身上,屋内的冷气从门里溜出,涌到狭窄的楼道,好似卷带着其他意味不明的寒气,汹汹的环住了那两人。 沈仲询打量了一眼第二次穿长裙的林初,勾唇道:“刀刀,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向阳微一挑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若有所思的看向面前这个叫出“刀刀”二字的大高个儿。 第31章 沈仲询说完,又朝向阳颔首示意,却只杵在原地不动,也不回屋拿车钥匙。 林初讶异过后反应过来,笑着介绍:“这就是租你们家房子的人,叫沈仲询。”又转向沈仲询,“他是房主的儿子,叫向阳。” 简简单单只介绍两句,向阳含笑伸手,沈仲询与他握了握,两人互相客套寒暄,沈仲询又问林初:“那我现在送你回去?” 林初见时间已晚,一来一回耗时太多,恐怕太麻烦沈仲询,便想再次拒绝,谁想向阳开口:“沈先生送你啊?那我先走了!” 林初和向阳先行下楼,沈仲询回屋拿上车钥匙,想了想,又将那张老照片取来,走到玄关时又犹豫了一下,最后将照片塞进了鞋柜的抽屉,这才匆匆往楼下走去。 林初站在向阳车边,背着双手仰头说话,多了几分憨憨的小女生模样,不知说了什么,向阳大笑一声,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故意将她的头发挠乱,林初躲闪着撇开头,双手胡乱挥了两下,面上忿忿不平。 沈仲询脸色几变,最后敲定了一个若无其事的表情,上前道:“聊什么呢?” 向阳笑着张口,林初立时大声打断:“好了好了,大哥你快回去吧,叔叔阿姨打过好几个电话给你了!” 向阳笑看林初,终究没有把话说出来,叮嘱了几句才上车离开。 沈仲询开着车往市区的方向行驶,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晚间路况,周日的回程旅客增多,各种车辆造成市区交通拥堵,他选择绕去空旷一点的远路,说道:“多开二十分钟,比堵车好!” 林初点点头,问道:“你回来估计要九点多了,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我坐车其实不累。” 沈仲询侧睨她一眼,笑道:“就是想跟你多呆会儿。” 林初愣了愣,羞赧的往车窗外看去,又听沈仲询问:“你今天一整天都在陪向阳?我看他跟你年纪差挺多,你们关系很好?” 林初笑答:“关系可好了,他小时候是我妈带着他玩儿,我小时候是他带着我玩儿。”她回忆道,“我小时候其实人缘很差,没有要好的小朋友,我又不愿意呆在家里,每天都只能看别人踢毽子跳牛筋,大哥看我可怜,一有空就会陪我。” 林初絮絮叨叨的讲述了许多童年回忆,向阳与她相差十三岁,她十岁的时候向阳已经大学毕业,也不知一个成年人是以何种心态陪小孩儿玩耍,身为小孩儿的林初竟也不觉得枯燥。 许是今天重见故人,勾起了林初太多记忆,她一股脑儿的说了许多,比如模仿家长签名被发现,她被向阳打屁股,再比如她从地上捡起同桌的自动铅笔,却没有物归原主,而是偷偷带回了家。 林初说道:“那次大哥拿了一根晒衣服的竹竿,直接把我反锁的房间门给撞破了,抓起我就打。他年纪轻轻教育小孩子反而是老一套的不打不成器,换作是现在这个年头,我可以告他虐待儿童!” 沈仲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突然冒出难以言喻的心酸,他头一次发现林初竟有这么多秘密。 孤独的童年,算是偷窃的经历,以及明明是住在爷爷奶奶家楼下,却能撞破她房间门的那个向阳。 林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连从前的污点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沈仲询悄悄看了她一眼,那张侧脸鼻梁挺翘,睫毛粗长,头发被她捋在耳后,几根不听话的细小长发蹿在颊边,说话时一晃一晃,真实得让人叹息。 沈仲询的表情渐渐严肃,心底隐隐约约察觉到林初的反常——她在向他交底。 最后林初呢喃似的低问:“你喜欢我什么呀?” 那个“呀”字轻轻的恍若错觉,带着忐忑不安和羞怯,沈仲询捏了捏方向盘,发现情绪难以控制,他慢慢将车停靠到了路边。 空旷的马路望不到尽头,两边是绿油油的草丛和菜田,隐隐约约能见到几栋农民房藏在菜田深处,稀疏的车辆嚯嚯驶过,在躁动的南江市,这里是另一条通往光怪陆离的幽静小道。 沈仲询解开安全带,侧身凝向林初,低声道:“一定要回答?” 林初原本只垂着头等待答案,闻言后愣了愣,不禁转头看向沈仲询。沈仲询淡笑道:“我三十了,是时候和女生交往,也是时候为将来做准备了。” 林初眼神微动,似有失望,沈仲询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自顾自的继续:“我将我的人生规划的很好,读书的时候绝不一心二用,升学的道路上一帆风顺。大二开始我到处实习,我利用了十年时间打下了经济基础,以后无论去哪里,我都不怕找不到工作,我的存款和投资足够我安安心心过上很多年。” 他低低道:“三十岁之前的道路我都走完了,以后的路我铺得很平坦,我将来的另一半可以做全职太太,我会让她只享受生活,而不是被生活指挥。我缺一个喜欢的女人,而你刚好出现。” 林初虽然极其现实,可她毕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一定也会偷偷摸摸的幻想过爱情,可现在听到的这些,恰好打破了她对爱情的幻想,她失落到了极点。她记得从前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话,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爱情,你只是恰好出现在男人想要安定下来的时间点,于是一段段羡煞旁人的故事出现了,所谓的专情男人也就此诞生。 但是,也许也是因为故事有了这个女主角,才会出现了一个男人想要安定下来的时间点。 沈仲询拉过林初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或者说,你刚好出现,我才发现我需要一个女人。” 林初定定地看着他,不言不语,手上只传来不属于他的温度。沈仲询继续:“你问我喜欢你什么?人与人之间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吸引,我们身边有许多朋友,这些朋友也许跟你趣味相投,也许只是因为利益,也许性格刚好互补,原因千奇百怪,友情归根到底,也是一种‘吸引’,这种吸引让你会和对方主动搭讪,不管是什么原因。所以爱情这回事儿估计也一样,我没有什么经验,说不出大道理,我只是喜欢你给我的感觉而已。” 林初不知不觉红了脸,一时心跳如鼓,一时又后悔自己冲动的问话,她笑了一声想打哈哈,“哎,快点儿开车吧,时间很晚了!” 沈仲询却不轻易放弃这次机会,低声道:“你问的我都说完了,公平起见,我也要问你,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林初抽了抽手,支支吾吾道:“什么什么感觉。” 沈仲询低笑道:“别想敷衍,我受得了打击,你告诉我!” 林初鼓了鼓嘴,憋了许久才口齿不清、不甘不愿道:“感觉不差!” 沈仲询听清了,却还故意问:“什么?” 连问几遍,林初终于受不了氛围,放开声音道:“感觉没想象中差!” 沈仲询笑了一声,猛地倾过界线,攫住了林初的唇,捧着她的脸固定住。 交往初时的约定早被他抛之脑后,林初本就属于他! 沈仲询重重的含弄,林初抓住他的胳膊,面红耳赤的阖眼承受,喉咙里总忍不住发出闷哼,沈仲询谋杀似得抢夺着她的呼吸,直到林初喘不过气,胸口起伏着蹭擦沈仲询的胸膛,沈仲询才缓下了势头,稍稍离开了一些,只咂弄般得嘬着她的唇,一下一下爱惜隐忍,低喃了几声“林初,刀刀”,称呼胡乱变化。 再次发动车子往市区驶去,两人都有些尴尬,沈仲询倒是佯装镇定,时不时的侧头问上一句,等来一道几不可闻的答复,他又再问一句,好半天才到达关锦花园,车中似乎还荡漾着两人先前交缠在一起的呼吸。 回到卧室,林初捂着发烫的脸呆坐了一会儿,向阳突然打来电话:“到家了?” 林初“嗯”了一声,拽着床单心神游离,向阳说了一阵,最后道:“好好工作,别太累了,要懂得保护好自己。我看你比以前瘦了很多,我现在正准备开公司,以后你要是不想这么累的工作,就来我公司里,待遇不一定比国企差。” 林初心头一暖,道了一声谢。 南江市终于要进行人工降雨,新闻主播在那里重复描述千篇一律的天气状况,前些日子下过一场暴雨,短短十几分钟,地面又像锅炉似的冒起了蒸汽,再不下一场雨,满街的植被都将干枯。 沈仲询却好似已经沐在了雨后的空气中,胸腔里有一种滔天般的雄心壮志,工作愈发得心应手,酒量也渐长。 夜里和林初视频,林初问他:“你喝酒了?” 沈仲询一笑,眼睛倒是尖。“喝了一点点。” 林初蹙了蹙眉:“你最近好像经常喝酒,工作关系?” 沈仲询点点头:“城投和旅投又往项目公司里注入了一笔资金,现在两边的关注点都汇在了这里,大大小小的一些公司和政府部门里的人情往来也就越来越多了。” 林初不懂这些,沈仲询也只想将他正在经历的事情与林初分享,并不需要她懂。林初静静地听他讲述,偶尔好奇地问上一句,只要不涉及机密,沈仲询都会耐性回答,说到南贵餐饮集团的时候林初皱起了眉头,问道:“市场部?市场部的什么人?” 沈仲询挑挑眉,并不问她为何问起这个,只回答:“副经理,今天是他来,他们经理没有来。” 林初“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说。 周四傍晚突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覆在南江市的上空,卷起的风也褪去了炙热,丝丝凉爽拂过大街小巷。 林初等着施婷婷回来开房门,衣服都晒在阳台上,大风大雨一定淋湿。 闪电和响雷一阵阵划过,劈裂震天的巨响后,云层终于炸开,泄洪般的倾盆大雨汹汹坠地,远处的桥梁融进了朦胧雨夜,灯光被糊成模模糊糊的一片。 沈仲询打来电话说快要到达关锦花园了,林初说道:“外面雨这么大,你别赶来赶去了!” 沈仲询说道:“都快到了,我刚去的一家饭店,那里的小龙虾特别好吃,你不是爱吃辣吗,我打包了一份给你尝尝!” 林初靠去床头,馋得肚子叫了一声。电饭煲里闷着一道腊肉,这是她今天的晚饭,再加上一道小龙虾,实在是一种享受。 挂断电话,她跑去外头打开电饭煲,抓起一块肉解了解馋。 施婷婷和桑飞燕终于下班回来,两人都成了落汤鸡,互相埋怨:“我还以为你带伞了呢,一直在公交站台等你!” “我也以为你带了呢,我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提醒过你,我那把伞不是坏了吗,还没拿去修呢!” 林初赶紧打断她们:“钥匙钥匙,我要去收衣服!” 施婷婷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立刻冲进卧室。阳台门没有关上,雨水早被烈风刮进了屋内,水泥地的颜色深了一片,卷飞的床帘也湿漉漉的。 林初赶紧去抢救衣服,好半天才抱回一堆被雨水浸透的衣物,她只好垂头丧气的重新去厨房洗刷,又听那两人在抱怨这场人工降雨。 林初笑着直摇头,慢悠悠的洗完了衣服,她又捂着饿得直叫的肚子去吃了几片腊肉,等了许久都不见沈仲询到达,她不由奇怪,又守了片刻,林初忍不住打了他的电话。 响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接起,出现忙音后她挂断电话,又再次重拨,直到即将出现第二次忙音,那头才终于接起电话,一道女声传来:“喂?” 林初一愣,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确定是沈仲询的名字后她才狐疑开口:“你好,我找沈仲询。” “阿询啊——”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背景声杂乱吵闹,辨不出她在哪里,“他现在有事,我待会儿让他回你电话行不行?” 林初干巴巴道:“行行。”那头立刻一声不吭的撂断,林初连“谢谢”都来不及说。 怒气涛涛的大雨越落越猛,敲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燥热的南江市突然变天,连林初的心也跟着凉了起来。 第32章 林初傻坐在床头等了一会儿,估计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她才去厨房端出腊肉和米饭,窝进房间吃了起来。 原本分明饥肠辘辘,可现在却只吃了一会儿便没了胃口,幸好她蒸得不多,勉强能够吃干净。 饭后洗碗洗澡,从热气腾腾的卫生间里出来,她又一次汗涔涔,站在空调底下吹了许久才缓过来,可手机仍是静悄悄的。 南江市的人工降雨持续三天,只在傍晚时分落雨,白天仍旧晴朗。 昨晚一夜闪电暴雨,清晨果然凉爽不少,不过一到正午,时间仿佛又倒退回了之前。林初在办公楼里到处转悠,走了一间又一间办公室收集先进事迹材料,被某领导逮到后又做起了邮差,忙得连午饭时间都没赶上,跑去食堂后只能吃些剩菜剩饭充饥。 有时候她看到办公室里的同事优哉游哉的喝茶看报纸,心里便会忿忿不平,那些人或者出身好,或者嫁得好,随便安到一个岗位上,工作内容只有她的一个小拇指大小,而她需十指齐上才能在这里生存。 可捧着茶杯站在窗前喝水的时候,她又平复了心情。她这份体面的工作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楼下的工人们只能在烈日下暴晒,偶尔领导来慰问,他们还要口是心非的说“不辛苦”、“单位好”、“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林初想到此处,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觉疲惫无力。 手机安静了一整天,下班时铃声大响,林初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来,见到来电显示后不由失望。 叶静喊道:“明天陪我逛街买衣服,我都一个月没添新衣服了!” 林初算了算,叶静从年后开始零零散散向她借过四五次钱,打胎的后期费用扣除后叶静还欠她七八百,林初提醒道:“姐姐,你还有七八百的外债呢,有钱先还我,我现在都掐着过日子,存款全没了!” 叶静说道:“哎,那你少看两场电影嘛,我都一个月没买衣服了,好不容易攒了这么点儿钱!” 林初恨恨道:“你太厚颜无耻了!”叶静嘻嘻一笑,林初无奈,“我白天没空,晚上能逛街。” 两人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公交车也已到达。 林初寻到座位,手上晃着手机犹豫不决,公车走走停停,那司机似乎喜欢急刹,林初往前扑了两次,胃里一阵恶心,不由念起了沈仲询,车子无论开得多快,沈仲询都能驶得四平八稳,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焦躁,做事也向来有头有尾。 这样一个稳如泰山的人,不该没有交代,而接电话的女人,她尽量让自己相信对方和沈仲询并没有其他的关系。 林初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拨出电话,听着有规律的“嘟嘟”声,她的心跳也有节奏的扑腾跳跃。 嘟声响得越久,她的心就愈发低沉,直到快要忙音时,话筒里才传来了声响,林初心头一凛,试探道:“喂?” “林初。”沈仲询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浑厚。 林初却是松了口气,深怕那声音不属于他。“你昨晚怎么没来?” 沈仲询疲惫道:“对不起,出了点儿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刚阖了会儿眼。” 林初刮弄车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指纹,她又抹了抹,指纹反而愈发混乱。林初低问道:“出什么事情了,方便说吗?” 沈仲询顿了顿,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在做其他的事情,半晌才有呼吸从话筒里传来,林初听他回答:“江晋住院了,被人捅伤,昨晚做了手术。” 林初怔了怔,手指停在了玻璃上。 江晋于上周消失,前往郊区的黑作坊进行卧底探访,昨天被好心的路人送往了医院,据说是在城东远郊的一片树丛里发现了他,当时腹部受伤,满身是血,连泥地的颜色都变成了深红。 沈仲询在半途接到家中的电话,立刻调转方向前往省第一医院。沈仲贺出差在外,沈洪山在得知消息后立刻晕倒,家中只有他一人主事,又要应付民警,又要随时和医生交涉,根本无暇通知林初,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小时,又被林初的电话吵醒。 林初担忧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仲询叹气:“手术还算顺利,之前醒来了一次,现在一直在睡。” 沈仲询低声讲述状况,疑犯应该是黑作坊里面的人,警方已经开始调查,报社里的同事今天也陆陆续续的前来探望,沈洪山醒来后立刻打电话去报社,替江晋辞了职,待江晋醒来,还不知道事情会闹成什么样。 林初正在犹豫是否要去医院看看江晋,沈仲询已经开口:“你晚上要是有空,买点儿水果来趟医院吧。” 林初与他的关系已经半公开,何况她与江晋也算朋友,论情论理,林初也应该来一趟。 林初倒没想到关系层面,只觉得江晋和她是朋友,只是担心沈仲询不快,她才起了犹豫,闻言后不由松了口气,下站一到,她立刻下了公车,重新换乘前往省一的车子,又在医院附近的水果店里买了一个水果篮,这才按照沈仲询所说的楼层寻了过去。 林初看了看病房号,轻轻敲了敲门,门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标志的女人脸,她不由一愣,只听那女人道:“你就是林初吧?快进来!” 林初踏进病房,礼貌地自我介绍,那女人说道:“阿询去看他爸爸了,我之前才想起来,忘记告诉阿询你给他来过电话了,对不起啊!”她又说,“对了,忘说了,你昨晚的电话是我接的,我是阿询的大嫂,昨晚他把电话落在医生办公室了,我去替他拿的时候你刚好就来电话了!” 林初一笑:“大嫂好!” 文佩如让她随便坐,又说了一些江晋的身体状况。江晋的伤势有些重,幸好发现及时,送院又快,没有造成大碍,只是麻药过后仍在昏睡:“医生说没事,半夜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发烧了,又弄得大家瞎忙了一通,阿晋的身体向来好,一定能挺过去。” 病床上的江晋面无血色,早没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林初心中感叹,又安慰几句,许久才见沈仲询从外头回来,文佩如赶紧起身:“爸怎么样了?” 沈仲询摇摇头:“状态不太好,今天集团里有事,他又急急忙忙赶回去了,说是晚上再过来。”他走去林初身边,低声道,“来了?” 林初见他面色憔悴,胡子拉碴,一时微愣,被他拉住手的时候才回了神,一旁的文佩如说:“我去买点儿吃的回来,顺便问问朱阿姨有没有做好饭,你们先聊!” 病房里没了声响,沈仲询靠在沙发上,紧紧握着林初的手,林初小声道:“你是不是累坏了?” 沈仲询轻应了一声:“还好,睡了一下好多了。” 林初见到文佩如时还能说出几句安慰的话,看到沈仲询,她却说不出来了。原先虽知道他们是舅甥俩,可因为他二人年龄相差不大,相处时也不咸不淡,林初一直都没将这层关系放在心上。现下见到沈仲询这副样子,她却突然意识到,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很特别,沈仲询在为江晋提心吊胆。 林初说道:“别担心,江晋不是已经没事儿了吗,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他爸妈应该会来照顾的吧?” 林初问完,迟迟不见沈仲询应答,不由奇怪,侧头一看,只见沈仲询蹙着眉,低头看着她的手,又捏又揉,似乎有些走神,好半天才听他哑声开口:“他没爸妈!”沈仲询看向林初,低声道,“昨晚我看到阿晋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太混蛋,最后两次见到他,一次是打架,一次连他正面都没瞧清,我不敢想象如果昨晚真出了事儿,会是个什么结果!” 病房里只点了一盏小灯,窗帘紧阖,白天才刚刚谢幕,也不知余晖是否尚在,幽暗的室内只有沈仲询的低诉声在盘旋。 “我昨天等在手术室外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我跟阿晋最后第二次打架是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是他中考结束那年暑假,他带了一个女孩儿回来,躲在房间里……”沈仲询顿了顿,继续道,“我把那女孩儿赶走了,他生气了,跟我动了手。阿晋的脾气不好,小时候一直自卑,自卑到最后,就变成了张扬和嚣张,学校里没人敢欺负他,他是最大的。后来学好了,他又一直要强,他喜欢出风头出名,我们谁也管不住他,最后他差点儿就把命豁出去了,可他的命有多珍贵,他知不知道?” 沈仲询将林初的手越捏越紧,林初不由反握,看向病床上陷入昏睡的江晋,难道他的母亲难产,他从小就是孤儿? 林初试探道:“他妈妈……” 沈仲询牵起一抹淡笑:“他妈妈是我大姐,我爸妈的第一个孩子,我爸二十一岁那年进入机关工作,没多久我大姐就出生了,宝贝的很!” 沈仲询说了许多童年往事,他的童年与林初相反,无忧无虑阳光向上,在大院里称王称霸,江晋的性格其实与他挺像,只是沈仲询越长越正经,当年的玩伴见到他,都不相信他是同一个人。 林初捂嘴低笑,难以想象他是如何长成了现在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沈仲询倾诉了片刻,心情也微微放松,两人又不言不语的坐了一会儿,文佩如才和朱阿姨一同进门,手上提着两个袋子,里头装满了食物。 林初不好意思与他们一起吃饭,却耐不住文佩如的热情,只好在小桌上入座。吃了两口便见病床上有了动静,沈仲询立刻放下饭碗喊来医生,一群人聚到了江晋的床头。 江晋微掀眼帘,气弱道:“怎么跟围墙似的,闪开点儿!”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医生也忍俊不禁,总算熬了过来。 几人问了会儿话,江晋没力气一一回答,过了片刻他看向林初,笑道:“你怎么也跑来了,倒还算有良心!” 林初一笑,说道:“你少说几句,看你说话直喘气!” 江晋需要静养,病床虽与外面的小厅隔开,却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文佩如将沈仲询和林初赶走,只说晚上和朱阿姨一起陪床,明天再请一个护工,不需要沈仲询整天往这里跑。 江晋未醒时沈仲询坐卧难安,醒来后他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叮嘱文佩如有事打他的电话,这才离去了。 将林初送往关锦花园,沈仲询又要赶往褚钱,这两天没空回市区,他今天也只能与林初相处这么点儿时间。解下安全带后他将林初抱了抱,许是江晋的意外对他有些打击,精神总萎靡不振。 林初对他的亲密渐渐适应,脸上只染了一抹淡红,倒也没再觉得别扭。沈仲询抚了抚她的脑袋,又重重抱了一下才放开她,转眼就驾车离去了。 第二天林初去培训班上课,结束后在附近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坐了半天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叶静,两人又去附近的大厦转悠。 叶静花钱如流水,读书时她的生活费高,用起来没有节制,工作以后家中不再给她提供零花,她只能时常勒紧裤腰带,可仍是经常要向朋友们借钱。 她认为生活就该享受,再苦再累也不能降低生活品质。“我就经常劝我爸妈,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该花的时候就得花,整天藏着捻着,一毛不拔,我们家又不是穷的叮当响,买衣服旅游是生活乐趣,把钱花在这里才是正道!” 林初翻了翻衣服上的标价,立刻松开手,瞥她一眼道:“你之前还说你连经适房都买不起,现在怎么又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叶静撇撇嘴:“我决定就赖家里一辈子了!” 林初没好气的瞪了瞪她。 翻了半天,叶静拎出一件高腰连衣裙,款式别致颜色淡雅,很适合林初。她将林初推进更衣室,“穿出来我看看!” 林初也一眼相中了这件裙子,虽然心动,却也有自制力,换上后对着镜子照了照,就准备脱下来放回原处,叶静却拉着她不放:“这么好看干嘛脱下来啊,买了买了!” 林初挥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开什么玩笑,我两个月工资呢!” 叶静笑眯眯道:“我给你买了,欠你的钱就抵在裙子里!” “你还真开玩笑了?中彩票了?” 叶静翻了翻白眼:“我存了两个月工资,就等着给你买裙子这一天了!”她微红了脸,嘟囔道,“这不是感谢你照顾了我四年吗,免得你哪一天嫌弃我,我先拍你马屁!” 林初静默片刻,嫌弃似的“嘁”了一声。叶静的小毛病挺多,可她的也不少,没有谁嫌弃谁。只是性格使然,叶静虽然活泼,知心朋友却寥寥无几,也唯有林初始终如一的陪伴在侧,叶静自当格外珍惜。先前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生怕林初对她心生嫌隙,这才想出了送衣服来补救。 林初了解叶静的性格,倘若她不收下,叶静一定会胡思乱想,只有收下了,才是下了一颗定心丸,因此她只好答应,又硬是自己多添了五百元进去,如此一来刚好对半分,她压下心疼,又盘算着存两个月工资送叶静其他的东西,这样一想,愈发心疼了。 江晋住院,林初不方便经常前去探望,期间只通过两次电话关心,通电话前也知会了沈仲询一声,沈仲询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极为满足,这几日他心力交瘁,也唯有和林初打电话时才卸下一身疲累。 人工降雨的效果实在有限,天气仍旧酷热,只是盛夏毕竟已过,早晚温度已透着些许凉爽。林初将裙子供奉起来,舍不得穿去上班,对沈仲询道:“这裙子可贵了,我第一次买这么贵的衣服,不过也还好,我还真挺喜欢的,叶静有眼光!” 沈仲询低笑一声,脑中回忆林初身穿长裙的模样,突然极想见到她,“林初,礼拜六我来接你?这个礼拜六你该回家了吧!” 林初回答:“是要回家了,你会不会不方便?别总特意赶来接我!” 沈仲询找借口:“是顺便的,我要来市区办事!” 林初也不知他说话真假,打开电脑搜索资料,又要忙着做简报,她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沈仲询闲聊,鼠标点击到沈洪山的信息时不由一顿,突然想起沈仲询所说,沈洪山二十一岁时生下长女,如今江晋二十二岁,沈洪山尚未退休,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外孙? 林初心头微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还是别去探秘了。 九月初临市举办一场活动,单位里需要组队前往,林初又要开始排练合唱。 下班时间顺势延迟,林初在晚高峰里穿来穿去,排练的时候太过卖力,嗓子都有点儿沙哑,周六沈仲询来接她,顺路买了两包润喉糖,笑道:“都成鸭子了!” 林初吃了一粒润喉糖,终于舒服了些,两人一路聊到褚钱,沈仲询照旧在大街上放她下车。 林初在家中休息的一天一夜,沈仲询是在两边奔波耗去的。 行凶者已被江晋指认出来,正是黑作坊的负责人极其亲属,录了两次口供后江晋也得知了自己“被辞职”的事情,立刻闹了起来。无奈沈洪山对他不理不睬,见他无碍后便整天呆在集团里,鲜少出现在医院,江晋投诉无门。 这起事件又变成了新闻,病房外时常有记者蹲守,沈仲询教文佩如应对方法,又要时不时的端出长辈的姿态教训江晋几句,出了医院,他又要跑去应酬,几日下来身体不堪重负,终于病倒了。 林初全然不知,重返市区后再次投入工作和排练当中,转眼便到了前往临市的日子,收拾完行李后打了一个电话通知父母和叶静,又告知了沈仲询。 沈仲询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有些冷淡,林初说三句他才答一句,只因他装作若无其事,所以林初也听不出来他的有气无力,挂断电话后林初还觉奇怪,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 第二天众人整装待发,三个小时后入住临市的宾馆,林初与杨纯贝分到同一间房,两人稍作休息,又下楼和大伙儿一道吃午饭,下午排练结束,林初满头大汗,洗了一个澡后接到向阳的电话,“你爸说你在临市?我前天就到这儿了,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起吃饭!” 林初一喜,立刻应道:“后天,后天我演出结束!” 两人约下时间,却不想后天变故丛生。 第33章 后天是个好日子,吉利又讨喜。 这次的活动在临市某酒店举行,共有十二个省参加此次研讨会,市建委、城管办以及市政府都参与了会议。 演出活动在晚六点举行,宴会厅早已布置完毕,林初往嘴里塞了一颗润喉糖,听杨纯贝道:“小慧说这次来的这些领导,有几个就是上次考察团里面的人。”她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说道,“这么多的省份呢,总共二三十个市,到时候整个大厅里全坐着这些大大小小的领导,我怎么觉得瘆的慌!” 林初忍俊不禁:“我领导最喜欢跟我说的话就是一回生两回熟,我们都‘熟’过好几回了!” 杨纯贝捧腹大笑,又和林初嬉闹了一会儿,才换上演出服,同众人一道前往宴会厅。 林初打电话给向阳,预估了一个结束时间,倘若赶不及八点钟的晚饭,那就只能吃宵夜了。 大伙儿吃了些点心充饥,领导们的致辞太过冗长,听得叫人昏昏欲睡,好半天才熬到演出开始,林初单位的合唱排在第四个节目。 十二个姑娘各个亭亭玉立,往台上一站,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单位里组织的合唱团,对成员们的唱功要求排在次位,更看重她们的样貌身材,因此林初这样一个五音并不太全的人,也能在里头浑水摸鱼。 合唱的歌曲实在称不上好听,只是为了衬托研讨会的庄重氛围,表演单上的节目都必须有意义,幸好画面赏心悦目,倒也不会让台下众人觉得枯燥。 一曲唱毕,林初的喉咙又痛了起来,一进后台就猛灌水。大伙儿一边排队换衣服,一边议论刚才的场面,有人开玩笑:“随便搭上哪一个,我就立马辞职,再也不守着垃圾堆过日子了!” 众人大笑,立刻揶揄起来,换完衣服后等在后台,也不知领导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林初打电话给向阳,“应该快了,我们再等等看,要是没事儿就能散了。” 向阳说道:“我在你们酒店的咖啡厅,你慢慢来。” 挂断电话后又等了片刻,才见领导慢吞吞的走了进来,拍了拍手表扬了一番,又让她们去宴会厅里吃饭。 宴会厅最后方的区域划分给了表演者,大伙儿收拾了一下便要过去,林初跟杨纯贝打了一个招呼,拎上包便往咖啡厅寻去了。 咖啡厅在二楼,里头的客人不多。林初卸妆没有卸干净,原本醒目的舞台妆经她的擦拭后变成了淡妆,向阳指着她的眼睛说:“睫毛膏都沾到眼角了!”他伸出手指替林初揩了揩,这才前往楼下的餐厅。 经过宴会厅的时候林初指了一下,带着一丝炫耀:“我们刚才就是在里面合唱,什么领导都有,还有市副秘书长呢,我还头一次见到,以前从来不看新闻,根本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向阳笑听她喋喋不休,时不时的夸赞一句,一半是哄,一半是欣慰。 林初饥肠辘辘,才上了一道菜,她就迫不及待的动起了筷子,又问向阳怎么会来这里。 向阳回答:“来找资金,跟我合伙的那个老同学之前的根基都在这儿,认识不少人,昨天我们刚跟人签了合同,这事儿也算成了!” 林初喜道:“恭喜!”她举起水杯同向阳碰了碰,又问他公司的情况,不知不觉就将盘子清空了。 餐厅另一边的宴会厅里人声喧哗,演出已近尾声,晚宴也即将结束。 时间虽然不长,可该交流该汇报的内容都已交代清楚,众人又再客套一番,便一齐离去了,宴会厅外登时涌满了人。 林初和向阳也恰好从餐厅里走出,远远地就见到大批人往酒店门口和电梯走去,几道熟悉的身影也混在其中。林初眼睛一花,似乎见到杨纯贝和一个中年男人走在一起,从侧面看去,那男人好像是先前考察团里的张姓领导。 向阳叫了几声:“怎么了?” 林初收回视线,摇摇头说:“没什么。” 嘴上这样说,可林初总有些心神不宁。老张那人道貌岸然,她还记得杨纯贝夸过这领导没有官架子,两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除非就是林初想的那样。 向阳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道:“累了?那还要不要去小吃街?” 临市有一条著名的小吃街,林初来前便肖想已久,明天就要返回南江,她想乘机逛一逛。杨纯贝虽然与她交好,可两人也不过是普通同事,林初没有权利干涉他人的私生活,想来杨纯贝比她老练,应该懂得察言观色,保护自己。思及此,林初索性不再胡思乱想。 恰逢临市的美食节,小吃街里人山人海,向阳带着林初挤来挤去,专拣一些从未吃过的食物。林初吃不了太多,买一份尝几口,剩下的便扔给了向阳,向阳边吃边问她和沈仲询的情况,林初羞答答的敷衍回答,向阳笑道:“你大一的时候我还发邮件问过你,你说你学校里的小男生太不成熟,你想找个年龄差距在三岁左右的,这个沈仲询恐怕不止?” 林初点点头:“他都三十了。”说完,她又加了一句,“不过他长得不老,平时西装穿多了看起来有点儿老气横秋,你没见过他穿T恤,还是挺帅的!” 向阳大笑一声,用力揉了揉林初的脑袋。 将近凌晨时两人才驱车返回,夜色浓浓,临市与南江城不同,市区的繁华程度不及南江,没有满目的霓虹灯,夜幕也比南江的浓黑许多。 片刻到达酒店,向阳替林初打开车门,叮嘱了几句后看着林初走进大堂,他才开车离去。 林初揉着胀鼓鼓的肚子坐进电梯,慢吞吞的往房间走去,大门一开,才发现电视机亮在那里,不知放的什么电影,传来的声音似幽似怨。 林初从不敢一个人看恐怖片,乍听那声音后立刻壮胆喊道:“贝贝,我回来了!” 阖上门往里走去,不见杨纯贝应答,小小的房间里也没有人,林初奇怪的四顾一圈,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人。 电视机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惊得林初也跟着叫了起来,她赶紧跑去关闭电视机,拍着胸口转身的时候,倏见靠窗的地上躺着什么,之前被小床阻挡了视线,因此并未发现。林初立刻提起了心,仓惶的后退一步,不敢踏上前。 她又喊了几声“贝贝”,仍是得不到一丝回应,杵了半晌,待空调的冷风吹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才动了动脚,小心翼翼的往窗边挪去。 躺在地上的,果然是一个人。 林初紧张得唤了几声:“喂,喂,你起来!” 那人一动不动,面朝地下,后脑勺隐隐约约有几抹深红,林初这才发现杨纯贝的化妆品都洒落在墙角,其中一个蓝色玻璃瓶碎裂在旁,淡淡的香气溢在周围。 林初心下一惊,忙不迭的往前跑了几步,蹲下来摇了摇那人,唤了几声后用力将他翻了一个身,那张脸露了出来,惊得林初立刻大叫,手足无措的逃到了另一边,也不管那人是生是死。 刚想跑出去,那人突然掀了掀眼,呻|吟一声,胳膊也跟着动了动。 林初紧张得咽了咽喉,只见那人用力合了合眼,似乎极为难受,看清林初后才哑着嗓子开口:“是你?” 林初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您……您没事吧?” 老张静默片刻,意识并未完全拢回,后脑勺的疼痛反倒刺激得他清醒了一些,正想开口,却听门外突然传来声响,有人摁了摁门铃,对旁人道:“饿死了,不知道杨纯贝在不在。” “我知道林初不在,刚在酒店的时候我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两人低笑着议论起来,林初刚想跑去开门,立刻就被老张抓住了小腿,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门外两人立刻停了议论,拍门喊:“贝贝,你在不在啊?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别装睡啊,起来吃宵夜!” 老张阴沉着脸道:“别吭声!” 林初动了动腿,“您受伤了,我帮您叫救护车!” “不用!”老张慢慢从地上爬起,往床边一坐,听着门外那两人的叫唤,低声道,“我坐一会儿就行了,你别放人进来!” 林初心头一动,前后连贯起来,立刻意识到了可能的真相,见老张满脸戾气,她提心吊胆的往墙边站了站,思忖着怎样明哲保身。 老张说道:“你就当没见过我,等人走了我就出去。” 林初犹豫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屋外已没了动静,林初拉开门缝瞧了一眼,回头道:“没人!” 老张脚步不稳,晃了两下才站起来,又捂着后脑勺慢吞吞的挪到门边,再次警告林初:“记得你没见过我!” 林初点点头,侧身让开了。 却不想大门刚敞开,突然传来大喊:“哈哈,看我不抓到……”声音在见到衣衫不整的老张时戛然而止。 两个同事目瞪口呆,林初有口难辩。 老张咳了一声,黑着脸快步走向电梯,可谁知才迈了几步,便一阵头晕目眩,过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他立刻人事不省。 林初和那两人来不及说其他,马上朝老张跑了过去,后脑勺的血渍暴露无遗,一人立刻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又通知了住在楼上的领导,几人手忙脚乱,许久才将老张送达医院,刚刚喘了口气,谁知警察也赶到了。 林初领命去办了手续,回来的时候就见领导朝她招手,“她就是小林,是她发现的!” 林初暗叫糟糕,稳住心神上前,将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警察,被盘问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得以解放,老张的家属也已赶到,将病房围得水泄不通。 林初忐忑不安,坐在一旁等候领导发令。 出了这种事情,既然已叫了救护车,明眼人都不会通知警察,领导刚才已经偷偷问过林初,确定她们之中没有人报警,事情就变得蹊跷起来。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杨纯贝,才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警察一来,必定闹得人尽皆知。无奈杨纯贝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找不到她,林初便有些提心吊胆,再如何解释,在旁人看来都像是欲盖弥彰。 后半夜林初终于回到酒店,扑到床上倒头就睡,没有心思去想明日可能出现的状况,梦里的景象却胜似恐怖片,压抑得她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挣扎醒来,天空已经泛白。 杨纯贝一夜未归,林初本以为她逃跑了,谁想却在餐厅见到了若无其事的她。 同事们都聚在一起议论昨晚的事情,消息灵通的人已经传达最新情况:“……醒来以后说自己是不小心撞到了,没有人袭击他,不过撞到的地点就让人……”她见到林初朝这边走来,立刻收了话音。 林初来不及管其他,立刻问杨纯贝:“你昨晚跑哪里去了?” 杨纯贝放下刀叉,回答道:“我昨天晚上去同学家了,没来得及跟你说。”她欲言又止,“你昨晚……对了,我早上才看到来电提醒。” 一旁和杨纯贝关系较好的同事开口:“林初,你昨晚说看到杨纯贝和那个……什么在一起,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又有人安慰:“大家都别说了,没什么大事!” 林初呆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向杨纯贝,半晌才冷冷道:“你确定你昨天没跟什么人在一起,吃完饭后也一直没有回过房间?” 其他人看不出杨纯贝的心虚,林初却看得清清楚楚。杨纯贝笑道:“真没有,林初,我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坐下来吃饭吧!” 林初也笑了笑,打量了一圈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但我昨天明明是和朋友出去了,小慧也有看到,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应该有监控。”说罢,她转身就走,饿着肚子回到房间,气鼓鼓的收拾起了衣物,又泄愤似的将杨纯贝的床弄乱,所有杂物都跌到了地上,和瓶瓶罐罐撞在了一起。 杨纯贝终于从餐厅回来,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也不走进里面,只站在玄关,低声道:“林初,车子遇上堵车,可能要推迟半个小时。” 林初并不理会她,只靠在床头摁遥控板。 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息事宁人,老张不会将事情宣扬出去,更不会说出杨纯贝的存在。可他不宣扬,随行的同事之间也早已将事情传遍,昨晚有人亲眼见到他衣衫不整的从林初房里出来,身后只跟着林初一人,林初真当百口莫辩。 她扔开遥控板,摁了摁手机才开口:“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就要背这个黑锅,传出去我怎么做人!” 杨纯贝似乎要哭出来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说送我回来,没想到就要……就要那样,我砸了他以后实在害怕,我就跑了!”她走近林初,泪水涟涟,“林初,事情已经这样了,是我不好,我没这个胆子说出来,你还有民安的沈经理护着你,他是沈总的儿子,我们谁不知道,可我就只有一个人,我不敢!” 林初不敢置信:“凭什么你不敢我就敢,杨纯贝,你别忘了还有酒店的监控,我凭什么要无缘无故替你背黑锅!”她越想越气,口不择言道,“而且你一个成年人,你答应让他送你回房间,你会没预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单纯无知!” 杨纯贝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抹干净眼泪,捏拳说,“对不起林初,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过一段时间大家就会忘记了,谁也不会再提起,当我对不起你,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林初实在无力与她争辩,扭过头不再看她,两人各忙各,好半天才将行李收拾妥当,又一声不吭的同众人汇合。 她想过去向酒店讨要监控,可昨晚回来前领导便已找她谈话,让她别将事情闹大,林初深刻明白他们不需要真相,需要的只是稳定,官大一级压死人,林初束手无策。 其实杨纯贝说的没错,南江市的新闻每天都层出不穷,单位里头隔三差五便会有新的八卦传出,过几天便不再有人提及,谁也不会将一个话题反复说上几个月,可林初连一天都受不了。 巴士朝南江驶去,林初独自坐在后座打电话,耳边是源源不断的闲言碎语。杨纯贝坐在前面与同事们说说笑笑,只有她孤苦伶仃的窝在后面,林初恨得咬牙切齿。 第34章 电话那头的沈仲询听出她情绪不佳,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林初回过神,“没什么!”她拧着手指头,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沈仲询,脑中突然响起了杨纯贝对她说的话,“你还有民安的沈经理护着你,他是沈总的儿子”,如果告诉他,他会为自己出头吗? 可这样一来,便真的坐实了杨纯贝的话,好似林初寻到了真正的靠山,其后也将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传遍单位。 但假如瞒着沈仲询,独自忍受这份委屈,林初又觉得没有必要,她既然答应了沈仲询的交往,又为什么不让他分担自己的烦恼,就算是靠山又怎样,她从来都不是清高的人,又何必故作清高,但沈仲询会不会将她想坏? 正犹豫不决间,便听沈仲询说:“这样,你到了市区给我电话,我来接你,我有事儿,先挂了。” 林初张了张嘴,来不及多说,那头只剩下了急促的忙音,她却不由松了口气,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想出对策。 从昨夜出事到现在,已过去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流言散播的范围仅局限于组队的几十人,领导在压制议论,可那群八卦的女人却像是打了兴奋剂,林初朝她们的后脑勺剜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两个目标。 那头沈仲询挂断了林初的电话,拿起另一部办公用的手机,立刻摁下接听,恭敬道:“薛叔叔。” 老薛笑说几句,又道:“两个月快结束了,我就想再把我儿子换个单位,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不管着他,就整天无法无天,还说要去参加选秀当明星!” 沈仲询笑了笑:“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您别着急!”他想了想,又道,“您说薛权现在在哪个部门?” 老薛报了一遍,沈仲询挑了挑眉,立刻记起了林初部门里新来了一位男同事,原来竟是薛权。他笑道:“行,我回头看看哪里适合他,多锻炼几年,他也就懂事儿了!” 老薛叹了叹气,将他和江晋夸了一番,又骂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最后说道:“对了,昨晚不是有一场研讨会吗,会后发生了一点儿事情,你那个女朋友是不是叫林……” 沈仲询坐直了一些:“林初。” 老薛一笑:“对对,就是林初。” 他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沈仲询不言不语,面色却愈发暗沉,直到老薛说:“我也是听人提起,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总归对女孩子的名声有点儿影响,老张那个人也向来胆子大,那家酒店怎么说也是开研讨会的酒店,还偏偏就南江这块都住在这里。” 沈仲询沉声道了句谢,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巴士抵达市区,同事们陆陆续续下了车,林初选了一个离家较近的站台走了下来,沈仲询已到达附近。 等了一会儿,便见沈仲询的车子远远驶来,林初坐进车里,若无其事的与沈仲询聊了几句。沈仲询的声音仍有些沙哑,问道:“刚才电话里没来得及跟你说完,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挨批评了?” 林初抿了抿唇,慢吞吞道:“是昨晚出了点儿事情。” 沈仲询侧头看了她一眼,静听林初叙述他早已获悉的事情。 “我一直跟向阳在一起,杨纯贝不肯承认,那就是变相的证明是我做出了这种事情!” 沈仲询蹙了蹙眉,手上收紧了几分,尽量让自己忽略“向阳”二字,思忖道:“你们没人报警?” 林初点点头:“没人,事情太明显,我们不可能报警。” 沈仲询勾了勾唇,心下了然。林初又忐忑道:“事情虽然不大,可我心里总不太舒服,你看——”她拿出手机,翻到“录音”,播放后传来对话,正是上午杨纯贝向她亲口承认的话语,“我特意录了这个,你说我要怎么做?”说着,她偏头看向沈仲询。 沈仲询仿佛又见到了南湖表演那日的林初,明目张胆的讽刺他,毫无惭愧的怕死,关键时刻却又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耍着小聪明循循善诱,最后又胆小如鼠的撒腿就逃。 林初录下这段话,心中早该有了主张,征求沈仲询的意见,目的也无非是想拉个靠山,若惹恼了领导,自然有人照应,小丫头心眼太多,坏到了家。 沈仲询却喜欢她这副样子,心甘情愿的佯装上钩:“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担心,你的同事不知道我们的关系,领导心里都是有数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林初心满意足,眼里终于含了笑。 难得碰上两人都休息,沈仲询带着林初去看了一场电影,散场后又去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用餐时沈仲询只自顾自吃,没有替林初夹菜,担心感冒没有痊愈,传染给林初。 林初终于有所察觉,咬着筷子问:“你是不是感冒了?听你说话嗓子不太对。” 沈仲询何止是感冒,前些天高烧入院,和江晋成了病友,他挂了三天点滴,这才稍稍好了一些。“小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又说了一些江晋的近况。 江晋的身体正在不断恢复,新闻也渐渐消停,只是工作这块仍叫人苦恼。 饭后林初回到关锦花园,进屋后来不及休息,立刻打开电脑,将手机里的录音拷贝上去,又下载了一个软件,截取了前半段对话,终于松了口气。 单位里补给她们一天假期,林初利用这一天时间打扫卧室,洗衣服洗床单,忙忙碌碌地等到了上班的日子。 流言传播的速度有多快? 假如一段话由嘴说出,由耳听入,所需的时间必须要加上大脑的反应时间。可对于流言来说,这段本就极短的反应时间也可剔除,流言止于智者,散播于愚者,她们绘声绘色以讹传讹,从不用脑。 林初咬着水杯,隐藏起唇边的笑容。 斜后方的办公桌旁围着三个女人,小声议论几句就打量起了林初,议论的内容一点儿都听不清,若非林初后脑勺长眼睛,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已成为了办公室舆论的焦点。 她调整了一下电脑边的小镜子,继续盯着镜面里的那几人。画面突然一闪,从后门进来的薛权突然咧嘴一笑,挑眉看着镜子,优哉游哉的往前走,林初“啪”的一声将镜子盖下,若无其事的做起了手边的工作。 整整一天,各个角落里都在议论此事,有些人并不清楚女主角是谁,有些人只当造假,完全不信,剩下的那些人,成功的将林初置于了最难堪的角色当中,林初乐见其成。 熬过了艰难的一天,流言的扩散面积越来越广。下班时林初接到叶静的电话,听了几句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叶静气急败坏,“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会做这种事情?打死我都不信,干脆杀了我吧!” 林初忍俊不禁,将公车上的窗帘拉拢,躲在阴影里将事情再次叙述了一遍,叶静火冒三丈:“哪个贱|人,我明天就来你单位,我打得她叫娘!”又怒其不争,“还有你这个蠢货,你就这么吃哑巴亏了?你国企里呆傻了是不是,还是她有什么背景,你不敢揭穿她!” 林初无奈苦笑,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情是被领导压下来的,真的说出真相,是不是要贯一个‘通奸|不遂,恶意伤人’的新闻标题上去?谁都想大事化小,那姓张的被人打破了头都没有追究呢。我自己也有告诉她们事实,可她们不信,这我也能理解,换作我是旁观者,我也不信,我还想过去拿酒店的监控呢,可凭我的身份去拿,一定会惊动领导,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自己!” 可林初不会就此了事,拖延一天,让流言蜚语变得人尽皆知,她再不留情面的去打碎。 第二天中午,林初掐着时间去食堂吃饭,果然见到小慧几人聚在一起用餐,杨纯贝不在。 她捧着餐盘坐到邻桌,那几人的议论声也消了一些,同她颔首打了一个招呼,林初也笑了笑。吃了片刻,肚子还没有饱,她就起身离开了。 那几人见她走了,又继续议论起来,才说了几句,突然听见一声铃响,“谁手机?接电话啊!” 大伙儿都摇摇头,有人突然看到邻桌的塑料椅子上躺着一部亮屏的手机,忙走过去拿了起来,划下一个键说:“是闹钟响,这不是林初的……”她突然瞪大了眼,盯着录音标题,关键字正是她们讨论了两天的八卦,她兴奋道,“过来过来,林初录音了!” 嘴上说着“过来”,她却跑了回去,立刻播放录音: “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就要背这个黑锅,传出去我怎么做人!”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说送我回来,没想到就要……就要那样,我砸了他以后实在害怕,我就跑了!” “林初,事情已经这样了,是我不好,我没这个胆子说出来!” 录音断在这里,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正要发表意见,却见林初从外头匆匆跑了回来,直奔邻桌低头找寻什么,那人干巴巴道:“林初,这是不是你手机?刚才落在椅子上了!” 林初舒了口气,笑着接过:“谢谢啊,幸好你们捡到了!”她顺手划了一下屏幕,见到那段录音被播放,面色一变,紧张道,“你们听了?” 那几人都尴尬的点点头,林初赶紧道:“别说出去!”她见她们不解,又说,“我是很想跟别人说这个,也一直犹豫着想把这个证据搬出来,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跟杨纯贝的关系也挺好,我不想弄得大家都难堪。” 有人闻言,忿忿道:“我们还当真是这么回事儿呢,原来不是,杨纯贝还好意思装可怜,你干吗不早点儿说!”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大家虽然都是朋友,可你也太傻了,这种事情居然自己认了,你都不知道现在别人怎么传你,杨纯贝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林初暗笑自己何时承认过了,面上却不忍道:“真的没关系,你们别再说了,我也不好,不该录这种东西!” 大伙儿只当她缺根筋,义愤填膺的替她抱不平,尤其是小慧说道:“我就说了,我那天明明看见你跟一个男的一起走了,怎么可能转眼又跟……”她干笑了一声,又问道,“哎,那男的是你男朋友?” 林初回答:“不是,是普通朋友。” 那几人却自动补脑,千里迢迢临市相会,哪里能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仅仅隔了一天半,事态发展犹如戏剧,转折令人咋舌,大家私下的议论愈发激烈,也有人说林初心机重,录下了这样一段对话,可也终究觉得她无辜,心机再重,也值得同情。 舆论倒向林初的时候,沈仲询也已收到消息,对电话那头道了声谢,对方笑道:“沈经理客气了,林初怎么说也是我的下属,可惜研讨会那几天我没跟着去,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不,刚吃完饭就又听说了这个!” 沈仲询满足林初的报复心理,不叫她白费功夫,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林初的行动。他勾了勾唇,挂断电话后立刻从电脑文档里翻出一段视频,上传到了视频网,与林初同步配合,事半功倍。 另一边,数封匿名信也送达了临市纪委,行贿受贿、房产车辆、多名情妇,以及前两日的送医事件全都事无巨细的记录在内。 林初下班后窝在房里看书,突然接到叶静电话,“你电脑开着没?赶紧去看,你看看微博搜索前五的关键字!” 林初咬着圆珠笔问:“什么啊?” 叶静兴奋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我刚才无聊刷微博,谁知道被我发现了这个!” 林初莫名其妙,顺手点进了微博,按照叶静的话找寻关键字,看到一个标题后不由一愣,心跳也扑扑不停。 视频上传于某著名网站,短短一下午点击量已破万,画面背景明显就是临市的那家酒店,主人公亲密的站在一起,等电梯坐电梯,行至房门口,好几次都露出了正面,最后女主人公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画面就此中断。 林初瞠目结舌,只听叶静大笑道:“看得我真爽,你说是谁干的好事儿?一定跟这个胖老头有仇!” 林初点点头,张大着嘴说:“希望领导不会以为是我干的!” 领导根本无暇顾及她,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广大群众的舆论力量远远胜过小小的国企单位,仅仅过了一晚,视频中的女主人公已被人肉搜索出来,硕大的标题醒目的挂在上头,单位也遭了秧,好事者开始煞有其事的揭露国企潜|规则,刨根究底后也有人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自称了解真相的某单位员工甚至将男主人公遭袭并且施压的事情揭发出来。 随后不久,更有网友在某著名论坛发帖,称某张姓领导已被纪委调查,有关部门却迟迟不发出声明,贪污腐败、包养情妇的话题再次成为网友们讨论的重点。 林初咬了一口饼干,呆呆得看着数字越来越大的话题讨论条数,不过几天而已,好似天翻地覆,连温度都骤降下来,她也终于穿上了上千元的新裙子,饼干碎屑掉了下来,林初终于回了神,赶紧掸干净。 杨纯贝已经两日没有上班,事发后林初只在下班时匆匆瞄见她一眼,之后她便请了病假,谁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林初与叶静打电话时透出几分不忍的语气,遭来叶静一顿狠骂:“我看你真是在国企里呆傻了,辞职,马上辞职,这种女人,除了活该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林初语塞,周六补习结束之后她与沈仲询通电话,说道:“我也恨不得扒她的皮,可我也懂一个道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该给别人留一点儿余地,只要不是国仇家恨,赶尽杀绝都没有必要。叶静是可恶,但视频里连个马赛克都不打一下,说句实话,除去她冤枉我的这件事情,她跟那人根本就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其实连进展都没有,居然就被挂上了‘情妇’的名字!”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什么同情她,只是该做的我都做了,她在单位里已经没有名声了,同事们现在都站在我这边,等于把她孤立了。”她踢了踢腿等公车,“算了,她在做事前就该考虑到自己的行为有可能造成的后果,谁都要为自己负责,是不是?” 沈仲询终于有机会开口,低笑道:“是!”说着,又咳了几声。 林初问道:“你是不是又感冒了?” 沈仲询哑声道:“没有,你上车了吗?”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今天没去接你,你一个人能回来?” 林初笑了笑:“当然能回来!” 林初赶着挤车,不再与沈仲询多聊,匆匆撂下一句便挂了电话。 回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林初一边擦头发一边听林母道:“你向阿姨都急出病来了,向阳居然说不想再结婚,我看他是疯了!”她犹豫半晌,开口道,“你跟向阳关系好,劝劝他,或者打听一下他是不是还惦记着欣欣!” 林初咂咂嘴:“感情的事情,别人还是不要插手吧!” 林母将她的脑袋一拍:“你当我愿意插手啊,还不是看在他爸妈的面子上,你小时候人家多疼你,你断奶那阵,还是你向阿姨把你抱回家的,否则你根本断不了奶!” 林初不愿再听下去,连连称是。 第二天她听命,约向阳出来谈心,想了想,索性将地址选在了爷爷奶奶家,买了一堆水果带去,却单独放出一份,奶奶问:“这个不给我们?” 林初笑着摇摇头:“不给!” 向阳中午才到,几人边吃边聊,林初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向阳的私生活上面,奶奶也附和起了另一半的重要性。饭后二老进去午睡,向阳终于将林初揪到了身边:“疯了?” 林初笑道:“大哥,你今年三十六岁了,转眼就要四十,男人三十一枝花,四十岁,可能就要谢顶大肚子了,你不可能一个人过一辈子,是不是还想着欣欣姐?” 向阳沉默不语,只将她的脑袋推了推,林初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知为何,心情沉重起来。 两人出门往楼下走去,林初不再揪着先前的话题:“你回去吧,我有事儿!” 向阳见她停在二楼,笑道:“约我是假,你另有目的!” 林初挥起手中的袋子将他赶了赶,摁下门铃,不一会儿就见沈仲询开了门,见到她后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林初换鞋进屋,将水果递给沈仲询:“我每次回来都来这儿啊!” 沈仲询心道她每次都只去三楼而已,想了想,他没将话说出口,只忙不迭的接过水果,微有些手忙脚乱:“你先坐,我给你拿水!” 他跑进厨房放下水果,刚想走去冰箱,便听楼下传来引擎声。 这栋旧楼只有他一个住户有车,沈仲询不由往楼下瞟了一眼,正见只有一面之缘的那辆车子慢慢地挪出了停车位,朝出口驶去,沈仲询沉了脸。 林初站在厨房门口喊了几声:“沈仲询?” 沈仲询转过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低声道:“喝吧!”又问,“一个人来的?” 林初点点头,灌了几口才说:“我在爷爷奶奶家吃了午饭,你是不是又感冒了?” 沈仲询咳了一声,先前感冒没有痊愈,气温一变,便又反复起来,也不知何时又咳嗽了。他一声不吭的往客厅走去,坐下后问道:“下午又要回去?没人送你?” 林初奇怪的摇摇头,又见他招招手:“你过来!” 林初走近几步,刚作势坐下,便被沈仲询一把扯了过去,半坐在他的腿上,嘴唇一热,立刻便被沈仲询探了进去,她惯性后仰,又马上被沈仲询托住了后脑勺,用力地含弄起来。 沈仲询的力道太大,比从前凶了几倍,林初受不住他的吻,狠狠拍了拍他,沈仲询这才稍稍缓了势,却仍捧着她的脸,不叫她逃脱。 直到林初面红耳赤,越来越热,沈仲询才放过她,又往她的脸上亲了几口,将林初逗得痒痒起来。 沈仲询哑声道:“对不起,我还在感冒!” 林初红着脸想从他的腿上下来,刚张了张嘴,却不想沈仲询突然贴向了她的脖子,温热的触感袭上了敏感的颈部,惊得林初低叫:“沈仲询!” 沈仲询含住一处,连嘬几口,林初登时觉得全身发麻,异样陌生的感觉裹上了身,她推了推沈仲询的脑袋,又叫:“沈仲询,你干什么!” 沈仲询一点一点吻向她的下巴,许是感冒的缘故,双眼泛着血丝,眼窝处还有几抹淡黑。他闷声道:“我病了,前些天去了一趟临市,找人弄来了酒店的监控,后来又配合别人……”他不想将某些事情告知林初,比如老张一开始就被老薛盯上了,老薛一方报了警,又借他的手取来了作为证据的监控,又借他的手将视频公诸于众,沈仲询心甘情愿被人利用。 眼睛似乎又红了一些,沈仲询低低道:“我忙得这些天,你在做什么?你去临市,怎么会跟向阳在一起?今天怎么又‘顺便’来看我了?” 林初愣了愣,滚烫的呼吸喷在颈间,连背脊都似是没了支撑,直往下跌。她结结巴巴道:“你……你好好说话!” 第35章 沈仲询只将她抱着,又偏头低咳了两声。林初推不开他,只好脸红心跳道:“向阳是去那里办公事的,你先放开我!” 沈仲询回过头来,仍将林初搂着。 林初的骨架小,又身无二两肉,抱在怀里不觉分量,又隐隐有股馨香。沈仲询使了些力道,调整了林初的坐姿,让她从半坐变成了全坐,大腿温温热热,亲密至极,叫沈仲询的脸也微微发烫,触手之下竟觉过电,又刺又麻,却放不开手。 沈仲询道:“你跟他为什么这么好?刚才你们俩在一起?” 林初翕了翕唇,鼻尖是浓浓的醋味儿,她心跳如鼓,忍不住脱口:“你吃醋!” 沈仲询面色一僵,又立刻神情自若:“嗯,我吃醋!” 回答得毫不遮遮掩掩,倒叫林初不知该如何接下文了。她别捏地倚在沈仲询怀里,臀部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我妈让我问他再婚的事情,其实我跟他好些年没有联络了,他出国之后我们也一直没见过,可我小时候跟他特别要好,你别想太多!” 沈仲询听她娇声细语的解释了一番,又见她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心中舒坦了不少,一时又觉得她软绵绵的,虽然身上没肉,可也能掐出来一些。 他又小心翼翼的亲了过来,林初颤了颤,乖乖的让他亲了两口,只听他道:“别怪我小心眼,我看不惯你跟他太要好,他毕竟是个成年人,你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 林初抵着他的双肩,眼神略微躲闪,多少有些心虚。 青春年少的时候,谁都会找一个暗恋对象。那人可以是好学生,也可以是坏学生,总之必定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挎着书包从校园里走过,总能引来女生们的议论。 初中的好友问林初可有意中人,林初搜遍整个校园,遍寻不到自己喜欢的款式。林初也算一代风云人物,长相出众,学习优秀,初中时改善了人际关系,身旁总跟着三两个好友,并且都以她为中心,走到哪里都要喊一声林初。刚进班级便收到许多爱慕,她又怎能随便喜欢别人,左思右想之后,她发现唯有向阳符合她的要求。 小孩子的喜欢都不作数,可说着说着,自己便也当了真,这一份喜欢她偷偷在心里埋藏了六七年,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确定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只知道向阳结婚时她伤心地掉泪,向阳回国与她错过时她后悔不迭,她悄悄告诉过其中一个好友,将她与向阳相处时的点滴编写成了一段青梅竹马的故事,向阳连她光屁股的样子都见过,可向阳长得太快,林初从来没见过他的光屁股,这就是她美好的暗恋,在大学以后终于渐渐淡忘。 沈仲询何其敏锐,擅窥人心的本事有时叫他自己都痛恨,他手上一紧,将林初的腰和胳膊掐得发痛,声音低沉得像是黑夜里有重物坠地,闷声在压抑的氛围中,“你喜欢他?” 林初矢口否认:“不是!”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打死都不愿承认,可见到沈仲询像是利刃般得盯着她,眼睛深处是无声的质问和不信任,她心虚仓惶的不行,连忙抬起手,罩住他的脸,将他的脑袋一撇,手上明明没有用力,却能听见清晰的巴掌响,林初愣了愣。 沈仲询暗沉着脸,半晌终于松开手,将林初搬离自己的腿,又捂嘴咳了几声,起身往洗手间走去了。 林初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叫道:“沈仲询!”连喊两声,沈仲询都没理她,洗手间里只传来阵阵压抑的低咳,林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又想到沈仲询不声不响的为她取来监控报仇,心底更是莫名触动。 将心比心,沈仲询待她好的没话说,他平日忙成这样,仍要努力抽时间和林初“约会”,顶着一张严肃脸,对她百般温柔体贴。林初不是铁石心肠,她哪能不认输。 沈仲询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沙发上已不见了林初的身影,屋内鸦雀无声,他不由一慌,唤道:“林初!” 清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哎!” 沈仲询忙走去厨房,正见林初拿着水果刀,手起刀落,将小西瓜劈成两半,一旁的碟子里已盛好了水灵灵的提子。 林初笑道:“你先把提子端出去,对了,你有没有吃感冒药?” 沈仲询低低道:“吃过了。”他端起碟子,又忍不住看了看林初的笑脸,心里叹了一声。 林初盯着他吃了一阵水果,又捏起一颗提子往嘴里塞去,吐出涩涩的果皮后说道:“你说你大学的时候有过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喜欢过几个?” 沈仲询一愣,咽下西瓜,想了想,认真回答:“也不能算是喜欢,有过好感,是学生会的一个人,很……”他思忖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女强人!” 林初又问:“你为什么没跟她在一起,她不喜欢你?” 沈仲询再次认真回答:“这种好感,并没有强到能让我牺牲学习和工作时间去谈一场无所谓的恋爱。” 林初将他的答案过滤了一遍,又细细盘问了一阵。 沈仲询不管她是何目的,一切都照实回答,绝不隐瞒润色,许久后才见林初正襟危坐,同他一样认真道:“你看,谁都有过这样一个时期,有过喜欢的人很正常。” 沈仲询挑挑眉,抽起纸巾擦了擦手,靠到沙发背上静候聆听。 “所以,我小时候是蛮喜欢向阳的。”她着重强调,“是小时候,就是小时候,所以你别再问了,也别吃醋,我嫌丢脸,真的不想提起!” 沈仲询面无表情,坐了一会儿,见林初小心翼翼的瞅了他好几眼,他低笑了一声,将纸巾扔开,一把拽过林初。 屋内没有开空调,凉风阵阵,温度却节节攀升。静谧的客厅里只有沙发上传来声响,汲取交缠的声音和闷闷的喘息声有节奏的、源源不断的溢出。 从前看电影,林初实在不解情侣间为何非要接吻,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能换来什么? 事实果然如此,接吻时不但呼吸不够用,连身上都酥酥麻麻,她难受的很,可沈仲询不愿放开她,似乎她的嘴里藏着宝贝,他一探再探。 林初忍不住攀上他的脖子,喉中不自觉的发出她没有察觉到的闷哼。 沈仲询一再提醒自己,君子所为,礼义廉耻,男女有别,非礼勿行,他向来骄傲的自制力在软绵绵的林初身上彻底崩溃。 两人相处至今,虽时有接吻,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相拥缠绵,难舍难分。沈仲询真的病了,病得糊里糊涂,再也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他将林初嵌在怀中,双臂越搂越紧,大掌探在林初的胸侧,只觉得手上触到了胀鼓鼓的东西,手感甚好,他忍不住握了握,却惊得林初瞠目哼了一声,直到她略微挣扎着瘫软了下来,沈仲询才发现自己碰到了什么。 他哑声脱口:“对不起。”说着对不起,手才挪开了一点点,转眼又摸了回来,仍旧含着林初的小嘴。 林初被他吻得浑身无力,身体越来越往下滑,又去抓捂着自己半胸的手,羞得让她想死,半晌才呼到了新鲜空气,她才发现自己的姿势不雅到了极致,双臂挂在沈仲询的脖子上,整个人都仰躺了下来,腰上硌得慌,不知顶着什么东西。 沈仲询喘着气,若无其事的捋了捋林初的长发。他现在不能挪开林初,身体的异样太过明显,他不能惊到她,只能遮掩着平复气息。 林初挪了挪臀,往上面坐了一些,沈仲询憋着没吭声,箍着她不叫她跑。 林初的视线没地方投,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她佯装镇定:“我要回家了,吃好晚饭还要赶回市区。” 沈仲询“唔”了一声,将她贴在颊边的湿发扯开,说道:“回去买一包板蓝根,我今天没控制住,你别感冒!” 林初羞得想咬人,继续镇定道:“嗯,你先松开。” 沈仲询却道:“再让我抱一会儿!” 这“一会儿”有些久,两人像是连体娃娃紧贴在一起,林初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却又不能强行挣开,只好被他抱在怀里,两人轻声细语的聊天,林初小声怪他上传视频也不说一声,沈仲询低笑:“我没打马赛克,怕你生气!” 林初并不傻,暗自分析了这几日网上的种种传言,结合视频和匿名信,她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对了,你觉得那天是谁报警的?” 沈仲询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林初眨了眨眼:“他有仇人?” 沈仲询拧了拧她的脸,夸道:“差不多,聪明!” 林初也不再细问,只道人心险恶,社会复杂,她还是应该保持两耳闻窗外事,却一心只做自己事的状态。 沈仲询拖着病体,硬要送林初回市区。 晚饭后他去林初家附近接她,递给她一包板蓝根,千叮万嘱回去后一定要服用,林初被他提醒得红了脸,没好气的嚷嚷:“知道了!”明显嫌他啰嗦。 谁想到达关锦花园后沈仲询又叮嘱起了别的事情:“我和那个女同学,从大学毕业后一直都没有联络,你从前年纪小,我不怪你,现在你长大了,真叫你不跟向阳联络,也不现实,但以后你和他应该尽量保持距离,要见他的话,跟我说一声。” 林初没料到沈仲询亲了她一下午,到最后还时刻记得这件事儿,她不由干巴巴的敷衍,许久才被沈仲询放行。 夜里躺在床上,将睡未睡的时候林初浑身一震,再次清醒意识到一点——她被沈仲询亲了一下午。 林初压着嗓子嚎了一声,立刻钻进了毯子里,也不管是不是会闷出病来。 同事们最近闲得慌,时不时的议论他人是非,杨纯贝迟迟不来公司,传言说她已经辞职,不知是真是假,结局总归讨不了好,这毕竟是一桩丑闻,单位的名声也受到影响。 开会时领导特地强调了团结、荣誉等等问题,众人诚诚恳恳谨记教诲,转眼又不屑的搬弄起了藏在暗处的是非,最后不知怎么切到了领导层换届的问题。 “还有没多久了吧,也不知道集团最后是谁的天下,据传周达志有望升职,沈洪山到底是去是留,真的拿不准,现在汇田北的官司还没开庭呢,坏名声倒已经传出去了!” 周达志是沈仲询的上司,汇田北拆迁案发生时他一直在外省出差,这块事项也没有怎么经他的手,因此最大责任人始终是沈洪山。 关系有些复杂,林初只旁听她们议论,与沈仲询约会时她也从不好奇八卦,这是一条敏感的界线,她不能擅越。 两人日渐有了情侣的自觉,约会看电影时不再保持沉默,沈仲询坦诚表明自己对电影毫无兴趣,一切只为了和林初多些时间相处。 林初想了想,特意选择了战争题材的影片,沈仲询到底是男人,对这种题材无法抗拒,看到热血沸腾时他也能发出感慨。 黑夜里两人于车内拥吻,沈仲询尤其热衷于这个活动,看电影时没有发泄的热血全都投在了林初身上,林母打来电话试探林初和沈仲询的进展,林初羞答答的避而不答,挂断电话后又被沈仲询搂住亲吻,气喘吁吁后沈仲询与她商量是否要对外公开两人的关系,林初支支吾吾:“太快了,再等等。” 沈仲询将不满全都表现在了吻里。 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时候,谁都忽略了生活带给他们的烦恼,老天爷没这么好心,善待你一次又一次。 这天凉风送爽,南江市的交通也莫名其妙的顺畅起来,沈仲询在工地上视察,江晋身体渐佳,施婷婷和桑飞燕奔波于医药和保险行业,叶静跟随培训机构前往外省出差两周,薛权终于离职,走前还和林初抛媚眼。 林初第二次穿上那件上千元的长裙,每走一步都觉得飘逸,单位某角落里传来议论:“她呀,漂亮是漂亮,可会耍心机了,薛权在的时候扒着薛权,考察团那次还上赶着去陪酒,陪的是谁?不就是从她房里出来的那个谁吗!现在又厉害了,另外找了一个靠山,沈总的儿子叫沈什么的那个,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富豪,可到底手上有权利,她眼光倒是不错,山鸡变凤凰。”又捂嘴笑了笑,“你看她身上穿的,以前都穿地摊货,撑死一两百,现在那件裙子,我上个月在商场见过,好几千呢,好几千的衣服我是随便穿穿,可她是头一回!” 林初美滋滋的工作学习,全然不知自己即将被推上风口浪尖。 第36章 闲言碎语传到林初耳中的时候,林初正在淘宝上选单肩包。 现在这个包她用了两年,包底早已磨破,当初买来两百多元,她一直没舍得换。也许是因为身边多出了一个男人,她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穿衣打扮,不需要多高雅,但总不能失礼,也算是对沈仲询的尊重。 同事大姐平日里还算喜欢林初,八卦她是一回事,喜欢她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她脚底一蹭,坐着椅子滑到林初边上,小声将中午听来的闲话告诉她。 最后又试探道:“我当然是不信的,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把你跟沈总的儿子扯在一起的,是不是因为上次南湖边的事情?” 林初啼笑皆非,佩服单位里这些能力超群的女人,竟能将她杜撰成这样一个奇女子。她笑道:“大姐,你信这个?太不靠谱了吧!” 她虽然否认了,可空穴来风必有因,同事大姐心里也清楚,大伙儿最多是添油加醋,不可能凭空捏造。她见林初口风紧,不由悻悻,腹诽了一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林初收回笑容,眉头紧锁。 空穴来风这样的事情,她也是不信的。林初自认工作的一年多来,一直低调处事,不争功不抢风头,即使加入了单位里的演出团,她也向来不声不响,永远都站在最后一排。不论人是非,中庸之道,一直是她信奉的国企生存法则,就算是谋求升职发展,她也只想拼工作和技能证书而已。 研讨会的事情虽然让她在单位里小有名气,可最后的舆论焦点早已转到了杨纯贝的身上,时隔半月,竟然还有人记得她,并且编造出了颇为真实的流言,是刻意还是无意,林初心下难安,因为疑点重重。 薛权这方可以忽略,他平日总喜欢做些暧昧的小动作,同事们只是装聋作哑,并不是看不见。 考察团到访那阵的饭局,除去城投总经办的两人,还有小邹那两人知情,是不是她们走漏的风声,暂且不论,重点在于沈仲询。 林初和沈仲询交往极为小心,就是因为担心流言蜚语,每次沈仲询来接她,林初总让他将车子停在马路边,外头人来人往,并不会引人注意,再者沈仲询来单位接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正常人的下班时间都不会和林初的下班时间对上。 思来想去,唯有初交往时,沈仲询头一次来接她下班,被杨纯贝碰上了。杨纯贝在酒店里甚至提到了林初和沈仲询的关系,证明她一直记在心里,只是从未告诉过别人。 所以,舆论的源头是杨纯贝? 林初下班的时候还在猜想,也有可能是领导说出去的,可假如是领导说出去的,外面的话理应好听些,现在单位里的人只把林初当成了交际花。 林初叹了口气,纵使穿上了这身漂亮的连衣裙,也弥补不了她消失的好心情。 她不是那种不叫人分忧的善良性格,既然关键人物是沈仲询,林初必然要让他知情,让这座“靠山”发挥用途。 包厢古朴雅致,端上来的农家菜口味地道,鱼肉鲜美,菌菇爽口,林初边吃边说:“事情就是这样,你说我应该装傻充愣还是怎么做?” 沈仲询举着湿巾,擦了擦林初嘴角的酱渍,只道:“这件裙子很称你,今天真漂亮!”顿了顿,又说,“不是说你以前不漂亮,以前也很漂亮!” 林初哑然失笑,脸上略微发烫,她没好气道:“我跟你说话呢!” 沈仲询慢条斯理道:“你别想太多,也许我接你的时候还被其他人看见过,或者我们约会的时候没留意到附近的人,就算是杨纯贝说出去的,也无所谓,大家说一阵就淡了,你如果太在意,反而让她们的话题越来越多。” 林初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总有些心神不宁,迟疑道:“我是觉得奇怪,单位里虽然经常有各种八卦,可她们聊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谁的家庭背景,谁和领导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她蹙了蹙眉,“我只是一个最低层的小科员,跟领导从来没有过关系,也就跟她们的利益无关,更何况在这之前,连我是谁她们都不清楚,现在突然冒出了这种闲话,你能不能明白?” 沈仲询静静地看着她,林初道出重点:“我很普通,就算有闲话,也应该是一笔带过,可以说看见我上了你的车,看见我上饭局,而不是每一个内容都歪曲的,好像是把我往死里整,我观察了整整三天,真的是这样!” 沈仲询一笑:“既然是这样,你怎么还敢穿这件裙子,不怕被人说?” 林初捣了捣碗里的菜,撇嘴道:“这是今年的新款,没几天就要穿长袖了,等到明年这就成了旧款,名牌的价值在哪里?我不会浪费!” 两人相处的越久,林初的性格就愈发透明,没有了她刻意的遮掩和虚伪,整个人鲜活得仿佛屋外那汪湖水,凉风飒飒之下,水波浅浅流动,让人忍不住想波动湖面,激起更多的浪花。 沈仲询喜欢林初的势力和偶尔的虚与委蛇,这狡猾的坏东西。果然,林初又道:“我说,既然大家都知道你是沈总的儿子,你是不是也该发挥一下名牌效益?”她直接道,“我狠下心穿了这件裙子出来见你,你该明白的,哦?” 那个“哦”字念得真好听,小心翼翼的狐狸精! 沈仲询难得开怀大笑,笑声溢出喉咙的时候他见到林初震惊的瞠圆了眼,愈发止不住乐,将林初搂进怀里,往她脸上狠狠亲了几口,满心满心的怜爱无处发泄,只想将林初关起来做些什么。 半晌两人都变得面红耳赤,沈仲询是笑得,林初是憋得。沈仲询正色道:“我是名牌,你是消费者?这个比喻……”降低了他的市场价值,沈仲询勾唇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回头你别管人家说什么,继续做好自己的工作,我心里有数!” 林初舒了口气,终于跟他讲明白了。 若说沈仲询是个敏锐的人,林初也不差,经此一事,沈仲询发现绝不能小看林初,一个只工作了一年的处于最底层的国企小职员,竟能将前因后果所有线索都融成了一条线,又能不摆出任何明处的字眼,将意思表达清楚,既能告知想法,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当做毫不知情。沈仲询打开车窗,阵阵凉风拂来,仿佛催生了更多对林初的念头,他也明白了极其重要的一点,他若有事,林初这个自私的小东西会立刻与他撇清关系。 沈仲询赶到宁西路时已过了十一点,附近幽暗一片,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的竖在路边照明。 沈洪山等了他许久,见他进门,立刻不满道:“吃饭吃这么久?” 沈仲询淡淡道:“很久没见林初了,所以久了一点儿。” 他倒是直白,沈洪山冷哼一声,说道:“最近的几个麻烦你也知道了,老张的事情牵扯到了太多人,大家多多少少都跟他有过接触,经手的案子留下不少痕迹,我也不例外。” 沈洪山任职市规划局局长期间,手头上的关系人脉广泛,他与老张并无工作上的联系,可整个省就这么点儿大,各个机构各个人员之间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不是没有替人牵过线,这其中追究来追究去,便包括了老张一脉。 但凡在那个职位,纵使想两袖清风廉洁无私,也做不到如初生婴孩的那般干干净净。 沈洪山最后道:“想拉我下马,没这么容易,现在最怕的是还有其他把柄,你现在处理的招标是个棘手的事情,又是我的儿子,一不小心就能被人抓到小辫子,我再提醒一次,一举一动都要比以前小心了。” 沈仲询点点头,想了想,他将林初的事情说了出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句话,用在这里也许并不特别合适,却也有它的道理。小小的一个职员,同时和老薛的儿子、老张、沈洪山的儿子都牵扯上了关系,且是在如今这个最敏感的时刻,老张被检举,沈洪山面临新的人事任免,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张大网,将所有的人都裹进网中。 沈洪山思忖道:“你和林初先缓一缓,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沈仲询没有应答,只说:“这是林初提醒我的。” 他将林初所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沈洪山听罢,不再板着脸,笑道:“这个小姑娘,想法这么多,看来心机也挺重。”嘴上这样说,面上却是一副欣赏的模样。 那头林初遵照沈仲询所说,只当做毫不知情,被人议论的前提是有把柄可抓,林初将那件上千元的裙子锁进了箱底,早起晚睡,兢兢业业,认真完成本职工作,对人时更加诚恳亲切,叫人再也说不出其他的闲话,只能反复将那三个男人说来说去。 沈仲询也忙于自己的工作,沈洪山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只能和林初一样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叫他人有错可寻,两人倒是默契,连续一周都只能电话联络,思念反而更甚。 终于熬到了周六,沈仲询再也忍不住,强迫林初回褚钱和他“约会”,林初笑道:“你哪里有时间,昨天还说今天晚上有饭局!” 沈仲询道:“我尽量早点儿结束,你晚上来看你爷爷奶奶,我把我家里钥匙给你,你在家等着我!” 林初其实也有一点儿想他,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想了想,她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夜里在爷爷奶奶家吃过晚饭,陪二老说了一会儿话,林初按照平常的时间告辞离开,下了一层楼就摸出从信箱里取来的钥匙,钻进了沈仲询的屋子。 一个大男人能将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实在少见,林初打开电视机,东转转西转转,每一个地方都没有灰尘,她想扮贤惠也不行。 最后让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鞋柜里所有的拖鞋都是统一的大号尺码,唯有她脚上的这双是小尺码,林初蹲在鞋柜边研究了一番,自恋地捂嘴直笑。 沈仲询果然提早回来,提着两个塑料袋进门,身上一股酒味儿,“我给你带了些吃的,饿不饿?” 林初接过袋子,总共六七个塑料盒,熟食和果盘一应俱全,她拣出切片的猕猴桃吃了起来。 沈仲询冲完澡出来时,林初已将水果消灭得差不多了,她插起最后几片哈密瓜和猕猴桃,说道:“呶,省给你的!” 沈仲询笑了笑,咬了一片后将剩下的喂进了她的嘴里。 整整一周没有抱过林初,沈仲询实在想她,刚将她抱到腿上,沈仲询就长舒了一声。 林初仍不太习惯坐在他的腿上,总觉得这个姿势太过别扭,可沈仲询喜欢亲密的不留缝隙,她也无可奈何。 沈仲询亲了她一会儿,又问起了单位里的近况,闲言碎语似乎消停了一些,谁也不耐烦将同一个毫无进展的话题反复议论不休,林初说完这些,又提了一点儿单位里的趣事,部门里的同事整天都提孩子婆婆,笑话总是不断。沈仲询听一会儿便亲她几口,两人坐在沙发上,伴着电视机闪烁的微光,互诉着说不出口的思念。 第37章 两人独处的时间应当好好珍惜,即便只是沉默着看电视,也是万般滋味难以言喻。 周六晚间的综艺节目层出不穷,搞笑的内容让林初捧腹。大部分时间,沈仲询都只看着林初的侧脸,偶尔林初看到兴奋处,会挥手让他注意,沈仲询才将视线投向电视机,配合着她笑几声。 时间溜得不知不觉,林母追来电话的时候吓了林初一跳。 急急忙忙往回赶,林初抱怨不断:“我妈一定要拷问我了,我从来没这么晚回去过!” 沈仲询安抚道:“你实话实说就行了,阿姨不会骂你。” 林初瞥了他一眼,哼哼着没有应话。 回到家中,林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开门见山问:“你是不是跟小沈在一起?” 林初找不到其他接口,只好干巴巴回答:“嗯。” 林母又道:“那你应该打个电话回来,知不知现在几点了,我又不是不让你约会!” 林初干笑了几声,还是不知该如何接话,林母笑道:“行了行了,你先好好跟人家相处,以后时间要注意,女孩子别这么晚回来,我现在先不管你,你要是觉得可以了,就把人带回来!” 林初点点头,舒了一口气。 卧室里的林父睡得像头猪,林母关了灯,使劲儿拧了他一把,林父“哎哎哎”的叫着醒来,林母压低声音道:“刀刀今天十一点才回来,跟那个小沈约会呢!” 林父睡得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又听林母说:“我看那个小沈还不错,但是之前有一回他鼻青脸肿的回来,也不知道私底下是个什么样,你女儿笨得可以,我怕她被人骗,你有时间问问她!” 林父嘟囔道:“你问吧,干嘛叫我问!” 林母又拧了他一把:“你们俩不是感情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摸摸背着我讲悄悄话,我问你,房子挂牌挂了没有?没有吧,我就知道,哼,当我好糊弄呢!” 林父讪笑一声,只好答应林母。 眼看国庆在即,单位里众人都没了工作的心思,林初从褚钱返回市区后也懒了一阵,前段时间神经绷得太紧,一旦松懈,她就像是刚刚出狱的囚犯。 叶静出差在外还没回来,大学时的几位好友都在老家讨生活,林初在南江其实并没有多少朋友,倒是初中好友突然和她联系,两人出来吃了一次饭,彼此交换近况,好友问她:“哎,你那个什么大哥哥,现在也该一大把年纪了吧,过年的时候我记得班级群里统计单身人数,你也没回话,你到底有男朋友了没有,不会是那个大哥哥吧?” 林初最怕有人提及这段黑历史,她后悔在小时候将这种事告诉了好友,也后悔在大一时告诉了叶静,林初尴尬道:“那大哥哥都已经结婚了,别瞎说!”想了想,又说,“我最近刚交往了一个男的,其他的不告诉你!” 刚交往的这个男人最近忙得昏天暗地,打电话时都掐着时间,林初一个人自娱自乐,每天下班后都跑去看电影,若心情好,就坐车去湖海路小巷的农民房餐馆吃小龙虾,饭后又去逛街,只是舍不得花钱买东西,无意中看见一条领带,花式和颜色让她突然想到了沈仲询,价格倒也能够承受,林初咬咬牙,大方地买了下来。 沈仲询知道她独来独往了好几日,有些心疼,纵使了解她的性格向来如此,也不喜欢她孤零零的游走在夜晚的南江城,好不容易熬到国庆放假,他终于抽出时间,挤进了林初一个人的小世界。 连续工作了八天,林初盼来了国庆假期,沈仲询发给她一张计划表,从十月一日开始直到十月七日,每一天的活动都安排得满满的。 沈仲询道:“一号让你睡懒觉,我们下午出发。” 林初目瞪口呆,“那个……那个我六号和七号两天要回单位值班,没有七天假期。” 沈仲询蹙了蹙眉,低头摸索了一阵,又重新发来一张表格:“我删减了一下,你做好准备。” 他不容林初反驳,仿佛笃定她一定会听命。 事实上林初确实听话得向林母请了假,计划表上的游玩地点和项目实在让她心动。 林母问道:“怎么要去旅游了?你之前没说单位组织这个啊!” 林初撒谎道:“我和叶静去旅游。” 林母对她的回答持怀疑态度,担心林初是和沈仲询去旅游,孤男寡女共处五天,她一定会反对,想了想,林母不动声色的有了主意。 林初第二天早起前往车站,林母也没送她,而是直奔了林初爷爷奶奶家。进屋后转了一圈,她便提着一袋水果敲响了沈仲询的房门,沈仲询一身居家的衬衫长裤,看起来不似准备出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林初打着哈欠坐在褚钱车站的候车室,估算林母现在应该已经抵达沈仲询家中。 林初太了解自己的老妈,她放弃了睡懒觉的机会,让沈仲询守在家中,等林母突击检查之后再让沈仲询来车站接她。果不其然,林母当真迫不及待的去检查了,可林初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沈仲询这个比她道高许多尺的魔。 沈仲询将林母迎进屋,坦白道:“我和刀刀去旅游,刀刀撒谎了。” 林母愣了愣,又听他说:“她怕阿姨您反对,所以骗了您,她不是故意的。”沈仲询将打印出来的计划表递给林母,又翻出手机里的客房预订信息,顺手将自己的名片也奉上,证明自己事业有成,且与林初恪守礼仪,绝不跃雷池半步,态度诚诚恳恳,一脸老实相,说话慢条斯理,实在找不出半分错漏,林母竟是越听越懵,傻乎乎的点了头,又嘱咐他照顾好林初。 林初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伎俩得逞,沈仲询来接她的时候林初夸了自己几句,沈仲询勾唇不语。 旅游地点在海滨城市,林初向往已久,虽然已经入秋,没有夏日的氛围,但林初的兴致丝毫未受影响,到达目的地后更是精神百倍。 她原本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虽然答应沈仲询一齐来旅游,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绝不与他做出超越现下范围的事情,进酒店的时候她还想提醒沈仲询开两间房,谁想沈仲询竟有先知,早便预定了两个单间,林初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对沈仲询一阵腹诽,他与叶静口中所形容的男性相差太大。 沈仲询做事严谨,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既然制定了计划,就严格按照计划执行。头两天拉着林初早起去旅游景点,下午又去海边游玩,夜里去品尝当地著名的美食,林初兴致勃勃,全程配合。 第三天林初便焉了下来,睡懒觉的诱惑更大,可惜门铃和手机铃声不断,她嚎叫一声去开了房门,又闭着眼睛扑回了床上。 沈仲询将她的脑袋扒出来,哄道:“乖,今天带你去看演出,是国外的一个演出团,节目很精彩。” 林初闷叫两声,紧阖着眼睛嘀咕:“不去了,你回去吧,我要睡觉!” 沈仲询见她实在不愿起来,犹豫片刻,便坐在了林初的床头,抚了抚她的脑袋,由她睡去。 林初察觉到身边有人,哪里还能安心睡着,眯起一条眼缝,恰好与沈仲询专注的视线对上,林初掀起被子蒙住眼睛,闷闷道:“你坐在这里我怎么睡,出去出去!” 沈仲询无奈,只好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林初又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烦躁的翻身坐起,狠狠瞪了他几眼,便趿着拖鞋跑去卫生间洗漱,沈仲询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刚好。 林初带着起床气出门,吃过早餐后又重新打起精神,立刻投入进了旅游当中。 这次旅游的总消费额并不是太高,入住的酒店虽然是五星级的,但因沈仲询与对方有协议价,价钱实在便宜得令人咋舌,林初计算了一下,庆幸这次有沈仲询在旁。 理清账目后她将自己的那份花费交给了沈仲询,平日吃饭看电影都是男方出钱,这次旅游她决计不能再分文不出。 沈仲询倒也没有拒绝,一声不吭的就收下了。 回程的前一晚,林初收拾完行李,捧着一个盒子扭扭捏捏的扔给了沈仲询,“我逛街的时候看着挺不错,给你买的!” 沈仲询愣了愣,慢吞吞的将盒子拆开,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 他举着领带又看又摸,还放在颈前比划了一会儿,不声不响的走出了房间。林初莫名其妙,略微忐忑的杵了一阵,刚想出去寻他,便见沈仲询拿着一个小礼盒进来了,递到她跟前说:“我也是逛街的时候看着挺不错,给你买的。” 林初鼓了鼓腮帮子,接过礼盒拆开,里头是一只镶钻的发夹,形状是一根绕圈的枝条,沈仲询划了一个手势,将发夹换了一个角度摆在面前,“你看看像不像‘刀’字,我无意中看见,觉得挺像,就给你买了,不贵,这不是钻石。” 林初打量了一阵,果然勉强看出了一个“刀”字,她笑了笑,立刻戴到了耳后。 五天假期终于结束,林初将礼物送给父母和爷爷奶奶后又回到单位值班,加班费用十分可观,她倒希望能全部包揽下来。 期间照旧和沈仲询约会,发夹也戴出来秀了秀,夜里林初和叶静打电话,终于叹道:“沈仲询真的挺好的。” 叶静已经出差回来,原本疲惫不堪,闻言后立刻兴奋:“你终于嫁得出去了!” 林初暂时没想过嫁人的事情,只是她也希望一段感情能长长久久,婚姻是最妥帖的保证,可婚姻又哪里是万无一失的。林初始终怀疑,当她真正投入进了这段感情当中,对方的热情是否已经渐渐消耗殆尽? 睡前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由始至终都不能公平的等价交换的事物,就是感情,她对沈仲询有所保留的同时,也怀疑起了自己能不能坚持,并且给予对方一定的公平。 林初还没有想明白,舒坦的日子里又有了麻烦。 前段时日已经退散的谣言再次复活,这次的内容更加精彩绝伦。历史上的西施、貂蝉戏码在这里上演,林初被刻画成了一个由沈家送给张家的贿赂物,并没有西施和貂蝉的卧底资格,真正成了廉价的交际花。 一夜之间谣言肆起,大家言之凿凿,多人目击,老张正处于被纪委调查的紧要关头,如今又添加了这样一出戏。 林初打电话给沈仲询,哭笑不得地抱怨:“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剧本太可惜了!”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可心底里仍是止不住的难受,平白无故被人冤枉成这样,走到哪里都招来指指点点,林初想从沈仲询这里得到安慰。 可沈仲询只淡淡道:“别管他们说什么,你谁也别理。对了,这一阵我又要忙起来了,你自己好好吃饭,别总是一个人看电影,可以叫叶静陪陪你。”还没说几句,他便推说有事,挂断了电话。 林初怔了怔。 那头沈仲询吃了一颗头痛药,不再去想林初,继续拨打了几个电话。 沈仲贺虽只是古董商人,可了解的事情并不比沈仲询少,他将得来的消息告诉沈仲询,又说:“这次爸被调查,估计只是试探一下,出不了什么事,身正不怕影子斜!”顿了顿,他又正色道,“你跟那个小林先断一断,她之前上的那两次饭局,还有你当场宣布你俩的关系,太多人看到了,刚好那次姓张的趁着考察团来这里,收了一大笔资金,中间的几个人跟咱爸有关系,事情说不清楚,总之现在能撇就撇!” 沈仲询点点头,沉着脸抿唇不语。 第38章 如何断,断多久,沈仲询心中没谱,趋利避害是现在的重中之重,沈洪山所谓的清白无非就是在干净的宣纸上喷了几个墨点,远看白净如新,近看才发现脏了,沈仲询必须要谨慎行事。 十月中旬,气温骤降。前一天中午还穿着短袖跑来跑去,第二天却要披上一件长袖外套了。 林初穿着牛仔短裤,翻出办公桌柜子里的后备长袖披上,膝盖冻得冰凉,没法取暖,她只能抱着一杯热水捂在怀里。隔壁办公室的同事休完婚假回来,提着一大袋子喜糖到处分发,众人问她新婚如何,她只害羞地傻笑,将杆子抛给林初:“小林什么时候有好事传来?” 林初拆着喜糖笑答:“别把话题绕到我身上,赶紧回答!” 众人大笑几声,又起哄那新婚的同事,林初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涩涩的甜味有些呛喉。 近段时日,她和沈仲询偶有电话联系,未曾见过面。沈仲询在电话中照旧嘘寒问暖,叮嘱林初这里那里,可林初敏感地发现了其中的疏离。 林初一个人想不明白,终于将叶静约出来吃饭。 叶静颇有经验地回答:“热恋期过了,难免的,男人这种玩意儿喜新厌旧,你家沈仲询听你的描述应该不是那种人,但热情褪去以后,自然也就恢复到了从前,现在这种状态,不是跟你形容的性格比较符合吗?之前多黏糊啊,一点儿都不像你说的性格!” 林初苦笑,自言自语:“是吗?” 情绪受他人左右,实在太可怕。无论是与不是,她终究让自己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 一个人吃饭、看电影、逛街,工作的烦恼不向他人倾诉,挤公车的时候被陌生男人搂了腰她也忍气吞声,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营业员刷错条形码却对林初翻白眼,林初也忍。淘宝购来的那款新包带子断裂,她与卖家争论了整整两天,才得以退货,看来还是旧包最好。 林初躺在床上,盯着脱落的天花板,心脏沉得像是吊了大石,四肢充血无力。 沈仲询在电话那头道:“礼拜六一个人回来可以吗?我双休日要去趟临市,可能要在那里呆上三四天。” 林初淡淡道:“可以的。” 沈仲询顿了顿,“最近一直都太忙,等过了这阵就好了。” 林初“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秋天来得让人措手不及,林初到底还是感冒了。 她拖着行李箱回褚钱,换回一批秋冬装,回来的时候刮起了大风,吹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第二天一觉醒来,扁桃体就发炎了,脑袋也昏昏沉沉。 林初从抽屉里翻出板蓝根,冲泡的时候她还在想,那天和沈仲询吻了这么久,她没被传染,反倒是吹了一阵风,感冒就来了,病毒抵不过受凉啊! 周一下班的时候她竟意外的接到江晋的电话,“咱们是不是朋友?我在医院里躺了这么久你就只来看过我一次!” 林初笑道:“工作太忙,你身体怎么样了?” 江晋回答:“还能怎么样,注定得破相,肚子上的刀疤是好不了了!”他让林初来医院陪他,又说,“最近我整天都只能对着我舅妈,其他都没人过来,我舅妈长得是漂亮,可看久了也是会看腻的!” 林初成功被他逗笑,又想起了沈仲询,小心思转了两圈,她索性应了下来。 林初提着一袋水果进门,病房里不见文佩如,江晋正在敲键盘,噼里啪啦的不知在写什么,“我舅妈刚回家,你晚饭吃了没有?我让她给你捎一份。” 林初放下水果:“不用了,我今天跟室友一起吃晚饭。” 两人聊了几句,林初问道:“怎么就一直没人来看你了?你外公和两个舅舅呢?” 江晋摊摊手:“谁知道,三个人都忙得没影。”他又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你和沈仲询交往得太火热,他没空来医院了呢!” 林初也笑道:“我跟你一个状态,也好久没见沈仲询了。” 江晋敛了笑,往床头靠了靠,嗤了一声道:“那面瘫哪里有空谈恋爱,一天二十四小时,他起码有十二个小时在工作,你跟着他活受罪,还不如考虑考虑我!” 林初失笑,却不想江晋正色道:“我说真的,笑什么,你跟着我,我一天十六个小时全都给你!” 林初咳了咳,扁桃体真是不舒服:“我不喜欢照顾小孩!” 江晋一时没有明白,半晌才想通,挺起胸膛坐直了一些:“我这是小孩儿的身材?你要不要验验?” 林初哑然失笑。 天黑的时候她才回到出租房,施婷婷和桑飞燕已吃得热火朝天,火锅里加了第三次水。“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等不及了!” 林初迅速落座,立刻和她们抢食起来,胃口突然就变好了。 恋爱中的女人喜欢胡思乱想,林初先前以为沈仲询是与她淡了,可按照江晋的说法,沈仲询真的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撒谎,林初放下了心思,终于有了笑脸。 那头江晋与林初的目的一致,试探结束,他心情大好,用过晚饭就开始给林初发短信。他追女无数,经验老道,打算从最基础的部分做起,当每日的聊天成为一种习惯,假如他哪天没有联络对方,对方一定会感到失落,这招百试百灵。 却不想这招早已被毫无恋爱经验的沈仲询用熟,林初的失落早在他的身上见效。 因此江晋发来的短信,十条里有七条石沉大海,另外三条是林初看在沈仲询的面子上才回复一下,江晋反而越挫越勇,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里终于找到了生活目标,林初的冷淡敷衍挠得他心里痒痒,越是去想林初,对她的喜爱就越多了一层,林初的性子实在合他的胃口。 这日气温又降了两度,林初喝了一杯盐开水,想了想,又用筷子蘸了盐,直接探进了喉咙里,最后呕得冒出了眼泪,扁桃体无药可救了。 她出门早,药店还没开门,只好可怜兮兮的阖紧嘴巴,径直去单位上班。林初打算做一天哑巴,对人只点头或者摇头,偶尔擦擦鼻涕,惨兮兮的一副可怜样,同事大姐们看她有趣,趁机欺负她,说她有多少追求者有多少恋爱经验,想到什么说什么,无奈林初有口难言,好不容易说出完整的一句,脸已憋得通红。 在她最可怜的时候,不速之客到访。 中午她正要去食堂吃饭,领导拦住她,将她带去了楼上的一间办公室,里头坐着两个男人,见林初进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领导互相介绍了一下,那两个男人也做了自我介绍,林初怔了怔,端正了表情,正襟危坐。 老张的事情居然调查到了她的头上,或者是说,老张和沈洪山的关系,最终调查到了她的头上。 “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网上的那个视频少了一段,之后的事情应该是你出现在了那个房间里。”至于她和那人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但根据监控显示的时间,林初在那个房间里呆了大约十五分钟,若非门外有两个人等在那里,不知他们要呆多久。 她和张沈双方的关系实在令人怀疑,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饭局上各个都是明眼人,谁都看出老张对林初有意思,而林初既然是沈仲询的女人,为了双方利益,也不是不能达成某种交易的。最巧合的是,其后老张一方便将行贿方的事情办妥了,无论说给谁听,谁都会对当中的关联产生怀疑。 林初思忖片刻,斟酌应答,她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隐瞒,只是有些内容还需润色,比如她将她和沈仲询交往的时间提前到了饭局之前,最后她说道:“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多巧合就是这样形成的,如果你们对酒店里的事情有所怀疑,可以去问杨纯贝,就是视频里的那个女人。我跟沈仲询只是很普通的情侣关系。”说着,她又笑了笑,“说实话,我真要以为自己在拍电视剧了!” 送走不速之客,关于沈洪山的新闻也接踵而至。被纪委调查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消息还未坐实,却已传得沸沸扬扬,林初心想,不知是哪位有心人的杰作。 沈家也早已想到了这点,沈洪山怒不可遏:“好一个有心人,居然玩儿起了嫁祸,姓张的转了矛头,现在一半的证据都指向了我!”摆明了要弄跨他,耍了一招连环术。 沈仲询从未参与过政治,只能推断道:“是薛叔叔?” 沈洪山立刻否认:“老薛不会做这个事儿,我和他没有利益冲突,他和老张倒是有!现在老张是顺水推舟,我明天就派人去查他最近的情况,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口风转到我这里来。” 事情一件接一件,包括汇田北拆迁一案再次被搬上了台面,当初找的拆迁公司的资质再次接受调查,还有事发后沈仲询在第一时间做的补救措施,也被人揭发出来,以不正当手段让对方隐瞒此事,逃避责任,危害重大,他难辞其咎。 整个十月都笼罩在阴霾里,林初与沈仲询沟通了一阵,沈仲询倒没有将自己的麻烦告诉她,只说:“你要继续装作没事发生,否则别人只当你心虚,别管同事们怎么说。” 林初忍不住脱口:“你去试试,我现在连上个厕所都要看人脸色,除了我办公室里的那些同事没有恶意,谁见了我都要嘀嘀咕咕说上半天,这个破事儿弄得我出名了!” 沈仲询静默片刻,才道:“林初,你应该明白的,事情没道理会传得人尽皆知,按理来说,一切都在保密调查阶段。”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管你们什么保密调查,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人言可畏,语言是杀伤利器,胜过所有攻击性武器,林初不禁想到自己的小时候,谩骂争吵,指指点点,充斥着她的童年,她那时才十岁,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仰头看天,却发现再也没有蓝天白云,只剩下一片阴霾,最后的曙光是她的大哥哥,她在向阳身上汲取所有流失的温暖。 每个人的弱点都各有不同,林初的弱点就是流言蜚语。 林初笑道:“沈仲询,你看,你这半个月一直在忙,平时只能跟我打电话,我知道你忙,但是别让我猜中,你也在避着我,你不想卷进针对我的是非当中!” 沈仲询低声道:“不是!” 林初喉咙疼,灌了一口盐开水,眼睛发热:“算了,我想睡了。”她捏了捏手机,干涩道,“你别忙太晚,有空再联络。” 挂断电话,她闷得喘不过气,扑去窗前吹了一阵风,捏着窗台的手已经泛白。 单位似乎变成了恐怖的修罗场,林初起床后产生了怯意,她厌恶每一个角落里的闲言碎语,厌恶孤零零的吃饭和工作,她甚至一度想到了辞职,可转眼又立刻敲醒自己,她辛苦得来的一切,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而放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人将一切都算计在内,那头沈仲询刚因为拆迁案接受调查,这头已将消息传开,林初震惊不已。 沈仲询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会行贿受贿,罔顾律法的人,同事们的议论让她头痛欲裂,那天林初忍不住开口:“他不是那样的人!” 同事大姐尴尬一笑,又好心劝道:“小林,你太单纯,很多事情都不懂,其实拆迁招标什么的,都有点儿潜|规则,只是大家都没放在明面上说。不过出事了以后,消息确实都没有泄露出来,要不是南湖那回出事儿,谁能知道呢!” 林初突然想起她与沈仲询的第一次见面,沈仲询和沈洪山的对话犹言在耳。 当所有的证据一件件指向沈派,谣言肆起,愈演愈烈,众人都开始信以为真的时候,林初在电话里终于忍不住问沈仲询:“你有没有做过,会不会出事?” 沈仲询只淡淡道:“你别管这个,自己安心工作!” 林初哪里能够不管,她已然深处漩涡中心。 林初记得那天没有太阳,早起的时候远处是一片灰黑的景色,桥梁上空空荡荡,好半天才驶来一辆车。 来到单位,一如往常的吃完早饭后开始工作,林初刚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便被迟到的领导叫进了办公室,领导婉转道:“先回去歇一阵,工作交给同事。” 林初不敢置信,领导继续:“你也知道最近集团里出了很多事情,先回去呆着,等过了这一阵,看看上头有什么安排再说!” 林初拎着包,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楼,她甚至能想到中午的食堂里,关于她的新话题会再次产生,林初心中冷笑,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沈仲询,乐得清静! 第39章 林初被“请”回去的时候,沈仲询正在应付针对他的调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对方举证的同时,他也立刻搬出了有利于自己的证据,沈洪山惊讶于他的速度,事后才听沈仲询解释:“我早就做了准备。”他绝对不会让自己陷于无知的危险中,拆迁招标初期他就已经留了一手。 沈洪山面色沉沉,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小儿子,深谋远虑的程度让他自愧不如。又见沈仲询淡淡勾唇:“我知道是谁在背后主谋了!” 那头林初窝在卧室里,紧阖的窗帘遮不住多少光线。大白天,人人都在工作奔波,车不停人不歇,只有她无所事事。 林初睡了一下午,再睁眼时已经天黑,她打开房门去厕所,刚洗完澡出来的施婷婷惊讶道:“哎,你在啊,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呢,灯都没开!” 林初笑了笑,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 上完厕所,她扎了一个辫子,拿着钱包去小区附近的药店买了治疗扁桃体发炎的药,又去超市买了一碗凉皮,都是剩料拌成的,里头已没有多少菜,不过酸酸辣辣,倒也能开胃。 接下去的两天,林初一直呆在卧室里看书看电影,泡面盒子堆了四层,桌上都是纸巾团,脏兮兮一片。 整整两天,沈仲询没有联络过她一次,林初在第三天的清晨,果断删除了沈仲询的手机号,又利落的收拾了屋子,将床单洗净晾出,洗衣液的香味蔓延开来,斑驳的阳光占领了阳台,林初掸平床单,不由自主的笑了。 时间如此宝贵,她已经浪费了两天,不能再继续奢侈了,既然“放假”,她就该让假期变得有意义,比如——赚外快。 关锦花园附近的大型超市永远都缺推销员,一天工资五十元,林初换上了红色的T恤制服,将布兜套进脖子,挂着一大袋“不二家”糖果小声吆喝。 她的长相甜美,一副瘦瘦弱弱的学生模样,比超市二楼的所有推销员都要出众,更能吸引顾客眼球。再者她一开口,普通话标准,声音清脆,就像占据树梢的鸟儿,总能将人心底里最阳光的一面逗出来,谁都喜欢赏心悦目的人和物,顾客们自然都愿意选择她,连小朋友都仰着脖子淌口水:“姐姐,我要绿色的那个!” 林初微笑着递过去,继续扮演阳光美少女。到了中午饭点,她和一群员工一起吃盒饭,有人好奇:“你是大学生吧?学校放假?” 林初敷衍道:“嗯,放假。” 放假中的“大学生”林初成为了超市男员工的小女神,总有人凑过来和她搭讪,又送她一些吃的,林初巧笑应对,与他们既不疏远,也绝不亲近,有人问她电话号码,林初说道:“这个不能给,我男朋友会反对的!” 对方愣了愣,名花有主,男员工们难掩失落。 下班的时候她按照规定将布兜带了回去,施婷婷和桑飞燕尖叫一声去抢夺,林初警惕闪开,“不行不行,要被组长发现的!”她摸出两根棒棒糖,笑眯眯道,“不过能请你们两根,不被发现就行!” 施婷婷和桑飞燕立刻夺走,又问道:“你怎么做这个了,被单位开除了?” 林初“哼”了一声:“不告诉你!”转身去卫生间洗澡,她终于敛去了笑容,面部肌肉似乎变得僵硬,温水冲在脸上,麻木的没有感觉。 她头一次知道做推销员的艰辛,站在超市里不能坐,逢人便吆喝微笑,工作一天下来口干舌燥、精疲力尽,根本没有力气说话,林父打来电话时她迷迷糊糊的应付了一阵,直到林父说了最后一句,她才突然惊醒。“那礼拜天带小沈回来看看?” 林初怔了怔,半晌才涩涩道:“他没空。” 林父小声道:“那你说个时间,你知道你妈的性子,急的要死,这都几个月了,你也不正式介绍一下!” 林初翻了一个身,眼角处似乎渗了泪,她又重新仰躺,眨了几下眼睛才恢复视线,为难道:“爸,有点儿麻烦,我不喜欢他了!” 林父诧异道:“什么?” “我突然觉得我不喜欢他了,不想再继续交往!” 林父似乎找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小声问了几句,听林初的语气,似乎真的想要和对方分手,林父蹙眉道:“你这个孩子,谈恋爱能当游戏吗?”想了想,他又道,“你自己想清楚,我会找机会跟你妈说的,就怕她又要发疯!” 林初笑了笑,夸了林父几句才挂断电话。 林初是真的不愿再和沈仲询交往,她不想陷进无缘无故的麻烦当中,林初这次学会了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她不能应付官场上的阴谋诡计,就不该和沈洪山这类人的儿子交往。 流言蜚语是什么玩意儿?单位里的一群女人喜欢说闲话,却从来没有说到这种地步,闲话的源头难以揪出,但显而易见,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这么多尚在保密阶段的消息一个个泄露了出来,话题明明已经淡了下去,转眼又莫名其妙的成了热门,对方分明在加柴翻炒,而林初,不想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疲惫不堪的入睡,睡眠格外香甜,一觉起来精神十足,林初捏起小拳头继续奋斗在赚钱的一线行列中。 推销员的薪水实在太低,恰好超市门口有人做市场调研,林初一打听,立刻去和推销组长商量了一下。组长是一个和气的大姐,想了想,便替林初换了班,林初又加入了市场调研的队伍。 她忙得昏天暗地,险些就要忘了之前的事情。夜里对着电脑吃泡面的时候,叶静突然打来电话:“沈仲询被停职了,你知不知道?” 林初一愣:“你怎么知道?” 叶静直接道:“薛权告诉我的,他现在不是换了单位嘛,听说就是沈仲询推荐他过去的。” 林初放下筷子,顾不上去问她和薛权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突然就停职了?” 叶静半知半解:“听说是跟一个什么拆迁的事情有关,有点儿棘手,薛权家里好像跟沈仲询的关系挺好,一直在帮忙打点呢,你们集团的那个总经理好像也出事儿了。” 林初有一瞬面色苍白,泡面的热气朝她熏了过来,鼻尖是红烧牛肉的味道。她努力地扯了一个笑:“不用跟我说了,我跟他分了。” 叶静愣了愣,又听林初慢慢说了最近的事情,大呼小叫道:“你说什么,你在做推销员?” 叶静生气地挂断了电话,不愿再听这个有事儿瞒着她的女人说话。 林初发了一会儿呆,默默地打开了单位群,里头的聊天记录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内容,再看向好友列表,沈仲询的企鹅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拉黑了。 林初收拾完泡面,又钻去厨房洗脏衣服,洗完衣服她又在小小的屋子里晃了一圈,顺脚踢了踢桑飞燕住的隔断间,三合板有些薄,她不敢下大力。 回到卧室,林初拨通了江晋的电话,开门见山问:“沈仲询最近怎么样?” 江晋奇怪道:“他不是好好的?你怎么问我?” 林初干笑一声:“好好的?他来过医院了?” 江晋回答:“没,估计是不想见我。”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沈仲询应该无碍,林初叹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狠下心肠,从此以后她奔她的前程,无论沈仲询将来是荣华富贵还是……都与她无关! 那头江晋若有所思,文佩如从洗手间里出来,他说道:“舅妈,让沈仲询明天来医院。” 文佩如一愣:“他……他忙得很,怎么想让他来医院?” 江晋挑挑眉,双臂枕着头,不再吭声了。 这一天,南江城里又刮起了大风,塑料袋被吹到了半空中,小区里的落叶无人清扫,树干像是被洗劫一空,赃物全铺在地上。 向阳见到林初的时候,林初正衣着单薄的站在超市门口,巧笑靥靥的拦住各路顾客,让他们去一旁的屋子里做问卷调查,礼物是一包廉价的香烟。 林初又瘦了一圈,走路的时候像是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嘴唇有些发白,向阳一声不响的走到她身后,才发现她冻得瑟瑟发抖。 林初笑着对陌生男人说:“十分钟就能做完问卷,送您一包香烟,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那男人不耐的挥开她,连声喊了三个“走”,“走走走”的威力和“滚”字等同,林初真想将自己卷成一个球,滚了算了! 向阳不可思议的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初猛地回头,翕张着唇手足无措。 恰逢周日,超市一带热热闹闹,附近的快餐店里也坐满了人,林初好不容找到一个空位,坐下后猛灌了两口热可可,抓起汉堡就咬了一口。 向阳将一个纸袋递给她:“你爸妈让我给你带几件厚一点的秋装,你上次落下了太多。” 林初笑着谢了一句,向阳问道:“你怎么了,不回家在这里打工?缺钱吗?” 林初刚要回答,手机就响了起来,叶静在电话那头吼道:“我被我爸妈抓去相亲了,本来想约你出来逛街的。对了,你回去查一下银行卡,我给你打了一千块!” 林初讶异道:“干嘛给我打钱?” 叶静似乎没时间,叶家父母的催促声隐隐约约传来:“这不是我跟我领导关系太好,上次出差的补贴啊报销啊我偷偷摸摸多弄了点儿,刚好一千,我怕遭报应,干脆给你了,你别去打工了,了不起失业了我养你!” 只说了几句,她便挂断了电话。 快餐店里太吵闹,向阳根本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抓到了林初所说的几个关键字,“你真的缺钱?” 林初甩开手机,又咬了一大口汉堡,口齿不清道:“房租八百五一个月,网费三十三一个月,电费大概三四十一个月。”还有交通费、伙食费、生活用品费,零零总总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在南江市拼了一整年,到头来存款居然只有三位数,单位领导让她回家休息,林初在睡了两天后突然着了慌,一旦失业,她这个暂时还没有一技之长的老毕业生去哪里找工作。 这是一座恐怖的城市,有钱人开着轿车扯高气扬,穷人每天挤着公交,住在几平米的单间里吃泡面,只为从牙缝里挤出一两块钱。 林初继续咬汉堡:“我之前住的农民房,四楼有一户夫妻,他们是唯一一户白领,在楼上住了六年,终于存到了首付,年初的时候搬家,整栋楼里的人都得了红眼病似的!” 嘴里突然冒出了盐水味儿,林初眨眨眼:“我怎么办呀,我不想做啃老族,家里买了新房子,本来就没钱了,我妈还想卖房子来装修,我不能老拖家里后退,你知道的,我爸妈好不容易不吵架了,他们现在多好,有空就打牌逛街,盼了多少年了!” 向阳倏地起身,坐到林初身边,使劲儿往她的眼皮上一抹,湿淋淋沾了一手。林初闭着眼睛,任他用力抹了两下,再睁开时视线糊了一片,好一会儿才变得清晰。 向阳黑着脸道:“你又受了什么刺激,说!” 林初垂着头,将最后一口汉堡咬干净,终于老实交代了。 向阳拧了拧她的脸,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辞职吧,来我公司里,我给你开三千块薪水,每半年后绩效考核再加薪,加到六千到顶,五险一金照样给你交,不过年底只有双薪,没有你们国企那么好的福利,你干不干?” 林初挥开他的手,浊气被她吐了出来,到底轻松了不少:“谁说我一定会被开除了,我等着呢!”等着找机会,甩人一脸。 林初尚不知道去哪里找机会,秋雨便落了一地,推销的工作结束,组长说下次有活儿会再通知她,林初欣然应下。 她被领导赶回来整整十天,前七天艰难度日,浑浑沌沌,后三天里仿佛沐了阳光,向阳每天都抓她去吃晚饭。 席间他忍不住道:“你妈怎么变成了这样,太热心了,我这半个月已经见了三个姑娘,不过人家一听我是二婚,就说要回去考虑考虑,丢脸丢大发了!” 林初笑得喷出了米饭,脱口道:“要不我把欣欣姐找来!” 向阳突然噤了声,气氛一时低落。 感情的事情实在难以让人理解,向阳明明说他和欣欣的感情淡了,可他的表情告诉林初,他还在想欣欣。 再比如林初明明已经忘记了沈仲询,这天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低沉的嗓子在说:“你把我的手机号码做了什么设置?” 林初猛地从床上腾坐起身,耳边仿似幻听,嘴巴自己动了起来:“沈仲询?” 沈仲询叹了一口气:“你是生气我最近没找你?”他解释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协助调查,谁都没有联络,你可以去搜一下新闻,这起案子闹得很大,现在才刚刚有了头绪,我也才回来。” 林初不得不承认,听到他平安无事的说话,她松了一口气,可她的头脑无比清醒:“你回来就好了,还有事吗?” 沈仲询道:“我明天来找你,现在我还在临市。” 林初一笑:“不要找我了,我们分手吧!” 沈仲询静默片刻,哑声道:“你怎么了?” 林初觉得这句话有点儿耳熟,突然想到三天前向阳才问过她,那天之后她的心情豁然开朗,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要她像从前一样,将一切的一切都置身事外,好好读书天天向上,争取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 林初觉得好笑,努力抑制嘴角:“我没事,只是想通了一点,我跟你不合适。”她慢条斯理道,“我只是个平头小百姓,玩儿不起你们的高档游戏,也不想做炮灰,我现在也不是很喜欢你……”说到这里,她心里沉了沉,鼻头也渐渐酸涩,“你之前也只是说,把你当做相亲对象,反正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她好想加一句狗血的“祝你幸福”,到底还是忍住了。 电话那头只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呼吸,捂在这样一个凉爽的夜晚,不该喘不过气。 沈仲询像是被堵了嗓子眼,声音又沉了几分,还有轻微的嘶哑:“别说气话,今天好好休息,我还有一些剩余的工作要做,明天我来找你,听话!” 他比林初的动作快,电话挂得毫不犹豫。 林初不屑的“嘁”了一声,无所谓的抹了抹莫名其妙的眼泪。 今晚是一个有意义的夜晚,林初应该在她的传记里加上这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日期,她的初恋成功告吹,终结于女王般的分手宣言,概括这段经历,她只是被沈仲询又亲又摸过,没有失去贞操,却能学会许多道理,不得不说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之所以说今晚具有跨时代的意义,还因为接下来的一个电话,领导宽赦道:“小林啊,休息得差不多了,明天你来上班吧!” 林初恭敬道:“好的好的,我明天准时回单位,谢谢领导!” 挂断电话,她琢磨了一阵,自己今年才二十三岁,应该可以做些孩子气的事情,想了想,她拨通向阳的电话,拜托他明天帮个忙,向阳拍拍胸脯,保证相助。 第40章 第二日秋雨绵绵,林初五点起床,翻箱倒柜寻出一件垂至脚踝上方的灰绿色长裙,上配白色T恤,外套针织长款开衫,脖子上挂一串木质项链,脚踩深棕色圆头娃娃鞋,纯白的森女袜高出一截,长发披肩后对镜自照,与平日身着短袖牛仔的自己截然不同,假如背景是高耸入云的森林和飘渺的云雾,更能衬托出她不属于尘世间的淡漠气质。 林初自恋了。 视线下滑,她掸了掸裙摆处的几团绒线,这件裙子她平日偶尔当做居家服,难得让它见光,应该能撑起场面。林初吐了口气,又将长发抓了抓,蓬松的效果不错。嘴上涂了一层唇彩,更添几分娇艳,林初实在太满意自己了,又自恋了一会儿才出了门,拎上昨晚向施婷婷借来的一个略有民族风格的单肩包,雄赳赳气昂昂的坐上了空空荡荡的公交车。 为了美而流失温度,林初在从前看来是极不划算的,可今天是个例外。下了公交车,她弓着背疾步往单位走去,雨伞挡不住寒风,冷气从针织衫的小孔里钻了进去,加上小腿下边漏风,上下夹击之下,林初的面色冻得苍白了几分,反更显得唇红,外加一丝弱不禁风。 一走进大门,她就调整了走姿,端出了照镜子时的气场,慢悠悠的往大楼里走去。 林初上班习惯早到,吃早餐打扫卫生,尽量扮乖巧老实,今天她学会了踩点到达,即便这样,办公室里还有两人未到,领导也不见人影。 同事大姐吃着馄饨,睁大眼道:“哟,小林今天不是一般的漂亮!” 另一人也附和:“还真是,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打扮,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初羞赧一笑:“难得穿一下。” 那几人又是夸赞又是打趣,说了几句便凑在了一道,悄声埋怨上级的举措,替林初抱不平。她们也不清楚沈派现下的情况,从前便一直道听途说,现在事态有变,消息反倒保密严实了,同事大姐只当无辜的林初终于洗刷了冤屈,安慰道:“你年纪轻轻,还是找个普通的男朋友算了,我听说沈洪山的儿子也三十多岁了,不一定适合你!” 林初也不吭声,只笑了笑。 等了一个小时,才见领导姗姗来迟,一进办公室便看见了林初,惊艳了两秒钟才回了神,笑道:“小林来了啊,休息了几天,精神好点儿了没有?” 林初表示多谢领导关心,又说:“您有空吗?我有事儿想跟您说!” 领导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表,招手道:“还有一点时间,来我办公室说吧!” 林初站在领导办公室里,首先郑重的感谢了领导这一年多来的悉心栽培,表情语气诚恳认真,连领导都不知不觉端正了坐姿,最后见到林初递来一封信,他的表情才龟裂开来。 “辞职?” 林初抱歉道:“我想了很久,我的表现实在是不好,最近单位里又有太多谣言,总有点儿影响我们科室的形象。” 领导知道她和沈仲询的关系,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沈家这两天的情况,说不定沈洪山明天就会重新上任,他不能在关键时刻让林初消失。 “小林啊,你的工作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这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办公室里女人多,平常闲话就不少,说了你几句你就要辞职,这哪里行,太孩子气了!”他语重心长道,“要知道能进国企多不容易,去年招聘,这么多人来报名,你们是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之前你最后一次轮岗的那个部门,你还记不记得,他们那会儿是逢人就夸你,大冬天的在垃圾堆里头早起摸黑的干活儿,没有娇气,又耐性细心,你再熬上一年半载,日子会更好过的!” 林初只一脸歉疚的表示自己不能再呆下去,领导说得口干舌燥,仍不能劝动她,不免有些不悦,却也只能让她回去等消息。 工作的心思已经没有了,林初离开的这小半个月里,她的工作内容早已转交给了同事,现在又闹了辞职这一出,领导便也没有下派新的活儿给她,因此林初也头一次和同事们一样,悠哉游哉的聊天嗑瓜子。 同事们知道她要辞职,难免说她不够理智,好心的人劝她留下,坏心的人唯恐天下不乱,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们分成了两派,聊天的嗓门有点儿大,隔壁几间办公室的同事坐在邻桌,听见后也凑了过来。 林初矜持的微笑进食,端得是一派悠然闲适,消失了这许多天,仿佛过得比以往还要滋润,面白似雪,唇如点绛,诱得几个男同事纷纷过来搭讪,不过也只是说两句就走了,倒也没人动过分的心思。 林初不去看恶意的指指点点,只和与她交好的同事们作伴,如此过了一天,无惊无险,平安下班。 下午四点,一簇簇的人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也有在外办事的员工面对面走来,水泥地变成了墨色,细雨还在不依不饶的落着。 同事说道:“明天礼拜六,我老公带着儿子去看爷爷奶奶,你们要不要来我家里?我家搬了别墅以后你们可都没来过!” 大伙儿自然欣喜,同事又问林初,林初说道:“明天我没时间啊!” 刚离大门还有十米,突然有同事喊:“哎哎,豪车!” 南江市的豪车并不少,但也不是出门就能见到,最多也就在图片新闻里看上几眼,某某会所门口停了几辆豪车,某某婚礼车队豪华程度等等,更何况在这样的单位里,不论是领导还是前来办事的人,平日都惯做低调,有钱也不会这样显摆,更妄论光天化日之下在门口停放一辆让人诟病的豪车。 有一位身穿白衬衫和黑西裤的男人打开了车门,瞧起来年约三十,身量虽不算高,但也挺拔俊朗,“林小姐,请上车!” 林初一愣,不动声色的敛下诧异,朝身边嘴呈圆形的同事道:“我先走了啊,明天我有事,就不去你家里了,下次有机会吧!” 同事点点头,看着林初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那男人抵着车顶,待她进入后座,他才重返驾驶室。 同事们嘟囔道:“这是司机啊?”有人眼尖,瞄到后座已坐了一个男人,虽只匆匆一瞥,但也肯定那男人并不是油头粉面的老头模样,兴许还是个有为青年,众人一时迷茫,摸不清林初的身份了。 林初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还有矜持和淡漠的样子,她抓住向阳的胳膊,“大哥,你太帅了,我就让你来装一下,你哪里找来这么一辆车子,还请了一个司机!” 向阳拍了拍前座,笑道:“陈华端,有人喊你是司机!” 陈华端看向后视镜,眯眼笑了起来,有几分憨厚:“我做小妹妹司机也不错啊,你待会儿给我滚过来!”后半句是朝向阳说的。 林初这才知道这“司机”就是向阳的合作伙伴,在临市颇有根基,现在将手伸向了南江,向阳出国太久,只有技术没有人脉,许多事情都要仰仗他。 林初不禁正襟危坐,礼貌道:“你好,我叫林初!” 小脸变得快,前一刻还有几分调皮,现在就换了样,陈华端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应了几声后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你怎么叫老向的也可以怎么叫我,可千万别喊我叔叔,我不想长辈分!” 陈华端说话有趣,几句下来就让林初松懈了神经,车子驶到池游海鲜酒楼,他带着那两人去包厢用餐。 林初先前就说要请客感谢,进来后便阖紧了嘴巴,只字不提请客。饭桌上起先有些拘谨,又被陈华端三两句化了过去:“来来来,就当这盘龙虾是你请的了,你总不好真的白吃吧!” 林初忍不住笑了笑,她还真只请得起一盘龙虾而已。 向阳问她如何打算,林初吃着菜,慢吞吞道:“辞职是一定要的,我就是憋不住这口气。再说了,就算我继续留在那里,不管谣言到最后怎么样,给人的印象总归摆在那里了,我还有没有机会升职?就算升职了,保不齐有人翻老账说闲话,我前年十二月进单位,到现在足足有二十二个月,将近两年的时间,我看得不少!” 向阳笑道:“看来你想得很清楚,我以为你只是意气用事而已,那天哭得那么惨!” 林初讪笑一声,撇去心底那抹暗影,继续吃了起来。 世间巧合千千万,今天特别巧。 沈仲询在临市处理完善后工作,又马不停蹄赶回来,跑了几个部门后才歇了一口气,刚想去找林初,又被沈洪山拦住了,“有什么急事先放一放,这顿饭很重要!” 沈仲询无奈,用另一个手机号拨打林初的电话,打了三遍都无人接听,他又发了两条短信,这才赶到了池游海鲜。 林初从洗手间回来,向阳说道:“你手机响过了!” 林初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塞回了包里,随他们往楼下走,只是这回的心情不复先前,脸上的笑容太过虚假,那两人虽然看出来了,却也没有多说。 来时的停车位还有些空,此刻早已被各色车辆填满,好些车子在路口处停了一下,又调转方向开去了附近的停车场。 林初钻进后座,灰绿色的裙摆慢慢收拢,车门一阖,挡住了远处的一道视线。 沈洪山催促沈仲询:“发什么呆,走!” 沈仲询蹙眉看着那辆豪车愈行愈远,不断想自己应该眼花了。走进包厢,坐了一会儿大家便到齐了,外头的天色也早已黑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夏天突然消失,黑夜来得太快,让人难以适应。 筹光交错中,沈仲询心不在焉,不断探向平平静静的手机,心也越来越沉。他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林初的,沈仲询眼神微动,倏地站了起来,装模作样的走去包厢外接听了一个电话,进来后推说公司出了急事,在沈洪山不满的瞪视中径自离开了。 林初站在房间里消食,窗外凉风飒飒,细雨往屋里飘来,她视而不见,只看着桥梁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发呆。 手机持续嗡嗡作响,林初听得耳朵麻木,也不管窗台脏不脏,抬手趴了上去,任凭细雨贴上了脸。 突然传来几声巨响,“嘭嘭嘭”的敲打木门,林初竖耳听了听,施婷婷大喊:“来了来了!” 桑飞燕也开门出来:“谁啊!” 不一会儿又没了声音,林初好奇得看向木门,下一秒传来轻叩声:“林初,找你的!” 林初眉头一皱,打开房门问:“谁?” 施婷婷还没回话,暗暗的客厅拐角处便走出一人,沈仲询沉眸道:“我!” 合租房里男士止步,沈仲询却径直往林初屋里走来,林初拦道:“我们出去说!” 沈仲询轻轻推开她的胳膊,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二房东施婷婷心如明镜,难得发了善心,视若无睹的返回了卧室,桑飞燕见状也关紧了房门,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已经有了一个例外。林初还在那里坚持不懈:“你出去,我们出去说,这里不让进男人!” 沈仲询“啪”的一声关上房门,打量了一下林初还未换下的装扮,说道:“今天去池游海鲜了?” 林初一愣:“嗯!”她又说,“我们出去说吧!” “哪里说都一样!”沈仲询握住她的胳膊,“林初,这几天我没有联络你,是我的不对,我没有考虑周到!” 事发之后,全家人也一起瞒着江晋,对于自己珍视的人,他不希望对方为了他提心吊胆,可林初到底不是江晋,几月相处下来,他应该了解林初的性格。 “现在事情基本有了定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要闹脾气我也理解,我随你打骂!”他慢慢握向林初的手,“但是别不接我的电话,也别说那样的气话。” 林初抽了抽手,沈仲询抓得太紧,她不做徒劳挣扎,想了想,笑问:“你几点回来的?” 沈仲询一愣,老实回答:“下午两点多到的,处理了一些公事,刚刚有空。” 林初点点头,刚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男音:“刀刀?” 林初明显感到沈仲询震了震,掐在她胳膊上的手紧了几分,林初用力甩了甩,转开门把:“大哥,你好了?” 向阳最近肠胃不适,借厕所的时候还在考虑出去后的尴尬,现下他的事情已经微不足道,见沈仲询面带敌意,向阳含笑道:“沈先生,又见面了。”他看向林初,又说,“刀刀今天很累,有什么可以等白天再说,这里毕竟是女生住的地方,晚上并不是很方便。” 他又看了一眼林初隐含恨意的表情,“不知道沈先生有没有开车,能不能送我一程?” 沈仲询眯了眯眼,犹豫片刻,竟真的不再纠缠林初,只叮嘱了一句便随向阳出了门,倒让林初愣了愣。 沈仲询和向阳两人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只一句话便能让对方明白。 沈仲询下楼后直接道:“向先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向阳一笑:“我是真没车,之前朋友开车送我来的,这会儿他有事先走了!”他指了指前边的一辆轿车,“你的?” 沈仲询点点头,两人坐进了车里,慢慢开出小区后向阳才开口说话,故事从林初小时候开始说起,只挑了几件趣事,最后又说到了前几日奉命送秋装,总结陈词:“你首先要了解一点,她非常非常敏感!” 沈仲询的指节处已经泛白,努力压下心底的震惊,不去想林初被单位请回来的事情,只道:“她洞察能力很强!” 向阳摇摇头:“不是,是敏感!” 沈仲询侧睨了他一眼,只听向阳道:“很多事情,别人听起来也许会觉得小题大做,比如几年前有部什么电影,叫‘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我也记不清了,不过一个馒头哪里能引发什么血案,别人只当笑话看,但往往这样的笑话,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都只当它是一个笑话。刀刀小时候并不是特别懂事,心思又非常多,一句不小心就要点着她的神经,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慢慢变成一个好姑娘,学校里也有很多人追,但她很有趣。” 向阳举起手指,画了一个长方形:“她特地制了一张表格,把自己的理想型和现实里的追求者,按照优缺点一一比较,甚至计算出各种比例数据,最后发现谁都达不到那个百分点。我还是不小心看见的,她藏得严实,要是被她知道了,非要跟我冷战不可!” 沈仲询忍不住勾了嘴角,便这样听向阳说了一路,脑海中林初的形象从白胖胖的稚童慢慢长成了现在这副娇俏的样子。 第二天仍在下雨,第一波冷空气南下,棉絮似的小雨失了唯美,有点儿惹人心烦。 林初加了一件衣服,赶到超市门口的时候泥水已溅满了脚后跟。 今天的市场调研内容是饮料,品牌不详,屋子里的试用装都脱去了包装纸,林初尝了尝味道,便知道是常喝的品牌,搞不懂为何调研时要这样遮遮掩掩。 她继续去外头拉人,一个人头一块钱,调研公司向来赶在双休日来这里,人流量最大,随便抓上半天便能完成工作。 林初撑着一把小雨伞,有了经验后也开始学会挑人,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撇去了虚假的客套,两个小时就赚了三十元。有些路人没有带伞,林初说话时便将伞全部遮向对方,不一会儿后背便湿了大半,发梢也遭了秧。 沈仲询坐在路边的轿车里,看着林初顶着一张笑脸,东奔西跑拦截路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好半天才将一个人往后面的屋子里送去,转身回来时她鼓了鼓腮帮子,许是脸上沾了雨水,她抬起袖子抹了抹,又继续端起笑容,朝下一个目标进攻。 沈仲询无法呼吸,他打开车窗,手指捏得像要断裂,直到看见有一个男人厌烦得朝林初挥了挥,他终于忍无可忍,霍得下了车,铁青着脸朝林初走去。 林初步伐一转,脚下绊了绊,回头一看,惊见沈仲询站在自己身后。 沈仲询扫了眼她湿漉漉的衣袖,还有脸上密密麻麻的雨水,滚了滚喉咙,说不出一句话,只将林初用力一拽,狠狠拉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林初低叫:“沈仲询,你干什么,我在上班!” 沈仲询咬着牙并不吭声,一气呵成的将林初关进车里,上车驶离。林初又叫了一声,赶紧扶住车顶的手柄,“你带我去哪里,停车!” 沈仲询却只黑着脸一声不吭,林初甚至能瞧见他的咬肌一凸一凸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厉色。她心中一凛,再也不敢开口。 好半天才到达一座小区,林初并不知道是哪里,懵懵的被沈仲询拽进了电梯,又进了一间屋子。 客厅装修黑棕为主,面积很大,干净整洁,林初被沈仲询拖了一路,脚下刚站稳,便见一旁的餐桌上放着一束玫瑰,玻璃容器里盛着红酒。 只听沈仲询咬牙低语:“你在单位里受了委屈,被人请了回来,这笔账我慢慢帮你算,我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她忍气吞声!” 林初看向他,又见沈仲询似乎缓了一口气:“我也不会让她站在街边对人假笑,不会淋得浑身都是雨,你要报复,要钱,要工作,我全都给你!” 林初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突然笑道:“沈仲询,我再次强调一遍,我今年二十三岁。” 沈仲询不解,怒气仍写在脸上。 林初仰头看着他:“我对爱情还保有美好的幻想,我不需要对方把我放在他的父母之上,但至少不能低于自己的工作。一旦有大事发生,能有一句交代,事情结束以后也能第一时间来找我,就算不是第一时间来找我,也不是在五个小时的时间里,处理公事。”她仿佛才想起来,“对了,你昨天还去了池游海鲜,还抽空去吃饭了!” 林初突然觉得凄凉,在这样一个绵延着细雨的秋天,她要再做一次分手告白。 “这是其一,其二,我在电话里就跟你说过,我是个很普通的小老百姓,因为你,我在单位里像过街老鼠,走到哪里都遭人指指点点,我不会为了什么爱情变得伟大,不怕流言蜚语,我做不到。这一次我熬过来了,但难保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下一次意外,政治对我来说是一本课本,我考试的时候偶尔得一次九十分,我可以把那些定义和条条框框背得滚瓜烂熟,但我不能在现实生活里运用自如,我不想以后也这么累,我要过我的好日子,我要赚钱买衣服买房子,在南江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市区里有一席之地,就算只能买得起一个厕所,我也心甘情愿!” 林初有些冷,雨水渗进了皮肤,衣服湿嗒嗒的粘在身上,浑身上下都被裹得密不透风,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所以我也并不介意淋雨,不介意对人假笑,我自己赚钱找工作,我心安理得,我不用担惊受怕!沈仲询,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但假如你的喜欢会带给我种种麻烦,那么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实在受不了这些事情,我喜欢钱,我想要出人头地,但我更需要平平安安,我只能为柴米油盐发愁,而不是为你们所谓的各种检举,各种阴谋发愁!” 林初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被泪水淹没,只是瞧出去朦胧一片,眼泪开了闸,哗哗直流。她将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她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自私小人,她以为自己很喜欢沈仲询,可原来不过如此,放弃一段感情的理由太过简单,归根结底,也就只有一个原因——她怕了! 沈仲询耳边嗡嗡响,眼里只有满脸水的林初,她的长发似乎打了结,应该是被雨淋过的杰作。 沈仲询看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双手搭上了她的腰,低声道:“垫脚!” 林初说得悲戚,说得感人肺腑,眼泪止也止不住,却不意突然被人堵了嘴,她闷哼一声,双脚也被迫垫了起来,垫到了极点,再也拔不上去的时候,整张嘴都被吞没了,腰也被人越勒越紧。 林初懵了懵,失焦地盯着沈仲询的鼻梁,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被沈仲询咬嘴巴。 沈仲询喜欢听她的闷哼声,见她似乎没有反应,他又探深几分,好似将林初的口舌吃进了嘴里,迫得林初发了声。 林初抵着他的双肩,被他勒得不断往后仰,脚尖颠了几下,根本就站不稳,到最后膝盖震了震,终于跌了下去,沈仲询立刻将她提起,抱着她挪了挪步,将她放到了沙发上。 林初逃开他的吻:“沈仲询……”手上用力推开他,却只是蚍蜉撼树。 沈仲询将她拢在怀里,轻轻地含着她的唇:“林初,别害怕跟我在一起。” 他箍住林初的双腕,又压制住她的双腿,不让她挣扎,只将她紧紧搂着,盯着她的双眼说:“下个月市里会进行新的人事任免,从此以后,至少能太平一段日子,你不用担心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将林初箍紧几分,“我可以给你钱,给你房子,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得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你回去辞职,想要继续做兼职也可以,我随便你,只要你开心。” 林初还在挣扎,手腕痛得她蹙了眉,沈仲询继续:“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再离开我!” 林初一怔,停下了动作,沈仲询牢牢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允许你自私,你可以不那么喜欢我,以后再出事,你可以马上走!”他似乎红了眼睛,“但是一旦事情结束,你要马上回来,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马上回来!” 沈仲询贴向林初的脸,声音几不可闻,喉咙似乎受了伤,比以往更加沙哑:“现在,你还是我的,嗯?” 林初的眼泪再一次开闸,这回她咬紧牙关,前所未有的苦涩含在喉中,心中的震撼像是山河巨变,滚滚波涛沙石汹涌扑面。 她在这十天里,被人不闻不问,如垃圾般被抛弃在角落,所受的委屈,“轰”的一声巨响,在这一刻炸毁。 阴雨的秋日,光线暗淡,抵不过夏天的日暮时分,大街小巷都沐在雨中,小区里的植被饥渴得补足流失了一夏的水分,就像此刻的沈仲询。 林初捏着拳头,阖紧双眼,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沈仲询吻遍她的脸,又去咬她的脖子,手停留在林初的肩膀,几番犹豫挣扎之后,他终于狠了狠心,倏地拨开了她的衣服,许是害怕自己退怯,他一用力,将林初的打底衫肩膀一拽,露出了一点点胸前的景致。 “啊——沈仲询!”林初尖叫。 沈仲询不去看她的脸,埋头吻了下去,亲了亲后又去拽衣肩,藏得隐秘的俏丽景致又露了几分,他喷着浓重的呼吸,用力品尝。 林初倒抽一口气,一手下意识的去推他,一手遮住眼睛,这般前所未有的亲密,让她心惊胆颤。 脸上泪痕犹在,林初低低叫着沈仲询的名字,打底衫已被掀起一半,廉价的衣服抵不住沈仲询的拉扯,肩膀处已经变形,刚巧衬出了一道诱人弧度,白色的胸衣露出了一个边。 沈仲询握住藏在胸衣里的浑圆,用力捏了捏,引来林初一声似吟似叫。 “我……”沈仲询本想开口,说一句“我要你”,“我开始了”,或者“你别怕”,可话都嘴边,他又吐不出来,只将脸憋得通红,突然拖住林初的臀,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迈向卧室。 林初挂在他的肩头,胸部凉凉的好似半裸,她终于慌了神:“沈……沈仲询!” 沈仲询将她放到床上,林初有了支撑,立刻就往床边逃去,沈仲询一把拽住她的脚腕,转眼便将她搂在怀里,扣在床头边吻边抚,林初只能闷声叫着,挥舞着细胳膊胡乱捶打,最后胸前失守,滚烫的大掌冲破阻隔,林初吃惊得呼吸一滞,耳边是湿漉漉的含吻和细语:“我带着你做,乖!” 做什么做! 林初羞愤欲死,前一刻分明还在哭天抢地的指责他,后一刻居然莫名其妙的被他压在了身下。 林初仿佛触电,颤抖着承受他的拨弄,脑中还在想着:真的要做?要做吗?真的真的要做? 下一秒她已被扒干净上衣,胸口被赤红着眼的沈仲询一口含住,林初的理智瞬间崩塌。 林初无处躲藏,羞得面红耳赤,沈仲询也好不到哪里,只是他是男人,不可以败下阵来,他要给林初勇气:“冷不冷?” 冷的话他来生暖,热的话他来添柴,总也凉不到哪里。 林初猛摇头,整个人都快要蜷成了一个圈。弱者在比他更弱的人面前便成了强者,沈仲询勾了勾唇,将林初抱着,往床头靠去,刚坐稳便动起了手。 林初一会儿去扒胸前的大掌,一会儿去推胸前的脑袋,直到腿间传来异动,她才震惊得统一目标,去拉扯沈仲询的手腕,嘴上逃出了一条缝:“沈仲询!” 沈仲询又立刻将她吻住,压制着林初的挣扎抖动,也不管她胡乱踢动的双腿和闷在喉中的尖叫,只冲动的想让她在自己面前崩溃。 林初没有撑多久,在脸要烧裂开来的一瞬间,她终于溢出最最难控的尖叫,抖得像是点着的爆竹,四下乱窜,嘣蹦爆裂。 沈仲询做了一个深呼吸,让她缓了缓,又耐性得继续哄她,哑声讨好:“忍一忍,我刚找准位置,你一动就要偏了!” 林初也讨好道:“太快了,我们真的太快了。”她想起从前寝室里放的那些片子,咬牙道,“我也给你用手,好不好?” 沈仲询呼吸一滞,似乎不敢置信,盯着林初红扑扑的小脸半晌,他才倏地一笑。 他不该把林初当做孩子,现在的孩子懂得并不少,他读书那会儿也该懂的全懂,何况如今。沈仲询不再客气,将她两腿一掰,立刻俯下了身,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传来,剩下的只有奄奄一息的怒骂。 两人俱是头一次,床板震了片刻便停了下来,林初并不觉得时间短,她的喉咙早已沙哑,身子颤得难以控制。沈仲询却觉得丢脸,喘着气趴在林初的身上,好一会儿才觉出身下的颤抖持续不断,他才稍感欣慰,安抚似得亲了亲林初。 这一亲却一发不可收拾,沈仲询将林初揉在怀里,重新点起火来。 外面不知是否还在飘雨,两人早已记不清时间,只发觉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林初的脸上泪痕已干,她被沈仲询逼得无路可走,鼓足勇气想要反击,下一秒却又被击中了某个点,失控得手足无措,待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才听到沈仲询的一声低吼,可她也没有胜利,打了一个平手,再次颤抖起来,天色朦胧一片,窗外细雨终歇。 沈仲询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还压在林初的身上,他立刻撑起重量,往旁边挪了挪,手臂搭在她的胸口,痴痴地笑了一阵,才疲惫的合了眼。 他这十几日并没有睡过安稳觉,最多的一天睡足了五个小时,醒来后又要面对一众证据。 现在躺在林初身边,温香软玉果然最擅催眠,沈仲询睡得天昏地暗,再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林初赤身裸|体沉睡在旁,沈仲询一惊,立刻捞起不知何时跌到地上的棉被,轻轻盖在了林初身上,又起身穿了一件裤子,往客厅走去。 林初有气无力的掀了掀眼睛,继续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发觉手指被人捏起,她没好气得抽了抽,只觉手指一阵冰凉,一道低低的声音传至耳边:“我会对你负责的。” 手指硌得慌,林初蹙了蹙眉。 第41章 林初睡得昏昏沉沉,她的身体从来没有过这般疲惫,可神经却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学业、工作、生活琐事的积压,随着体力的消耗殆尽,也一并摧毁了,林初想一直这样睡下去,可梦里的时间是停滞的,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她总要醒来。 一睁眼,脑袋还有些迷糊,身下垫着什么东西,暖暖的很舒服,她稍稍动了一下,又瞬间惊醒。 沈仲询的手搭在她的背上,含含糊糊道:“再睡一会儿!” 林初咽了咽口水,她此刻的姿势让她想死一死,居然就光溜溜的趴在沈仲询的身上,而她的胸部,估计已经挤压变形了。 林初屏住呼吸,原本想要撑床起来,可胳膊也被沈仲询束在怀中,她不敢动作太大,小心翼翼的挪出来,却压到了沈仲询的腰腹处。 沈仲询双臂收紧,将她刚抬起一点点的身子又往下压了压,胸前触感美好,软呼呼的让他有揉捏的冲动,他缓缓睁开眼,笑意止不住,将面红耳赤的林初往上提了提,嘴对嘴地渡起了气。 早晨是一个危险的时刻,晨光未显,半明半暗中最能唤醒蛰伏的欲|望,沈仲询抱着她翻了一个身,手开始逗弄起来。他并没有太多技巧,一切依照本能,却照样让林初气喘吁吁,到最后林初扒住他的手,急急喊道:“疼!” 沈仲询动作一滞,喘着粗气歇了片刻,才放开红通通的林初。 一旦静下来,便有些尴尬了,事情突如其来,一点预兆都没有,昨天两人应该都撞了邪。 林初转了转眼珠,不知道衣服去了哪里,她想要起身去穿衣服,刚一动,便倒抽了一口气,身子酸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沈仲询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捞进怀里,林初低叫着挣了挣,沈仲询赶紧道:“我们说说话!” “我穿衣服!”林初气急。 “先说话!”沈仲询将她往上拖了拖,捞过被子盖住她,也将赤|裸裸的尴尬掩在了被下。 他抓住林初的手,拨弄起了她的右手无名指:“我会对你负责,你放心!” 林初察觉到了手指上的异样,用力将手从被子里抽出,看了眼嵌着钻石的戒指,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沈仲询郑重其事:“找一天我跟你回家见见你爸妈,你再跟我回去见见我爸,大家一起定个日子,把婚事办了!” 林初脑袋打结,她没有质问他这个自作主张的决定,而是大吼:“沈仲询,你昨天还说你要是有事我可以随时离开你,结婚?”想了想,她才觉得不对,“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林初为自己愤愤不平,这一切都脱离了她原先设计的轨道——分手、辞职结束、找工作,现在,分手居然变成了滚床单,她莫名其妙的将自己交给了这个让她恨了十多天的男人。 沈仲询慢条斯理道:“我确实说了你可以随时离开,结婚了也一样。我们已经交往了很久,你的第一次也给了我,结婚是对彼此负责。” 林初哂笑:“我不用你负责,你以为是小说电视剧?”男主角强吻一下女主角,或者滚一下床单,一切的争吵就都结束了。 林初承认她此刻已经褪去了不少怒气,可她仍觉得不甘心。 沈仲询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点,将往外挣扎的林初又扯进怀里,用力搂了搂,说道:“我现在从头跟你解释。” “下个月有新的人事任免,我爸有可能回政府部门,有可能继续留在城投,他的去留非常关键,这点你也早就想到了,我不多说。” 林初渐渐安静,撇开头并不看他,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他的变动,也会带动一些其他的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起先并不能肯定这件事情是针对他的,还是针对他身边的人,直到我自己也出了事,我才肯定是针对他的,我和他是父子关系,对方双管齐下,效果双倍。具体的事情我不能跟你多说——”他忍不住亲了亲林初的脸颊,林初“厌烦”的将他推了推,沈仲询一笑,“你也看出来了事情的不对劲,纪检的所有工作内容都在保密阶段,却能够泄露出来,甚至传得沸沸扬扬,你们单位里不干净,那边也是,会有人抓出那个造谣的第一人的,你不用担心。” 林初还是不说话,沈仲询叹了口气,贴了贴她的头顶:“这几天委屈你了,林初,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感情经历,我有时候很自我,考虑事情并不周全,这段日子因为并不方便,我索性一个电话都没打给你,也完全不知道你休假的事情。” “我发现谈恋爱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我以前只顾工作,一个人吃饭的时候随便应付,没有任何业余爱好,最多的时候是在家里看书,我的生活很枯燥,我也是一个无趣的人,可是因为你,我发现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想照顾你。”有时候他想扮演长辈的角色,林初虽然瘦,可抱起来很舒服,他可以给她喂饭,给她穿衣服,给她梳头发,后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怪异。 沈仲询握住林初的无名指,“我没有照顾好你,我还需要时间慢慢学习,以后我不会再这样没交代,我会时刻跟你保持联络,你给我一个学习的时间,好不好?” 林初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可过耳后又有些迷糊,脑中空洞,没法理清他意思。 她害怕会再经历这种事情,却也相信沈仲询的真心,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沈仲询,可她本质传统,她的第一次给了这个男人,林初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廉价,这样轻易的将自己交了出去,沈仲询会如何看待她? 她忽视了手中的戒指。 沈仲询想抱她去洗澡,林初抓起衣服,自己跌跌撞撞的跑去了洗手间,沈仲询在后头喊:“走慢点。”“嘭”的一声,只有大门给他回应。 餐桌上有玫瑰和红酒,锅子里有预备好的牛排,昨天中午没有派上用场。沈仲询将牛排倒出,重新起锅煮粥,林初穿着领口严重变形的打底衫从浴室出来,一边愤恨沈仲询的粗鲁,一边又尴尬的不知下一步的动作。 红酒和玫瑰还没有撤去,林初好奇的走去餐桌,沈仲询搅拌着白粥,若无其事道:“昨天中午想跟你吃饭的,没想到最后……” 林初捻弄着被她摘下来的戒指,心想莫非他打算在吃饭的时候求婚?求婚比滚床单还要不可思议,林初始终觉得太快,酝酿片刻,她将戒指放到餐桌上,说道:“沈仲询,我昨天说得都是认真的。” 沈仲询正在盛粥,闻言后顿了顿,又听林初说:“我跟你在很多方面确实不合适,可昨天我们两个都昏了头。” 沈仲询转过身,立刻打断她:“我没昏头。” 林初点点头:“那是我昏了。”她抿了抿唇,“我想来想去,分手是我冲动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就像你说的,你要学习,我也要学习,可是你说结婚……”她蹙了蹙眉,拨了拨桌上的戒指,“我真的没有想过,太突然了,我们才交往了几个月而已,这次是不是你冲动了?” 沈仲询垂眸理了理碗筷,失落于林初的毫无准备,不是他太突然,而是林初对他的感情不够,自然就觉得太快了。不过他不急,林初已经属于他,沈仲询笑了笑:“戒指放你那里,有时间我再求婚,你可以慢慢考虑。” 林初语塞,什么叫有时间他再求婚?她张了张嘴,实在不忍纠正,又忍不住想笑,世界变化太快,她终究成为了小说电视里的女主角,和好这样容易。林初不想再去纠结,不如顺其自然,尊重此刻的心意,不再去想昨天之前。 两人默默地喝完粥,林初才突然想起昨日的不告而别,赶紧打电话给市场调研的负责人,对方自然劈头盖脸一顿指责,林初期期艾艾的受着,谁知对方嗓门太大,叫沈仲询听见了,电话被他一把夺过,沈仲询黑着脸道:“她已经道歉了,我再替她说声对不起,昨天上午她少说也拉了十几个顾客进去,工资不要了。还有,她的错我会批评她,请你注意自己的语气和措辞!” 沈仲询利落地撂下电话,林初憋红了脸:“什么叫我的错?是你把我拉走的!” 沈仲询“嗯”了一声,“我接受你的批评。” 林初没法发泄反驳,忿忿得指了指他,沈仲询安抚似的往她的脸上亲了亲,全然没有认错的态度。 周日阴天,从阳台望去,外面有些潮湿,不过绿意盎然,并不见秋日的萧瑟。 这座小区位于市中心,统共只有三栋楼,高高耸立在大厦和商务楼之间,十几分钟的车程就能到达南湖。 林初眯眼眺望,隐隐约约见到两家银行的招牌,转了一个方向又看到了培训班所在的大厦一角,“昨天下去连课都没去上!”浪费了学费,林初又生了怨愤。 她现在已经缓过劲儿,不过就是和沈仲询发生了关系,既然谈恋爱,就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她也和沈仲询约法三章,这次毕竟是她吃亏,她要“半分手”,不愿再让沈仲询碰她。 沈仲询站在客厅里,皱着一张黑脸想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下来。 男人会在这方面守信用,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林初第二天仍旧有些酸痛,顶着黑眼圈去单位上班,照旧穿得光鲜亮丽。同事们亲眼目睹她坐上豪车,关系好的几人迫不及待的逮住她问话,林初对一切都只含笑不答,保持默认。 她这招有些幼稚,却也效果显著,谁将她说得那般不堪,谁就忐忑起来,人性本就欺善怕恶。林初就算家中真的没有背景,可不见得她没有其他的关系,能搭上谣言里的那几人,也许就能搭上其他的官二代土财主,大伙儿一时都消停下来,谁也没有兴致继续这个话题,当然,私底下的议论仍在继续,比如豪车的主人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人从林初口中得到答案,陈华端接连在单位门口候了三天,后两天向阳没有现身,林初实在不好意思:“陈大哥,明天不用来了,我已经出气了!” 陈华端一笑,极讲义气说:“行,有需要随叫随到!” 周五这天领导的领导召见林初,国企单位对人才流失一事较为重视,无论林初能力如何,能进来这里,对他们来说便是人才。 领导的领导语重心长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工作压力太大了?”“跟同事闹矛盾了?”“不满意薪水待遇?”“太久没放假了?” 千篇一律的问话结束,领带的领导已没了好脸色,林初是铁了心要走,他也无可奈何。 离职需要一月,林初抓紧时间找下家。叶静有一回劝她这样不划算,可林初心意已决,她深知继续留下来,只会被压榨而已,前途无望,不如另找门路,只是她现在需要瞒着父母,从长计议。 入了夜,不守信的男人从褚钱赶来,将林初拖去了他在市中心的公寓。 这周沈仲询极为合格,电话视频不断,期间特意连夜赶来给林初送宵夜,沈派一事他只字不提,所有消息终于进入了正常的保密轨道,林初猜测罪魁祸首已被揪出,在如此消停的夜晚,沈仲询停不下来。 林初能看出沈仲询这周工作得憔悴,眼窝有些青黑,人也好像瘦了一些,她被沈仲询压在沙发上吻了一阵,乖乖巧巧没有挣扎,待他的手贴向了不该贴的地方,林初才悠悠开口:“约法三章。” 沈仲询一滞,脸上红一阵黑一阵,将她使劲儿往怀里揉了揉。林初闷笑了一会儿,有一丝得逞的快|感,又有一种对他俩关系的迷茫。 最后林初还是听天由命,将就着和他处下去,可该面对的还要面对,周六回家,她要打一场硬仗。 作者有话要说:唔,昨天大家都好激动来着,你们看: 我我我我我受宠若惊啊喂,我我我我我我结巴了啊喂,我我我我我我昨天码完后整个人都不行了啊喂,我我我我我我自己都要爱上我自己了啊喂! 其实好多人给我投的霸王票可以看完好几本书了,我……我为什么有种心疼的感觉,嗯哼我真矫情~ 嗯~我好爱我自己,我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感谢大家的霸王票,感谢大家的各种支持,让沈哥哥和林妹妹继续折腾一下吧,偶尔吃好吃的(╯3╰)MUA~ 好了言归正传,好多读者都觉得这肉来得太快,应该是老丙转折不到位,昨天八个多小时码了一万字,比上班还辛苦/(tot)/~~,然后思路也不是特别清晰了,码完后两个小时内整个人都是晕的。 我应该加多点描写就好了,不过现在好累,大家将就一下吧~ 1、沈仲询喜欢林初是毋庸置疑的,他突然变身野兽,也不全是因为林初要闹分手,是因为他已经定下林初,老丙在很早前说过,沈哥哥的洁身自好是因为有一个梗的,这个梗以后再说。沈哥哥不是圣人,他也有欲|望哒,所以他既然已经定下林初了,而林初又要跟他闹别扭,他那么喜欢林初,怎么能放手呢,所以就干脆变身野兽,吃了再说! 2、林初喜欢沈仲询也是毋庸置疑的,但她肯定没有和沈仲询付出同等的感情,她前一刻说分手,是因为她提心吊胆了大半个月,前面我从沈哥哥的角度也说了,林初很喜欢装腔作势,她在事发后其实很担心很害怕,只是故作坚强,而沈仲询这个没有什么经验的人,自作主张的以为没有交代也是可以的,但林初不是这么想的,所以林初真的很伤心,再加上林初本身的性格问题,她不愿意让自己的人生变得那么复杂,注意,这点的前提是因为有前面那段,就是沈哥哥不联络她,以这个为前提的。假如沈哥哥一开始就每天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就算林初再自私,她也绝对不会这么坚决的说分手! 好了,既然说了分手了,转眼又滚床单了,没办法啊,沈哥哥说得话比林初说得还要感人肺腑,林初又伤心又感动,她的头脑其实并不是很清醒,她还处于自怨自艾的那种委屈当中,脑袋一懵,就……咳咳了。 3、我的妈呀,我绝对是话唠有没有,我以后老了怎么办,等我变成中年大妈,我绝对是整天嚼口舌搬是非的那种人啊!!!!! 第42章 车子驶向褚钱,林初侧头看着窗外,突然有些感慨,她在这条路上,似乎许久没有坐过沈仲询的车子。 时间步入十一月,前一阵总是下雨,如今倒是放了晴,只是路边的落叶也多了起来。林初默数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搬家,南湖演出,叶静打胎,第一次接吻,答应沈仲询的交往,慢慢喜欢上他,单位出事,分手和好,把自己稀里糊涂的给了他,似乎就是在认识了他以后,林初身边的所有事情都有了他的身影,不管切换到哪段记忆,沈仲询总会出现。 到达褚钱的时候夜幕低垂,三两颗星星挂在月畔,路口的几盏灯还是不见有人修理,望过去黑压压一片。 沈仲询细细地吻了林初一阵,低声问道:“明天来看你爷爷奶奶?” “嗯。”林初被他贴着嘴,出口的声音有些含糊,“我爸妈明天晚上去喝喜酒,中午家里就不开火了,一起先去奶奶家吃饭。” 沈仲询捋了捋她的头发:“我做给你吃吧,你看完爷爷奶奶以后就过来。” 林初犹豫着没有应声,又被亲了几下,沈仲询才放开她,亮着车灯替她照明。 今日到家尚早,饭桌还没撤下,林母把饭放进微波炉里转了几圈,说道:“你今天倒回来得早,看看汤冷了没有,我给你热一下!” 林初舀了一勺汤,咂吧着嘴赞道:“好喝,不冷不冷!” 林母笑了笑,坐在一旁陪着她吃饭,麻将搭子打来电话,林母也推说要陪女儿,不断地替林初夹菜盛汤,将林初喂得胀鼓鼓的。 林初觉得奇怪,偷偷瞥了林母好几眼,饭后她去浴室洗澡,热水哗哗落下,她使劲儿酝酿情绪,可也许是刚跟沈仲询亲热过,好半天下来眉眼间不见半分悲戚,直到盖上被子就寝,她还是找不到伤心的感觉,计划要推迟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林初掐算离职时间,根本瞒不了父母多久。她可以预见自己坦白后即将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对风暴,不过为人父母,总归是更为孩子着想,理直气壮的坦白只会招来一顿敲打,只有哀哀欲绝,才能避免家暴发生。 林初叹了一口气,她哀不出来。 不过情绪就像沾过水的海绵,挤一挤总能培养出来,林初不断去想伤心事,还有电影里的悲剧结尾,酝酿一夜后醒来,脑子还是不停歇,记忆渐渐的拨回了十多年前,鼻尖终于酸涩,可她在自讨苦吃。 中午一家三口来到爷爷奶奶家,林父和林母打扮隆重:“待会儿小刘他们就到街口来接我们,赶到那里四点多,吃好酒再坐他们的车回来,估计要晚上十一二点了,刀刀晚上还是在这里吃饭吧!” 奶奶笑道:“我巴不得刀刀在这里吃,你们也是,到时候你看着她爸,少喝点酒!” 几人又说起了红包数目,新郎的父亲是林父担任厂长时的同事,那同事当年大专毕业,空降而来,直接担任副厂长,分了林父一半的权利,林母那会儿不屑这种大学生,空有理论知识,却没有实际才干,可工厂卖掉之后,林父不断走低谷,那人却因为学历高,经他妻子介绍进入了一家企业,直接担任经理一职,如今十年过去,对方早在大城市里买了别墅,而他们家还在为装修钱发愁。 “包少了难看,包多了又是打肿脸充胖子,干脆就两千八吧!”林父说道。 林母正在红包纸上写名字,“要不要这么多,你之前也有个旧同事女儿结婚,不是只包了八百吗!” “那哪里一样!”林父喝了一口酒,“这次他们请客的酒店是临市最高级的,他儿子结了婚就马上要去滨州的一家外企了,他儿媳妇娘家听说是在滨州有一家大公司,给的少了,太寒碜!” 可这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林母将意见写在脸上,爷爷奶奶倒是自顾自的给林初夹菜,没有参与讨论。林父又说:“不用心疼,到时候会还回来的,等刀刀结婚,我再请他们过来!” 林母想了想人情往来,自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这才将一叠纸钞塞进了红包,又笑道:“外企算什么,有个文凭就能进,还是国企好,光考试就要考三个月,能有多少人能进去,铁饭碗呢!” 林初闻言,心里头咯噔一下,情绪酝酿到现在,仿佛是听到了一声号令,悲伤开闸涌出,她红了眼睛,垂头扒饭,声音几不可闻:“我辞职了。” 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停下了动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林初被同事说三道四,被人白眼被人冤枉,被领导勒令回家,被沈仲询抛弃在最恐慌的时刻,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并未痊愈,满满的委屈倾泻而来,她讨厌极了那些说闲话的人,她也恨沈仲询对她不闻不问,可她居然原谅得这么快,林初泪水涟涟:“我跟那个姓张的根本就没有关系,他们之前逼我去饭局,现在就拿这个说事儿,到最后我被迫休假,走出来的时候,办公楼里上上下下都是人,我拿着一个包往外头走,他们就在后头议论。是,我后来是又回去了,事情告一段落了,可我受的这份罪我忘不了,就算继续工作,可还是会有人记得这些,我难受!” 奶奶心疼得险些掉泪,扔掉筷子搂住林初,一口一个“刀刀”,将她当娃娃哄,爷爷赶紧跑去洗手间拧毛巾,急急的替她擦眼泪。 林母火冒三丈,忍不住爆起了粗话,指着头顶说要去林初的单位找人算账,被林父拉了好半天才停歇。“辞职,马上辞职,这种破单位我们不稀罕,我明天就去找媒体曝光他们,还让你陪酒?我告诉你……”后面又是一段不堪入耳的粗话,连林父都忍不住跟着骂了几句。 爷爷奶奶哄林初,林父林母愤愤不平,过了许久才听林初抽泣着开口:“离职正在办了,我最近也在找工作。” 林母做了几个深呼吸,气得涨红了脸,安慰道:“找工作不急,找不到就干脆回家,大不了我们把房子卖了,买个店面房当个体户,上个礼拜我小姐妹就看上了景区附近的一个店面房,用来开面馆最好了!” 林初簌簌掉泪,心脏似乎被钝刀砍了几下,疼得险些背过气。 最凶悍强势的林母,在用她最温柔的语言哄自己的宝贝女儿,林母永远都是大嗓门,用词从来不懂得成语,她会撩起袖子打架骂人,也会用她自己的方式来证明一个母亲会倾尽所有来庇佑孩子。 他们离开的时候,林初已经止了哭,可现在她是真的伤心,嘴里苦涩,整个人都恹恹的。奶奶哄她吃了一会儿水果,林初实在没有胃口,坐了一会儿便说:“我先回家了,晚上再过来!” 爷爷奶奶怕她呆在这里无聊,便也没有强留,将她送到门口,不断嘱咐她晚上早点儿过来,林初笑着蹦下了楼,眼角的泪水还险险地悬挂着。 经过二楼,她还在想着心事,跨到下一级台阶的时候,二楼大门霍得打开,沈仲询一把抓住她:“往哪儿走!” 林初一愣,直接被他抓进了屋里。 进屋后沈仲询才发现她的双眼异样,比平日更加水灵,也更红了一些,他诧异道:“哭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初便来气,使劲儿将他一推,把所有的过错都砸到了他的身上:“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么倒霉,我好不容易才考进了单位,我忍了三个月的恶臭才进的单位。现在我还要让爸妈替我担心,你当工作这么好找,我将近两年的时间都在写写弄弄,我去哪里找适合我的工作,你知不知道市区的房租有多贵,我妈还说要卖房子让我当个体户!” 嚷着嚷着,她又冒出了眼泪,她知道不能怪沈仲询,沈仲询对她真心实意,在饭局上替她解围,她被人抓到这个把柄,也是自己倒霉,哪能恩将仇报。可她难过的是父母对她的安慰,没有谴责怪罪,只一味替她打算,替她心疼,林父的双手整天修理机器,上面沾到的油污早已变成了第二层皮肤,洗也洗不掉,林母从前做过洗碗工,做过工厂女工,如今林初有了一份好工作,她才舒舒服服的呆在了家中,父母为她辛苦了二十年,她到现在还没有报答。 沈仲询搂住她,不断替她擦眼泪:“到底怎么回事,被你爸妈骂了?都是我不好,我去跟他们说行不行?“ 林初摇摇头,掰下他的手。沈仲询的手掌很宽很大,林初的手只有他一半的大小,兴许一半都未到。她轻轻握住,眨下几滴眼泪说:“我念大学的时候,有一回看到教授拿粉笔的手,那手跟你一样,很光滑,皮肤的颜色,没有老茧,那个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爸的手那么丑,我小时候他很风光,都是这些年磨成这样的,我想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可我没有用,现在还让他们操心。” 她又笑了笑:“可我想得太多了,我们家不愁吃穿,还买了新房子,日子过得一点儿都不差,比许多人家都要好,是我太贪心,我想过得更好。” 沈仲询碰了碰她的睫毛,指尖沾上了眼泪:“你不贪心,谁都想把日子过得更好,我现在有很多积蓄,我还是要拼命工作,我也想升职加薪,这叫上进心,不叫贪心。” 林初“嗯”了一声,小声嘟囔:“刚才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仲询听得并不清楚,心里却能感觉到林初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笑了笑:“我头一次发现你其实还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怎么跟外头的奶娃娃似的!” 林初哼了一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她憋了太久,需要发泄,哭完后终于心情大好,将饭后没有吃几口的水果补足,用沈仲询家中的水果代替。 沈仲询抱着她说话,问了她家中的事情,林初瞥他一眼:“交往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了。”虽说如此,这次她说得更加详细。 城市最最普通的人家就是这样,六十年代生的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从工人一步步开始做起,父亲能力好,做到了高位,可一个不小心,国家政策改变,家里又恢复原状,可倒也没有多惨,林初照旧吃穿不愁,读书学习,眨眼大学毕业。 “几年前工厂卖了,我爸分到了几十万,刚好就买了新房子,我妈拍板决定买最贵的三楼,其实换个其他的楼层,能省下好多钱。” 沈仲询笑了笑:“三楼更好一点儿。那你家现在的房子还没卖出去?” 林初点点头:“嗯,我等着,看看有没有机会轮上拆迁。”她侧睨着沈仲询,“你有没有什么消息可以透露,前面一片全都拆了,刚好就我们家那圈被拦在了外面,有没有可能轮上?” 沈仲询眼神微动,亲了她一口说:“等明年开春再说!” 林初一愣,慢慢展颜,又抓了一片水果吃了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总有些异样,何况他们的关系才刚刚跨进了一大步,一个不小心就能点着火。 两人聊着聊着,不由自主的缠了起来,沈仲询压制着林初,不让她扭来扭去,林初抬臂遮住双眼,咬着唇低吟喘息,关键时刻她突然清醒,拦截道:“不行不行,你没套!” 沈仲询一愣:“上次也没有……” “我吃事后药了!”林初红着脸说,“事后药不能多吃,别做了!” 沈仲询箭在弦上,哪里受得了,抱着林初又吻又揉,想让她就范,林初渐渐受不了,努力让自己挣扎出来,突然道:“你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真的没做过?我不信,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色鬼上身!” 沈仲询动作一滞,脸上五颜六色,表情忽沉忽暗,好半天才稍稍忍下来,重重咬了一口林初的嘴巴,恨声道:“你等着!”却也没有回答林初变相的问话。 林初撇了撇嘴,面红耳赤的拉下被掀起的衣服。 将林初送回市区以后,沈仲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买东西,拿着一只盒子排队结账,又拣了几包零食打掩护,终于镇定地买到了手,刚走出超市,他又顿了顿,蹙眉犹豫了一阵,重新返回,又拿了三个盒子才作罢,上车的时候他忍不住苦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工作照常进行,十一月的任务不断下达,元旦演出排练,市里举办的跨年活动,这些都已与林初无关,她将心思全放在了找工作上面。 可时机不对,十一月不是用人高峰,招聘网站上的启事虽多,却并不符合林初的要求,或者是林初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到最后向阳打来电话,说道:“我那公司装修好了,月中就能搬进去,你考虑清楚了没有,要不要过来?” 林初咬着手指甲犹豫不决,她虽然与向阳关系好,可这毕竟是一份人情债,她的专业和工作经验并不符合向阳公司的招聘要求。“谢谢大哥了,我再看看吧,我去你哪里什么都不会做,而且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现在刚开张,这样不太好吧!” 向阳一笑:“放心过来,我早跟陈华端说过了,他昨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呢!” 林初愣了愣,有些动摇了。 第43章 找工作是林初现在的头等大事,扎进招聘堆里后,她出都出不来,还是叶静将她拔出,“你找疯了吧,现在是不是一闭眼就是招聘启示?” 林初舀了一勺饭,狼吞虎咽道:“我算过了,新工作三个月的试用期,工资就跟毛毛雨一样,我现在没有存款,你给我的一千我倒还留着,过段时间再还你!” 叶静笑道:“别还别还,向来都是我向你借钱,难得我能做一次大爷,你别这么缺德!” 林初一笑:“现在欠钱的才是大爷!”她又叹了一口气,“我爸妈往我卡里打了两千,说到时候不够再给,我毕业那会儿刚出来工作,我爸妈给了四千生活费,我就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拿他们的钱,可到头来我还是要靠他们!” 叶静安慰道:“爸妈就是要用来靠的,你要是不靠他们,他们还要心疼呢!” 林初苦笑一声,又看向她问:“对了,上次你提到薛权,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呢,你跟他怎么勾搭上的?” “什么勾搭啊!”叶静瞪她一眼,“说得太难听了,是缘分!” 林初洗耳恭听,叶静说道:“还记不记得你第一个相亲对象?临市的那个。” 林初奇怪道:“不记得,我只记得是个男的!” 叶静没好气的笑了笑:“对,是个男的,那会儿你给他的号码是我的号,他不是联络我了吗,我们聊了一阵,后来……”她有些尴尬,“后来程乔安来找我了,我就跟他断了。” 林初“嗯”了一声,继续吃饭。叶静道:“可就是那么巧,我冒充你,他的话,他找了他一个哥们儿冒充,刚好就是薛权!” 林初含着饭,不可思议:“太巧了吧!” 叶静猛点头:“更巧的是,那天我跟你在南湖边的一家餐厅遇到他,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被他听见声音了,他才发现是我!” 林初从前并不相信缘分一说,如今听叶静缓缓道来,不可不叹缘分的神奇,竟能让身处两座城市,毫不相干的两人牵扯到了一起。 林初咽下最后一口饭,突然心中一凛:“不对,他知道我叫林初,相亲那会儿介绍的时候,对方肯定知道我的名字!” 叶静这才大笑:“没错,我可乐死了,他一开始以为是你,可又觉得你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声音都不像我,才一直没有下手,还好没有下手追你,哈哈哈哈!” 林初勾唇道:“他追你了?” 叶静突然噤了声,悻悻地咧了咧嘴。 她从前神志不清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犯过错,现在过去了几个月,她才醒悟过来,自己曾经做过第三者,无论理由是多么动听。 “我现在特别害怕,我爸妈前段时间带我去相亲,其实也不算正式,对方是他们朋友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只是一起吃个饭,不过意思我懂。我怕以后结婚,会被老公发现我堕过胎。” 谈恋爱的时候可以轰轰烈烈,为对方做尽所有的蠢事,不在乎自己把身子给了谁,只要她爱他,他也爱她。 可叶静有时候也会后悔,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老婆曾怀过别人的孩子。 “薛权这人吧,条件挺好的,可他的‘女性朋友’也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玩玩的,假如认真,他又会有多介意我的过去。”叶静笑了笑,“所以吧,我现在懂了一个道理,后悔药肯定是没有的,但我们做出某个决定之前,一定要想明白了,读书的时候总有同学说趁着年轻多谈恋爱,以后有比较,可我觉得好感情一段就够了,直奔结婚去,我现在太后悔了,所以你一定要好,你跟那个沈仲询怎么样了?” 话题一下子就转了个大弯,林初原本还有些伤感,闻言后愣了愣,无奈一笑:“还不错。”她没法将两人的亲密关系说出口,听了叶静的一番成熟感悟,她又有些迷茫。 林初现在没有后悔将自己给了沈仲询,可这段感情的终点是不是婚姻,她又不能确定,而这段婚姻的路程有多长,她更是无从估计。 她保守的本性让她现在处于一个混沌的状态,原先的她喜欢沈仲询,没有目的没有考虑以后,也许争吵过后就能一拍两散,她没有为这段感情打地基筑围墙。现在她开始端正态度,她虽然立下了没有作用的“约法三章”,可她也开始巩固这片围墙,她想到了长久。 这份转变,全因她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沈仲询,林初也头一回发现,女人的心态真奇怪,她自认为可以潇洒,可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这让她有可能处于被动和危险的境地,她必须要扭转。 因此沈仲询找她探讨新工作的时候,林初谢绝了他的好意。 “我还是自己找吧!” 沈仲询说道:“你先考虑考虑,我给你安排两份工作,一份是民安的,一份是项目公司。城投下面的其他单位我不能插手,只有民安我能动,民安的待遇不比你现在差,只不过去了里面,很可能会再跟以往的人事扯上关系。”也就是说,谁谁谁见到林初以后,也许又能将新的八卦带回。 林初静静地听他说,沈仲询继续:“项目公司可能更好一点儿,它跟城投已经隔了一道墙,又是在褚钱,相差十万八千里,你也不用担心住处问题,可以回家住。当然,如果你喜欢民安,你也可以住在我家,我一直呆褚钱,房子反正空着。” 沈仲询的第二个提议极为诱人,项目公司有名有利,还能让林初每天回家。 林初思忖道:“项目公司最近有招聘吗?” 沈仲询摇摇头:“没有,我可以把你安插|进去。只不过你没有其他方面的工作经验,只能从最基本的文员做起。” 那就是要完全靠他的关系,林初犹豫不决。 现在她正纠结于自己的情感转变,当感情不能独立时,她必须要保证生活独立,假如两者都依附于沈仲询,林初就必须为自己的日后担忧了。 她突然脱口:“你会不会哪天把我甩了?” 沈仲询一愣:“什么?”又立刻道,“当然不会!” 林初笑了笑,仰起脖子道:“那万一我哪天把你甩了,这份工作也就不好继续下去了,我还是自己找吧!” 沈仲询沉了脸,突然有种想拧断她脖子的冲动,他将这股冲动化到了口舌之中,无奈两人身处车内,他不能太过分。 他们两人在黑黝黝的建筑外墙旁你侬我侬之时,南江城的另一头,新建筑拔地而起的褚钱区,有一对父母正在发愁。 林母看了一眼新小区,绿化尚在施工,幸好天气凉爽,没有漫天灰尘。“明年才交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住进去。” 林父扯了扯她:“好了,大晚上的非要来看一眼,赶紧回去吧!” 林母甩开他的手,“你当我整天盯着房子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刀刀,到时候刀刀嫁了人,她婆家要是看我们住在那种漏水的破房子里,位置还偏,不要看不起她哦!”她又叹了口气,“你说说这是怎么了,你告诉我刀刀和那个姓沈的分手,我答应你不去问,装作不知道,现在倒好,她连工作都没有了,我还是不能多问,怕她伤心。” 林父也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臭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她跟我说她不喜欢那人了,可是电话里的声音你去听听,难过的像什么,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她在装!” 林母瞥她一眼:“你身上掉下来的?你掉给我看看,你生一个出来!” 林父立刻笑着否认,两人慢慢往家里走去,林母左思右想,到家后终于做出决定:“向阳那孩子我看他是个老实的,他如果真的要刀刀去他那里工作,我也不管了,我们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现在要开始给刀刀找对象了,明天我就去找我小姐妹,你们谁也别阻止!” 一家之主的林母做出决定,二把手林父无权抗议。 林初丝毫不记得自己冲动之下对林父说的话,更不知道家中父母会再次为她张罗起终身大事,她现在继续忙于找工作当中。 期间领导找她谈话两次,问她是否接受转岗,林初在找工作时受挫,偶尔也会后悔,想拿回辞职信,可她做不到忘却。 他人的善行记在沙滩,海浪一冲就毁,他人的恶行刻在石上,冲不去抹不平,很多时候大家都想做一个胸襟广阔的人,念善忘恶,可毕竟只有少数人才做得到。 林初蹙眉道:“就像杨纯贝,她平时对我其实不错,会教我很多事情,还会带家乡特产给我吃,可她对我的十个好,抵不过她一个坏,我如果再看见她,一定远远绕道走。有多少人是活菩萨,反正我做不到。单位里的条件好福利好,我们办公室里的同事对我也好,可到底抵不过那十几天的闲话,还有领导看我的眼神,这件事情我可能要记一辈子,我心胸是不是太狭隘了?” 林初正在剪指甲,慢吞吞的磨平刚剪完的一只,沈仲询调制了一杯奶茶,端到茶几上,热气腾腾,浓香四溢。 “我尝试着自己做,你少喝外面买的,都是奶精。现在天气冷了,也别喝太多饮料,想喝奶茶我就给你做。” 林初抿了一小口,唇齿留香,她捂着杯子道:“怎么做的?我要学!” 沈仲询笑了笑,低声道:“我给你做就行了,你别学。” 他抓起林初的一只手,替她磨平下一个指甲,“你的心胸并不狭隘,这是人之常情。” 林初侧眼看着他,只见沈仲询专心致志的垂眸动作,大手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手指,平整的白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麦色的胸口若隐若现。 沈仲询生得高大,坐在林初身边,就像压下了一座山,沙发也陷得更深,他的肩膀宽厚,肌肉有力,举手投足尽显沉稳,一展臂,能将林初圈得密不透风,护她在最安全的羽翼下。 林初撅嘴往他的唇上一嘬,正色道:“奖你的!” 沈仲询顿了顿,抬眸看向她,勾唇道:“还要!”说罢,他扔开指甲刀,将林初压进沙发,讨要他应得的奖赏。 这周他将住处搬回市区,褚钱的工作一结束他就立刻驱车赶来,通常都要天黑才到,林初有时候饿得打滚,自己先吃了饭,沈仲询便抓她来公寓,自己随意吃点泡饭了事。今天他又吃了一顿泡饭,胃里只填进了三分饱,还为讨好林初,特意冲制了他研究了好几天的奶茶,此刻他的肚子咕咕直叫,只能在林初的嘴中抢掠。 两人渐渐挪了位置,沈仲询靠着沙发,将林初抱了过来,林初跨坐在他的腿上,别扭地吻了一阵,姿势又再次转变,沈仲询的手也探进了她的衣服里。 温度逐渐攀升,奶茶的热气也在缓缓消失,林初眼神迷离,抓着他的衬衫肩膀,又想抵抗又想沉沦,最后只能撇头贴着沙发靠背,掩饰脸上的表情,咬牙忍住低吟。 到了关键时刻,林初一把抓住贴在裤腰上的大掌,气喘吁吁道:“我来例假了!” 沈仲询面色一青,不相信的摸了摸,林初敏感的往后缩了缩,抿唇忍住笑意。沈仲询难得气急败坏:“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便无趣了,林初大仇得报,终于不再生气沈仲询对她的不闻不问和对她用强,笑道:“女人都是小心眼,你真当我这么善良?” 沈仲询将她抓进怀里,面色仍是难看,“我没对你用强,第一次的时候你也……” 林初立刻涨红着脸打断他:“你敢说!” 沈仲询这才笑了笑,无可奈何的将她用力一搂,他赞同林初的“一恶抵十善”言论,他自认他也做不到毫无芥蒂,他应该感谢林初对他的感情,远远胜过事发时的恨恼。 在这个月朗星明的夜晚,恩怨终于一笔勾销,沈仲询默不作声的抱着她,半晌林初才小声开口:“我也没这么坏,是真来例假了。你行不行,要不我给你……”最后两个字含含糊糊,根本听不清。 沈仲询问了两遍,见她面红耳赤,直到第三遍才听到细若蚊呐的两个字:“用手。” 沈仲询一愣,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尴尬地撇了撇头,到底没让她用手,而是自己去冲了一个澡。 林初大方地原谅了先前所有的事情,沈仲询却要将烂摊子重新收拾一遍。 他配合沈洪山的行动,连夜理出民安房产近几年的案子,又提醒道:“纪检那里我们做不了什么,集团里的鬼可以抓出一大把。” 沈洪山满脸疲惫:“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我没想到这么多人有异心,胆子又这么大,把这种谣言放出来。”他叹了口气,“放心,一步步来,鬼要一个个抓!” 沈仲询配合抓鬼,阖紧嘴巴没将消息泄露给林初,林初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心心完成领导下派的那些可有可无的工作,向阳每天打来一个电话,问林初考虑的如何,林初咨询沈仲询的意见,沈仲询这才知道这件事儿。 思忖许久,他慢慢道:“他说的总助,其实就是办公室助理。” 林初点点头:“我知道的,他有另外的助理,只是叫得好听点而已。” 沈仲询说道:“这份工作最好的一点是你可以根据会议纪要誊写策划方案,不管向阳会不会用,总归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你想自己找工作也可以,但总归不容易,想好自己的职业规划,看看到底往哪里发展,自己做不是不好,但有人帮你一把,捷径不走也是可惜。” 林初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沈仲询的话让她更加坚定了犹豫不决的想法,她不再拖延,立刻打电话告知向阳。 向阳笑道:“最迟月底就要过来,辞职尽快!” 林初笑着应下,挂断电话后一身轻松。有工作有爱情,生活再也没有比这美好。 第44章 离职的快慢林初无法控制,人事部里的人在单位企鹅群里发布了招聘信息,鼓励大家推荐亲朋好友来应聘,林初倒不知道还有这种方式,当初她来应聘,是在南江晚报上看到了招聘启示。 同事大姐吃着零食说:“现在想进来太难了,前年难得招聘本科生,现在招的那些,全部都是研究生以上学历,本科不吃香,你的岗位倒是个香饽饽,要求没那么严。” 换句话说,林初的学历没有任何优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以后想再回来,难如登天。 林初也觉得可惜,但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何况向阳的公司刚开张,她如果能做得长久,日后便是元老。 过了月中,南江市新的人事任免也已下达,林初道听途说,城投高层稍微做了一些变动,市政府又有官员下来顶去了职位,只是这些都与她无关,非说有些什么关系,那便是沈洪山。 沈洪山继续担任集团总经理一职,暗流汹涌的一个月,对他丝毫没有影响。林初盯着市政府网页上的通告,捧着茶杯左思右想,到了晚上,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问沈仲询:“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奇怪,不管是董事长、副董事长、总经理还是总工程师,这些职位的变动应该都不会大,什么人会费尽心机折腾这种事情?等沈总退休不就行了,总共还剩下了一年而已。” 沈仲询鲜少与她谈论集团内部的事情,即使是他出事那会儿,他也只是点到即止,按理来说,他的职位较低,并不能接触到集团内部,只是偶尔听沈洪山提起,加上这次他被牵连,他才对此事有了一些了解。 沈仲询夹了一颗西兰花放进她的碗里,斟酌道:“我爸的职位管得地方多,很多时候别人来打通关系,前面都打通了,刚好就卡在了我爸手上,他遭人嫉恨也是正常的,你说别人为什么等不及,那一定是有关键的项目卡在他的手里。”他没有详细说明,只问道:“民安的董事长周达志你知不知道?” 林初想了一会儿,摇头说:“没听过。” 沈仲询一笑:“你看,都是高层,你除了知道你自己单位里的高层,就只知道城投的高层,这是什么道理?有野心的人,都想往上爬,城投是块大肥肉,周达志有望成为副总经理,可我爸顶在上面,会碍很多事。” 林初瞪着大眼睛,专心致志地听沈仲询上课,沈仲询夹起一片五花肉,往她嘴边递去,林初乖乖张嘴,动起了腮帮子。 “这条路铺得很长,要从年前汇田北拆迁招标说起。” 招标的过程向来都不会太干净,有猫腻也属正常,沈仲询向来小心谨慎,万事都做了防备,关键时刻他能撇清关系,这一点谁都料不到,连沈洪山都没想到。 “无论是拆迁的时候,还是拆迁出事的时候,周达志都不在这里,拆迁出了事,他打电话到公司,让我处理善后,处理的方法并不能见光,我录了音,而且没有完全按照他的命令去做,触犯法律的事情,即使只是边缘性的,我也不会去碰。” 沈仲询又说:“当然,周达志一个人做不了太多事情,比如散布的那些谣言,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事情,没有集团高层的授意,无论如何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林初一直谨记在心,因此在单位的时候,不管是谁在她的面前谈论八卦,她都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会提任何问题,不过现在她即将脱离苦海,难得有兴致好奇,饭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抱出了沈仲询的笔记本电脑。 人事任免的通告当中,写到集团副总经理被免去了职务,去向不明,关键字搜索不到。 沈仲询的声音遥遥传来:“你还有一个多礼拜才离职,这段时间你可以观察一下,你们单位有什么人事变动。” 这是要抓鬼的节奏,心存异心,煽动群众,这些鬼完蛋了。 林初突然觉得心悸,上至城投,下至两个下属单位,里面的人事关系盘根错节,稍有错漏就全军覆没,也能可想而知,里头的诱惑有多大。 沈仲询正在洗碗,泡沫沾了满手,刚拿着碟子转向另一个水龙头下冲洗,林初便拽住了碟子,笑道:“我来!” 沈仲询顿了顿,放开了手。 两人分工合作,沈仲询洗净一只碗,便递给林初,林初将碗冲净,再放到一旁的碗架上淋干。水龙头开得有些大,击打在瓷碗上后水花便袭向了林初,沈仲询立刻伸手过来,将龙头转小了一些。 林初又冲干净了一只碗,说道:“你现在在项目公司,经手的事情不比民安的少,你可不要经不住诱惑,走错路!” 沈仲询愣了愣,侧头笑问:“哪种诱惑,钱、权、还是女人?” 林初并不看他,凉水打在手上,仿佛击在心头。“我问你,这三样的重要性,你给我排个顺序,对你来说哪个第一,哪个第二,哪个第三。” 这三种诱惑,无论放在什么地方,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出错,无非就是将“女人”换成“男人”,关键在于侧重点。 沈仲询挑挑眉,回答道:“权第一,没有第二和第三。” 林初一笑,这才转头看他:“你说得不对,没有第二第三,那你要权的目的是什么?” 沈仲询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争权夺势,自然而然。只听林初慢条斯理道:“因为你不缺钱,可能对女人也暂时没有心思,所以对你来说,唯一的诱惑只是权力,可这些社会上多的是普通人,拼命工作都是为了赚钱,升职加薪,有了权力和钱以后,就会想要女人,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她将手上的碗放上碗架,继续道,“这三种诱惑,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扛得住,至少得被一样诱惑,像你,就是权力,而我是钱。但是我很安分,大部分女人就是这点好,野心不会太大,我只要家人过得好就够了,可是你不一样。” “你有了权力,就需要应酬别人,别人会给你塞钱,饭局上还会看见漂亮女人,别人贿赂女领导,最多就是用钱用其他的好处,没多少人会给她塞小白脸,也不能说是什么不公平,女人只是老实惯了,也不像你们男人这样,有这么多生理需求。” 林初说得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沈仲询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不由想笑,又忍住了。 林初终于说到了中心意思:“你应该比我明白,你现在觉得自己坦坦荡荡,干干净净,可在别人不断塞钱给你,塞女人给你的时候,你能克制自己多久,你该时刻提防这种诱惑。”顿了顿,她忍不住道,“比如你现在,整天对我那什么,你的控制能力并不见得多好,喝酒喝多了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你要知道,现在多少官员多少高层都是败在女人手上,一张照片一段视频就能把他们拉下马,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你好!” 沈仲询忍俊不禁,“嗯,为我好!” 林初正色道:“当然,也是为我自己,你懂的!” 沈仲询靠近她,俯头亲了亲她的唇:“我懂。” 林初一张嘴便碰到了他的,贴得太近,都失了焦距。“道理谁都懂,我要你记住,别只觉得自己不会受到其他的诱惑,万事没有绝对,你最好提醒自己,你也会想要钱,想要女人,但你不能要!” 林初哭哭笑笑的时候像个孩子,许多言行举止都透露着她的不成熟,提醒着沈仲询她才二十三岁,或者更小。可沈仲询突然想到了最初认识她的时候,第一次见面在马路边,林初一番老气横秋的话让他记忆犹新,之后与他的几次对话,处处都透着世故,回答应对滴水不漏,瞧起来更加老气。 现在,她又变成了一个大人,教沈仲询趋利避害。 沈仲询严肃道:“我会提醒自己!”只是面前就有一份最大的诱惑,沈仲询为了证明自己的控制力,极力忍耐不去碰她。 证明的时间足有一周,期间他循规蹈矩,恪守礼仪,只落下几个晚安吻,不越雷池半步,林初极为满意。 林初这周过得十分顺畅,单位出了一些变动,人事上的转变让众人措手不及,最让林初咋舌的是自己部门的领导,他被调去了另一个有名无实的岗位,林初也因此更加坚定了离职的决心,这些朝夕相对的同事,谁也不知道谁戴了一副怎样的面具。 集团里风起云涌,人心惶惶,林初隔岸观火,顺利出逃,抱着一堆杂物离开了工作近两年的单位,有些不舍,更多的是痛快。 夜里同事们拉着她去聚餐,敲了林初一大笔钱,又相约以后有机会出来逛街,大伙儿便醉醺醺的散了。 林初站在亮如白昼的市中心,抬头是几十层高的大楼,低头是车水马龙,多少人在这里奋斗,有人鲜衣怒马,有人穷酸潦倒,行乞者徘徊在地铁和车站,一幅幅邋遢的画面,嵌在繁华的南江市中心,多么格格不入,又多让人无奈。 沈仲询到达的时候,林初正将十元人民币递给一位乞讨的老大爷,冬天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她站在光晕中,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什么话,眼睛闪闪亮亮,就像溢了泪,一团团的白雾从她的嘴中吐出,眨眼又融进了夜色里。 沈仲询将车中的暖气打开,说道:“很多乞讨的人都是骗子。” 林初一笑:“刚才请客,钱包空了,只剩下了十块钱,我就想,明天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以后我的钱包里会有更多的钱,这十块不能挡路,干脆清空。” 沈仲询侧头看她一眼,握了握她冷冰冰的手,心里头说不出的疼爱,一并化在了他的力道里,重得林初直呼痛。 一切都从新工作开始,向阳让她周一过去上班,还有四天时间,林初开始做功课,有不懂的地方就打电话问向阳,转眼就做了十几页的笔迹。 沈仲询充当业余老师,偶尔教她一些基本知识,电子商务这块内容需要慢慢积累经验,一切都急不得。 “你现在进去,先安心做好助理的角色,别越界,也别总是向同事问东问西,出了学校,你应该知道没多少人愿意教你,你只能自己摸索,同时不能让别人对你产生提防情绪。” 林初点点头:“我知道,一步步慢慢来,向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两人正聊得兴起,手机铃声骤响,林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竖起手指示意沈仲询噤声,接起电话道:“妈,怎么了?” 林母说道:“你已经辞职吧,那这两天应该有空,回来一趟!” 林初犹豫道:“回来啊?” “啊!”林母说道,“你别告诉你打算再过一个礼拜回来,你现在有空不来,等有了新工作,肯定要忙得没时间,难道那个时候再来?” 林初已有两周没有回家,其实心中也想念,稍一犹豫便应了下来,林母笑着叮嘱她抓紧时间。 沈仲询思忖道:“我明天送你回去,之后要在市区办公,可能礼拜天回褚钱,到时候打你电话,再送你回来!” “你别为了送我赶来赶去,方便再送!” 沈仲询点点头,两人都没有预料到周日的惊喜。 第45章 周日这天艳阳高照,林初背对窗口,抬臂遮住眼睛,林母在外头喊:“起床了,我们去买衣服!” 林初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声,眼皮就是睁不开。 林母撸起衣袖,冲进林初的卧室,二话不说就去掀她的被子,凉飕飕的寒气立刻钻进了被窝,林初冻得一颤,闭着眼睛讨好:“妈妈我再睡一会儿,妈妈我就睡一会儿!” 林母不吃她这套,手上用力一拽,棉被“哗”一下离了床,林初蜷成一团,嘴里“呜呜”叫着,害得林母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听话,快点起来,我给你去买几件衣服,你看看你衣柜里的那些,哪里像个小姑娘穿的!”说罢,她便捧着棉被走去阳台,擦干净栏杆,晒起了被子。 早晨喝粥吃酱瓜,林初半睁着眼睛,小口小口吞咽,喝完了一碗粥,她才终于清醒,回卧室换下睡衣,挽着林母的胳膊上街了。 褚钱的购物广场离林初家较远,母女俩走了一段路,才搭上一辆公交车,好半天才到达那里。 周围的商店鳞次栉比,五颜六色的衣服让人眼花缭乱,林母向来跟小姐妹逛街,审美眼光锻炼得不错,挑选的几件外套,穿在林初身上尤显精神。 林初并不满意:“不够厚,这样里面要穿好几件毛线衫了。” 林母瞪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跟我们老太婆一样,里面穿一件打底的就行了,要是真觉得冷,就贴张暖宝宝!” 林初张了张嘴,哪有老妈这样害女儿的,无奈林母喜欢她的这身打扮,付款后直接剪下吊牌,让她穿着逛街,林初裹紧围巾,拿出赴死的勇气,冲到了飒飒寒风中。 时间尚早,林母索性带她去逛了内衣店,顺手买了新的内衣裤:“内裤穿久了就要换,你以前的胸罩都买的便宜货,现在是大人了,也要买好一点!”她让导购帮忙介绍,挑选了几款能束出漂亮胸型的内衣。 林母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女儿丢了工作失了爱情,晚上一定躲在哪里伤心,她不想让林初变得消极,最简单的找回自信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漂亮,在异性赞美的目光中重拾信心。 林初不知道林母的心思,只看着花出去的钱心疼不已,买足四五个袋子后,她忍不住问:“老妈,你是不是中彩票了?” “中彩票?”林母说道,“还不是为了给你打扮漂亮,我要是中彩票,先跟你爸离婚,我一个人抱着钱过下半辈子!” 林初撇撇嘴,突然见林母指着前方,在那笑:“哎,怎么这么巧啊,你也出来逛街?” 对面是一个陌生的阿姨,拉着一个小伙子走过来:“真是巧,这不是礼拜天吗,出来逛一逛!”她看向林初,笑道,“这是你女儿吧,长得可真漂亮!” 林母笑道:“哪里漂亮,一点儿都不懂事,整天要我操心。她叫林初!”说着,她又打量了一眼那个小伙子,满意的笑容止也止不住,“这是你儿子?我记得那会儿他才这么点。”林母将手比划到腰部上方,“一眨眼就这么大了,个子也高,像你家老方,长得还真是俊,我记得他叫小豪?” 方母乐不可支:“方一豪,一二三四的那个一,他啊,吃得多长得壮!” 方一豪颔首笑道:“阿姨!”又看着林初点了点头,林初有样学样,照做了一遍,两个中年妇女聊了几句,便手挽着手,组队逛街了。 林初起先并未察觉到异样,四个人绕着购物广场走了一遍,转眼就到了中午,方母又提议一起吃饭,进了饭店,她将林初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开始问长问短,林初才发现蹊跷,偷偷瞥了一眼专心看着菜单的林母,收回视线的时候无意中撞向了方一豪那头。 方一豪似乎一直盯着她,见状后立刻笑了笑,又替林母倒了一杯茶,其次是林初和方母。 菜上齐后方母还在问话:“那小林还没谈过男朋友?” 问题有些过,双方似乎并未熟到这种地步。林母有技巧地回答:“现在没男朋友!” 林初心底叹气,找不到机会同林母说明情况,又不能当面交代事实,免得让林母难堪,纠结半天,她食不下咽。 方一豪倒是颇照顾她,随意指着几道菜,说了一些做法,调节了饭桌上的气氛。吃得差不多了,林初突然接到沈仲询的电话,那头问道:“在你爷爷奶奶家吗?我已经到褚钱了。” 林初捂着电话小声回答:“跟我妈在外面呢!”说不了几句,方一豪已结了账,林母催她赶紧跟上,又瞪了瞪她的手机,怪她没有礼貌。 林初讪讪地挂断电话,刚想追上几步同林母说话,方母又凑了过来 人行道上的落叶踩得脆响,林初使劲儿摁着手机,不知在忙些什么,林母对她的表现有了意见,不停地撞她的胳膊,又对方母说:“要不我们去那里逛,这两个小的自己去玩儿?” 眼看方母就要应下来了,林初赶紧摁下最后几个键,林母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起来。 方母说道:“那好啊,我们今天就逛到晚上,难得碰面,晚饭也一起吃了!” 却不想林母突然尴尬一笑,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林初,只说了几个“哦”字,兴致明显降低,却又不能突兀的告别。 林初抿嘴窃笑,继续跟在她们的屁股后头,根本不理会林母先前所言,林母倒是没再吭声,方母说了几句,又被林母绕开了。 林母此刻真想敲开林初的脑袋,昨天她还在电话中与方母聊得火热,现在假如说她的女儿已有了男友,她还有何颜面,到时候在姐妹圈子里一传,她出门都需戴口罩了。 憋了一路气,林母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热情不复,到最后买了一双鞋子便说要回去了,方母说道:“怎么这么早啊,一起吃晚饭吗!” 林母不知找什么借口,还是林初帮她解围:“阿姨,我在市区工作,待会儿就要赶回去了,晚饭就来不及吃了!” 这也算是事实,并不是欺骗,方一豪的车子停在购物广场附近,几人又绕了过去,方母非要送她们回家,林母推辞不过,没好气的拧了拧林初的胳膊,隔着厚厚的冬衣,碰不到半分肉。 往回驶的路上,方母照旧亲热地拉着林初,话题已经涉及到了方一豪,果然是一家之豪,方母的言语间尽是骄傲。 “念了个研究生也没什么用,今年刚出来参加工作,也是运气好,工作还算如意,每个月也能有八|九千工资,刚刚起步嘛,急不来!” 繁华地带驶过后,道路越来越窄,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有施工车辆来来回回地穿梭,方母指着施工场地:“呶,这里就是小豪跟着设计的。” 林母吃惊道:“哟,这不是连着景区那一片的吗,小豪真是能干!” 方一豪赶紧谦虚:“不是不是,我只是打下手,协助师傅而已。” 正说着话,施工场地里又开出了几辆车,工程车打头,轰轰的往外开来,灰尘卷了一路,后头跟着几辆私家车,貌似有什么领导刚来巡视过。 道路窄小,两个方向的车辆因中间夹着的工程车而堵停了下来,方一豪也停了车,转头往后看去,路已经被堵实了,倒有一辆面包车也一辆轿车在慢慢往后退,鸣笛声也响了起来。 方母正发表着周日为何车辆多的言论,前方突然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拍了拍工程车,朝上头的司机说了几句话,又慢慢往方一豪的车子走来。 方一豪立刻探出车窗,喊了一声“沈经理”,沈仲询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并不记得他姓甚名谁,只颔首道:“是你啊,路堵死了,你看看能不能往右后方侧开一下,让你后面的那辆面包车……”他还没说完,突然见到了坐在后座的林初和林母,微愣之下道,“让面包车先开。” 方一豪立刻照做,小心翼翼的转着方向盘,林初坐在林母和方母的中间,不便开口,林母望了一眼沈仲询,又没好气地瞪了瞪林初,待车子停了下来,后头的面包车也慢吞吞的往前挪,交通在慢慢疏导中。 许是来到了自己的工地,方一豪有些微初入职场的自豪。“当初开这个门的时候我就有建议,这里的路比较窄,车辆不太好过,不过我领导认为另一边是闹市区,不太方便,所以还是决定开这里,每个礼拜总有两天要堵车,另外两个角还有门,不过要绕路,那些司机师傅从来都不肯浪费点时间,这下反而更麻烦。” 他正说得兴起,车窗外突然罩下一道阴影,只见沈仲询敲了敲车顶,看向后座笑道:“阿姨,要不要去那里坐我的车?我的车停在最后,掉个方向可以直接去您家里。” 林母一愣,虽然不悦,但正好找借口离开,便对方母说了几句,拉着林初一道下了车,留下方一豪和方母面面相觑,满脸不解。 刚走到看不见方家车子的地方,林母立刻敲了林初几下,气急败坏:“你给我说清楚,啊,诚心丢我脸是不是!” 林初抱着被她敲打的胳膊委屈道:“我又不知道你又要给我相亲,你这次怎么都不问我一下!” “问你?还不是顾及你的面子,怕你伤心,你倒好,耍起你爸妈来了,才说了分手,这会儿又和好了?你是什么意思!” 沈仲询蹙眉走在前方,暗庆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对林初也有些恼,索性不去救她,径自打开了车门,礼貌地请林母上车。 林母坐进车里后便不再吭声,林初讨好了几句,见她不理会自己,又去和沈仲询说话,沈仲询却回答地不咸不淡,只时不时的对林母说上一句,三人都陷入了尴尬,林初左右为难,沈仲询只单向与林母说话,林母谁也不理,一路别扭着驶到了楼底,气氛降至冰点。 林母这才瞥了一眼沈仲询,不得不承认他较之方一豪,外形更加出众,气场也与众不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职位明显比方一豪高。林母的虚荣心抵去了一些怒气,她说道:“既然来了,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家里有菜。” 这话是对沈仲询说的,林初愣了愣,刚想替他拒绝,谁知沈仲询已含笑开口:“那就打扰阿姨了!” 第46章 家中其实没有什么好菜,沈仲询一离开,林母立刻打电话给林父:“别打麻将了,去菜场买点菜!” 林父那头全是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干吗要买菜,这都两点了,菜不新鲜,明天早上再买!” 林母喊道:“哪这么多废话,让你买就去买,刀刀的男朋友晚上过来吃饭!” 林父诧异道:“什么,男朋友?” 林母一边狠狠剜向林初,一边同林父解释前因后果,林初抱着靠枕,干脆躺在沙发上装死。 她心中不安,告诉父母她已有男友是一回事,男友登门拜访又是另一回事,在林初看来,男朋友上家里吃饭,是一件庄重的事情,昭示着她的单身标志剔除,也预示着这个男人将会和她有一段未来。 林初从未将这段情视为游戏,但她真得没有做好让沈仲询见家长的准备。 越想越紧张,林初捂住扑腾乱跳的胸口,手麻脚麻,沈仲询的电话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你爸妈喜欢什么?晚饭的时候我带来!” 林初躲着林母,小声道:“你随便买点水果就行了,或者买两瓶酒,他们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沈仲询静默片刻,似乎有话要说,林初问了一声,他道:“那就这样吧,先挂了!” 林初见他这样冷淡,便知他在生气,她赶紧解释:“今天你别误会!”她从早晨起床开始讲起,直到方一豪开车送她们回来,“我妈今天闹了个乌龙,她已经生我气了!” 沈仲询那头还有工作,这周双休日并不得闲,办公室里属下进进出出,还有林初的事情让他烦心,他指着一个同事手上的文件,示意他送去隔壁办公室,才说道:“等晚上回去再跟你说,我在忙,挂了。” 他是真的生气了,林初愈发觉得委屈。 林父的热情是寒冬里突生的烈日,嗞嗞地熏烤出一团团的火,林母一开门便惊道:“你去打劫了?刀刀,过来帮忙!” 林初冲到门口,只见林父挤在一堆塑料袋中,大门被堵得严严实实,“快拿快拿,袋子要断了!” 下午两点过后,新鲜的蔬菜鱼肉都开始降价,林父索性包揽了一大堆,粗略估计,足够他们夫妻吃上两周。 家里的冰箱是最老旧的款式,外形矮小,颜色亮绿,电源处还总能听到“嗞嗞”的声音。林母再次抱怨起来,催林父有空去买冰箱,里头容积太小,根本塞不了多少菜。 夫妻二人开始在厨房忙活,林母坐在板凳上,举着剪刀剃干净明虾的肠子,林父在清洗老鸭,不一会儿就搬出了砂锅,将洗干净的老鸭和调料全部倒进去,放上炉灶后又继续打理其他的菜。 两人边干活边聊麻将,林初听不懂他们的专业名词,贴着厨房门问:“我来帮忙?” 林母瞥她一眼,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说道:“你去洗个澡,不是说出租房里洗澡冷吗,今天回去就别洗了,在家里洗好,把浴霸打开,脏衣服也全都换下来。” 林初“哦”了一声,听话的去了洗手间。 洗完出来,时间不过才四点半,林初擦着头发,跑去餐桌望了一眼,立时觉得饥肠辘辘。 几道热菜还未下锅,天气冷,放一会儿就要凉了,林父将盘子摆起,准备稍后大显身手。 沈仲询到达的时候,林初的头发还未擦干,发梢时不时地落下两滴水,她打开门,小心翼翼道:“来啦?” 沈仲询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站在客厅中央的林母,笑着叫了一声“阿姨”,又将手中的烟酒和水果递上。 烟酒都是出了名的好牌子,水果均是进口的高档水果,谈不上多贵重,但绝不失礼。林父很容易被收买,笑呵呵地接过烟酒就让他随意坐,林母也不像下午那样摆谱,待客之道还是需讲究的。 “这个龙井是刀刀的大伯送来的,比外面买来的要香,你去外面买还买不到这么正宗的,要么是假冒的,要么就是参进去一些陈货。”林母斟上水,绿油油的一芽一叶渐渐展开,闻香清冽,入口甘醇。 沈仲询道了谢,与林母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他不是健谈之人,多数时候更喜沉默,不过多年历练于酒桌,性子如何也不会孤僻,场面话说得圆滑,恭维话说得自然,且见多识广,随便指一样东西便能掰出话题,倒让林初吃惊不小。 沈仲询拍了拍沙发扶手:“我对木料并不了解,不过我大哥是做古董生意的,我以前见过他淘来的木椅,感觉跟这个材质差不多。” 林母笑道:“你眼光倒是毒,这套沙发我们刚搬家的时候买来的,那会儿刀刀刚念小学,当时就要好几千呢。”她向沈仲询展示自家的条件,虽说她夫妻二人文化不高,工人出身,可家中条件并不差,有两套住房和一个车库,因此就算林初没有工作,他们家也养得起女儿。 林初洗了两盘水果放到茶几上,插不进那两人的话题,一时有些悻悻,索性去帮林父的忙,窝进了油烟滚滚的厨房。 上了饭桌,林母已弄明白了沈仲询的工作,满意是自然的,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有些走神。 林父取出珍藏了数年的好酒,替沈仲询倒了一杯,“没什么好菜招待,看看合不合口味!” 沈仲询笑道:“叔叔阿姨实在是客气了,这么多菜,我看您一直忙到现在。” “不忙不忙!”他们互相客气了一番,林父问道,“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沈仲询回答:“我妈过世好些年了,家里还有一个大哥一个大嫂。”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一个姐姐,也过世得早,留下一个儿子,一直都是我爸和我大哥在带他!” 林父怕话题太过敏感,笑着岔开,问起了其他的,林初咬着菜愣了愣,她从未听沈仲询谈及江晋的母亲,虽对她有各种猜测,可真听到她已不在人世,心里头还是有些怪异,也不知江晋现在如何了。 她孤零零的无人理会,思绪天马行空,父母二人只顾向沈仲询问长问短,林母见他已喝了两杯酒,说道:“你平常酒喝得多不多?要注意健康!”还有洁身自好,不过这话林母没有说。 沈仲询笑答:“有时候应酬起来没法推,我也一直有控制自己的量,酒喝多了伤身,吃再多的补品也补不回来。”说着,他不动声色的放下了酒杯。 聊了几句后林母朝林父递了一个眼色,林父喝得满脸通红,又摸出一包香烟,倒出一根递给他:“来来来,抽一根!” 沈仲询赶紧摆手:“谢谢伯父,我不抽烟!” “不抽烟?”林父道。 沈仲询笑了笑:“我偶尔工作太忙或者应酬的时候才抽上两根,平常不抽烟。” 林初闻言,心里嘀咕了一声,暗骂他虚伪,碗里突然多了一只虾,一抬头,就见沈仲询勾唇在笑,林初不知道这只虾是封口费还是讲和酒,她夹起来往嘴里一塞,咬得脆响,连虾壳也吞了进去。 这顿饭吃得有些久,林父总来和沈仲询碰杯,沈仲询每次只意思意思的抿两口,分寸拿捏到位。原先他冷落了林初,后来也时不时地给她夹菜,倒是林初傻乎乎的吃个不停,被林父笑着责怪了几句,说她不懂事儿。 冬天的温度很奇特,冷起来时手脚冰凉,热起来时一簇簇的火从胸口蔓延,饭桌上的白酒已见底,林父的酒量难得能够在家中展现,脸早已烧成了红碳,连耳根都变了色。 反观沈仲询,只面色红润了一些,意识清醒如常。林母已不知不觉的将话题转到了林初身上,“过年的时候家里老人还笑话她,这么大个人了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对她最不放心,念了这么多书有什么用,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傻,找男朋友哪里这么简单。”她指着菜让沈仲询继续吃,说道,“要我说,男人不需要多有钱,长得多好看,老实点儿就行了,外头花花草草太多,尤其是像你们这种做房地产的,我看光那些售楼小姐就已经漂亮的一塌糊涂了!” 林母叹了一口气:“这感情怎么维护,家庭怎么维护,是要靠两个人共同努力的。我是老思想,女人一定要贤惠,女人贤惠了,男人也要顾家,花花肠子最要不得。”她瞪了一眼林父,“你看她爸,这要是在外面喝成这样了,还不胡来!” 沈仲询一笑,“我也认为男人要老实顾家,以前我刚参加工作,跟着领导出去应酬,当时什么都不懂,就眼睁睁的看着领导和酒桌上的女人搭上了,后来离婚的离婚,调职的调职,没几个人有好下场。这不光是简单的家庭问题,还是一个人的思想素质问题,如果一个男人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位,还怎么能在事业上有建树!” 林母满意的合不拢嘴,眉开眼笑地夸了他几句,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地试探。 林初自愧不如,对沈仲询佩服得五体投地。 饭后天色已黑,林母也不多留他们,毕竟工作重要。 她理了一些水果和熟食,让林初和沈仲询自行分配,将二人送到楼下,目送他们离去后才返回家中,进屋就骂林父乘机作乱,居然喝了一瓶酒,又笑着问他:“那个小沈你看怎么样?” 林父被她骂惯了,无所谓的笑了一声,又说:“不错,年轻有为,不抽烟不喝酒,还会照顾人!” 沈仲询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撒谎倒是有一手,就算不全是撒谎,他也是打了一个擦边球。 林初坐在车里吹了会儿冷风,将沈仲询身上的酒味吹散一些,拉上车窗道:“喝酒你会不会把握我还真不清楚,抽烟可不是,你在家里每天都抽,你说的比唱的好听,还当着我爸妈的面给我夹菜,你之前不还在生气吗,装模作样!” 沈仲询笑了笑,摸了摸林初的脑袋,提醒道:“专心开车,你技术不行!” 林初哼了一声,踩下油门加速,技术果然不行,车子一个踉跄,两人都朝后倒了倒,林初一讪,又说:“你看,我也在配合你,全都让你表现了,我就在一边装傻充愣!” 沈仲询没想到林初观察得这般透彻,侧头打量了她一阵,忍不住倾过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林初叫了一声,手上打滑,方向盘偏了位置,沈仲询眼疾手快,立刻帮她把稳。 林初没好气道:“你别动手动脚,坐回去!” 沈仲询一笑,索性继续“动嘴”,又连亲几口,慌得林初狠拍了他两下,被他无视交规的举动吓得忘记了踩煞车,继续扭来扭去的往前驶去。 沈仲询真得醉了,林初擦了擦脸颊,命他乖乖坐回去,一路上小状况层出不穷,到达市中心的公寓时倒并比不平时晚,周围一片灯火辉煌。 林初拉着他进电梯,又推着他进公寓,刚打开灯,便被沈仲询一把抱住。 沈仲询贴了贴她的发顶,呢喃道:“唔,干了!” 林初推推他:“快去洗澡睡觉,你今晚喝多了!” 沈仲询笑了笑,抬起她的下巴,往她的嘴上亲了一口:“傻,我这么几杯就醉,还怎么出去应酬?”他抚了抚林初的长发,说道,“我只是还在生气。” 林初一愣:“我跟你解释过了,我是无辜的!” “嗯。”沈仲询点点头,“可是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你真的把你单方面决定的分手告诉了你父母,事后也没有跟他们说我们已经和好。林初——”沈仲询正色道,“我不要求你像我爱你一样这么爱我,但你必须要重视我,必须要真的爱我!” 这是头一次从沈仲询的嘴里冒出“爱”这个字眼,林初心头一颤,被这个圣神的字眼搅乱了心神。她一直觉得“爱”这个字太肉麻,“我爱你”哪里这么容易说出口,还是“我喜欢你”比较自然,她对父母也从来不说“爱”,大冷天里,鸡皮疙瘩落一地。 可沈仲询说得自然而然,他要求林初爱他,义正言辞。 林初支支吾吾的嘟囔了一声,双颊渐渐泛红。沈仲询将她拉近了一些,问道:“你说什么?” 又听了一遍,原来林初在说他肉麻,沈仲询笑了笑,捧起她的脸亲了起来:“不是肉麻,是情不自禁。”他在林初面前总少了几分自信,他怕林初随时随地都会弃他而去。 沈仲询搂紧林初,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含了进去,林初垫脚阖眼,原先只抵着他的胸膛,后来有些无力,索性搂住了他的脖子,可脚下仍似打滑,膝盖一颤一颤,随时都要跌下来。 冬衣又厚又长,沈仲询一手搂着她,一手从林初的胸前探进,握住胀鼓鼓的地方揉了几下,林初扭了扭身子,他又探向了衣摆下方,寒气“嗖”地蹿入,林初一颤,闷哼着脱离他的唇,“冷!” 沈仲询似乎没有听见,又立刻吻了上去,林初偏头躲了躲,他干脆将吻落在她的脸上和耳朵上,林初有些痒痒,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指着扔在门口的袋子说:“我们先把吃的分了吧,我要回去了!” 沈仲询一顿,掐紧了林初的腰,低声道:“我有套。” 林初愣了愣,血液上涌,“你、你……”下流! 沈仲询没有给她指责的机会,将林初往上一抬,直接抱去了卧室,几步路的距离,他不停地索吻,林初只喊了一声模糊不清的话,便被他压在了床上,衣服立刻被掀起,毛线衫下是粉色的胸衣,中间一朵蝴蝶结,粉嫩的小东西就藏在里面,沈仲询呼吸一滞。 林初面红耳赤地捂住胸口:“别这么盯着!” 沈仲询掰开她的胳膊,先是牢牢地盯了一会儿,再俯唇亲了亲,闷在中间笑了笑,也不再去看林初羞红的脸,专心做起了自己憋忍了许久的事情。 ——————————————————————————————————————————————— 林初怕冷,哆嗦了几下搬出“约法三章”,沈仲询装聋作哑,将暖气打开,利落地脱下了她的衣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两人的胸口赤|裸相贴。“不冷了。”他咂弄着林初的小嘴,钳住她的下巴讨要深吻。 林初见避无可避,抱着赎罪的心理,索性不再抵抗,微仰着脖子,随沈仲询摆弄。 沈仲询勾缠着她的小舌,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抬起了一些,一手揉捏着她的胸口,偶尔让她喘口气,他便将吻递向了她胸前的小东西,嘬着那粒敏感的粉珠,逗得林初不停地颤抖之后,又继续去为她渡气,将她的味道吞咽进喉,一上一下,绝不厚此薄彼,转眼就将林初吻得瘫软了下来,他还觉得不够,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林初咬牙切齿似的隐忍,早已满脸通红。 沈仲询一笑,继续勾舌逗了她一阵,这才将吻落到了别处,从林初的额头,沿着弧度慢慢下滑,抚慰着她的每一处。 林初一边颤抖,一边哼着几个调,身体的每一个位置都触了电,沈仲询不光在吻,还时不时地咬她一口,力道极轻,咬完后又舔去淡淡的印记。 林初哼叫:“沈仲询……” 沈仲询“唔”了一声,探了探她的下方,见已湿润,他便喘了一口气,调整姿势。 额角上的汗水慢慢滑下,沈仲询一鼓作气,绷紧浑身的肌肉,林初尖叫一声,不断呼痛。 沈仲询吞吐呼吸,让自己尽快平复下来,吻着林初哄她:“乖了,不痛了!” 好半天他才抽动起来,又哄林初放松一些,林初闷哼着没有反应,竟觉得痛得像是第一次。 沈仲询边吻边揉,冲刺的速度慢慢加快,林初渐渐适应,被他抱起来又放下,胸部已被他捏出了指印,耳边的撞击声越来越清晰。 她到底瘦小,沈仲询其实已控制了力道,却还是不能控制埋在她体内的大小,林初拍打着他喊“难受”,尤其在沈仲询挺进的时候,每一下都似乎顶到了最深处。 沈仲询也难受,林初紧得他寸步难行,缴械投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仿佛地震一般,可画面却美不胜收。 不知过了多久,沈仲询盯着颤抖得已没了意识的林初,狠狠地贯穿着她,只几下,他便吼了一声,将林初牢牢抱紧。 总算比头一次的情况好,林初没有昏死过去,只是奄奄一息,连呼吸都有些薄弱,胸口倒还起伏着,摩擦得沈仲询又温又痒。 沈仲询喘了几口气,怕压坏林初,他慢慢躺到了侧面,大掌还俯在林初的胸口,吻着她的裸肩,低声道:“别睡。” 林初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想将胸口的大掌拨开,也不知道沈仲询为何不让她睡。 沈仲询将她抱进怀里,起身靠到了床头,捋了捋她微湿的长发,时不时地俯唇吻一下。 林初正乖顺地躺在他怀中,突然一惊:“你没戴套!” 沈仲询愣了愣,“忘了!” 林初气道:“这怎么能忘!”转而突然想到自己正在安全期,她又恹恹的合了眼,不再吭声。 沈仲询被她的一惊一乍唬了一跳,见她又莫名其妙的噤了声,恐她生气,他又道:“对不起,我真忘了。”他毕竟经验不足,不知如何补救,绞尽脑汁的想了一阵,他才灵光一闪,抱着林初走去浴室:“我帮你弄干净!” 林初仍旧有气无力,红着脸嘟囔:“不用,安全期,我要睡觉。” 沈仲询心下稍安,笑道:“那也先洗一下。” 浴缸里的水很快就已经放满,林初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捂着胸口躲避沈仲询的视线:“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沈仲询试了试水温,没有理会林初,将她直接抱进了浴缸,他也跟着坐了进去。 林初面红耳赤,推着他说:“你下流,我不跟你一起洗!” 沈仲询抱紧她:“你没力气,我帮你洗干净,很快!” 男女共浴,干柴烈火,林初挣不开他,慌得六神无主,深怕他在浴缸里乱来,可她将沈仲询想得太不堪,沈仲询大部分时候都极为正直,说一不二,洗澡便是洗澡,即使是替林初清洗敏感部位,他也面色如常,倒是林初想入非非,总被他碰得闷哼两声,羞赧得无处躲藏。 沈仲询背对着她勾了勾唇,手上继续动作,明显感觉到了林初的微颤。林初一会儿说自己来,一会儿转移注意力,说要回家,沈仲询耐心地回应,许久才清洗结束,他又拉着林初冲了冲,才抱着她返回床上。 林初麻利地钻进被窝,冲沈仲询喊:“帮我把衣服拿来,客厅的袋子里有。” 沈仲询扯了扯被子,见林初不放他进去,他笑了笑,索性将林初连人带被抱进怀里,“今天就在这里睡了,明天我直接送你去公司。” 林初摆着头不愿意,松动间被沈仲询钻了空子,两人再次赤身相贴,林初低叫一声,拍打着他胸口硬邦邦的肌肉:“我就知道你又要做什么,出去出去!” 沈仲询忍俊不禁,立刻制住她的四肢,往她的脸上胡乱亲吻,边亲边笑:“你刚才太紧了,上回第二次的时候根本没这样,我们做太少了!” 林初“啊”了一声,面红耳赤的又骂他“流氓”,转眼便软在了他的怀里,哼哼着躲避他的进攻。 沈仲询探指拨弄,果然又紧得像第一次,林初难受道:“我明天第一天上班,不要了!” 沈仲询吻着她的脖子,低喘道:“十二点睡觉,明天八点起床,九点到你公司,不会迟到。” 他算得倒清楚,林初推着腿间的手,讨好地说了几句,谁知沈仲询突然加快速度,林初呼吸一滞,再也说不出话。 沈仲询搂住她不停颤抖的身子,堵住她的闷哼,掩在被子下的两具身子又交缠到了一起。 战火燎原,他用力吮吻着林初的胸口,又抓住她不断挣扎的胳膊,重新含住她的唇。林初透不过气,闷哼了一阵又难受噙泪,沈仲询重重向前一顶,林初低叫一声,听他道:“刀刀,这样好不好?”见林初不回答,他又换了一个角度,力道却愈发大了,“这样呢?” 林初受不住他的折磨,没好气地哭道:“都不好!” 沈仲询笑了笑,似乎沉迷在了研究当中,换着角度和姿势折腾林初,偏偏就不让她受死,到最后林初猛地一颤,沈仲询似乎找到了重要位置,眼睛一亮,重重吻了吻林初,低喘道:“我动了。” 这道通知像是战场上吹起的号角,庄严威武的声音,伴着汹涌的马蹄和滚滚尘土,拼杀在炎炎烈日下。 头顶的灯光刺得林初睁不开眼,沈仲询血脉贲张,他只知道林初是最好的,她哪里都可爱,嘴巴又小又甜,小东西又鼓又软,连臀部也这样翘,他不知道原先为何会觉得林初瘦,林初一点儿都不瘦。 沈仲询落下一道道吻,惊得林初拼命转头拍他的脑袋,羞得面红耳赤,又一次扑腾着挣扎。 沈仲询见她害羞,笑着结束了吻,又去亲她的嘴,林初立刻避开,却被沈仲询强行吻住,含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只剩下了半口气,最后半口气在沈仲询突然闯进之时断开,林初抓住枕头,低叫一声。 沈仲询扶住她的腰,来势汹汹,冲挺间盯着林初垂挂在侧的长发,只想将她的头发甩动起来。 林初震颤不已,低吟不止,每一根神经都变得酥麻。 “沈……沈仲询……”林初好半天才念出了他的名字,娇弱无力的声音更加激发沈仲询的掠夺冲动。 林初啼哭起来,实在撑不下去,颤得失了魂,有一刻不想活的念头。 沈仲询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痕,搂住她再次颤抖起来的身子,边吻边呢喃:“你怎么这么敏感?” 林初开不了口,抓着他的胳膊抵抗失控的感觉,刚恢复了一会儿,又立刻被他贯穿,林初懵了懵,眼睛再也看不清东西,只能随着沈仲询起起伏伏,被他抱来抱去。 汗水早已湿透,暖气加剧了温度的提升,林初只知道自己又被提起来了一阵,沈仲询搂着她又哄又吻,身下的动作却不停歇,总在她以为得救的时候又迎来重重一击,意识模模糊糊,耳边隐约听见几声威胁似的问话,林初没有意识的回答:“爱的,爱的!” 也不知道爱什么,沈仲询突然发了狠,低吼一声将她再次抱起,含住她的嘴用力吮吸,攻城之势愈发猛烈,不拼个你死我活,便决不罢休,林初喊也喊不出,哭也哭不出,只能被他抛上巅峰,震惊地看着崩裂开来的苍穹,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一切只剩下了从未有过的疯狂。 迷迷糊糊间,林初觉得自己已灵魂出窍,她知道沈仲询随后也爬上了巅峰,也知道沈仲询后来抱着她又吻了许久,像哄小孩儿似的将她拢在怀中,低低问了几句,才熄了灯,被窝里满是两人的味道。 林初再次醒来,是被沈仲询扰醒的。胸前埋着一个大脑袋,对她又吸又吻,林初险些哭出来:“混蛋啊你!”声音嘶哑变样。 沈仲询动作一滞,缓缓抬起了头,似乎有些被抓到的尴尬,他捞起一旁的内衣裤,说道:“给你拿来的,换好我送你去公司!” 林初这才想起今天第一天上班,猛地从床上弹起,又立刻倒了下去,不敢置信的倒抽着气。 沈仲询赶紧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像昨晚一样,替她冲洗干净,林初慢慢有了力气,又狠狠地骂起了“混蛋”,声音娇弱,构不成任何威胁,沈仲询只一味笑着,间或安抚似的吻她一下。 待林初穿上内衣,沈仲询睁大了眼,林初还在那里气急败坏:“你变态,你下流,你无耻!”转头见沈仲询还站在门口,她拽起枕头用力抛了过去:“你偷窥!” 沈仲询“嘭”的阖上门,赶紧去厨房做早点,顺便将林初从褚钱带来的衣物放到了一边,打算等会儿回来把它们整理进衣柜。 沈仲询志得意满,林初却在一夜间变成了病人,步履维艰,一路上都没给沈仲询好脸色,到达目的地后被他拦住不放,她才没好气地开口:“知道了,下班等你!” 沈仲询笑了笑,这才放她离开。 林初一瘸一拐的踏进这座位于市中心的写字楼区,走到位于大堂外的底楼公司,进门便见装修清爽的前台区域,“你好,我叫林初,今天第一天上班。” 前台女生站了起来,还没说话,里头的办公区域里立刻走来一人,陈华端看着林初,笑道:“很准时,欢迎!” 第47章 华阳科技公司新开张,算上林初,共有员工十三人,人员不多,办公区域倒十分宽敞,茶水间和休息室一应俱全,两边是办公桌,中间的过道直通台阶,台阶上是两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 这里没有太多讲究,陈华端是大老板,向阳是小老板,两人虽然分工明确,一人负责业务,一人负责技术,不过陈华端大部分时间都要呆在临市,因此他最近也在训练向阳,让他懂得喝酒和看人脸色。此刻向阳就被他赶了出去,陈华端笑道:“我让他今天中午和对方联络联络感情,现在公司里不需要他什么技术,缺得是生意!” 另一些员工已在忙碌,人员少,有些人身兼两职,带着耳麦在与顾客沟通,公司的网站做得十分醒目,林初站得远远的都能瞧清。陈华端等那几个客服摘下耳麦后才拍拍手,将林初介绍给同事们。 大家都是年轻人,除了老板,一伙儿人竟全是八零后,还有两人是九零后。陈华端让他们做完自我介绍,笑道:“照顾好小妹妹,这也是个九零后!” 林初这两年来朝夕相对的同事都已婚,难得能见到这么多未婚青年,每一张笑脸和每一声招呼都充满盎然朝气,再低落的情绪,埋进这个群体之后,也能瞬间变得高亢。 陈华端离开后,大家围着林初又聊了几句,林初长得瘦小,因此瞧起来年龄似乎最小,详问之下才知最小的是另外两个九零后,林初的出生年份打了个擦边球。 “公司里不招年纪大的员工,我们这儿最大的是胖哥,八四年的,俩孩子他爹!” 胖哥憨憨的挠了挠头,众人笑呵呵地聊了一阵,又各自回到了座位。林初的位置靠近台阶,抵着墙壁,同事们看不见她的电脑,不过台阶上的两间办公室倒能时刻注意她的动静,她站在办公桌前,转头望了一眼,正见陈华端立在玻璃门里打电话,眉头紧蹙,一脸严峻,与之前亲近的模样大相径庭。 陈华端实则比向阳还要大两岁,只是身量中等,长相斯文,看起来竟比向阳的年纪还小,林初险些忘了他的身份,直到中午见他抓了一个同事进办公室破口大骂,她才想起陈华端是真正的老板。 骂完以后又到了饭点,陈华端恢复了早晨的那张亲切笑脸,请大家下馆子。 饭桌上他捧着酒杯说:“办公时间我的身份是你们上司,可能会发脾气会不讲理,出了公司,大家就是朋友,今天我骂了小钱。”他笑看小钱,“来来,你现在可以骂回来,随你发泄!” 小钱笑着摆手,与陈华端碰了一杯,转个身,小钱说了几句欢迎新同事的祝词,又起哄着让林初喝酒。林初也不扭捏,倒了一小截啤酒一饮而尽,换了一副稚气的模样,请大家多多照顾她,眯眼笑起来的样子娇憨可爱,陈华端含笑不语,视线一直锁着林初。 从前下班时间是四点,无论春夏秋冬,天色都亮堂堂的,如今突然变成了六点下班,一走出公司,路灯齐点,夜幕低垂,林初有一瞬唏嘘,时间被压缩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陈华端见林初慢吞吞的往外头的马路走去,摁了摁喇叭探出车窗:“我送你回去吧,礼拜一堵车最厉害!” 林初谢拒道:“谢谢老板,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陈华端挑挑眉,顿了顿才笑道:“那好,那我先走了,还有,你别跟着他们叫我,下了班该怎么叫就怎么叫,明天我不在公司,向阳会回来,你跟着他慢慢学!” 林初感激道谢,走到外头的马路上等了一会儿,才见沈仲询的车子开了过来。 “堵车太厉害了,我绕了远路开过来的。”沈仲询捋了捋林初的头发,问道,“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林初笑道:“真不错。”她暂时没有工作内容,一天时间都在学习,办公室里氛围轻松,老板陈华端大部分时间都不出门,外头便是同事们的天下。“前台的小妹妹是九三年的,另外一个负责市场的弟弟是九二年的,我突然觉得我老了!” 嘴上这样说,可脸上全是笑意。沈仲询开车的间隙侧头看了她一眼,明显觉出她没了在国企里的压抑。 以前林初也开开心心的上班下班,只是习惯谨言慎行,周围又都是比她大龄的高干亲属或富二代,话题也聊不到一块儿,许多时候她都露出一张标准的笑脸,眼角的纹路一动不动,要多假有多假。 林初将公司里的状况描述了一番,提起陈华端的时候她真心佩服:“这就是白手起家的大老板啊,难怪向阳也愿意跟着他干。”她叹道,“后来我就想,公司里喜欢招年轻人也是很道理的,氛围真的不一样。” 沈仲询笑了笑:“陈华端是聪明人,一家公司可以高薪高福利来吸引员工,而真正能留住员工的,一定是职业前景和大部分公司里都缺失的某种氛围。” 林初点点头:“对,薪水和福利不是万能的。”林初离开国企,便是最好的例子。 公司离沈仲询的公寓较近,一路堵车开来,二十多分钟便到了。 昨天林母让他们带回许多菜,热一热便能吃,沈仲询又煮了两道蔬菜,林初在旁帮忙,偶尔凑过去尝一尝味道,竖起大拇指夸他手艺。 两人吃饱喝足,沈仲询便收拾餐桌洗碗,洗完出来,见林初躺在沙发上睡眼朦胧地看电视,他笑了笑,走过去小声道:“回房间睡。” 林初闻言,突然醒神,瞪大了眼睛翻身坐起:“我回去了!” 沈仲询往边上一坐,她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脱口道:“你别乱来,我还不太舒服!” 沈仲询这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尴尬,又若无其事道:“别瞎想,去卧室里睡,我今天不睡这儿!” 林初摇摇头:“我也不睡这儿!”说着,她作势起身,又被沈仲询一把扯住。 “听话,我待会儿要回褚钱,明天一早在那里办公,这段时间都在那里工作,你就安心住这里。”他说道,“明天我帮你取些衣服衣服过来,这里离你公司近,你上下班方便,再说了——”沈仲询看了一眼时间,“我现在要是送你回去,不知道几点才能赶到褚钱,你体谅体谅我,嗯?” 林初虽然恼他昨天不知轻重,又怕他今天再犯,不过沈仲询不像撒谎,她也心疼沈仲询赶来赶去。 沈仲询继续劝道:“你那住的地方也不好,毛坯房里虫子蜘蛛一大堆,现在天气冷了,那里洗澡也不方便,你暂时先在这里住,以后我见你也容易些。” 林初明显动摇,一想到每天高峰期里坐着公车颠来颠去一小时,她便有些害怕,怪只怪她租的房子在另一个区,而新工作偏偏在市中心,仔细算来,中间还要转车两次,路上耗时远远不止一小时。 林初勉为其难道:“那今天先住下,我换下的衣服还没洗呢!”也不知被沈仲询剥下的衣服都去了哪里。 沈仲询一笑,抱过她聊了几句,又低声问:“还痛不痛?” 林初红着脸摇摇头,在公司里坐了一天,精神也早已恢复。沈仲询虽然有些想碰她,却也知道昨天自己太过鲁莽,他心疼林初事后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决定暂时忍耐几天。 两人说了一会儿,免不了又亲热在了一起,沈仲询拿捏有度,浅尝辄止。林初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看着晚间新闻,突然问道:“对了,江晋出院了吗?都好些日子了吧!” 沈仲询亲了亲她的额头,回答道:“出院两个礼拜了,被我大哥带到了外省,让他写几篇古董专题。” 林初不解,沈仲询笑道:“江晋不太安分,我爸也拿他没辙,打算让他出去老实老实,如果他这段时间够听话,就同意他再回来做记者。”说着,他又蹙了眉,“他有联络你吗?” 林初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很久没联络了。” 沈仲询低声道:“算他安分,熬过这一个月就行了,要不然,他只能出国了。” 沈仲询不能呆太晚,他还要打起精神开车,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沈仲询叮嘱她关好门窗,有人敲门也别开门,有事情就打电话,林初嫌他啰嗦,将他关到了门外,又怕自己太过分了,林初偷偷开了一道门缝往外张望,转眼就被沈仲询推开门捞进怀里,笑闹着吻了一阵,才终于送他出了门。 昨晚的床单已经换新,卫生间里多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林初发现阳台上晒着她昨天的内衣裤,忍不住红了脸,忿忿地骂了沈仲询一句,赶紧将内衣裤扯下来,胡乱塞进包里,又将那些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进衣柜的其他衣物也拿了出来,暗叹沈仲询老奸巨猾。 她今晚留宿,是因为舍不得沈仲询赶来赶去,真要她住在这里,她可不能接受。 入睡前林初心想,从此以后她要防火防盗防色狼了吧。她忍不住闷进被子里笑了一会儿,甜甜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初精神抖擞,顶着烈风跑进了公司,刚进去便被同事叫住,说是小老板找她,林初敲门进入,向阳指了指桌上的早点:“给你买的,早饭吃了吗?” 林初立刻抓过早点,“没吃呢。”她对周围环境并不熟悉,一路过来都没见到早餐店。 昨天陈华端并未教林初什么,只扔了一堆文件给她,让她自己学习,向阳与陈华端不同,他趁着上午空闲,开始给林初一对一教导。 林初快速吃完早点,正襟危坐,她功课做得还算充足,能够跟上向阳的教学,偶尔问几个问题,有时向阳夸她问得好,有时又说她问得傻,如此讲了大半天,效果比林初自学要强百倍。 最后向阳笑问:“听说你把男朋友带回家了?” 林初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事情传得快,我妈一定忍不住告诉向阿姨了是不是?” 向阳摇摇头:“不是,是你妈告诉了你爷爷奶奶,你奶奶跟我妈打牌的时候说了出来,另外两个牌搭子也都知道了,好像就是棋牌室老板娘和一个谁,估计要不了几天,整个棋牌室都要知道了!” 林家时常光顾的棋牌室里都是熟人,这下真当人尽皆知了,林初嚎了一声,向阳忍俊不禁:“行了行了,都是大人了,也该像个样子,好好谈恋爱,时间到了就结婚,争取在三十岁前生个孩子,那人生也就圆满了!” 林初看着他:“你都三十六了,不还是没有孩子?” 向阳敛了笑,淡淡道:“不是我不想要,是欣欣不肯生。” 话题又变得沉重,向阳见林初蹙了眉,想了想,说道:“每段婚姻都千奇百态,不要把别人的模式安在自己身上,管好自己就行了!” 林初扯了扯嘴角,有些被向阳说破的不堪。 向阳从前说她早熟,心思比别人多,又比别人敏感,这样的小姑娘不会讨人喜欢,小孩子就该纯真可爱。可向阳嘴上说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却照样帮着这样的孩子长大,林初有时候很讨厌向阳,因为在他的面前,自己的秘密总是袒露无遗。 比如现在,林初摁着鼠标,也不知台阶上的玻璃门后,是否站着一个人,盯着她的电脑屏幕。 工作第二天,林初终于在鸡蛋里挑出了骨头,找到了一个缺点,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今年的冬天格外迷人,暖阳、车流、亲切的同事,林初仿佛重获新生。 沈仲询直到周五才知道林初阴奉阳违,他这几天一直呆在褚钱,只和林初保持了电话联络,工作结束后他终于能回到市区,从超市买回一周的食物,打开冰箱一看,里头的东西纹丝不动。 走进卧室和洗手间查探,沈仲询终于确定了林初对他的敷衍,他无奈一笑,看了一眼时间,去林初的公司接她回来。 林初难免心虚,上车后坦白道:“真住在你那里,别人要怎么想我,这感觉太奇怪了,假如我爸妈知道了,我更不用活了。” 沈仲询捏了捏她的脸:“所以你就骗了我一个礼拜!”他侧头看了一眼林初,“要不你重新在市中心找个房子,住那里太远了,条件又差!” 林初赶紧摇头:“市中心的房租太贵,我肯定租不起,远近倒还可以,大家都是这样工作的,我又哪里这么吃不起苦。” 林初有她自己的主意,年纪虽小,在许多事情上却绝不轻易动摇,她善于权衡利弊,沈仲询的公寓自然吸引她,可她更清楚住进去的不便之处,尤其是沈仲询夜里可能变身。 林初没有预料错,两人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她正说着明天的会计课,“明年考证,他们说这种证其实不管用,除非去小企业里做个出纳,不过技多不压身,对吧?” 沈仲询“嗯”了一声,亲了她一口,低低道:“我们回房吧?” 林初一怔,摁住他的脸:“你真是太色了!” 沈仲询闷笑着将她拖去卧室,压住她开始做前戏:“身上应该好了,那天我看你身上很多痕迹。” 林初抓住床单:“还不是你干得!”她忍不住低吟,被沈仲询逗得没法继续说。 沈仲询将她抱在怀里,靠在床头边吻边抚,他喜欢看林初败在他手上的样子,楚楚可怜地颤抖,脆弱的不堪一击。 沈仲询这次将她折腾得比之前狠,许是有了经验,他懂得如何让林初求饶,如何让林初投降,他赤红着眼,将林初送上顶峰,两次过后他已肿胀到了极致,摩擦着路口就想冲进去。 林初有气无力,唯一清醒的一丝意识提醒着她:“套!” 沈仲询顿了顿,用力亲了她一口,手忙脚乱地翻出了床头柜里的盒子,拆出一只后背对着林初开始戴起来,手上直打颤,戴了半天都戴不上。 眼见林初躲进了被子里,露出一脸期盼结束的表情,沈仲询咬咬牙,将她一把拽出,命令道:“帮我戴!” 林初面红耳赤:“色狼!” 沈仲询笑道:“过河拆桥,你刚才躺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林初脸红的似要爆炸,垂眸看了一眼那凶狠的家伙,她真想干脆死掉算了。 心跳鼓得不成样,扑通扑通,声音清晰可闻,林初撇开视线,故作镇定的捏着套子。沈仲询忍俊不禁,不看它,又怎么戴,他轻轻地吻着林初,扶着她的双手,安在自己面前。 这样的状态,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异样,沈仲询不再掠夺,他等着林初包裹住他,而林初说不出的羞涩,手上握着的那陌生东西,仿佛变得神圣,戴上的那一瞬间,她褪去了最后一层隔阂。 两人已亲密至此,面前这个男人属于她,林初抿了抿唇,主动亲了亲他。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终于到来,林初在起伏间后悔不迭,沈仲询将她折腾得翻来覆去,尝试着一个个新姿势,林初又喊又叫,几次想夺来主动权,却经不住沈仲询的用力一顶,立刻败下阵来。 周五不是个好日子,明天不用上班。 第48章 既然不用上班,沈仲询也不再客气,他体谅林初体力不支,让她乖乖躺着别动,一个人卖力奋斗,到了后半夜才消停下来,沈仲询想哄林初去洗澡,可林初懒得连头发丝也不愿动了,无论沈仲询和她说什么话,她都只能“嗯嗯啊啊”地回答。 沈仲询缓了片刻,将林初直接抱去了浴室。大冷天里两人浑身是汗,黏腻腻的睡觉会不舒服。林初已顾不了羞不羞,有气无力的随沈仲询替她擦洗,冲干净后重新被抱起来,听沈仲询低低道:“你怎么会这么轻呢,平常都吃些什么?” 林初嘟囔道:“饭!” 沈仲询低笑了一声,往她的嘴上嘬了一口,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回床上,捞过被子盖严实,搂住林初安稳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窗帘已挡不住日光。冬天的太阳又舒又柔,金色的薄纱覆在南江城,微风一过,薄纱掀起一层小浪花,窗帘轻轻摆动,沈仲询也睁了眼。 林初安睡在他的怀中,巴掌大的小脸贴在他的胸口,淡淡的呼吸像是羽毛轻挠。酥|痒般的诱惑,沈仲询勾了勾唇,轻轻抬起林初的下巴,将早安吻落下。 原本只想浅尝,可沈仲询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他爱极了林初的味道,柔软香甜,他肖想已久的姑娘此刻这般乖顺,欲|望一触即发。 林初在半梦半醒间隐约觉得自己又要“倒霉”,她轻哼了一声,便听耳边有人骗哄:“乖乖的,我这次慢一点,一定不让你难受。” 林初心底在喊,信他个鬼!无奈她浑身软呼呼的,意识也模模糊糊,似乎只想沉溺在睡梦中。 而沈仲询只想沉溺在她的身体里,他安慰着身下小姑娘的每一处,他知道林初漂亮,可从不知道当碎金的阳光铺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会有一种透明纯粹的美。 沈仲询自认为人温和,此时此刻,他只想将玻璃一般的林初碾碎。 他盯着林初窄小的肩膀、细小的脖子,还有只及他半臂粗的小胳膊,他小心翼翼地抓住林初的肩,尽量不去弄碎她,可充血的那处在履行他掩藏在黑暗处的冲动,碾碎林初,只需要他埋进她的身体里。 沈仲询照做了,林初低叫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正见沈仲询眼底里翻滚的欲念,沈仲询哑声低语“刀刀”,一个发力,将林初不断抵进云顶。 疯狂过后,林初决定睡死在床上。沈仲询神清气爽,起床洗衣做饭,中午他回房去唤林初,又揉又捏,好半天才将她摇醒,林初撒气道:“你烦死了,我痛!” 沈仲询亲亲她,探进被子里替她捏了捏腰,林初怕痒,嬉笑了一声躲开,又耍赖道:“起不来了,真的起不来了!” 身为罪魁祸首,沈仲询有一点点自责,他架住林初的胳肢窝,一个用力,便将她举出了被窝。 林初惊叫:“冷死了!” 沈仲询立刻抱紧她,笑道:“装,你看看暖气都多少度了!” 林初嘟囔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丝|不挂的被沈仲询抱着,始终有些羞赧。 沈仲询往她的胸口亲了亲,林初又一声低叫,两人站在床沿闹了一阵,沈仲询这才替林初穿上他的衬衫:“你的衣服我待会儿帮你烘干。” 林初讶异道:“你帮我洗出去了?”见沈仲询点头,她没好气道,“你一个大男人,干嘛洗我的衣服!”越想越别扭,林初竟觉得羞愧。 沈仲询勾唇:“我喜欢。” 他喜欢做一切和林初有关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沈仲询和她商量:“还是放几件衣服在这里,像今天这样多不方便!” 林初瞪他一眼,嚼着饭菜含糊了一声:“思想龌龊!” 沈仲询见她鼓着腮帮子一脸孩子气,整颗心都柔软了,这才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去想工作不去想生活,由他这个三十岁的男人供养一切,林初只要无忧无虑的享受就行。 饭后他送林初去补习班,又回到公寓里打扫了一下房子,想了想,他又去超市买来一堆零食,顺便买了一些盆栽,回去放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又去接林初下课。 林初的学习方法很死板,学习需要记忆,记忆需要巩固,坐进车里,她掏出笔记本重新复习,笔头刷刷落下,一派专心致志。 沈仲询不去打扰她,车子开得越来越稳,到达关锦花园,林初也终于给记忆加了一层篱笆。 林初的衣服不多,她对穿着没有讲究,冬天的外套最贵的也不超过八百。 “这件最贵,我今年过年的时候拿到奖金,买来奖励自己的。” 沈仲询笑道:“那这次过年我买东西奖励你!” 收了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林初又拿了一瓶面霜,化妆品她用得很少,从前是为演出准备的,如今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沈仲询还想多抓几件衣服,被林初拦住了:“我只是放几件做后备,你想干什么!”一脸警惕。 沈仲询忍俊不禁,不再动歪心思。 收拾完行李,仍不见桑飞燕和施婷婷的身影,估计都去约会了。 林初想来有趣,出租房里没了单身,她都快忘记了刚搬家时自己是什么状态,仿佛和沈仲询在一起是理所当然,是顺理成章,是改不掉的习惯。 夜里沈仲询大显身手,系着围裙翻炒煎炸,他这段时间才了解林初的口味,林初在吃的方面从不挑剔,不过她更爱甜食,油焖茄子里她要放六勺糖,还必须按照林父的烹饪步骤进行。 南江菜色本就偏甜,林初是甜上加甜,“外婆有糖尿病,过年的时候我们去她家吃饭,其实都吃不了几口,完全不放糖实在不习惯。” “你小心得糖尿病!”沈仲询拍开她的手,从她的手中夺过糖罐,按照合理的分量加糖,绝不迁就林初。 林初又说道:“我吃出蛀牙来了!”她张大嘴,指了指左边,又指了指右边,颓败道,“算了,我不记得是哪边补的牙。” 沈仲询哭笑不得,关了火后他钳住林初的双颊,“啊——” 林初乖乖张嘴,沈仲询往里看了半天,也辨不出是哪颗牙齿修补过,赞道:“那牙医技术不错!”说着,便顺势吻上了林初,林初哼了哼,搂住他的脖子,自动自觉的奉上饭前开胃菜。 开胃菜吃罢,沈仲询胃口大好,连添了三碗饭,还要去添第四碗的时候林初立刻将最后一根茄子塞进嘴里,捂住胀鼓鼓的肚子丧气道:“吃饱了!”太撑了,不能再吃。 沈仲询说道:“肉吃太少了,我看你最近又瘦了,明天开始多吃点肉。” 林初瘫在椅子上:“我今天吃了两碗饭,我每天这样吃,不胖死才怪!” 沈仲询笑了笑,盛出第四碗饭,将剩菜一股脑地倒进碗里,绊了绊吃干净。 林初饭后运动,主动撩起袖子洗碗,洗干净后还是撑得厉害,沈仲询切了一盘橙子让她待会儿再吃,抱着她躺进沙发,替她揉起了肚子。 周六晚间,综艺节目盛行,林初懒洋洋的靠在沈仲询怀里,肚子上的大掌传递着温暖,舒适催眠。电视机里频频传来笑声,林初也跟着笑,笑了一会儿声音就变了调,沈仲询问:“好点了吗?” 林初抓住沙发靠垫,低吟了一声,沈仲询的大掌四下游走,钻进林初的胸衣里横行,不一会儿,他又吻住林初,肆意搜刮起来。 脱去衣服,沈仲询爱怜着林初的胸口,低低道:“昨天就想问你,现在怎么穿的这么好看,前两次不是这样的款式。” 他将林初架了起来,让她跪在沙发上,而他刚好直视林初的胸口,灼热的呼吸直喷那处。 林初羞红了脸:“我妈给我买的。” 沈仲询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是林初为他准备的。他没将失望表现出来,愈发卖力的让林初开口求饶,沙发并不小,他在客厅里折腾了林初一次,又将战地转移回卧室,两人都不再羞涩。林初的体力到底不行,叫了一阵便没了力气,只求沈仲询动作快些。 可明天周日,家中食物充足,一整天都可以不出门,沈仲询哪里会快,他只想慢一点,再慢一点,时间最好就停留在今晚。 他想起林初前几次的忿忿不平,今天大发慈悲,让林初主控。林初被他抬坐起来,羞赧的不知动作,沈仲询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往上一顶,林初这才低叫一声回神,慢吞吞的动了起来,没几下便立刻倒进了沈仲询的怀里,沈仲询吃吃笑着,一个转身,将放弃主控权的林初再次压在身下。 本以为周五晚已是两人的极致,原来林初大错特错,周五沈仲询还手下留情了,明天没有事情,沈仲询放开一切,攀顶后休息一会儿,又再次奋战,到最后他终于觉得有些饱了,才饶过林初,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了一阵,动作倒是未曾停歇,只是力道已能控制,两人都享受在似酥似麻的快|感中。 天亮之后两人赖床不起,沈仲询到底怕林初挨饿,匆匆取出冰箱里的面包喂了她两口,又怕她口渴,再次去外头拿来牛奶,抬起她的脑袋喂她喝下一半。 林初渐渐有了力气,倒在床上陪沈仲询说话,沈仲询聊了会儿自己的学生时代,中学起他就是学生会长,到了大学,更是风云人物。 “我不爱交际,很少跟人聊天,到了别人嘴里,这就是‘酷’,其实我是太忙,会里的事情多,我也在培养我自己的能力。” 林初笑道:“你好自恋,自己说自己‘酷’!” 沈仲询咬了咬她的嘴巴,又听林初问:“按理你这样的,最招女生喜欢,真没谈过恋爱?” 沈仲询一笑,抚了抚她的脸:“你这样的也招男生喜欢,你呢?” 林初笑道:“我不自恋!” 沈仲询挠了她一下,林初的笑声瞬间提高,无所事事的周日,沈仲询再次锻炼起了林初的体力,两人没羞没躁的在大半天里起起伏伏,到最后沈仲询竟冒出了反锁在家的念头,他不想工作不想出门,就想跟林初呆在一起。 林初骂他“好色”,“呆一起就整天做这个?” 沈仲询抱紧她:“什么都不做也行。”又莫名其妙道,“你怎么这么漂亮?” 林初红了脸,哼哼着亲了他一下。 起床吃饭,走了两圈,不一会儿天又黑了,沈仲询替她按摩,抱着她亲来亲去,知道这次不能再放肆了,他有些不甘。 林初今天实在懒得回关锦花园,腰酸背痛,就这样残了,沈仲询倾尽所能的补偿,将她揉得舒服了,他的胳膊也发酸了,林初又替他捏了捏,两人索性就安安分分的聊到入睡。 后来林初始终记得这两天,沈仲询对她又狠又无微不至,她没有意识到沈仲询性格里的某一点,他稳重正气的外表下,是他“唯我”的笃定,他掌控着他想要掌控的一切,他的人生轨迹从不脱轨,他对一切都胸有成竹,他将林初据为己有,林初便只能专属于他,他在林初的身上刻画了两天两夜的印记,在她的身上布满他的气味,他的身心只认定了这一人,从此以后,这人也由他掌控。 第49章 周一是艰难的一天,林初总觉得睡不够,坐在车上眯了会儿眼,沈仲询把她摇醒,林初拍开他:“我没睡着!” 沈仲询一笑,叮嘱道:“好好吃饭,工作慢慢来,晚上我有时间就过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林初点点头,打着哈欠下了车。 公司里一股早餐的味道,林初与大家道了声早,坐了一会儿才见大小老板出现,召集一行人去会议室开会,林初拿上录音笔和电脑跟上,向阳转头看了她一眼,安抚似的笑了笑。 林初对会议纪要并不生疏,从前在单位里她也专门负责这块,只是这里还需要她根据会议纪要扩展方案,至于如何扩展,向阳已给她案例,另外就要凭自己的本事了。 陈华端坐在首位,林初和向阳各坐下首,同事们汇报了一轮工作进展后,陈华端发了几张文件纸给他们。 有两家公司要购买他们设计的网站模板和客服软件,另外还有细节上的几项要求,各个事项已经拟定,现在需要分配人手,陈华端四顾一圈,利落的下了一叠命令,接下去便是众人商讨细节,林初聚精会神,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陈华端稍稍侧身,垂眸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蹙,低声道:“简明扼要!” 林初一愣,点点头,动作开始变慢。她习惯记录详细,无论是课堂笔记还是会议纪要,只要速度跟得上,她都尽可能将所有小节都记录下来,不过陈华端不需要,他要的是简单明了以及之后的扩展内容,他不需要林初复述他人。 会议结束,林初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尝试着先打一遍草稿。 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她琢磨了许久,也只是将小条框罗列清楚,直到中午都没写完三分之一,同事们喊她一起去吃午饭,林初谢拒了,绞尽脑汁的去想方案。 向阳站在台阶上看了许久,见大家都出去了,他才走到林初身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林初一愣,尴尬道:“你怎么还没去吃饭。” 向阳将她的脑袋掰正,笑道:“你不去吃,我怎么能去吃!”说着,他已经指着屏幕开始教导,讲课的过程循序渐进,他先从第一条入手,按照自己的思路讲述,到第二条时便引导林初自己去想,两人一问一答,就像林初从前读书时,向阳教她数理化,到后来林初自在许多,思路也渐渐理清,一旦进入状态,一切也都简单了。 陈华端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本想叫向阳去吃饭,一开门却见他和林初靠在一起,陈华端挑眉一笑,“怎么都不吃饭了,这么为公司拼命!” 向阳笑了笑,拍了拍林初的椅子:“行了,回来再做,先去吃饭!” “你们去吃吧!”没道理她一个小员工和两个老板单独吃午饭。 向阳也不勉强,对陈华端道:“我们走,别管他!” 陈华端劝了几句,走到门口的时候还问向阳:“就让她这么饿着?” 向阳笑道:“她亏谁也不会亏到自己。” 林初当然不会挨饿,早晨沈仲询硬要往她的包里塞两个面包,还放了一盒酸奶,竟像家长替小孩做的事情。 新鲜面包保质期短,林初不会随意扔掉,索性就把它们当成午饭,甜食最合她的心意。 那头陈华端和向阳找了一间包厢吃饭,两人商量了一下案子和报价,后来陈华端突然说道:“你跟欣欣离婚也大半年了,家里就没催你?” 向阳笑道:“你跟嫂子离婚三四年了,叔叔阿姨不也没催你!” “那怎么能一样!”陈华端说道,“我已经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儿子都已经念小学了,我要是给他找后妈,我得挑个人品好的。”他笑了笑,“算了,我还挑人呢,二婚又带个儿子,能有姑娘看上我已经不错了!” 向阳稀奇道:“什么时候会妄自菲薄了?” 陈华端摇摇头:“这是实话,你看我眼光一直这么高,总想找个年轻的没婚史的,可看看我自己,除了有两个钱,没长相没年龄,还带着一个儿子,要真有年轻漂亮的愿意跟我,还不是看上我的钱!” 不论自身条件如何,男人总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赏心悦目,面上有光,很多时候他们总不看内在,尤其是陈华端这个年龄的人,有内在的前妻他已经有过了,将近四十岁的男人更需要一个漂亮姑娘来充实自己的业余生活。 向阳笑道:“钱也是资本,怎么,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觉得爱情重要?” 陈华端一笑:“还不是看你跟林初在一起,让人羡慕,都是离婚的,你就能找着一个好的,我钱还比你多呢!” 向阳眉头一蹙:“别瞎说,林初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有男朋友!” 陈华端仿佛才知道:“有男朋友了?我一直以为你们有什么呢,她要是没男朋友,是不是就……” 向阳赶紧打断,听起来瘆的慌:“够了够了,她才多大,要是在古代,她都可以做我女儿了,什么玩笑都能开,但不能拿她来开。” 陈华端若有所思,斟酌道:“那是我想岔了,难得看你对一个姑娘特别好。”他笑了笑,“而且林初确实不错,漂亮乖巧,她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我记得我们开车接她那阵,她还没找吧?” “那阵他们吵架,年轻人吵完就和好了!”说的自己多老似的,向阳又笑道,“不过她男朋友我见过,家世人品和长相都不错,家里催他们赶紧定下呢。”说着,他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陈华端,喝茶擦嘴,又聊了一会儿两人才回到公司。 林初的优点是将勤补拙,众人吃饭喝茶的时间,她用来琢磨方案,下午两点她终于将工作完成,检查润色后她偷偷发到了向阳的邮箱,让他帮忙看一下,过了片刻向阳发回来,红色的批注只有几条,证明林初完成的不错,林初又修改了一下,才发到了陈华端的邮箱。 这周大小老板没再给她时间学习,公司已经步入正轨,小案子不断,大案子偶尔来一个,同事们有的戴着耳麦和客户沟通,有的坐着设计一天,林初懂得苦尽甘来的道理,她如今不能偷懒懈怠,假如基础没有打好,以后会很吃力,因此她废寝忘食,比同事们还要忙碌,有时候遇到不懂的地方,她不能总是请教向阳,便去茶水间泡一杯奶茶,端去给胖哥,胖哥总笑哈哈的一口喝干,热量成功转化成脂肪,教林初时也更加耐性和蔼。 陈华端观察几次,发现林初是一个人精,才来了一个多礼拜,便能分出软硬柿子,众人聚在一起聊天时一旦有人冷场,林初也能默默接上一句,谁也不会尴尬。最有趣的是同事们让她帮忙干活,她会装作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乖乖地应下同事,害得同事都不好意思,几次下来倒也没人再去打扰她。 陈华端站在玻璃门后,突然发现向阳替林初安排的位子甚合他的心意。 其实林初并没有这么精明,她在国企里呆了将近两年,弯弯绕绕懂得不少,却暂时还没在这里派上用场,她最聪明的地方是她会请军师。 “怎么能迅速融入一个团体?”她问沈仲询这话的时候,像只小狐狸。 沈仲询还在回味,抱紧赤|裸裸的林初,懒洋洋道:“你说说看。” 林初一笑,将自己观察到的同事挨个道出,她心中已经有谱,可她更希望沈仲询给她一颗定心丸。“我不可能动不动就问向阳,有时候请教同事是最直接的,但我发现有的人很奇怪,忽冷忽热的,大家在一起时有说有笑,我真去单独跟她聊天,她又爱理不理。” 这种人,应该更喜欢跟异性聊天,林初比她漂亮,她虽不讨厌,却也不愿搭理。 想来想去,反而是胖哥最好,只是胖哥年纪最大,工作经验最丰富,他有时候会自视甚高,总有一种他才是老大的感觉。 沈仲询思忖道:“你反正年纪小,装可爱也没事儿,别谄媚就行,否则让别人背后议论,记住一点,不管在哪里工作,外露的谄媚是最要不得的,真正的本事是马屁拍的不声不响。” 林初喜欢听沈仲询说教,每每这时,浑厚低沉的嗓音就是催眠曲。 她白天拼命工作,晚上抓紧时间补习,沈仲询抽空回到市区,她又要被抓去公寓,一番战斗后精疲力尽,一周下来终于生病,不过不是常规病,是牙疼。 林初躲在角落照镜子,总觉得自己又长了蛀牙,可暂时没看见牙洞。中午大家叫她去吃饭,林初捂着腮帮子拒绝了,总想往牙齿下面塞些硬东西。 向阳找到她,让她张嘴,林初如今不是小孩子,虽跟向阳关系好,可也不愿在他的面前露出口腔,这般亲密,只有父母和牙医才能看,还有沈仲询。 向阳却不管,直接掐住她的双颊,林初“啊啊”叫了两声,口齿不清道:“没有蛀牙。”向阳松开手,林初又问,“对了,我以前的蛀牙是哪颗?我现在左边痛。” 向阳蹙眉道:“自己的事情都记不住?右边,应该是倒数第三,当初你刷牙一个月,每次都掺冷水,说热水漱口痛,要不是我检查你牙齿,你牙齿全废了!” 哪里有这么夸张,林初腹诽,陈华端从台阶上走下来,笑道:“怎么今天又讨论蛀牙了?行了,牙疼也要吃饭,老向,你带着她去喝粥!” 喝粥垫了肚子,到了下班,林初饿得有气无力。 沈仲询来接她,亲了亲她的腮帮子:“这么疼?明天带你去看牙医吧。” 林初摇摇头:“是累的,不用看牙医。” 沈仲询心疼:“你这么拼干什么!” 林初叹气:“什么都不懂,我总不能给向阳丢脸。” 听林初承认自己是为了向阳,沈仲询有丝不悦,“你工作难道是为了他?他既然让你去那里,自然心中有数,把他当成普通老板,别当成熟人就行了。” 可林初与向阳不是一般的熟人,虽然这些年他们断了联络,可多年感情摆在哪里,向阳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对向阳好,至少不能让陈华端有微词。 回到公寓后林初还在说:“陈华端虽然和向阳是好兄弟,可他在公司里,真的不给人留情面,我见他冲向阳吼过,而且说实话,陈华端并不满意我的工作表现,我跟他很多方面都不合拍,他是老派的老板,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嘴上讲民主,做起来的事情却并不民主,很多命令说的不清不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问了两句,他就说我问题多,请我来是工作的,不是提问的!” 沈仲询蹙眉道:“这种性质的私企,老板永远都不会错,只能你去适应他,没道理让他来适应你,他下的命令别人能听懂,就证明他更没问题。” 林初撇了撇嘴,她希望沈仲询帮她说话。“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可我需要时间啊,有时候他说话快了,说了临市的方言,那我就更听不懂了,但他就不许人问。” 沈仲询虽不向着她,可到底心疼她被别人训,难得违心道:“他也过分了,是该给你时间。” 林初眉开眼笑,不一会儿却又听沈仲询教育起来,说了一阵又让林初干脆辞职,林初哼了哼,饭后两人在卧室里纠缠,她故意不让沈仲询舒坦,逼得沈仲询简直想吃了她,双眼赤红,到最后遭殃的还是林初,装可怜又哭又求饶,沈仲询才心软放她一马。 事后沈仲询将装死的林初又逗活过来,林初推着他连喊“不要”,沈仲询笑了笑,将她搂紧了一些,说道:“礼拜天陪我去吃个饭。” 林初闭着眼睛问:“什么饭?” “一个朋友儿子办周岁酒,走个过场就行。”听林初“嗯”了一声,沈仲询吻了吻她的额头,“他就比我大几岁,儿子也有了,你说,元旦前跟我回趟家怎么样?” 也不知林初有没有听见,并没有回应,沈仲询捏着林初的手指头,低声道,“戒指什么戴上,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觉得快?” 婚姻太过庄重神圣,林初缓缓睁眼,亲了亲沈仲询的胸膛,嘟囔道:“我见过沈总,可凶了。”单位二楼会议室,林初第一次见到沈仲询,那天沈洪山将沈仲询骂的狗血淋头。 沈仲询欣喜,低头寻向林初的唇,嘬了几口才道:“在家里他就是一个老人家,不凶。” 第二天林初还是牙疼,沈仲询强行带她去看了牙科,医生捣鼓了一阵,开了几盒药便让他们回去了。沈仲询中午煮了些酥软的菜色,头一次不在里头放糖,林初要去吃零食,他也拍开她的手。 林初抗议:“医生说我是累了,没说蛀牙!” 沈仲询蹙眉:“累了就去休息,少动牙齿!” 林初嘟囔:“休息休息,昨晚是谁不让休息的!” 沈仲询耳尖,捏了捏林初的脸,“昨天我错了,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实则是林初饭后牙痛消了一些,他才没有分寸,“今天我会补偿,绝对不碰你,你好好睡一天!” 林初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黑瞳里是她的脸,沈仲询这么好,她也将自己给了他,还有什么好苦恼的,她对自己的未来报以美好期待。 只是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一切的变数都从周日的周岁宴开始。 十二月中旬的这个周日,南湖大酒店底楼宴会厅内宾客云集,酒店董事长冯至的儿子满了周岁,南江市大大小小商界人士都受邀前来,宴会厅外安保措施加强,提防新闻记者,陆陆续续到达的官员低调进入,官商两派像是老友,见面便是握手寒暄。 林初见到代表南贵餐饮集团出席的程乔安,西装革履一表人才,边上是外形发福的南贵千金吕久娴,从前高傲娇丽,如今高傲仍在,娇丽却无,只有一副三十多岁中年妇女的模样,林初突然觉得难受,时间的魔术太过残忍。 吕久娴是林初的学姐,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对她并没有印象,程乔安却做贼心虚,见到林初后便带着吕久娴走去了另一边,林初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一抬眼,就见陈华端出现在人群里,插着裤袋和众人谈笑风生。 沈仲询握起林初的手,让她挽住他的胳膊,眼神示意林初:“那边是恒广的位置,里面有我们家的远亲,待会儿跟我过去打个招呼。” 林初点点头,甩了甩新烫的长发,从容含笑,随沈仲询进入了宴会厅。 第50章 经沈仲询介绍,林初才知恒广的代表是恒广董事长的儿子,两家的亲戚关系可以间隔四五层,确实是远亲,边上还有另外两位恒广高层,剩下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大家都打了声招呼,沈仲询才介绍了一下。 林初只听说过最有名的恒广,另外的企业恕她孤陋寡闻,只是面上还要装作久闻大名。 两人在这桌入座,沈仲询和恒广小开低声说话,林初便无所事事,不由自主的到处张望。 她不得不承认这场晚宴办得声势浩大,遥遥望去,几十桌宴席上已坐满了大半的人,还有一些宾客陆陆续续的从门口进来,每个人都衣着光鲜,林初低头瞧了瞧自己,也不知道这身新买的毛呢大衣会不会给沈仲询丢脸。 那头陈华端与程乔安坐在一桌,两人互报家门,然后“幸会幸会”,彼此并没多少寒暄话可说,直到陈华端发现程乔安的视线有些躲躲闪闪鬼鬼祟祟。 陈华端不动声色的举起酒杯,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只是突然看到了林初。 她将直发烫成了波浪,稚嫩的模样比之前成熟一些,外罩一件黑色大衣,里头不知穿了什么打底,露出了白色的领口,转头与旁人说笑时抬手将颊边的长发绾到了耳后,露出了精致的侧脸,还有一只小耳朵。 陈华端眯起眼,缓缓咽下酒水。女人改变外形,多数时候都是为了异性,比如她身边的男人。 在这种场合,最适宜结交,打听人也是轻而易举,陈华端与旁人攀谈了一会儿,问了那一桌的情形,对方说是恒广的人,想了想,又不确定道:“那个好像是……我记得我在哪里见到过!”他转头问程乔安,“哎乔安,那人你有没有印象,我觉得面熟!” 程乔安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笑答:“沈仲询,褚钱景区那家公司的,负责招商这块。” 对方恍然大悟:“对对对,我说呢,这么面熟,上次吃饭的时候在隔壁包厢见过。” 两人就沈仲询的“油盐不进”聊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会不喜欢钱和女人,他要么故作清高,要么就是胃口太大,总结陈词——太难搞。 那人又笑问陈华端:“你也是混了这么多年了,看人准,你看看那人到底什么样,贪财还是好色,还是真这么正直?” 陈华端一笑,缓缓道:“他啊,年纪有点儿大!” 对方一愣,云里雾里。 吕久娴也一直在留意那桌,男人们聊天,她尽量不插嘴,待聊得差不多了,她才凑过去低声对程乔安说:“待会儿过去跟沈经理打个招呼。” 程乔安立刻道:“不用了吧!” 吕久娴恨铁不成钢:“什么不用了,你看看那两个人,刚才就去敬酒了,你的竞争对手都去了,就你坐在这里?”她用力拧了拧程乔安的大腿,“在外面你可以跟沈经理套交情做朋友,公事上也好说话,怎么,他还不配你去拍马屁?” 程乔安蹙了蹙眉,偷偷瞥了一眼林初,见沈仲询一直在替她夹菜,两人凑得近,不知在聊些什么。程乔安淡淡一笑,看来沈仲询也只是个凡人,他有了主意,又看了林初一眼。 林初正在优雅进食,沈仲询频频转头看她,若非场合不宜,他一定要把她揉一揉。 沈仲询又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她,“还牙痛?” 林初点头:“痛,不想吃了。”她低声道,“你别给我夹菜,多难看啊。” 沈仲询笑了笑:“没事,这桌都是熟人,又不是什么多正式的场合,周岁酒而已!” 林初不赞同:“我牙坏了,视力没坏,你好好吃菜喝酒,待会儿我开车就行了。” 多数女人在酒桌上只会劝男人少喝点儿,林初却让沈仲询好好喝,沈仲询偷偷握了握她的手,听话的好好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敬酒,林初拿过饮料做好准备,之前已有了两次经验,沈仲询会将自己介绍给别人,林初免不了要喝上一口,生病是一个好借口,她可以一直喝饮料。 这次她却忍不住想把手中的饮料泼到对方身上,程乔安笑道:“沈经理,刚才就看到你了,没想到大家都来了!” 沈仲询笑了笑,客套了几句与他碰了杯,正要介绍林初,程乔安已开口:“林小姐我认识,是大学校友!” 沈仲询微微诧异:“哦,程经理也是江大的?” 双方立刻亲切不少,沈仲询爱屋及乌,对林初的校友自然会有好感。程乔安笃定林初不会乱说话,他虽与林初不熟,但也同桌吃过几次饭,偶尔也在男寝一起打牌,林初的话不多,也从不像别人那样说三道四,最能观察人品的地方有两处,饭桌和赌桌,她食不言,输的身无分文也照旧气定神闲,外柔内顺,也绝不会将自己的闺蜜置于难堪的境地。 程乔安赌赢了,林初不可能将叶静的事情告诉沈仲询,即使沈仲询知道叶静堕胎的事情。但她不可能让程乔安喝的畅快,酝酿片刻,她刚想开口,便听吕久娴笑道:“这么说也是我的校友了,你是什么专业的?现在一看,我也觉得你有点儿面熟了。” 林初一怔,“生物。”她笑道,“跟你们不是一个专业的。” 吕久娴听到“生物”二字,面色微变,笑容也淡了不少,若有所思的瞥了林初一眼,不再搭讪,林初又觉得牙疼,索性也不声不响了。 程乔安与沈仲询聊了几句,便往回去了,沈仲询拉着林初重新坐下,突然问:“只是普通校友?” 林初捂着腮帮子,干巴巴的“嗯”了一声,沈仲询蹙了蹙眉。 晚饭结束时外头飘起了小雪,很细很小,落在手心转眼便化成了水,林初一边伸着手一边随沈仲询往室外停车场走,另一些人绕去了地下停车场,好一会儿周围才散了人,沈仲询与她十指相扣:“冷不冷,是不是无聊了?”他低头亲了亲林初的头发,“还好今天散得早。” 林初戳着自己的腮帮子,牙疼的不想说话,哼哼着摇摇头,刚走到车边,便听有人喊:“林初!” 林初循声望去,笑道:“老……陈大哥!” 陈华端阖上车门,朝他们走近几步,笑说:“刚才就看到你们了,这是你男朋友?” 林初立刻做了一番介绍,沈仲询与他握了握手,两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道了别。 “没想到陈华端也来了。”林初继续戳腮帮。 沈仲询说道:“之前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他坐在程乔安那桌,还真没想到他就是你老板。”说着,他又似笑非笑,“怎么管他叫陈大哥,你不觉得奇怪?” 林初装傻:“难道叫陈叔叔?” 沈仲询忍不住笑出声,没好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林初立刻喊他注意点儿:“我开车呢,你别动!” 雨刮器时不时的刮一下车玻璃,林初总觉得晃眼,担心一个不小心便撞车,提心吊胆了一路,终于开回了公寓。 这段日子两人处于热恋,林初曾与沈仲询探讨过这个话题,什么叫热恋? 沈仲询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有时候一动不动的看着林初,他也能浑身发热,恋的话更是无时无刻。 林初对此表示自豪,她享受着被沈仲询爱的感觉,公寓里的盆栽得她细心照料,几周下来越活越精神,林初也将这份细心分了点儿给沈仲询,洗漱过后她牙疼稍微好了一些,便泡了一杯蜂蜜水喂沈仲询喝下,揉着他的太阳穴问他舒不舒服。 沈仲询身上的酒味已经散去,剩下的是沐浴露的香味,可他仿佛还陶醉在酒香中,林初的手指太过温暖。 周日晚上养精蓄锐,两人靠在一起谈天说地,也不知第二天起来会不会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仲询的公寓里一派温馨,程乔安却没有这般好运。 吕久娴产后一直暴躁,今天忍了一晚上,回家后终于爆发,摔碎了两个花瓶,婴儿房里立刻传来啼哭声,月嫂忙不迭的将宝宝抱到了自己的屋内,锁上房门装隐身,留下火药味越来越浓的两人。 “你当我不知道?今天你一进酒店我看你就不对,我说呢,原来是看到旧情人的小姐妹了,怎么,想那个贱|人了?” 程乔安任她自己吵闹,出口的脏话龌龊不堪,他只当摇滚,脑中想着什么时候把她摇一摇,踹一脚,让她滚出这里。 吵得累了,吕久娴才歇了下来,程乔安终于上前,甜言蜜语说了一番,抱住她开始亲热。 吕久娴产后旁了三十斤,一直没有恢复,程乔安不想费力抱她去卧室,便把她压在地板上开始动作,吕久娴觉得刺激,克制着叫声开始顺从。 程乔安尽量把她当成叶静,可她没有叶静的好身材,没有叶静这么漂亮,没有叶静叫他名字时的那般依恋。 程乔安希望叶静等等他,等到他功成名就,等到他飞黄腾达,他就可以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送到叶静面前,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做成他的第一份事业,不惜任何代价。 第二天他从吕久娴的身上爬起来,穿衣洗漱,出门前往公司,工作到十点才拨出想了一晚上的那个电话:“叶静,是我。” 第51章 林初接到叶静电话时,她正在喝下午茶。 茶水间后头是一片小树林,树木郁郁葱葱,隐约能看到凉亭一角。昨晚的小雪果然没有留下痕迹,胖哥翻找出咖啡,边冲边说:“哪里是树林,就几棵树,你有空可以到处转转,等天气暖一点儿了,在凉亭里休息倒是不错。” 林初笑了笑,掏出手机接听:“礼拜一呢,想逛街?” 叶静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心里不太平,打电话给你冷静一下。” 林初奇怪:“有事?” 叶静“嗯”了一声,又说:“也没什么,对了,明天平安夜有活动吗?” 林初回答:“不知道,我又不过圣诞节。”但万一沈仲询给她惊喜,那便不好说了。 沈仲询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也许谈恋爱会让人改变,从前他根本想不到什么圣诞节,今天坐在车上,经过大街小巷,发现许多商店都贴出了圣诞特惠的告示,还有玻璃窗上各种关于圣诞节的画报,商场门口摆放了圣诞树,一眼望去,南江市俨然被红色侵袭了。 沈仲询问助理:“明天是不是平安夜了?” 助理回答:“对,不过明晚还有饭局。” 沈仲询点点头,过了一阵,他又指了一个地方让助手停车,下车后走入一家商场,四顾一圈,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后来想到林初怕冷,不如就给她买围巾手套。 林初下班的时候突然来了兴致,坐车到达南江大厦,徘徊了一会儿才进入楼内。 她先前送给沈仲询的领带,沈仲询时常系在脖子上,她原本还很欣喜,后来才发现这条领带对沈仲询来说实在廉价,抽屉里的那些品牌不是她买得起的。 林初现在的存款只有父母的两千元和叶静的一千元,她不打算去动,只揣着先前单位的工资在里头转了一圈。 可那些衣服裤子还是太贵,打折后的价钱倒也能接受,可她又不愿让沈仲询穿着打折商品出去应酬见人,沈仲询应该穿最好的。 到最后林初将目标转移到了内裤上,小小的内裤,令人咋舌的价格,不过相对于那些衣服和裤子来说,内裤已经便宜许多。 林初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她既然与沈仲询亲密接触了这么多次,买件贴身内衣应该也不过分,付账走人,林初捂着红通通的脸羞涩的返回了关锦花园。 第二天喜气洋洋,仿佛平安夜真是个大日子,正午时分的太阳特别温暖,大伙儿都走到公司外头晒太阳杀菌。 林初在茶水间替大家冲饮料,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晚上跟沈仲询有节目? 发信人是江晋,林初有些诧异,他们已许久没有联络了。林初回短信说有节目,江晋又回复:听说你元旦要上门见家长,真的定下了,不考虑考虑我? 林初蹙了蹙眉,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又收到一条:开玩笑的,你别介意,我元旦在外地,就不回来吃团圆饭了。 正聊着,陈华端拿着杯子从外头进来,看到林初后打趣:“怎么他们让你当服务员了?” 林初放回手机,继续冲泡奶茶,笑道:“我考虑考虑收小费。” 陈华端一笑,翻出柜子里的茶叶,“对了,你牙疼好点儿了没有?” 林初点点头:“好多了。”其实还有点儿痛,只是比先前好一些,她现在连甜食也不敢吃,酸辣食品也弃了。 陈华端说道:“回头你试试用盐水漱口,止痛效果不错。” 林初没听说过盐水有效,不过试一试也没关系。 下班后大伙儿打算找节目,林初本打算参加,沈仲询及时打来电话,让她今晚去公寓睡。“我今天晚上在市区有应酬,吃完饭就回来,你先洗洗睡,我到时候送你礼物。” 林初喜道:“什么礼物?” 沈仲询笑道:“回去等着!” 林初自然听话,立刻和同事们道别,大伙儿抱怨了几句,又笑她佳人有约,还是向阳替她解围:“快去快去,把围巾系上,外头有风!” 林初将自己的脸包在围巾里,撒腿就跑,先回去关锦花园拿包在盒子里的内裤,又买了点儿鸭脖鸭架,回到公寓后她先洗澡,洗完出来便躺上了沙发,一边看电视一边啃鸭脖,间或和大学同学打几个电话,听说班长要在春节前组织同学会,林初欣喜道:“那你们都回来了?太好了!” 同学道:“当然回来,顺便把我新认识的男朋友也给捎来,对了,听叶静说你居然也有男朋友了,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等着外星人呢!” 林初扔掉骨头,又抽出一根鸭架,想了想说道:“他确实是外星人。”稀有物种,林初觉得地球上的雄性生物当中,沈仲询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同学“呸”了一声,骂她厚脸皮,非让林初把稀有物种带来同学会,林初笑道:“好吧,不过他很忙,如果到时候没有时间,我可以把他的照片带来。” 正在酒店包厢里的沈仲询打了一个喷嚏,挪了挪椅子。边上的女人锲而不舍,浓郁的香水味冲进了沈仲询的鼻子,沈仲询不悦蹙眉,偏过头又想打喷嚏。 一个胖子道:“刘小姐,给沈经理敬酒啊!” 刘爽慢悠悠的倒了一杯酒,酒香仍盖不住她的香水味,她娇滴滴道:“沈经理,我敬你啊!” 沈仲询推开酒杯,淡淡道:“谢谢,我空腹不喝酒!” 刘爽一愣,尴尬的放下了杯子。胖子笑着解围:“刘小姐就是什么都不懂,她今年六月刚毕业,到我们公司才半年,做事很努力,现在社会上这种女孩子太少了,培养培养就是一个人才,她也头一次跟我出来吃饭,连怎么敬酒都不会。” 刘爽羞涩一笑,稍微坐远了一些,沈仲询这才瞥了她一眼,所谓的应届毕业生浓妆艳抹,不及他的林初半根手指头。 沈仲询的同事在旁叹息,胖子下错棋了,沈仲询最不吃这一套,经此一事,印象必定大打折扣。 林初看完综艺节目,便去洗手间刷牙,顺便用盐水漱了漱口,看了一眼时间,也不知道沈仲询几点回来,她继续等到客厅,躺了一会儿越来越困,眼睛不知不觉的便阖上了。 沈仲询回来的时候林初已经睡死过去,蜷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暖气的温度有点儿低,也不知她冷不冷。 沈仲询摸了摸她的光脚丫,见温度尚可,又将她盖在脸上的长发捋了捋。 客厅里弥漫着鸭脖的味道,比香水味好闻百倍,沈仲询舒了一口气,看着茶几上的骨头堆笑了笑,又瞥了一眼包装盒,想了想,他轻手轻脚的拆开了。 看到礼物后他愣了愣,拎出内裤在眼前晃了一下,又拉扯开看了看,前前后后反复看了两遍,确定这真是给他的礼物,沈仲询这才恢复表情,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悉悉索索一阵,便去叫醒林初。 林初睡眼朦胧,嘟囔了一声擦了擦眼睛,视线起先有些模糊,隐隐约约只看到了一个赤|裸裸的轮廓,林初慢慢睁大眼睛,这才发现轮廓是沈仲询,赤身裸体,只着一件黑色内裤,异性特征凸出明显,林初羞赧地低叫一声,立刻背过头贴上了沙发。 沈仲询正经道:“礼物我很喜欢,谢谢!”说罢,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勾了勾唇,将林初打横抱起。 林初埋在他的胸口,“你怎么这样,我还没说是送你的呢!” 沈仲询将她放到床上,说道:“难道不是送我的?你想送给谁?” 他也不要林初回答,将她的睡衣剥去,只留下一身黑色的胸衣和内裤,与他倒般配。 林初抱胸道:“色狼,你还没洗澡!” 沈仲询一笑,拍了拍她的头:“瞎想什么!”他从抽屉里拿出围巾和手套,三两下便绕住了林初的脖子,替她带上手套。 沈仲询环上林初的腰,顺着围巾看向她胸前的那道勾,将围巾松了松,遮上勾线,然后亲了她一口:“我没什么新意,这个礼物你先将就一下,下次我也送你内裤!” 林初面红耳赤,推了推他:“你喝醉了!” “没醉!”沈仲询抱紧林初,蹭在她的脸颊,“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马上回来,我真想你,要是能把你拴着带走就好了!” 他不能给林初系上项圈,但能给她系上围巾,缠在一起的时候他问林初喜不喜欢礼物,林初还记挂着他的那个“拴”字,怒道:“你把我当小狗呢!” 沈仲询酒劲上来了,将林初翻了一个身,扶住她的腰开始冲刺,这姿势实在羞辱人,林初软趴趴的无力反击,好不容易等他消停了一会儿,她立刻逃了出来,转眼又被沈仲询抓住。 云雨过后,沈仲询将林初“拴”在怀里,紧紧缠着她不放。 林初恢复了力气,亲了他一口问:“下个礼拜去你家,我还没想好买什么东西去,你爸你大哥嫂子都喜欢什么?” 沈仲询回吻,勾住她的小舌头缠了一阵,才粗喘着道:“我到时候替你买齐,你带着人过去就行了。” “那不行!”林初推了推他,“不能作假敷衍,这是对他们的尊重,我要尽自己的心意!” 沈仲询将她搂紧,笑道:“那好,我大哥喜欢古董,你随便买个百八十万的吧!” 林初垮了脸,沈仲询立刻道:“不逗你了,买两瓶好酒就行,再买点儿火腿腊肉。” 林初瞪大了眼:“火腿腊肉?” 沈仲询亲了她一口,笑道:“我爸前两天还念叨要吃火腿,我跟我大嫂已经打过招呼了,让她先别买。” 林初眨了眨眼,憋了半天才道:“你坏到家了!” 两个坏蛋在起起伏伏中度过了平安夜。 林初度过的二十三个圣诞节,鲜少收到礼物。小学时她的人缘并不好,大家送贺卡时她向来没份,到了初中,每年倒是能收到十几张贺卡,只是高中并不流行圣诞送礼,圣诞表白倒是不少,男生喜欢在晚自习的时候点蜡烛拼爱心。 大学的时候终于有礼物了,林初却每次都拒收,她不想让追求者有任何的误会,直到现在——林初系着新围巾,戴着新手套,眉开眼笑的上班工作,有同事夸她的围巾漂亮,林初含笑不语,等着同事再问一句“是男朋友送的吗”,可迟迟没人问她,林初失望至极。 最后还是陈华端问她:“这围巾不错,男朋友送的?” 林初笑眯眯道:“嗯,昨天平安夜送的!” 陈华端又问:“你送了什么?” 林初嘴角一僵,突然觉得工作好多,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不该聊天。 等到下班,沈仲询打来电话说在褚钱抽不开身,林初有些失望,“那我自己吃饭。” 沈仲询道:“你好好吃,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 一个人的夜晚冷冷清清,林初在街上走了一段路,索性坐车去附近的一家酒行买酒。林母早就已经打来电话叮嘱过她:“别心疼钱,买好一点儿的,我和你爸再给你打钱过来。” 林初不愿意再接受他们的钱,两瓶酒她还是买得起的。 选酒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开门见山:“是林初吗?我是程乔安,你现在有没有空?” 林初蹙了蹙眉,不答反问:“你怎么有我电话?” 程乔安道:“问来的,我有点儿事情想请你帮忙。” 林初根本不愿搭理他,谁知程乔安说道:“我老婆好像知道叶静跟我……我有点儿担心,可现在叶静并不理我!” 林初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没了买酒的好心情。 第52章 圣诞节的夜晚,到处都是成双成对或成群结队的人,林初在酒行门口踱了几步,思来想去后还是拨通了叶静的电话。 叶静应该在外头,背景声音嘈杂,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才让林初说话,林初三言两语将意思表达清楚,叶静结结巴巴道:“你……他说真的?” 林初蹙眉:“我不清楚,他是不是联络过你?” 叶静犹豫道:“嗯,我接过他一次电话,后来就没理他了。” 林初稍感安慰,却仍觉得烦心。“他说你不肯理他,让我现在去跟他见一面,他把事情跟我说说。” 叶静其实已经相信程乔安的话,她害怕道:“你说我会不会出事?” 林初本想骂她活该,可叶静已经悔恨,她再骂也是徒劳。“该不该去见他,你说了算,你去见或者我去见。”这是叶静的事情,林初将决定权抛给她,其实她自己也拿不定注意,照她自己的想法,她根本就不愿见程乔安,可程乔安没道理拿这种事情来撒谎,假如他撒谎,无非也是想乘机见叶静一面,那便更不能让叶静前去,叶静耳根子太软,她曾经深爱那个男人。 叶静犹豫不决,半晌才道:“我不敢去见他。”那便是要林初去见了,“你跟他约在哪里,我在附近等着好不好?” 林初叹气,挂断电话后向程乔安问来见面地址,又再一次问他能不能在电话里说,程乔安只道电话里说不清楚,林初无奈,拦车赶往赴约地点。 南湖附近的餐饮店里人满为患,林初找到咖啡厅,搜寻半天才看到坐在中央的程乔安。 程乔安问她:“喝点儿什么?” “不用了。” 程乔安径自招来服务生,自作主张的点了一杯咖啡,林初瞟了一眼价目表,小小的一杯将近五十元,她想起念书时经常买来喝的热可可,五块钱一大杯,叶静总说程乔安家里不容易,她买饮料时总替程乔安捎上一杯。 程乔安为数不多的几次请客吃饭,地点都是自助火锅店或者自助烧烤店,三十九元一位包饮料,他大学四年拿遍学校的奖学金,勤工俭学不去申请助学贷款,他是很多人的榜样,叶静对他的崇拜近乎痴迷。 现在,他是朋友圈中最成功的一位,一杯咖啡比一顿饭钱还要贵。 程乔安回忆往昔,“那会儿叶静说得最多的就是你,不过你不爱跟我们呆一起玩儿,一个学期下来能请动你五次已经很不错了。” 林初放下手机,自顾自的搅拌了一下面前的咖啡,舔了舔勺子后才将勺子放下,抬头看见程乔安对她的举止蹙了眉,林初靠坐椅背,叠放着腿,双手置在大腿上,穿了四天的黑色毛呢大衣光挺如新,她端出官方笑容,嘴角上扬,眉眼不动,“你跟我套近乎干什么,说重点,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程乔安一滞,面色有些难看,他最看不惯林初这张笑脸,似笑非笑,仿佛窥探到了所有的事情,只等着看人笑话。 程乔安说道:“吕久娴发现了我跟叶静的事情,她跟我大吵了一架,我担心她找叶静的麻烦,她那里我会拦着她,叶静这边,麻烦你照顾照顾。” 林初觉得稀奇,他有什么资格来“麻烦”她,还没开口,便见程乔安拿起了一个大号纸袋递给林初:“我知道自己给叶静造成了困扰,我也不是个东西,以后我尽量不去找她,我不会再让她烦,这礼物我买给叶静,最后一次送她了,你帮我转交一下。” 林初哂笑:“我为什么要帮你转交?” 程乔安低声道:“林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跟叶静分手娶了吕久娴,我为了事业做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没求你们高看我一眼,我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他的双眼渐渐湿润,“可我真爱叶静,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只有一点我能肯定,我再也不会像爱叶静那样去爱别人。” 天寒地冻,咖啡厅内温度适宜,林初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换作从前她一定不屑嗤笑,可现在,她居然有了感触。 程乔安逼退眼泪,将纸袋又推了推:“所以麻烦你转交给叶静,这是我最后一次送给她的礼物。” 林初动了动手指,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半晌才慢吞吞的点了头,又警告道:“我不管你怎么在你老婆面前解决这个事情,但你记住了,别再来伤害叶静!” 起身离开,程乔安又叫住她,喉咙有些沙哑,情绪似乎还停留在诉说爱意的时候。“对了,里面两个盒子,下面那盒是给你的!” 林初蹙了蹙眉,又听程乔安说:“你帮叶静这么多,我都知道,以后我再也没资格呆在叶静身边,我也没资格拜托你照顾她,你就当我自恋一次,我拜托你帮我照顾她,礼物是我送来谢谢你的,我的一份心意。” 林初不想收下这份莫名其妙的礼物,立刻就要掏出底下那盒,程乔安却拔腿就走,林初赶紧追上前,跑到门口的时候却被服务生拦下,“小姐,您还没付账呢!” 林初一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程乔安跑没了影儿。 付完帐离开,林初走到了隔壁的一间甜品店,放眼望去却不见人,杵了一会儿才接到电话,叶静哽咽道:“我在外面的小巷子里。” 寒风阵阵的夜晚,南江的天空没有星月,拐弯处的后巷外点着一盏路灯,幽黑的小巷里隐隐绰绰印着一个身影,叶静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声不吭,林初渐渐走近,她才缓缓抬头,淡淡的光线下,她双眼红肿一片。 “刚才电话里都听清了吧?”林初笑道,“半个多小时呢,电话费你帮我付!” 叶静笑不出来,眼泪失控的往外淌,她成日里开开心心,林初只在她失恋的时候见她大哭过,此时此刻,她哭得无声无息,林初却能感觉到她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发现这个在她看来非常幼稚的叶静,很多时候说的话却是极有道理的,比如她说林初不懂,没有恋爱过的人,不会懂她的心痛和摇摆不定。 现在林初有一点儿懂了,她的心脏也在抽痛,叶静拽住她的裤脚,仰起脖子,一字一句道:“初初,我爱他呀!” 可这样一个人渣,为什么还要去爱,叶静的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可我跟他真的结束了,是不是?” 林初陪她蹲了一会儿,周围是塑料桶和木材,不知有没有老鼠溜达,耳边是叶静很轻很轻的话:“分手的时候我没有这么难过,我想他总会回来的,他结婚的时候我也没这么难过,我想他迟早都会后悔的,我要让他后悔死。后来他来找我,他真的后悔了,我那时候可开心了,我想让他知道我的好,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减肥的时候摆了一块蛋糕在你面前,你告诉自己只能尝一口,可一口下去还想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就停不了了,我告诉自己只吃半块,可是蛋糕太美味,我太久没吃了,我控制不住。” 眼泪滴在了地上,叶静呢喃:“我告诉自己吕久娴才是第三者,是她先破坏了我跟程乔安,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跟程乔安好,程乔安迟早都会离婚。我不是第三者,我只是爱着一个本来属于我,后来被别人抢走的男人,我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却觉得自己很贱,非常非常贱,等程乔安让我去打胎,打完胎又给了我两千块钱,我才发现我贱到家了,我都恨不得砍死自己。” 林初按了按她的膝盖,发觉她在不停颤抖,叶静还在继续:“刚才我跟薛权在一起,他问我能不能跟他好,我还没回答,就接到了你的电话,我本来是想答应他的,可我哪里配,我这么不干净,我有过别人的孩子,我还随时可能被吕久娴捉到,我怎么能去害他!” 林初赶紧道:“你在说什么,你别这样说自己,事情过去了就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已经重新开始,以后你的身边再也不会有程乔安,你可以有很多选择,谁没犯过错,你已经受到教训了,难道你要为了一个程乔安,受一辈子教训?” 叶静听不进去,前一刻她在教堂外,还在为没地方坐下而懊恼,周围是“哈利路亚”的声音,她极想去凑热闹。 可原来她罪孽深重,她连踏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林初拉着她的手走在街边,周围的店铺里在放圣诞歌,同样的位置,林初站左边,叶静站右边,可离校两年,她们再也回不去当时的心境,也再也找不到五块钱的热可可。 礼物盒子很大,林初猜里头可能是冬装,重量也十足,也有可能是他们交往期间的纪念品。 到达叶静家附近,林初将纸袋递给她:“拿回去看看,值钱的话就留下,不值钱就干脆扔了!” 叶静笑了笑,眼睫毛上还沾着泪。“你把他给你的那盒拿走。” 林初拒绝:“我不要,你拿去吧,看看是什么东西,卖点儿钱也好。” 叶静叹气:“算了,反正是最后一次,他读书那会儿一直说要请你吃大餐,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到毕业了这么久他都没请成,你就当这是他兑现的承诺,从此以后我也能和他两清了,我浪费了五年时间,买了一个血的教训。” 林初今晚好几次都险些掉泪,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哭实在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她见证了自己的闺蜜渐渐长大,她总有一天能破茧成蝶,也许薛权会成为那个扑蝶的人。 坐上公交车,林初吸了吸鼻子,沈仲询打来电话说他回到市区了,林初报了一个站台地址让他过来,片刻后她跑下公交车,立刻冲到了站在寒风中的沈仲询面前,双脚一蹬,圈住沈仲询的脖子,林初吻了上去。 马路边的接吻永远都能招来行人侧目,林初视若无睹,沈仲询永远都愿意配合她,夜色下谁也不认识谁,被人旁观也无所谓。 一吻完毕,林初双颊绯红,沈仲询搂着她打开车门,坐回车上后他又吻了会儿林初,这才开车离开。 林初轻声道:“沈仲询,爱人一辈子有一个就够了,我不需要谈很多次恋爱,我希望我们能好一辈子,你别让我伤心。” 沈仲询心头微震,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你说的,以后你想再跑,那就只能做梦了。” 即使明天是工作日,两人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回到公寓,沈仲询发了狠,他不去问林初今晚这番话的起因,总之他得到了一个他奢求的答案,这便够了,林初做梦也别想跑。 林初根本跑不了,精疲力尽后沈仲询趴在她的背上,细细的吻一个个落在耳后和脖颈,还有肩膀,过了一会儿他又将林初的脸掰过来,勾舌吻了一阵,林初才有气无力开口:“不是说忙吗,怎么过来了。” 沈仲询眸色微动,“之前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就过来看看。” 林初一愣,干笑了一声没有解释,沈仲询边亲边说:“明天我要早起回褚钱,你今晚去哪儿了?” 林初回答:“跟叶静逛了逛。” “叶静?”沈仲询将林初拢进怀里,“我跟你交往了这么久,你还没带我见过你的朋友,什么时候见一见?” 林初笑道:“可以啊,等哪天你有空,还有我春节前有同学会,我答应了同学到时候带上男朋友!”顿了顿,她又道,“我也没见过你的朋友!” 沈仲询道:“我真正交情好的朋友不多,过年了大家都忙,过段时间聚会了再带你去。” 林初眯眼笑了笑,埋在他的胸口便想睡觉。 沈仲询关了灯,搂着她阖上眼,半睡半醒间他还吻了吻林初的额头。 转眼就到了清晨,外头仍是夜晚的模样,隐隐约约有丝阳光夹在云层中。沈仲询看了一眼时间,小心翼翼的将林初挪到了一边,林初嘟囔了一声,嘴巴忽圆忽撅,沈仲询一笑,亲了她一口,这才轻手轻脚的下床,披上衣服走去了客厅,第一件事就是去翻林初的手机。 沈仲询知道不该侵犯林初的通话隐私,再多的原因也不该,翻通话记录的时候沈仲询心想,以后自己的手机可以交给林初,随她翻看,但愿她能原谅自己此刻的行为。 半小时的通话时间,通话对象是叶静,沈仲询蹙了蹙眉,片刻又舒展了眉头,将手机重新放回原位。 大门边是昨晚摔在地上的纸袋,沈仲询猜想是林初购物所得,替她放回了茶几,他这才去卫生间洗漱,熬了一小锅粥,出门前替林初上好闹钟,又吻了她一下才离开。 林初八点钟被闹钟唤醒,又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刷牙洗脸,喝光沈仲询熬的粥,又发了一条短信道了声早安,沈仲询应该在忙,只回了一个“乖”字,林初笑了笑,视线转向了茶几上的纸袋。 纸袋里的礼物分量有些重,可能是装饰品,程乔安如今这么大方,应该不会送什么便宜货,林初坐了一会儿,慢慢拆开礼物盒。 打开盒盖,里头是一副装饰画,画的如何林初不懂得欣赏,只是觉得这副画底下还放着东西,将画顶得高高的。 林初奇怪的拿开装饰画,眼睛随着看清盒内的东西后越睁越大。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现金,满满的一堆,铺平了盒子,林初的心脏即将跃出胸口。 第53章 呆怔片刻,林初将盒子侧了一下,估计底下的厚度,总共有十叠,她没数一叠有多少,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一万一叠。 林初将盒子放回茶几,咬唇坐了一会儿,思绪沉沉浮浮,拨通了叶静的电话。 叶静应该在公车上,周围太吵,她说得很大声:“初初,有事?” 林初说道:“昨天我们两个人的盒子可能拿错了,我这个盒子底下全是钱。” 叶静“啊”了一声,半晌才重新开口,这次似乎捂着电话,声音压得极低,“什么意思?”她心中猜到一个土掉渣的答案。 果然听林初说:“分手费?” 两人均沉默了一会儿,林初将盒子放回纸袋,找了一个柜子塞进去,拿上单肩包边走边说:“我现在赶着上班,没时间数钱,估计十万左右,你说呢?” 叶静没有吭声,此刻她思绪万千,昨晚的伤感似乎又被勾了起来,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不知道,你觉得我该要吗?” “你觉得你自己该要吗?”心高气傲的人就该把钱全部甩在那男人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比钱更侮辱人,可林初想的是,这钱也该是叶静应得的,成百上千万也赔偿不了一个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吃的亏,这和叶静先前的所作所为无关,林初再不齿她的第三者行为,也不得不承认叶静在耗费的青春上和身体的损害上所遭受的委屈,更何况林初的心更偏向叶静一点。 叶静却回答:“我不要,既然已经两清了,没必要再扯到钱上面去,再说了这钱也许是他老婆的,这算什么意思!” 林初听了,却欣慰一笑,走出电梯的时候她说道:“那好,我今天下班就找他出来,把钱还给他。” 叶静“嗯”了一声,又说:“我真搞不懂他的意思,还做这种事情干什么,还有意义吗?我昨天回来又哭了,本来看到盒子里的衣服,我还很难受,我想他终于也有给我买衣服的一天,结果……” 她还没说完,立时被林初打断:“你说什么,送你的是衣服?” “是啊。”叶静奇怪道,“一件外套。” 林初止了步,吐出的气团团散去,“事情不太对,我先不跟你说了,让我想一想。” 叶静莫名其妙,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便已挂断了。 林初踩点赶到公司,同事们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有些恍惚,有人笑道:“昨天我们玩儿到凌晨都没像你这样,怎么,跟男朋友玩儿的很晚?” 林初干笑道:“不是。” 她在座位上杵了一阵,又东翻翻西翻翻,昨天剩下的后续工作并不多,可林初盯了半天,打不出一个字。后来她打开网页,输入了项目公司的关键字,却搜索不到什么信息。 程乔安不可能送叶静画,却送她衣服,林初没有拿错礼物,程乔安处心积虑,一晚上都在表演。 林初根本没想到她会摊上这种事情,她完全忽视了程乔安现在的工作,南贵餐饮集团的新姑爷,市场部副经理,正在争取褚钱景区的项目。 沈仲询只跟她提过一次招标公司,林初一直记得南贵,没成想刚才竟然忘记了。 这种事情不能隐瞒,钱要还,还之前还必须通知沈仲询。 林初在电话里将重点道出,只说程乔安约她见面,送了一份礼物给她,谁知回家拆开,里头竟然是现金。 沈仲询听罢,却问:“你为什么会跟他见面,你昨天不是和叶静逛街吗?” 林初一愣,支支吾吾道:“后来是跟叶静逛街了。” “你跟程乔安是什么关系?” 林初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强调说:“你先别问这些,十万块钱,肯定有十万,我是不是直接拿去还他就行了?” 沈仲询道:“不是什么大事,你直接还给他,还的时候录个音,以防万一,说话的时候注意技巧,别被他带进去。”这种事情他经历过几次,之前在民安的时候有人就想从他这边开路,他每次都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林初舒了口气,却又听沈仲询道:“我晚上回来,我要听实话,你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别拿普通校友来敷衍我。” 挂断电话,林初有些忐忑,过了一会儿她又打电话给叶静,叶静听罢,震惊道:“是这样?” 林初扶着额头,撑在桌子上,“嗯,就是这样,沈仲询说还了钱就没事了,但他要听我的解释,我不想骗他,可我不能自作主张说出你的隐私,如果我说了,你介意吗?” 叶静脱口道:“你别说。”顿了顿,“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是她人生中最黑最黑的污点,她有时候甚至希望林初能够失忆,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林初想了想,她更倾向于道出事实,沈仲询虽然说没有大碍,可在这种事情上,任何小问题都有可能扩大,说她杞人忧天也好,她要提防任何有可能造成被动局面的威胁。 “这样,我先不说你名字,我还是担心说的不清不楚会有麻烦,我也不想沈仲询误会,如果没有事情,那也就没事了,万一有其他的问题,我再原原本本告诉沈仲询,你说可以吗?”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叶静同意,又难掩失落的跟林初说了几句。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矛盾,前一刻还说对方的行为没有意义,后一刻又因为那钱不是给她的而失望,说来说去,叶静始终希望得到程乔安的重视,这种重视可以是爱情,可以是愧疚,她没有嘴上说的那般干脆,她希望程乔安记住她一辈子,当然,也只是记住而已。 林初没有心情安慰她,敷衍了几句后她便拨通了程乔安的电话。 这通电话程乔安等了一夜,看到来电显示之前他又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无非就是他入赘吕家,二十四岁的市场部副经理是多么招人笑柄,一年半的时间,他只能跟在市场部经理的屁股后头团团转,别人说一他不能说二,他的雄心壮志被打压到了南贵这栋楼的最底层。 林初的电话让程乔安笑出了声,接听的时候他又装作平常,两人相约晚上七点在昨天的咖啡厅见面,挂断电话,程乔安立刻做起了准备工作。 林初熬了一天终于等到下班,挎上包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向阳本想约她一起吃晚饭,这下只能干瞪着她的背影。 陈华端一笑:“看来一定是跟男朋友去约会了!” 向阳笑道:“现在的小姑娘,眼睛里只有男朋友,一点都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你都自称长辈了,那我是什么?”陈华端不等向阳回答,又说,“她那男朋友我见过,上次南湖大酒店的冯总给他儿子办周岁酒,你家林初也跟着她男朋友去了,那男的年纪看起来也有点儿啊。” “才三十岁,大是大了点,不过林初喜欢,要是再长一岁,她爸妈都得反对了!” 陈华端挑挑眉,又若无其事道:“这倒是,对了,我跟几个朋友约了七点的饭局,你既然约不到小妹妹,不如跟我一块儿去见见世面,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对象也好!” 向阳笑道:“你自己去吧,要是工作倒还可以,你朋友我又不认识。” “那就去认识认识,总不能一直单着,你说你在国内还剩多少朋友,我给你介绍几个,不管好不好,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陈华端将向阳强行拖到了酒店包厢,一众朋友都已到齐。一个胖子大笑着招呼他们入座,众人介绍了一番,胖子又指着一个姑娘说:“这是小刘,刘爽,我公司里新来的!” 陈华端笑着同刘爽握了握手,入席后刘爽坐到了他的身边。 那头林初回了一趟公寓,又赶到咖啡厅,还没到达约定的时间。沈仲询已经往回赶,边开车边说:“我大概八点前就能到,你怎么说知道吗?” 林初已想好了开场白,她先将叶静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只说了感情上的瓜葛,另外的半点没提。“我也跟我那个朋友说了这事儿,不要紧吧?因为我以为这十万是给她的分手费,一开始没想到这个。” 沈仲询道:“没关系,你如果不说清楚,也不好解释。” 林初又将开场白告诉沈仲询,沈仲询笑道:“有你的!” 他替林初下了一颗定心丸,林初终于放松。 七点钟,程乔安准时到达,林初盯着他走进咖啡厅,将办公用的录音笔打开,又将手机上的录音功能打开,双重保障,以防万一。 程乔安刚坐下,林初便将礼物盒推到了他的面前,先发制人:“程乔安,昨天你说了你跟静静的事情,也说你老婆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儿,你既然打算自己解决,不再伤害静静,就别把这十万块拿出来侮辱人了,静静是不会要这十万的,她托我还给你!” 程乔安愣了愣,一时没有回神,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误会了,这钱是给你的!” 林初奇怪:“给我?你什么意思?” 程乔安笑道:“就放你那里吧,麻烦你照顾他,有需要就拿出来用。” 林初蹙眉:“她不需要,你拿回去吧,别拿着你老婆的钱到处招摇。” 程乔安摇摇头,“我没法拿回去,这钱就是我老婆让我给的。” 这次换作林初一愣,程乔安无奈道:“我说的他是指你男朋友,沈仲询。我昨天跟你说过,吕久娴已经知道了我结婚后跟叶静有过事儿,那天在南湖大酒店吃饭,她知道我认识你,就想让我通过你请沈经理行个方便,我一开始不愿意,她就拿叶静的事儿来威胁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林初,我根本不想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情!” 林初不可思议,目瞪口呆。 程乔安侧过身,从公文包里掏了一阵,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林初:“吕久娴一直派私家侦探跟踪我,这些是她昨天拍到的照片,我跟你在这里喝咖啡,还有你拿着礼物上了沈仲询的车,这些都被拍进去了。” 林初拽着文件袋,咬牙盯着程乔安,慢吞吞的从里面取出照片。 照片内容何止这些,还包括她和沈仲询在路边激吻,早上各自从公寓里出来。 程乔安低声道:“林初,这个事儿我真管不了,我担心事情说出去,吕久娴会发疯,来个鱼死网破,尤其是伤害叶静!还有你们昨天拿走的盒子。”顿了顿,他突然道,“对了,什么十万?我放了二十万,总共给了你两盒!” 林初捏紧照片瞠目结舌,心里头连声叫好,程乔安不是傻子,他的能耐她早该想到,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吕久娴,叶静,这两个名字成为了挡箭牌,对了,还有两个盒子! 第54章 程乔安道:“林初,你还是把这钱拿回去吧,另外那十万我也不要了,吕久娴只是希望沈经理能行个方便,一点点小事情,希望他能帮个忙!” 林初不知道他们已在这里谈了多久,录音的时间有多长,在程乔安说出一系列不要脸的话的时候,林初的脑中思绪万千。 首先,吕久娴挡在程乔安面前,一切事情与程乔安“无关”。 其次,倘若揭发,叶静会有麻烦。 最后,身为沈仲询女友的她收下了这笔钱,还有十万元的数额说不清楚。 时间溜得很快,咖啡厅里的背景音乐似乎已换了一首,暖色的灯光下每位客人的表情都在以慢镜头播放,林初见到程乔安的嘴角微不可见的缓缓上扬,那种得意的,却没有忘形的表情,她深恶痛绝。 林初想起一个月前和沈仲询的分离,失望的无助的感觉早已一去不返,她养成了被宠的恶习,沈仲询已经把她宠坏,宠到她的大脑变得迟钝,宠到她竟然笑说:“程乔安,我想你误会了什么。你说另外的十万在叶静的那个盒子里?叶静没有说,她以为这只盒子里的十万是你给她的分手费。”林初眉眼弯弯,“对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跟他确实曾经交往过,不过在昨天之前,我们已经分手了,而昨天,是我跟他的最后一次,你在行贿前至少应该把我和他的关系调查清楚,我刚才还以为你是白送我这十万呢!” 程乔安眼睛一瞠,又见林初笑眯眯说:“你背着你太太吕久娴,在外面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你所谓的二十万我只见到了十万,这个盒子里的十万我当做是你给叶静的补偿,她为了你浪费了五年的青春,为了你打掉了一个孩子,她为你流血流泪,可是你居然变成了这种人渣,这十万我替她‘谢谢你’,既然你非要拿我回去,我就拿回去了!” 林初拎起纸袋,站起身俯视他:“怕你误会,我再次强调一遍,我跟沈仲询不是男女朋友,你找错了贿赂对象,你一个南贵餐饮集团董事长的女婿,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出错,你还有什么能耐?哦对了,你不需要能耐,你是入赘吕家的,你的工资是岳父给的,你的房子和车子也全是你太太的,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伺候好你太太,这份工作真让人‘羡慕’!” 程乔安瞬间面色铁青,林初从前看小说时看到谁谁谁面色铁青,总在想“铁青”是什么颜色,现在才知道,那是一种恶心的、腐烂的颜色。林初畅快了,高昂着脖子往外走,边走边嘟囔:“你个不要脸的软饭王,昨天的咖啡钱还是我付的!”声音不大不小,只是刚好让邻座听见,边上的几人纷纷侧目。 程乔安阴沉着脸就要追上前,谁知林初学他昨天的样子,疾步走出了咖啡厅,而尽职尽责的服务生也立刻将他拦下:“先生,您还没付账呢!” 室外温度骤降,林初打了一个哆嗦,将脖子上的围巾拢紧了一些。沈仲询送的这款围巾她系了两天,质地柔软,触在皮肤上十分舒服,林初吐了一口气。 她拨通沈仲询的电话,声音有些沙哑:“你到哪儿了?” “刚在市中心,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林初四顾了一下,不知有没有所谓的私家侦探,“今天先别来接我了,我回关锦花园,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遇上程乔安这种小人,算林初倒霉,她也不知道今天这样处理是否妥当,但有一点能肯定,沈仲询至少能跟这件事情撇清大半关系。 她在公车上说了一路,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我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办法最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他就算说给我一百万也没事儿,不算行贿了吧?” 沈仲询道:“不算行贿,可能算诈骗。” 林初语塞,又听沈仲询叹气:“这个办法不是不好,只是以后怎么办,我们还真不是男女朋友了?” 林初慢慢道:“时间很充足,想办法整死程乔安就行了。” 夜黑风高,这话听起来阴森恐怖,沈仲询险些踩煞车。 林初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沈仲询需要从长计议,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林初的说法确实能拖延一阵,只要他们不承认彼此的关系,就算程乔安非要赖那所谓的二十万,也与沈仲询无关。 可怕就怕程乔安会丧心病狂,像他说的那样鱼死网破,他既然敢设计此事,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会为自己想好后路,后路无非是两条,成功和失败。成功的话沈仲询会和他同流合污,失败的话,他将身败名裂,假如是后者,他做事只会愈发没有后顾之忧。 沈仲询一点一点分析,林初已经回到关锦花园,默默地躺到床上,继续听沈仲询说:“根据你的描述,不得不说程乔安想的很周全,他拍照是为了证明我们的关系,还有你把钱带去了我家,现在我们的关系暂时放到一边,他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行贿……”顿了顿,“不对,他是承认他太太行贿,这件事情闹出去,不管别人信不信我跟你不是男女朋友,我都会出事,他太太会出事,他不会出事,林初,你把十万拿回来是对的,现在先听我的。” 林初打起精神,听沈仲询的命令:“把十万分手费给叶静。” 林初一愣,有些尴尬,她还没提过叶静的名字,谁知根本骗不了沈仲询,这样也好,待会儿她就把录音发给他。 沈仲询继续:“记住了,是分手费,是叶静的分手费,程乔安想赖二十万,那就随便他,不管是多少钱,都是分手费。另外,看样子程乔安和他太太的感情并不好,我从他太太这边入手,有一点我很疑惑,这到底是他太太的主意,还是他个人的主意,据我所知吕久娴并没有在南贵任职。” 林初心头微震,沈仲询的意思她明白了,程乔安假如得逞,那便能平步青云,假如失败,便能在背后捅吕久娴一刀。林初这会儿脑子转得快,她虽然与程乔安不熟,可程乔安当初在学校有些名气,行事作风她也听过不少,再加上有了这次的接触,她迟疑道:“你是对的,从吕久娴那里入手,如果吕久娴是被蒙在鼓里,那她也会有麻烦,程乔安不会这么笨,他既然搬出吕久娴做挡箭牌,那暗地里一定是下了功夫,他能撇清自己,拉吕久娴下水。” 这个男人太可怕,谁都知道他和吕久娴没有恋爱直接步入婚姻,即使他对吕久娴没有感情,可毕竟结婚生子将近两年,推卸责任已让人不齿,更妄论栽赃嫁祸。他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不成功便成仁,只是林初不明白他既然能忍两年,为何会在此刻爆发。 她和叶静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将今晚的状况大致描述了一番,林初听见叶静压抑的哭声,电话两端沉默许久,叶静才哽咽开口:“我真的不信他会变成这样……” 最纯真美好的初恋,当年在自习室占座,买地瓜给她暖手,晚上送宵夜给她,周末骑脚踏车带她逛街,见到别的追求者时他搂紧她昭示主权。两人在图书馆外的湖边规划未来,以后程乔安赚钱养家,叶静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们可以在郊区租一间房子,十年以后买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屋子,他们的儿子叫程叶,女儿叫程婧,他们要生两个。 叶静哭得歇斯底里,“初初、初初”叫个不停,到最后她大喊:“我对他真的死心了,死了死了,再也不会活了!” 林初终于忍不住落泪,这份美好的初恋,她见证了四年,可现实太残酷,在今年的圣诞节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将进入终点,转向另一个开始。 睡前她打电话给沈仲询,咬着牙小声抽泣。她又开始害怕,害怕别人的爱情之路她也即将踏上,害怕沈仲询会因此出事,林初呢喃:“你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不对?” 沈仲询低声道:“下楼。” 林初一愣,一滴眼泪滑到了嘴角,她听沈仲询说:“我在楼下,现在凌晨一点,不会有什么私家侦探。” 林初迅速爬起来,擦干眼泪冲了出去,连外套都没有披,坐着电梯到达楼下,半夜的寒风扑面而来,她打开楼道门,正见浅浅的月色下,沈仲询站在小道前方,倚着车头,含笑看着她,低低地责怪了一句:“怎么不穿件衣服!” 林初像小孩儿似的呜咽了一声,直直地扑了上去,沈仲询将她搂紧,立刻抱入车内,暖气下的两人在后座拥吻,林初将沈仲询摁在椅背上,拿出前所未有的奉献精神,将他堵得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林初终于呼吸不畅,从他的嘴里逃了出来,抱紧他气喘吁吁道:“我安心了!” 沈仲询换了一个姿势,将她抱到了腿上,边亲边说:“你总这么提心吊胆,怕什么,明天还是住在我那里,私家侦探算什么!” 林初摇摇头:“小心驶得万年船,先等一阵再说,吕久娴那里要不要我帮忙,我可以找找同学。” “暂时不用,等我查到确切的证据再说,程乔安也只是暂时性的威胁,在项目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所以你不用担心。” 林初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更加小心。” 沈仲询道:“真的不用怕,我最多被停职,我没有犯法,绝对不会出事。” 这种安慰小孩子的话,林初只静静听着。停职并非小事,名声一定会受损,清者自清并不是这么容易做到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不可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议论,更何况沈仲询的职位本就容易招惹是非。再者招标即将有眉目,最怕程乔安破罐子破摔。 林初低声道:“程乔安一定是疯了!” 他疯没疯,旁人真的不清楚,对付疯子其实比对付正常人要困难。 第二天林初陪叶静将十万元存进账户,故作轻松道:“这个真的成了分手费了,你记得要拿来花,不要白不要!” 叶静情绪低落:“嗯,当然要花,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问林初,“那沈仲询真的不会有事?” 林初实话实说:“大事不会有,但说实话,沈仲询这个职位很多人都想要,他如果被赶下来了,再上去的那人会不会像他这样不沾半分油水,就很难说了,被沈仲询堵着的门路也更容易打开,我想了一晚上,程乔安并不是非要通过沈仲询拿到项目,他也可以把他赶下台,走别人的门路。” 林初的想法没有错,程乔安所谓的贿赂加威胁,并非只针对打通沈仲询这层关系,他的后招是让他下台,既然这个男人如此公正无私,不为他所用,不如换一个有可能为他所用的人,不管是谁,总好过这个油盐不进的“沈经理”。 而贿赂需要双方完成,程乔安不是“行贿方”,就必然会找一个行贿方替他顶罪,否则将沈仲询拉下台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所以吕久娴一定会成为那头替罪羔羊,可南贵集团的董事长,怎么会在女儿被栽赃陷害以后,继续任用女婿呢? 沈仲询想到这里,立刻派人调查。 第55章 林初正在纠结元旦去沈家的事情,林母打来电话说已帮她买好火腿:“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带个火腿上门会不会太奇怪了?” 林初笑答:“不会,心意比较重要!” 林母道:“那你明天回家来拿吧,小沈回不回来?这几天我去你爷爷奶奶家,看他屋里好像没人。” “哦,他最近都住在市区。”林初转着手上的圆珠笔,也不知沈仲询现在在做什么。 周五永远都是最让人期盼的一天,大伙儿都在商量周末的行程。陈华端喜欢传统节日,打算下班后请大家吃饭唱歌,提前庆祝元旦,问到林初的时候,林初犹豫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来公司后她一直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如今她不能跟沈仲询见面,总觉得有些不习惯,反正晚上无所事事,不如和同事们联络感情。 饭后一行人跟着陈华端去酒店,陈华端出手阔绰,鲍参翅肚里上了两样,他的观点是对员工绝不能小气,能给多少奖金就给多少奖金,能请多好的饭菜就请多好的饭菜,即使他脾气火爆总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骂人,同事们也是怨言过后又说起了他的好话,谁都喜欢大方的老板。 向阳坐在林初边上,怕她拘谨,先替她夹了几筷子菜,林初接受的自然而然,却不知同事们都在偷偷打量。 林初进公司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异常,相处久了,同事们发现向阳对林初特别好,这种好并不刻意,也并不明显,最初谁都没有察觉,可这一个月下来,那些“好”累计的越来越多,大伙儿聚在一起聊天时无意中提及了一些,才发现向阳对林初果然特别,可林初分明有男朋友,他们在茶余饭后终于有了谈资,漂亮小姑娘夹在中间,这就是赤|裸裸的三角关系,男同事心里没太多想法,女同事难免羡慕嫉妒,恨不得替林初吃向阳夹的菜,要知道,向阳虽然离异且上了年纪,但长得年轻,看起来又老实,这就是资本。 林初这两天心烦,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倒是陈华端闲来无事东张西望,看出了一点苗头。他瞥了一眼又在给林初夹菜的向阳,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林初碗里,同事们惊悚抬头,陈华端恍若未觉,对向阳笑道:“我昨天突然想起来,你当年结婚的时候我还见过林初。” 向阳一愣,想了想说道:“对,我都忘记了,这都多少年了。” 林初左右看了看,“真的?我不记得了。” 向阳笑道:“你那时才多大,能记住什么!” “她那个时候应该十五六岁?正宗的小孩子,一眨眼都这么大了,我跟你不能不认老啊!” 向阳笑了笑,也有些感慨岁月不饶人,同事们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心道幸好自己没瞎说,否则糗大了。“原来小老板跟林初以前就认识啊?” 向阳道:“是啊,林初还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小时候还没这桌子高!” 话题扯到了儿时,林初被向阳奚落了几句,咬着筷子嘻嘻笑,公司里有人罩着的感觉当真不错,她现在倒不怕同事们嚼舌根,大伙儿岁数差不多,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林初很喜欢他们。 个别女同事转眼变得殷勤,不再像先前那样不冷不热,林初敏锐察觉,欣然接受,一顿饭下来大家变得亲亲热热,离开酒店的时候互相勾着胳膊。 向阳没有喝酒,林初和陈华端坐进了他的车里,另外的同事开车跟在后头。 林初翻了翻手机,不见短信电话,她有些失望,又听向阳道:“老陈,怎么在桌上突然提到我跟林初?我怕那些小的说开后门,影响工作!” 陈华端喝多了,躺在后头低笑:“已经影响工作了,你平时也不够注意,哪个老板对员工这么好?” 林初眨眨眼,立刻转头说道:“谢谢大老板!” 小人精,陈华端腹诽,忍不住勾了勾唇,又听林初在“教育”向阳,“一定是你之前问我的牙齿问了好几次,哪个老板这么关心员工的蛀牙!” 陈华端盯着林初的侧脸,正看得享受,突然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见林初立刻接起电话,低低地开了口,他眯了眯眼,松了松衣领。 林初道:“在向阳的车上,我们去唱歌,你今天没回来?” 沈仲询刚离开公司,说道:“今天忙了一天,就睡在褚钱了,你明天回来吗,我去接你!” “别接我了!”林初道,“我明天下午自己回去,晚上去爷爷奶奶家,你在家的吧?” 沈仲询就算再忙,明天晚上也必须在家,两人透过话筒低声说话,相约明天在家吃宵夜,又说了说今天做了些什么。 其实他们昨晚才刚见过,在车上呆了这么久,不亚于夜里共处一室。也许是因为林初的“拒不相见”,让两人反而特别想念对方,就像有水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渴,一旦没水了,便会莫名其妙的觉得渴。 到达目的地后林初还在打电话,突然听见有人大声道:“好了好了,在三楼!” 转头一看,开口的正是陈华端,声音震响,害得林初没听清沈仲询的话,又问了一遍。 沈仲询笑道:“我说,我想抱抱你。” 林初抿嘴笑了笑,突然想说“讨厌”,顿觉这撒娇让人起鸡皮疙瘩,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包厢里啤酒零食摊了一桌,话筒一个个轮过去,林初唱了一首快歌,气氛活跃起来,唱完后她刚想将话筒递给别人,陈华端突然说:“这首歌好,林初,跟我一起唱!” 林初立刻收回话筒,又陪着唱了一首。 大伙儿玩得尽兴,散场后已经十二点,向阳将林初送回关锦花园,陈华端问:“住几楼啊?” 林初老实回答:“十一楼!”她下车朝他们挥了挥手,待车子倒车转弯,她才急急忙忙跑进楼里躲避寒风。 开出关锦花园,向阳蹙眉看了一眼后视镜,低声道:“老陈,今晚喝多了啊。” 陈华端笑了笑,“跟年轻人在一起,自己也跟着变年轻了,林初唱歌不错!” 林初玩儿的开心,烦恼也暂时褪去,第二天睡到十点起床,刷牙洗脸后再把衣服洗出去,拜托施婷婷晚上替她收进来,这才收拾了东西离开。 下课后她赶车去褚钱,到家的时候还没天黑,林母唠叨了好半天,林初打断她:“我晚饭去奶奶家吃吧,好久没见爷爷奶奶了!” 林母也不确定她是要去看奶奶还是看沈仲询,女大不中留,她索性挥手赶她走,又嘱咐她路上买点儿水果带去。 林初买了两袋子水果,费力地拎到了爷爷奶奶家,喊了两声后大门一开,她怔住:“你怎么……” 奶奶在后头喊:“刀刀来了啊,老头子,把汤热起来!” 沈仲询接过林初手上的水果,笑道:“刚才我买了些菜回来,一个人懒得煮,干脆送到爷爷奶奶家了!” 林初朝他嘟囔了一声,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害得她毫无准备。 爷爷奶奶眉开眼笑,一边拉一个,这边握着林初的手说她终于长肉了,那边拉着沈仲询的手问他工作累不累。二老知道林初元旦的时候要上沈家吃饭,顺便打听起了沈家的状况,沈仲询在林初家吃饭的时候已说过一遍,这次重复的又说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我爸他很好相处,很多想法都跟年轻人差不多。” 饭后林初坐了一会儿,收到沈仲询的暗示后立刻告辞,爷爷奶奶心中有数,年轻人需要约会,二话没说便放了他们离开。 沈仲询一天一夜未见林初,进屋后捧着她的脸看了许久,问道:“昨天玩儿到几点,都有黑眼圈了!” “十二点就回来了,真有黑眼圈了?”她抬手摁了摁眼睑下方。 沈仲询一笑:“一点点,没事儿!”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初便道:“你说,元旦真要去你家?都上门了,万一被程乔安抓到,真要说不清楚了。” “你现在不也在我家里?” 林初瞥他一眼:“那不一样,楼上是我爷爷奶奶家,我是来我爷爷奶奶家!” 沈仲询一笑,又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已经跟我爸说过了,我让我爸帮忙查了一下。” 林初坐直了听,沈仲询说道:“圣诞节前一天,吕久娴的账户上取出了二十万。” 林初一愣,“那……那她知情吗?” 沈仲询摇摇头:“这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而且我发现了一个事儿,吕久娴的父亲再婚,吕久娴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已经十八岁,你知道的,老一辈人都重男轻女,吕久娴在家里并不得宠,听说她的脾气不好,跟她父亲的关系也不好,她嫁给程乔安家里好像一直都反对,程乔安敢把责任都推到吕久娴的身上,真有了事儿,他老丈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做的手脚,可看程乔安的样子,他好像有自信不会央及到自己,我本来还想从吕董事长身上入手,可是我觉得,也许对他来说利益比女儿重要。” 林初蹙了蹙眉,迟疑道:“或者,直接联络吕久娴,不管她知不知情,程乔安把责任都往她的身上推,她总不会坐以待毙的!” 沈仲询淡笑:“嗯,所以我要拜托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读者指出来我出现了大bug,78***37说:受贿罪中被动收受财物需承诺为他人谋取利益,这后面检察院要立案侦查是要证明有承诺为他人谋取利益。同时,受贿罪方面的共同犯罪,要求事先有共谋,或收钱后共谋,而林初第二天录音完全可以将这受贿都撇清,实在没有必要再拿钱给叶静,尽亮避免与钱扯上关系才对。 丙哥哥这只法盲,先捂脸,没做功课啊摔! 那啥,如果报警的话我后面的大纲就全都要改了,所以丙哥哥要想一想怎么修改54章。 其实在不了解读者指出的这个漏洞之前,丙哥哥就想过林初不报警的理由,其中之一是为了叶静,还有就算报警程渣也能开脱的,另外就是怕沈仲询有麻烦,不过这是个漏洞,报警应该木有麻烦了才对,所以我想要不再加段描写说是为了叶静?或者干脆把录音的对话改一下,程乔安否认林初不知情? 还木有决定,我再想一想,最好把两个地方都改一下,希望在这个不合理的情况下尽量合理一点,不会误导大家。 所以先在这里指出这个,大家不要跟老丙一样当法盲,不要被我误导了,再次捂脸~吐艳(╯3╰) 哦还有,因为昨天一直没想通,所以这章剧情拖慢了一点,版本被我改过了,后面删除了大半,所以只有这么点点字数。容我今天再想想,抱歉啊这章,明天应该能快点了,(╯3╰)MUAmua~ 第56章 沈仲询将此重任交给林初,林初斗志高昂,事关重要,两人商量最有效的办法。 谈及叶静的时候,林初道:“她是我最好的姐妹。”不管她为人如何,对人如何,叶静对林初好,林初便也对她好。 她不能像旁人那样戴有色眼镜去看她的姐妹,但也不能要求沈仲询与她一样,只道:“这事情你以后对谁也不许说。” 沈仲询“嗯”了一声,“那你跟叶静打个招呼,她如果不愿意,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叶静一定会愿意的,这件事或多或少都由她起因,林初了解她,果然,叶静说道:“可以,随便怎么做吧!” 林初担忧道:“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叶静笑道,“我都把你们害成这样了,要不是我,你们根本不会惹上这种事情。” 林初蹙眉:“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要去见程乔安的!” 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最要紧的是找到解决办法。 沈仲询和林初最不能肯定的一点便是吕久娴是否知情,知情有知情的对策,不知情有不知情的对策。 身为女人,林初大概了解激怒女人的办法,她需要吕久娴与她同仇敌忾,首先就要了解她的性格,以便对症下药。 林初打电话给上次通知她参加同学会的那人,两人聊了一阵,林初渐渐将话题扯到了叶静的身上,“她倒没有再想着程乔安,我是为她不值,平白无故浪费了这么多年,我记得读书的时候吕久娴确实总在程乔安身边晃,可我根本没看出他们有事儿啊!” 对方也在学生会任职,对吕久娴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林初和叶静,她道:“什么呀,她的心思我们全都看得出来,她一点儿都不会做人,嘴里没一句好话,我们那会儿还想程乔安能喜欢她?结果毕业了,俩人还真成了,吓我们一跳!” 林初道:“你说吕久娴得多阴险,挖人墙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对方嗤笑:“其实说实话吧,说她阴险也太看得起她了,她能有多少脑子!” 她觉得吕久娴愚蠢至极,林初却不这样认为,单就寥寥数次见面,林初觉得吕久娴是因为高傲才带给别人愚蠢的感觉,她最蠢的事情也许就是嫁给了程乔安。 第二天林初向沈仲询汇报,女大不中留的她一大早就跑来沈仲询家中,顺便替爷爷奶奶买来了豆浆油条和圆子。 沈仲询吃着圆子,有些粘牙:“你爷爷奶奶能吃这个?” 林初指着他的门牙嘲笑:“他们比你好多了,我爷爷戴假牙,摘下来就能洗!” 沈仲询赶紧侧过身将门牙上的料舔下来,林初偷偷凑近,刚想吓他,却被突然转回来的沈仲询亲了一口,林初低叫一声,嫌弃道:“脏死了!” 沈仲询索性脏到底,将林初一把抱过来,将她强行吻住。 两人嬉闹了一阵,林初偎在他的怀中叹气,沈仲询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低低道:“是不是开始想我了?那我们就别避着不见面,元旦你都要上我家里了!” 林初恹恹道:“再说吧!”她抓住沈仲询的大手,一会儿折来折去,一会儿拍来拍去,沈仲询由她摆弄,只淡淡笑着,偶尔低头亲亲她。 十二月的尾巴让人留恋,今年林初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她在得失之间推来倒去,后悔的事情有许多,比如不该去临市演出,比如不该听叶静的话去见程乔安,可她所得到的远远超过这些。 暖气温度适中,偶尔有嗡嗡的声音,晨光转眼越来越亮,冬日的太阳似乎能抚平烦躁。 林初起得早,靠了一会儿便开始犯困,沈仲询哄她去卧室休息,林初懒得动,他便直接抱起她,走了半截林初便挣扎着下地,打着哈欠说要自己走。 这里的卧室她没有进来过,装修没变,只有床单和窗帘换了颜色。 林初进来的时候愣了愣,恍若回到了十几年前,她跑到向家二老的卧室里躲起来,向阳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趴在床底下吃了很多灰,向阳抓住她,朝她的屁股上重重打了三下,林初嚎啕大哭,使劲儿认错,哭累了又撅着嘴抱住向阳,不断喊“大哥哥、大哥哥”,装得可怜兮兮。 不过她已不记得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如今已是十多年之后,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躺在这张床上,身边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大哥哥”。 沈仲询道:“怎么了,睡不着了?” 林初往他的怀里挤了挤:“睡了!”抱紧他又蹭了蹭,唤起了沈仲询的意识。 沈仲询想要她,不过他也知道时机不对,林初遇到事情后总是压力重重,他舍不得再折腾她。 一觉醒来刚好到了中午,林初的身边空空如也,被窝里倒还有沈仲询的味道。她懒洋洋的不想起床,翻了个身继续睡,视线一瞥,隐隐约约见到枕头底下露出了一个纸角,林初奇怪的将纸抽出,放到面前一看,她诧异地张了张嘴。 这张老照片她似乎有些印象,家中的相册里应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不过她鲜少翻看,记忆也有些模糊。 她那时应该念初中,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喜欢上了邻家大哥哥,她觉得向阳对她也有意,看他“含情脉脉”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林初忍不住笑了笑,又觉得丢脸,沈仲询哪里来的这张照片? 不过……向阳从头到脚都被圆珠笔涂没了。 林初眨了眨眼,翻身坐了起来,跑出去拿起手机,找到在厨房忙活的沈仲询,扯着他的胳膊说:“看过来!” 沈仲询举着锅铲奇怪侧身,林初靠近他,“咔嚓咔嚓”三连拍,沈仲询喊道:“等等等等!” 他将锅铲放下,解开围裙,调整了一下姿势才说:“好了,继续拍吧!” 林初莫名其妙的被他逗乐了,往他的脸上用力一亲,继续完成摄影工作。拍完后她将照片发到沈仲询的手机上,饭菜也上了桌,两人吃玩饭,又上网玩了一会儿,快乐的时光便也结束了。 任务摆在面前,迟早都要完成。 回到南江市后林初与沈仲询保持电话联络,听他安排诸多事宜,“怎么说我教你了,记住了?” 林初道:“我知道,放心。” 林初到达沈仲询查来的这家自助餐厅,花费一百八十元随便挑了几样菜,在看到吕久娴往卫生间走去的时候,她赶紧放下食物。 卫生间是一个打听消息、议论八卦、散播谣言的最佳场合,林初边走进去边打电话:“你说吕久娴?”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手机处于黑屏,林初在唱独角戏。 “上次我去喝满月酒看到过她,我真有点儿想不通,她条件这么好,读书好有能力,怎么非要嫁给程乔安这种人!” “不就是前两天,圣诞节的时候程乔安叫我出来,让我转交圣诞礼物给叶静,底下居然……”她四顾了一下,见周围没有人,厕所门里走出一个人,洗完手就出去了,空空荡荡的地方,只有第三间厕所门关着。林初故意压低声音,“居然有十万块,是他给叶静的分手费!” 厕所门里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只挪了一下,林初继续:“叶静当然不要,程乔安都有老婆儿子了,现在又想来追她,后来我约他出来把钱还给他,结果他说这是给我男朋友的钱,用来贿赂,我差点儿笑了,我跟我男朋友已经分手好几天了,他居然也不打听清楚,最可笑的是他说贿赂是她老婆逼他做的,我把十万又拿回去了!” “我不怕,我已经录音了,说实话,我根本不信吕久娴会做这种事情,她不愁吃穿,又有儿子,听说她也没在南贵里面工作,她干嘛要管这种,无非就是程乔安想升职想疯了,或者……他想害他老婆?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报警。” “啪”的一声,厕所门被推开了,林初原本还要继续演戏,没想到吕久娴已经沉不住气。 林初一怔,立刻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尴尬地洗了洗手,搓了几下便往外走,只听一道声音:“你等一下!”林初脚步一顿,深深吐了口气。 女人这种奇怪的动物,可以毒如蛇蝎,也可以善良的像棵小白菜。 林初希望吕久娴对她来说是小白菜,对程乔安来说是蛇蝎。 吕久娴和友人打了一个招呼,坐到了林初的座位,视线微微朝下,高傲的像只孔雀:“一个人来吃?” 林初捣了捣盘子,“嗯,你到底要说什么?” 吕久娴胸口起伏了一下,说道:“给我听录音。” 林初眉头一蹙:“不知道你说什么!” “别装了,给我听录音!” “吕久娴!”林初往后靠了靠,“你们夫妻这样害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给你听?然后你再毁灭证据?” 吕久娴冷笑一声,恨恨道:“别把我跟他说一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初一愣,对她半信半疑,吕久娴咬牙切齿:“我敢做就敢认,你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倒真是吕久娴的性格,她从来不屑逃避否认。林初蹙眉犹豫了一阵,将手机录音打开,音量调小了一些,吕久娴立刻拿到耳边。 不知听到了哪里,她的面色突然一变,阴狠的叫人瘆的慌,长长的红指甲紧紧嵌在手心里,林初似乎能看见勒痕。 这段录音林初后来和沈仲询一起听过两次,想要找出程乔安的破绽,无奈程乔安异常谨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不利自己的话。 对话大约四十分钟,吕久娴听得一字不落,林初静静等着,心脏也怦怦跳了起来,四十分钟后吕久娴放下手机,神色已经平静,只垂眸看着桌子没有吭声,林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见她撇过头,手碰了碰鼻翼,从侧面看去,她的眼睛有些红。 林初心头一震,听吕久娴哑声道:“你想报警?” 顿了顿,林初道:“万一程乔安威胁我,我只能报警了,你也听到了,他说给了我二十万,他又要贿赂又要冤枉,我怎么都说不清楚了,他说是你出的主意,我根本就不信这个。” 林初淡笑道:“我们班春节前有同学会,这几天我跟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还聊到读书那会儿的事情,有一次聊到了你,我才知道你的性格一点儿都不讨喜。” 吕久娴看向林初,眼神并不友好,林初继续:“他们说你傻乎乎的,直来直去的性子,其实说好听点儿也算单纯吧,你这样的人,毕业之后一直是家庭主妇,怎么会指使程乔安做这种事情?”她见吕久娴的眼神渐渐软了一些,顿了顿又道,“但我也要自保,程乔安那种人太可怕,录音我迟早都要交给警察,我信你没有用,程乔安做的孽,我也不知道会报应到谁的身上!” 吕久娴沉默不语,抱着胳膊不知在想什么,双眼空洞无神,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林初等了一阵,迟疑开口:“还是你真的……” 吕久娴看向她,摇摇头低声道:“我给过他二十万,也知道这笔钱的用途,但我并不知道他要怎么做。” 林初心中微凉,蹙眉道:“所以你真的知情?” 吕久娴一笑:“要不然,我凭什么给他二十万?” 林初想了想,提示道:“我跟你这样说吧,程乔安一定早就想好办法开脱,他能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就一定有什么证据指向你才是主谋,他是被逼的。吕久娴,大家都是女人,你现在又做了妈妈,最恶毒的是程乔安,我也希望你不会有事,当然,你也大可以包庇他,反正我无所谓,我跟我男朋友已经分手了,帮不了你们的忙,那十万也是分手费,我只是有些心寒。” 吕久娴突然道:“叶静真的有过他的孩子?” 林初一愣,抿了抿唇道:“我不想说!” 吕久娴开始困惑这孩子是在什么时候有的,读书的时候还是毕业之后,在与她结婚之前还是结婚之后。她的婚姻不到两年,她的儿子才七个月大,她从小没有母爱和父爱,她将儿子视若珍宝,可现在她儿子的亲生父亲要害她,她甚至不确定程乔安是否爱儿子。 在这一刻她居然不恨叶静,叶静多幸运,被程乔安早早抛弃,现在吕久娴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她千方百计得来的男人要害她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她要将罪名还给他。 吕久娴道:“我确实请过私家侦探跟踪他,但这是在一个月前,上个礼拜他跟我讨论褚钱景区的事情,问我意见,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懂,但我希望他能把这事儿办成,至少在我爸面前能抬得起头,所以我也给出过主意。”说着,她蹙了蹙眉,“送女人或者送钱,生意场上都是这么来的,我确实提过。” 她印象有些模糊,不记得具体的谈话内容,大概便是她说:“谁不喜欢钱,你把钱送过去他还能给你送回来?” 然后程乔安说:“那就听你的,给他送钱?” 吕久娴那时还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随口瞎说的事情竟然能换回一句“那就听你的”,之后几句对话,都差不多是这样的模式,她顺着程乔安的话说下来,程乔安万事都听她的。 最后程乔安让她开张二十万的支票,她不知道他具体要怎么做,程乔安什么都没说。 吕久娴瞥了眼林初的手机,笑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像你这样录音,不过……”顿了顿,“我记得那天他让月嫂做了很多活儿,月嫂没带儿子出去,一直呆在家里,我们讲话的时候月嫂就在边上。” 林初越听越震撼,并不是震撼程乔安的心机,而是震撼他将心机下在自己的太太身上,这样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吕久娴。 自助餐的时间即将结束,两人拎起包离开,慢慢地走了一段路,彼此都没有说话,走到太阳底下的时候,暖融融的阳光终于将沉默抹去,吕久娴道:“这十万是我给你的,什么贿赂我从来都不知道,招标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她转头看向林初,“你真的跟沈经理分手了?我要听实话!” 林初没有立刻回答,吕久娴笑道:“林初,你前些天还和沈经理恩恩爱爱的出现在酒席上,没几天就分手了,我又不傻,你这是借口而已。” 林初笑了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吕久娴道:“那就继续‘分手’一阵,林初,我确实是家庭主妇,我不懂得什么工作,但我至少知道怎么弄死一个人,这段时间我会做点儿事情,你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要‘分手’就行。” 吕久娴希望林初忽悠程乔安,她究竟要怎么对付自己的丈夫,林初不清楚,但她相信吕久娴已跟叶静一样死心,女人可以跟蛇蝎一样恶毒。 林初在回去的路上给沈仲询打电话,她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沉甸甸的,她突然发现她很喜欢吕久娴,“也许是同情?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吕久娴不坏,当然,撇去她横刀夺爱的事情。” 沈仲询却并不关注这点,只问:“那你元旦不去我家了?” “嗯!”林初道,“春节之前去行不行?吕久娴说给她一个月的时间!” 不是不行,当初沈洪山也曾让沈仲询推迟时间,儿媳妇随时都可以见,但儿子不能出一点儿事情。可沈仲询难免失望,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定下来。 林初嘲笑他:“你就这么喜欢我?” 沈仲询不假思索:“嗯,喜欢!” 林初一滞,双颊不禁泛了红。 既然元旦不能见面,沈仲询只能将事情告知家中,沈洪山难得安慰人,“林初比你识大体,有什么好着急的,不就一个月的事情,到时候招标也有眉目了,你想怎么样都行。”说着,他又眯了眯眼,“至于那个叫程什么安的,我会让人留意一下。” 沈洪山知道内情,文佩如却不清楚,她兴致勃勃的筹备了一周,就等着元旦大显身手,无奈林初居然不来了。 打电话给沈仲贺的时候她迟疑道:“他们俩一定是吵架了,这好好的,元旦能有什么事儿不来啊,这是见家长,多重要啊!” 消息自然而然也传到了远在外省的江晋耳中,原本信誓旦旦说元旦不回家的江晋,在第二天就预定了飞机票,收拾行李踏进了机场。 第57章 这几个月江晋并不好过,先是乔装进入一家黑作坊卧底侦查,在又脏又乱的环境里潜伏了两周,到处都是猪狗鸡鸭。好不容易得到了第一手资料,又不幸遭人报复,肚子上不知缝了多少针,刀疤一定是消不掉了。 住院近两个月,旧同事和同学来来回回,病房里倒也不冷清,只是照顾他的只有文佩如,还有林初的短信能够调节他的心情,一个大舅妈,一个“小舅妈”? 某天夜里江晋梦到了林初,梦境有些旖旎,他陶醉其中,关键时刻突然叫了一声“小舅妈”,然后梦就醒了。后来两个前女友和他电脑上聊天,他开始回想过往情史,其实他对林初的喜欢并没有死去活来,只是他不得不承认林初的模样和性格很合他的胃口,前女友问他的感情近况,他便将林初描述了一番。 前女友写道:你还真花心,那么快就又恋上一个了? 江晋靠在病床上想了一会儿,才回复道:不一样。 这个是不一样的,从前向来都是妾有意,郎不一定有情,这会儿是郎有情,妾绝对无意。这个妾是他先看上的,无奈被小舅舅捷足先登,这个妾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也称得上很漂亮,最重要的是这个妾不是个善茬,浑身上下长满刺,江晋越想便越心痒。 索性他被沈仲贺绑去了外省,跟着大舅东奔西跑看古董,忙得晕头转向,单相思的时间少了,心思便也渐渐淡了,时间能让人遗忘很多事情,包括感觉,可惜关键时刻却传来了这样一个消息——小舅舅和小舅妈吵架了。 江晋又心痒痒了。 回来之前,江晋慢慢打字:你记不记得你那会儿在我房间,被我小舅舅赶出来的事儿? 前女友发了一个喷火的表情:你舅舅还没老人痴呆?我等着他痴呆的那天! 江晋一笑,没再回复。 他的初恋被沈仲询搅和了,他现在喜欢的女人又被沈仲询抢走了,他倒并不是大逆不道,只是不争一争,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那头林初在公司里跑进跑出,工作全都抛了过来,陈华端要求他们在元旦前尽量完成,元旦期间还有几名同事不能休假。 总共只有两天时间,林初快要疯了,眼睛只能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狼吞虎咽,回来继续敲打键盘,一整天下来看东西都觉得眼花。 向阳让她劳逸结合,拎着公文包拍拍她的脑袋:“注意吃饭,沈仲询要是有空就让他接接你,我看你晚上回去坐车挺久的。” 林初一笑:“你出差几天?” 向阳估算道:“最多十天,这次胖子和小吴跟我一起走,你要是有不懂的就先问小刘。” 林初点点头,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她本以为熬上两天就好,谁知下班的时候陈华端打来电话,噩耗传来:“元旦没假,给你三倍薪水!” 前半句让她的心拔凉拔凉的,后半句又立刻滚烫起来。 三倍薪水不是小数目,林初当然不会推辞。 她打电话给沈仲询,沈仲询道:“工作别太累,私企就是这点儿麻烦,说没假就没假。” 林初笑道:“国企也是要值班的,不见得好。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放假制度,不就是把双休日提来提取,说到底元旦只有一天假,上班还要连续上七天补回来,还不如这样好,最重要的是这三天都能三倍薪水!” 林初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窗外的夜景有些朦胧,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降雪,也不知道一觉醒来有没有惊喜。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嘈杂,沈仲询还在小声指挥属下,林初知道他忙,说道:“我不跟你聊了,你别工作太晚!” 沈仲询迟了一拍应声,他和属下说了两句后才道:“你也是,好好上班休息,其他的事情别胡思乱想。” 林初现在无事一身轻,没有想太多,吕久娴已说了这十万是她给叶静的钱,便与林初再无关系,她只是好奇吕久娴要做什么。 下了公车,林初慢慢往关锦花园走去,过斑马线的时候她还在想吕久娴,没有留意到斑马线对面的超市小道上站着一人。 她刚走到底,便听有人喊:“林初!” 林初循声望去,惊讶道:“江晋?” 江晋提着两个超市的大号塑料袋,站在路灯下朝她笑:“我刚回南江,你才下班?” 林初没想到江晋会突然回来,沈仲询也没在电话里提起。她好些日子没见江晋,一时有点儿陌生,笑道:“你不是说元旦不回家吗?” “事情做完了就回来了。”他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只能逛逛超市。你饭吃了没有?” 林初摇摇头,江晋立刻道:“刚好,我也没吃!” 他指着超市边上的快餐店邀林初过去,林初原本就打算在那里吃饭,想了想,便和他一道去了。 这个时间点还是用餐高峰,两人等了一阵才找到一张空位,坐下后江晋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这一月以来的见闻,林初颇有兴趣,听着古董的价钱嘴巴越张越大。 她也说了些自己的事情,许是即将要去沈家见家长,她自然而然的觉得江晋亲切,江晋虽然只比她小一岁,可以后的辈分差距摆在那里,林初在想过年的时候是否需要给他红包。 这话她没有问出来,聊到沈仲询的时候林初道:“他也没说你回来了,他是不是还不知道?” 江晋不答反问:“你本来元旦说好了上我家,怎么又不去了?” 林初笑了笑,“有点儿事情,时间推迟一下。”她塞进一口饭,说道,“沈仲询也忙,这个时间他还没下班,刚才电话里听他那边,晚上好像还要加班很久。” 江晋眉头一蹙,张口闭口都是沈仲询,这俩人没有吵架?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饭后江晋送林初到达小区门口,又将其中一个塑料袋递给她:“拿去,都是些饮料零食,我买的有点儿多。” 林初哪能要他的东西,两人推来推去一阵,最后江晋索性把塑料袋撂到地上:“不就一袋子吃的吗!” 林初喊他拿回去,江晋早就跑远了。 这一晚她没有想太多,巧遇江晋吃了一顿饭,又拿了他的零食,一切只是巧合还有他的客气。林初甚至在思考红包数量,于情于理她都要给晚辈红包,可是应该给江晋多少才能不失礼,这是一个问题。 她带着这个问题又工作了一天,直到下班的时候见到江晋出现在公司外头,她才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江晋的黑色机车油光发亮,半明半暗中一人一车站在路灯下格外醒目。 冬天很容易找借口,林初干笑道:“不用了,我还是坐公车吧,吹风受不了。” 江晋拍了拍头盔:“肯定不冷,晚上就跨年了,我带你去酒吧或者广场转转,闷家里多无聊!” 林初继续想借口:“不行啊,我明天还要上班,晚上要早睡。” 江晋道:“那我早点儿送你回来,我们先去吃饭,今天餐厅位置都爆满,我好不容订到一间。” 林初拿出杀手锏,笑道:“那我叫沈仲询也过来?” 江晋一滞,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悻悻道:“行了行了,那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也要回去!” 林初一笑,旗开得胜。 她摸不透江晋的心思,最好是她自作多情,否则便尴尬了,以后毕竟是亲戚,叫谁难堪都不好。想到这里,林初掰了掰头盔,又将围巾缠紧了一些,暗道自己似乎已认定了会和江晋成为亲戚,让沈仲询知道了,他一定得意。 晚高峰又缝跨年,马路上的拥堵情况已达极致,幸好机车灵活,穿梭自如,车子放慢了速度,在车辆缝隙间缓慢行驶。 陈华端正在教育儿子:“妈妈说好就一定好?你要听爸爸的,现在学钢琴最有前途,那什么萨克斯风,你说个名人出来我听听!” 陈宇翔抠着书包拉链,撅嘴道:“不知道。” “这就对了。”陈华端瞥了一眼儿子,“学钢琴的像什么朗朗啊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陈宇翔立刻道:“李云迪,是李云迪!” 陈华端笑道:“你看,你能叫出他的名字,这还不是证明钢琴比萨克斯风好?” 陈宇翔隐约觉得陈华端说的有道理,小脑袋在思考的时候,小手习惯性的去掰弄车窗开关,陈华端拍掉他的手,正要开口,余光便见一辆机车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今天林初穿了一身粉色短款羽绒服,帽檐上一圈厚厚的绒毛,从侧面看去就像将脸埋在柔软绒毛里的小动物,陈华端在公司里看了她好几眼。 因此他不会认错,此刻这只小动物正坐在机车后头,前方堵车看不到尽头。机车“司机”穿着皮衣夹克,不像是她的男朋友沈仲询。 陈华端眯了眯眼,一直盯着机车消失在车河中。 机车开了一段路,江晋突然道:“这路太堵了,我绕一下!” 林初不知道他要绕去哪里,她只是庆幸自己没做公交车,刚才匆匆一瞥,她常坐的那辆车里全是人头,真怕哪一秒就要被人挤爆了。 江晋绕了路,车辆也不见得少,似乎连行人也多了起来,林初左右打量,大声道:“你怎么往南湖开了?这里最挤了!” 南湖边有交警有保安,最靠近湖边的地方放满了整齐的塑料椅,今晚有烟火表演,此刻还没到时间点,早有群众过来抢占有利位置。 江晋停下车,拿开头盔说道:“我们在这里吃点儿东西,等会儿看烟火!” 林初无奈:“江晋!” 江晋笑道:“来都来了,就看场烟火,看完马上回去!” 他们两人在你劝我我抗议中,远处的记者将目标转移到了这头。 记者现场连线,直播跨年盛况,电视台驻站了南江市许多有名场所,南湖是其中之一,此刻刚好便轮到南湖。 记者在尽量描写南湖边的盛况,这是只能用人山人海座无虚席来形容,“还有很多人来迟了,只能在这里看,不知道待会儿的视野好不好,那边有一对情侣,我现在去采访一下!” 镜头立刻扫了过来,林初发现异状,立刻扯了扯江晋:“快走吧,这里还有记者呢,烟火没什么好看的!” 江晋看见同行,倍感亲切。可惜同行没有采访他,摄像机一直对着一对小情侣。 他已经绞尽脑汁,偏偏留不住林初,这会儿周围都是情侣或者一家三口,他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脱口道:“要是沈仲询,你就巴不得呆这儿了?” 林初一愣,笑道:“你知道就好!” 她竟然这样不留情面,江晋防备不及,心头被凿了一道口子,他狠狠瞪向躲在头盔里的那张笑脸,阴沉着脸道:“我就从来没追过你,连追你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只知道沈仲询,你就不能看我一眼?我不比他差!” 林初无奈:“我不用太好的,配个差的就行了!” 江晋被她顶的一梗,毫无争辩余地,他没想到林初的口才这样好,这个女人,让他没法开口,也前所未有的连追求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过。 林初叹气,周围吵吵闹闹,距离烟火晚会还有一小时,也不知这些人为何来的这么早。她道:“江晋,我以为你只是比我小一岁,应该也是成熟的,可我好像想错了。我现在是你小舅舅的女朋友,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先不说我对你没有感觉,光说他是你的长辈,你的小舅妈也是你的长辈,你的做法已经让人诟病了。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你不服输?” 林初摘下头盔,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你看你,这么喜欢危险的刺激的东西,是不是觉得现在这样对我,也很刺激?” 江晋眉头一蹙,脸色愈发难看:“你胡说什么!” 林初一笑:“我不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要你知道,我跟沈仲询的感情很好,以后我很有可能跟他结婚,我不想让彼此尴尬,你会是我很好的朋友,很好的亲戚,但其他的,绝对没有可能,就算我跟沈仲询哪天分手了,我跟你不可能,否则像什么样,一个女人又跟舅舅有关系,又跟外甥有关系?我做不到!” 江晋突然觉得烦躁,他不愿听林初继续说教下去,从来只有他不留情面的拒绝别人,还轮不到别人这样来拒绝他。 他捞过头盔重新戴上,低声道:“上车,送你回去!” 林初松了口气,说的她口干舌燥。 终于回到关锦花园,江晋连招呼也不打,“轰”一声就飞速驶离了,林初有些悻悻,裹紧围巾爬进电梯。 开门进屋,里头黑压压一片,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光亮,林初蹙了蹙眉,觉得奇怪。手刚碰到开关,突然听到一声低语:“别按!” 林初“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倒退出门口,只见光源处缓缓走来一人,一身西装,手捧玫瑰。 沈仲询低声道:“陪你跨年。” 林初瞠目,张了张嘴打量他,“你怎么……怎么突然来了!”她又忍不住笑,估计那光亮是蜡烛,“还弄这些东西!” 沈仲询笑了笑,慢慢走近她,将玫瑰递过去。“我早就过来了,施婷婷和桑飞燕说今晚住在男朋友那里,不介意我呆这儿!” 他将林初拉进来,阖上大门,带着她往里走。 客厅很小,平时只能放一张折叠桌而已,今天折叠桌放在中央,上头摆了三支蜡烛,桌上鱼肉蔬菜一应俱全,还有西式餐包、披萨和烩饭,中西混搭,乱七八糟。 “赶时间没来得及买菜做饭,我路上顺便买的。”沈仲询跑了四家店,桌上全是林初喜欢的食物,他道,“不过点蜡烛可能看不清,我们先吃一会儿再开灯!” 林初的笑容抑制不住,她抱紧玫瑰,往沈仲询身边靠了靠:“惊喜啊?” 沈仲询搂住她的肩膀:“嗯,惊喜,没有特别好,下次我做好点儿!” 第58章 两人在狭窄的客厅里边吃边聊,就算一句话都不说,林初也不觉得冷清。沈仲询问她为何回来的这么晚,林初回答:“堵车了。”这也不算撒谎,她不想破坏气氛,也不想制造舅甥俩的矛盾。 沈仲询让她每样菜都吃一点儿,尤其是肉食。其实林初已经开始长肉,上半年她压力太大,后来又遭遇了单位里那档子事儿,一直都浪费粮食。 跟沈仲询和好以后,她终于享受到了恋爱的滋味,原本掐不出肉的后背现在也能掐出肉来,沈仲询替她洗澡的时候特别喜欢捏她的肉,因为这是他养出来的成果。 各大卫视都有跨年晚会,饭菜吃得差不多了,林初便回卧室打开电脑搜索直播,沈仲询将桌子收拾干净,拿上餐包和披萨进来,林初指着电脑说:“你要看哪个频道的?” 每个频道都邀来不同的明星,林初哪个都想瞅一眼,沈仲询替她决定了一个,林初拿起餐包咬了一口,口齿不清道:“看完这个你再回去。” 沈仲询没有应声,关了灯陪她靠到了床上。 外头的桥梁霓虹璀璨,从林初的角度看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丝半点的灯光。南江城的夜晚总不能黑透,有时候能在夜里清晰地看到团团云朵。这会儿看过去,黑幕中似乎落下了棉絮,伴着风贴到了窗户上。 窗户留了一丝缝,林初怕冷,但出租房里空气总有些不流通,她向来习惯留一道缝,此刻寒风溜进室内,冷飕飕的。 林初往沈仲询的身上靠了靠,担心他会冷,问道:“要不我开空调?” 沈仲询摇摇头,“不用。”他拿过放在电脑桌上的披萨,问林初,“再吃几口?” 林初顺势咬了两口,馅料最多的地方下了肚。她不爱吃披萨的边,硬邦邦的没有味道,本着节约粮食的原则,她握着沈仲询的手,将披萨挪到了他的嘴边,沈仲询一笑,三两下就将剩料吞进了肚子。 他们在看晚会,南江城另一头的沈家客厅里也在放着晚会直播。 沈洪山最近身体不太好,毕竟上了年纪,前两天去医院做了体检,血压血脂偏高,沈仲贺让他以后尽量少应酬,又命文佩如以后多做些清淡的食物,这会儿文佩如正拿着平板电脑搜索菜单,偶尔看到一道药膳,她又问沈仲贺如何。 “你看吧,做菜我哪里懂,爸现在睡下了,刚才没吃药,待会儿他要是上厕所,你记得提醒他吃。” 文佩如点点头:“知道了,对了,阿晋今天也不回来吃饭,之前他说元旦不回来就算了,这会儿回来了居然也不回家。” 沈仲贺无奈:“他说有事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怕他还在怄气,年纪也不小了,爸不让他干这个也是为他好,他那个性子,只能呆办公室里才安分点儿,像记者这样跑来跑去的,成天弄个大伤小伤,让人担惊受怕,他又没个爸妈,只能让你照顾……” 文佩如赶紧打断他,朝卧室看了一眼:“好了好了,别说这个。” 沈仲贺也不愿意提这些,只是他对江晋实在无可奈何。晚会插播广告,沈仲贺转到了地方台看晚间新闻,新闻刚好重播六点档的直播,他可惜道:“本来这么早从外地回来,就想带你去南湖看烟花的,你偏偏不肯出门。” 文佩如笑道:“天气预报外面下雪,你看现在不是真下雪了嘛,怪冷的,我们老夫老妻了,呆家里就好。” 沈仲贺也笑了笑,视线突然被镜头里一晃而过的人影吸引了过去,“哎哎,你看那个是不是阿晋?” 文佩如刚才扫到一眼,疑惑道:“好像是啊。” 江晋穿着标志性的皮夹克,扶着他的黑色机车,边上还有一个姑娘。沈仲贺和文佩如对视一眼,都在想江晋谈了女朋友。 可惜这个女朋友戴着头盔,镜头又跑得太快,他们并没有看清。 (地址在文案链接:某些章节请点这里;数字:87979,八七九七九,手机党可留邮箱,电脑党替老丙减负吧,乖~) 林初有幸上了电视,她根本就没料到会这样巧。出租房里只有电脑,她向来很少看晚间新闻,此刻沈仲询翻出林初从家中带来的茶叶,替她泡了一杯茶消食。林初捧着杯子捂手,自己喝一口,又递到沈仲询的嘴边喂他一口,喝完了大半杯,外头的雪似乎大了一些,林初穿上拖鞋,趴到窗台上望了望,“应该不会下太大吧,你开车会不安全。” 后头贴来一具身子,沈仲询亲亲她的耳朵,拿出了一个盒子在林初的面前摆了一下,低低道:“我带来了。” 林初心头一跳,脸上微微泛红,拍开他的手说:“你你你……”她低低地哼了一声,沈仲询的大掌从腋下绕过来,直接覆在了她的胸口,林初撂下最后四个字,“不安好心!” 沈仲询认为自己心地善良,他对林初已用尽了所有的疼惜。 窗台上铺了一块绒毯,上头堆放着林初的几件外套和毛线衫。冬天的外套不会穿两天就清洗,可连续穿一周又不像样,林初大多数时候都轮着换,穿过的衣服便放在了窗台上。 因此林初跪在窗前,并不觉得膝盖痛。 滚烫的呼吸喷在颈后,林初撑着窗户玻璃想要下来,沈仲询却顶着她的后背,一只手从毛衣领口里探了进去,另一只手掰过林初的脸,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直接含住了她的唇。 淡淡的茶香你来我往的推送,林初哼哼着抓住沈仲询的衣服,胸口烫得像是烙铁,大掌一边揉捏一边游走,林初膝盖发颤,又不能转回身,只能贴着玻璃窗去抓衣服里的手。 好半天沈仲询才从她的嘴中退出,林初闷哼一声,微微挣扎:“关门!” 沈仲询只“嗯”了一声,又追了上去,探进溢满茶香的小嘴争抢掠夺。 俯瞰楼下,小区内没有行人,偶尔只有几辆车穿行而过。隐隐约约有几粒棉絮从窗户缝隙里飘进来,林初毫无察觉,身体的温度已经升高。 屋内虽然没有开灯,可还是有电脑的光亮,林初担心会被别人撞见,并不配合沈仲询。 沈仲询已将她的衣服撩起了一半,细细的腰上多了一些肉,他俯下来张嘴咬住,林初一颤,双手紧紧地抵着玻璃窗。 沈仲询的吻像蚂蚁啮咬,每一下都触碰到了林初最为敏感的神经,舌尖漫过弧线,沿着脊椎渐渐往上,林初一声声地低叫着,努力分出一些意识,拽过窗帘使劲儿拉上,“哗”的一下遮挡住了雪景,也将两人关在了灼热的黑夜中。 林初倒了下来,踢着腿让沈仲询别这样吻,沈仲询已经吻到了第二节脊椎,林初的衣服已遮不住底下的精致。 沈仲询解开她的胸衣,双手揉捏逗弄她胀鼓鼓的小东西,唇舌仍在林初的背上游走,“舒服吗?” 林初一颤一颤,敏感的不能自已,“别……别亲了!” 沈仲询勾了勾唇,改亲为咬,继续往上。林初低叫,哼哼着拍打他,突然就被沈仲询翻了一个身,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卧室门没有关,林初总感觉施婷婷和桑飞燕还在屋内,这种担忧让她格外紧张,以至于她将沈仲询绞得险些投降。 沈仲询顿了顿,喘着粗气道,“刀刀……” 林初咬着唇拽紧吞下的衣服,不明白他要说什么,此刻她的意识朦朦胧胧。突然一道大力直直冲来,尖叫似乎就在那个点被顶出了喉咙,林初毫无意识,她被贯穿了,而作恶的人还觉得害她不够,要将贯穿出背后的玻璃窗,猛烈的撞击随之而来,林初尖叫着撑在窗台上,耳边是窗户被撞动的声响。 窗台狭窄冷硬,还有寒风送外头渗进来,林初撑不住,只能倒在了衣服堆上,沈仲询站在那里,见她被撞到了里面,他又将她拉出来一些,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永不会停歇的循环播放,林初低叫,沈仲询喘息,一声高过一声,漫天飞雪都浇不熄滚滚热浪,沈仲询将林初抱到火上烘烤,松开口林初就有坠火的危险,可那一道道猛烈的炙烤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乞求快点掉到火力去,沈仲询终于满足了她的愿望。 林初脑袋瞬间空白,浑身上下都被点着了火,沈仲询带着她在火力翻滚,她抱住沈仲询,又想哭又想大叫,那种濒死的极致快|感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她叫:“沈仲询,沈仲询!” 沈仲询闷哼着,抱紧她狠狠冲撞,最后一下两人一道叫了出来,林初失了控,天旋地转,卧室都颤抖了起来。 林初缩在窗台上,合着双眼昏昏沉沉,沈仲询趴在她身边,休息了片刻便将她抱了起来。 挪开床上的电脑桌,他搂着林初合上眼,边喘息边爱怜地吻着她,也不知雪势如何,晚会似乎已到了末尾,沈仲询不想去关心时间,跨年与否与他无关,他只要抱着林初就好。 光抱着仍是不够,晚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沈仲询将林初弄醒了过来,这次缓缓进入,林初只哼了哼,每动一下沈仲询便问林初的意见,林初微睁着双眼,哑声指责:“没戴套!” 沈仲询动作不停,亲了亲她:“忘了。” 他喜欢忘记这个事情,挺动的时候他摁住林初的小肚子,他在她的身体里,她的身体里随时都有可能孕育一个小林初。 他问林初痛不痛,林初哼哼着没吭声,那便是舒服了,沈仲询慢慢加快,慢慢折磨,将林初翻来覆去,抱起来或者压在身下。床有些小,两人反而更加亲密,到最后亲密到了极点,火势又开始加大,林初被他折腾得快要疯了。 睡前的一刻林初在想,明天还要上班,明天没有假期。 沈仲询在夜里忘记了心疼她,第二天倒是心疼起来。 天亮的时候沈仲询想要将窗帘没遮住的缝隙都去遮起来,刚一动,便惊醒了林初。林初强撑着要起床上班,沈仲询将她摁回床上,“今天请假。” 林初不愿意,陈华端本就需要她加班,她哪里有请假的道理,两人争执了半天,沈仲询无可奈何,只能扶着林初去洗澡。 出租房的洗手间不比沈仲询的高级公寓,实在是太过简陋,再加上这是三个女生用的地方,沈仲询一进去便觉得尴尬,林初将他推出去,让他回家去洗。 匆匆洗完澡,沈仲询又伺候她穿上衣服,连问了几遍“身体难受不难受”,林初都没好气的推开他的脸,恨恨道:“你说呢!” 自然不用说,沈仲询一抱住林初便没法控制自己,更何况他昨晚早有预谋,他实在太想林初。 将林初送到公司,沈仲询神清气爽,丝毫不觉得被雪覆盖的南江城有多冷。今天他腾出时间,不打算回去工作,直奔超市买来食物回到公寓,准备起了晚饭。 中午的时候文佩如打来电话,问他晚上是否回来吃饭,沈仲询道:“我五点回来,六点钟我有事儿。” 文佩如记下时间,又小声说:“对了,你知不知道阿晋有没有贪恋啊了?” 沈仲询奇怪:“不清楚,怎么了?” 文佩如将昨晚在新闻里看到的那幕说了出来,又笑道:“我今天在网上搜了那档新闻,真的没有看错,是阿晋,边上还有一个小姑娘,不过戴着头盔,不知道长什么样。他大三之后好像就没谈过恋爱了啊,也不知道这次这个是不是认真的,你要不要问问他?” 沈仲询蹙了蹙眉,想起江晋的历届女友。 江晋今年才二十二岁,年纪虽然不小,但也绝对不大,沈仲询平日里对他不苟言笑,不甚关心,可对他交往的女友,他却一直有所关注。 感情不是儿戏,他从来都不赞成时下年轻人的那种分分合合,并不一定说喜欢就要一辈子,但至少要秉着“一辈子”的心态去谈恋爱,尊重对方也尊重自己,对自己负责也对他人负责。 可江晋还不懂得责任的道理,沈仲询按照文佩如所说去搜索昨晚地方台的那档新闻,一段段快进过后终于切到了南湖的画面。 人山人海的镜头,小情侣的笑脸,还有一男一女和一辆机车,画面一闪而过。 沈仲询沉着脸迅速拨回前面几秒,摁住暂停定格,脸上阴晴不定。 第59章 林初在公司里接到沈仲询的电话,沈仲询问她:“晚上我接你吃饭?” 林初跟同事示意了一下,走到一边小声道:“别来接我了,我们正装作分手呢,刚才吕久娴给我发短信了。” 吕久娴在短信里提醒林初,程乔安一直在注意他们的动向,林初听来就心慌,也不知他是否看到了什么。 吕久娴解释说他什么都没查到,假如查到了,她就要换一种方法了。 元旦大家都休息,中午的时候吕久娴和程乔安来到吕家的别墅吃饭,保姆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吕久娴却没有什么胃口。 饭桌上吕董事长和他的续弦恩恩爱爱,他们的儿子坐在一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吕董事长抽空问吕久娴一句,这就像是施舍,吕久娴淡淡回答,倒是程乔安一如既往的殷勤,反倒是老丈人和女婿的对话多些,大多都是讨论集团里的公事,吕董事长特别关注褚钱景区的事情,这算是今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 “听说他们跟南湖酒店集团接触的次数很频繁。” 程乔安回答:“是,我打听过了,沈仲询的一个亲戚和南湖酒店集团的冯总是好友,他们认识了几十年了。” 吕董事长蹙了蹙眉:“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都要得到这个项目,这都花了多少人力物力了,还有没多久就招标了,你跟徐经理都加把劲儿,要是失败了,就别呆公司了!” 程乔安一滞,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程乔安面色阴沉,吕久娴睨了他一眼,问道:“你听见爸怎么说了吧,沈仲询那儿你处理的怎么样了?二十万打水漂了?” 程乔安顿了顿,回答说:“他胃口大。”他想到林初那张脸,有种撕裂的冲动。已经“分手”的男女朋友,他那十万真的打了水漂,这会儿他不能妄动,免得着了别人的道儿,这一周下来他也继续找私家侦探跟踪过林初,可还真没找到她和沈仲询在一起的证据,要如何才能逼她就范,是再等等,还是干脆将事情捅破,把沈仲询拉下来? 时间不等人,招标就迫在眉睫了,南贵的胜算实在太低,程乔安瞥了一眼吕久娴,下定了决心。 刚想完,便听吕久娴道:“吕久南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 程乔安不解,吕久娴笑了笑:“你知道的,我爸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以后公司全是他的,我爸当初就说过,等他成年,就让他马上进公司锻炼,边读书边工作,等四年大学读完,刚好能接走半壁江山。” 程乔安瞠了瞠眼,“什么?” 吕久娴继续:“我跟吕久南和他妈向来不对盘,我爸给了我两套房子,两部车子,还有一百万存款,另外的是不会再给了,现在一百万,扣除了平常日用和给你的二十万,也就还剩了五十万,五十万现在能做什么,你也就那点儿破工资,等吕久南进了公司,跟他妈两个人联手,处处压着你,你半毛钱都捞不到,以后我们就喝西北风吧!” 程乔安每月的工资基本全部上缴,吕久娴将他看得很紧,也从不透露自己有多少存款,他不相信吕董事长只给了吕久娴一百万,也不相信吕久娴只剩下了五十万,但有一点他必信无疑,那就是这个女儿对吕董事长来说可有可无,公司迟早都会落在吕久南手中,而吕久南已经成年了。 吕久娴冷哼道:“当初就没摔死她!” 程乔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吕久娴也不怕被他知道,“我五岁的时候那女人挺着肚子进我家门,有一回我拿玩具砸她,她差点儿流产。”也就是因为这样,吕董事长开始厌恶这个女儿,也不管吕久娴是否故意。 吕久娴那时哪里懂得什么怀孕、有孩子,她只是以稚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对一个人的厌恶,她那时懵懵懂懂,直到七八岁的时候猛然想起这件事情,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但这些过往她已毫不在意,反正也抹刷不去。“我不过就是不小心,像吕久南,年纪小小,花钱大手大脚,在外面呼朋唤友,女朋友五六个,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给一笔钱了事,这些都瞒着我爸,他以为没人知道,呵……” 程乔安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吕久娴悠悠道:“我有私家侦探啊,还有吕久南无证驾驶,肇事逃逸,这些事儿我全都知道。” 程乔安心头一凛,再次睨了吕久娴一眼。 一个人呆着,总觉得时间很漫长,处处无趣。沈仲询在公寓里坐到了四点,便来到了沈家,文佩如正在备菜,没料到他这么早过来。 沈仲询问:“阿晋今天来不来?” 文佩如替他泡了一杯茶,“来,今天要是再不来,别说爸要生气,我都要生气了。”她接过朱阿姨切来的水果,放到茶几上说,“你是不知道,昨天三催四请让他来吃饭,他就问你回不回来,你不是说你要在褚钱加班吗,他听到了就说向长辈学习,晚上也‘加班’,原来就是去约会啊!” 文佩如忍不住笑了笑,“这孩子,对了,你视频看了没有,我是不好意思去问,你们俩年纪差不多,他可能会告诉你,我要是去问了,他又要嫌我烦!” 沈仲询淡笑道:“待会儿我来问。” 眨眼便到了五点,一家人齐聚餐桌,江晋也大驾光临,难免遭来文佩如几声揶揄:“稀客稀客!” 江晋似乎心情不佳,没像平日里那样嬉皮笑脸的回应。 大家都不讨论工作,新年第一天,免得闹出不愉快。吃了一半,沈仲询道:“你舅妈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江晋一愣,沈仲询继续:“不过没看清,你跟女孩子在一起?” 沈洪山听见,说道:“有交往的对象了?” 江晋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沈仲询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懂事儿。有交往的对象就带回来,身边有个人,稳定一点儿,你外公也不会这么操心,想干记者也照样让你干,就是该有个人管管你。”他看向江晋,“过一阵我带林初回来吃饭,结婚也就是今年的事儿,你要是不找女朋友,那就有两个舅妈管你了!” 沈仲询难得说这种有趣的话,桌上众人都笑了,只有江晋面色微变。 饭后六点未到,沈仲询便要离开了,江晋没有骑机车,沈仲询走之前招呼江晋跟他一起出门,文佩如装了几盒熟食给他们,里头都是腌制过的鸡鸭,这段时间吃刚刚好。 路灯已亮了一排,马路上并没有太多行人车流,昨晚下了一夜雪,这会儿路边都是雪堆,到处都湿漉漉的。江晋也知道这种天气不适合骑机车,速度那样快,随时都有危险,重心稳当的轿车才是最安全的。 沈仲询坐进车里,扔了一根烟给江晋,江晋点着后吸了一口,转头见沈仲询并未抽烟,挑了挑眉。 沈仲询道:“林初不喜欢烟味,我正在戒烟。” 江晋一顿,“哦。” 沈仲询慢慢发动车子,雪地里保持安全车速。“昨天带林初去南湖了?” 江晋手上微颤,面色又沉了几分,沈仲询道:“我做了你二十多年的舅舅,你那点儿小心思我明白,我不管你对林初还有什么想法,你就记住一点,我跟她就快结婚了,她除了跟我,没的选择,我不说自己有多好,但我一定会疼她一辈子。” “但是江晋,你疼过的女人就太多了。”沈仲询转了转方向盘,车子驶进了大路,车流也多了起来,“你根本就不定心,你还在贪玩,林初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在努力的工作存钱,省吃俭用,给家里补贴,她就比你大了一岁,但比你懂事的多,她不会看上一个男孩儿,她需要的是一个男人。” 江晋没有吭声,沈仲询语重心长:“你是我的亲外甥,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开始抱你,小时候你喝奶吃米粉,我经常替你冲,等长大了,我管你的成绩,后来你谈了女朋友,我开始干涉你的感情,我那时只是想要你知道,在你还没懂事之前,不适合谈恋爱,你以为玩玩儿就行,可万一出了事儿,你怎么负责,怎么承担对别人的责任?” 江晋有些烦躁,“停车,我自己回去!” 沈仲询淡淡道:“感情不是游戏,你外公一辈子只有你外婆一个,你大舅舅谈过两次恋爱,最后也守着你大舅妈过了十五年,你大舅妈不能生,就把你当做亲生的,我们家比别人家好很多,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大家都在树立好榜样,教训有一个就够了,如果你非要玩儿游戏,弄得家庭失和,要争强好胜,我也管不了你,你最后也只能输得一败涂地。” 车里似乎越来越闷,沈仲询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是我大姐的儿子,是我们沈家的血脉,是我的亲外甥,对不对?” 车子终于停在了路边,也不知是哪条马路,积雪并没有扫干净,江晋下了车,刚落地便踩在了雪上,留下了两道脚印。他突然记起初中那会儿听沈仲询说过这样一句话,“你做过什么,总会留下痕迹,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擦不掉抹不平,我们要安分守己,什么叫肆意的生活?肆意的前提是你会有一个好的未来,在你没有能力替自己和别人创造未来的时候,你凭什么肆意!” 那天他的初恋女友被赶了出来,他们即将偷尝禁果。 江晋在雪地里踩下一步又一步,他突然觉得有些累,读书毕业工作,逮着城投的错处使劲儿写新闻,拼死拼活最后被捅伤住院,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年到底在做些什么,尤其是喜欢上林初这件事儿,真让他想不明白。 所有人都认为他在玩儿,那就算了,让他们这样认为吧,就像沈仲询说的,他是沈家的血脉,沈仲询的亲外甥。 沈仲询打完亲情牌,估计江晋至少能消停一阵,可他还不能放过林初。 他倒并不怀疑林初瞒着他和江晋有些什么,只是男人的醋意有时候比女人还要可怕,他现在希望林初只认识他这一个异性,至少只招他这一个异性喜欢。 他讨厌别人也喜欢林初。 第60章 车子开到公司的时候林初已经下班,沈仲询打电话给她:“在哪儿了?” 林初道:“我在公车上呢,目测没有私家侦探。”她被吕久娴说得提心吊胆,一想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窥视她,她就毛骨悚然。 沈仲询道:“找个站台下车,我过来接你,家里做着饭菜呢。” “你自己吃吧,我都快到家了。”林初昨晚太累,今天还有些不舒服,也就下午的时候稍微好受了一些。 沈仲询不同意,问她坐了哪路公交车,他正在跟上来,林初无可奈何,只好和一大堆人挤了出来,站在雪地上等了片刻,终于坐上了沈仲询的车子。 沈仲询到达公寓,和她商量去沈家的事情。 “今天我爸他们说了,月底的时候就可以过来了,速度快点儿,春节的时候两家可以一起吃个饭,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风俗?” 林初张了张嘴,什么速度快点儿?沈仲询仿佛听见了她无声的问话,笑道:“傻了?回头跟你爸妈商量一下,五一的时候就可以把婚事儿办了,春节可以先办个订婚宴。” 林初合拢嘴巴,将菜端出厨房,垂着头摆放碗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仲询从后头搂住她,亲了亲她的头发道:“不愿意嫁给我?” 林初嘟囔:“不是。”她蹙了蹙眉,“这求婚好简单。” 满桌的家常菜,暖色的餐厅灯光,南江城一片白色,她呆在暖烘烘的室内,缩在沈仲询的怀里。林初一笑:“算了,也挺好。” 沈仲询的嘴角慢慢上扬,将林初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在饭菜还热气腾腾的时候,他赶紧献上一吻。 沈仲询不提新闻的事情,不代表他不去想,可提出来了又不见得有意义,林初瞒着他,无非是不希望他胡思乱想,他相信林初,却始终有些不快。 饭后消化片刻,他将林初拽去了卧室,林初还在问他:“来的时候会不会有私家侦探跟上来?” 沈仲询其实早有留心,说道:“没有,放心。”说着,便将她摁到了床上。 挺动间林初低低叫着,沈仲询喘着粗气问:“昨天南湖边有烟花,你没看上,我明年带你去看?” 林初意识模糊,只能拼命点头,卧室里越来越热,到后来时间变得太慢,林初渐渐受不住,一咬牙,将沈仲询推倒,主控权落到了自己手上,她开始慢慢碾磨,这才有了喘息的余地。 这一夜沈仲询随她的意愿,等她实在使不出力气的时候他才重新上阵,直到半夜才偃旗息鼓,林初哼哼着往他的怀里钻,沈仲询不断亲着她,喘气道:“算了,看你还是挺老实的。” 林初确实老实,可她身边的人却不一定。 第二日林初腰酸背痛的工作了一整天,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她跑到茶水间扭腰做了会儿运动,正做着下腰的动作,后头传来声音:“累了?” 林初立刻恢复直立,动作太猛,长发被她甩飞起来,乱乱地贴了一脸,捋开后露出了红扑扑的脸蛋儿。 陈华端拿着茶杯,心头像是被石子儿击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我就喝杯茶,你继续。” 林初羞赧的梳了梳头发,“不了不了,我去工作了。” 陈华端一笑,想了想道:“晚上加个班。” “什么班?”林初的工作内容虽然繁琐,但她计划周到详细,并不需要加班完成。 陈华端道:“陪我去趟饭局。”他见林初表情一滞,解释说,“放心,没什么大事儿,那些人都要回家照顾老公孩子,或者约会,我让他们假期上班,总不能连晚上的时间都克扣了,你是老向的妹妹,那就是自己人,总能理解吧!” 林初勾起了在先前单位里的回忆,她对饭局有些恐惧,可陈华端是向阳的兄弟,总不会害她的。 下班前她给向阳和沈仲询分别打了一个电话,向阳让她放心:“我知道,新通的一个饭局,我也跟他们吃过一次饭,你去见见世面也好,别太担心,不会灌你酒的。” 沈仲询道:“我晚上也有饭局,你注意安全,手机随时开着,有事儿就马上给我打电话,少喝酒。” 林初安下了心,下班后随陈华端前往酒店。 她原本就是助理身份,公司里两个老板没有秘书,她分担了一半的秘书职责,剩下的一半在小刘身上,平时去饭局都是她上场。不过这次小刘跟着向阳去出差,陈华端让她顶替,也是理所当然。 车上寂静无声,林初不知道要与陈华端说什么,香水瓶上嵌着一张大头照,林初看了几眼,上头是一个肉嘟嘟的小帅哥,她笑问:“这是不是你儿子?” 陈华端瞥了一眼香水瓶,笑道:“是啊,今年刚上小学,叫陈宇翔。” “太可爱了!”大眼睛圆脸蛋儿,双颊都是肉,看不出与陈华端多像。陈华端的长相并不英俊,个子也并不高,站在人堆里很容易被忽视,陈宇翔却像杂志上的童装小明星,只是不知道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都说小时候好看长大了就会丑,她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陈华端。 两人聊起了小孩子的话题,从尿床聊到了读书,还有课余活动和爱好。 “他喜欢萨克斯风,看见电视机里有人在吹,就说想学,他妈妈倒是同意,我看他是三分钟热度,这个礼拜六我就送他去学钢琴,钢琴学得好,以后有加分,怎么说还是一门哪儿都有的手艺不是!” 林初笑道:“也对,我小时候看见古装片里的人吹笛子,自己也想去学,我爸就去书店里给我买了一根八块钱的笛子,也没给我找老师,我玩了两三天,吹出了一点儿声音,然后就腻了,小孩子都这样。” 陈华端想象林初甩开笛子的模样,一定就像她穿着灰绿色的长裙,从办公楼里高傲的走出来的样子。 到达酒店,包厢里坐了好些人,陈华端明显来迟了,不过桌上的酒水还未开封,他并没有迟到太多。 那群人却喜欢热闹,硬要陈华端自罚三杯,陈华端也爽快,喝完后才向他们介绍林初,简单介绍:“林小姐,公司助理。”其他的没有多说。 此次新通要换新网站,设计的任务交给了华阳,新通旗下还有一些分公司,单子很大,若不是陈华端和胖子是朋友,这单子并不一定能拿下。 酒桌上的女人并不多,胖子笑道:“这是我们的刘小姐,刚刚毕业进公司,你们年轻女孩儿有话题,多聊聊!” 刘爽朝林初点头一笑,并没有依胖子的话和林初多聊,她的眼睛始终穿梭在男人当中,林初喝了一口饮料,习惯性的观察起了周围。 陈华端确实颇照顾她,对方有人过来碰杯,他只让林初喝了半杯啤酒,剩下的都替林初挡了回去。吃菜的间隙他对林初耳语,将新通的工作稍微说了一些,顺便解释方案要如何做,设计的创意点在哪里,客服软件要怎样改动,这是在教林初新知识,林初立刻打起精神。 桌上有人看到这两人亲密说话,打趣道:“我说陈总怎么带了个小姑娘来,以前吃饭的时候可不这样啊,吃饭喝酒的时候多专心,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人家姑娘身上了!” 陈华端笑道:“难道我的心思要放在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身上?” 林初都被他逗笑了,噗嗤一下发出了声,陈华端侧头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笑。 饭后一行人去唱歌,林初原本还担心会掺杂其他的项目,幸好只是单纯的唱歌。 刘爽年纪最小,也很活泼,擅长活跃气氛,上场唱了两首快歌后包厢里立刻热闹起来,她很会安排时间,前半个小时只听歌,后来就组织游戏,各项奖励和惩罚的措施让众人玩儿的尽心,连陈华端也参与了进去。 林初玩儿了两轮后便有些累,看时间却才八点多,她找了借口去洗手间,趁机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一走,胖子立刻坐到了陈华端身边,窃笑着问:“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就不对劲儿,看上了?” 陈华端淡笑不语,边上还有一人与他交好,也凑过来笑:“哟,那我们刘小姐不是要伤心了!” 刘爽蹲在一边发纸牌,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胖子笑道:“刘爽那眼光高着呢,早盯上了褚钱景区那姓沈的,她家就在褚钱,近水楼台啊!”说着,他觉得自己措辞不对,忙道,“哎哎,我可没说你差啊!”虽然年近四十长相一般离异又带了一个儿子,胖子默默的往心里加了一句。 边上那人笑他:“你看你一不小心说了实话啊!” 陈华端却蹙了蹙眉,问道:“姓沈的?叫什么?” “沈仲询,你认识?”陈华端又不涉及这块,胖子不认为他听说过沈仲询。 可惜陈华端真的听说过,他抬眸瞥了一眼刘爽,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应酬回来,林初本想倒头就睡,最后还是强打起精神将饭局上谈到的内容都输入了电脑,好记性不如一个烂笔头,她不想让陈华端再次挑刺。 睡前沈仲询终于打来电话,听起来他喝了不少,有些疲惫,在电话里只低声道:“我想抱抱你。” 林初闷在被子里笑,许是喝了一些啤酒,胆子也大了起来,“光想抱,不想做别的?” 沈仲询一顿,呼吸突然有些急促,“也想!” 林初面红耳赤,咬唇笑道:“不给!” 这种羞人的话题不适合在三更半夜聊,导致的后果是林初心怦怦直跳,为自己的厚脸皮辗转难眠,而沈仲询则想林初想得浑身血液都集中在了一处,第二天醒来,居然头一次精神萎靡。 可沈仲询再如何萎靡,也必须要投入工作。 中午的时候助理说新通来电,邀请他参加周五的晚宴,前去的嘉宾各色人物都有,沈仲询考虑了一会儿,应了下来。 这类晚宴他不知道是否要带林初前去,到时候一定是数不清的招呼,还有枯燥的谈话内容,林初也许会觉得无趣。 打电话给她,林初果然道:“啊,我必须要去吗?” 沈仲询道:“不用,带不带女伴其实无所谓。” 林初这周其实已经很累,周五晚上她想早些休息,想了想便说不去,沈仲询也不强求。 到了周五这天,陈华端提前让他们下班,难得有这般好福利,大伙儿都欢呼起来,陈华端笑着说了几句,便开车离开了。 他今天要参加新通的晚宴,不过出席身份并不是华阳的老总,而是临市公司的老总,所以携带的女伴他选择了公司里的公关经理。 宴会厅内宾客云集,新通的各位董事悉数出席,陈华端和公关经理上前与他们一一打了个招呼,寻了个沙发开始坐下聊天。 聊了一会儿,陈华端突然见到了刘爽,脱下大衣后一身露背深V晚礼服穿在身上,曲线毕露,她今晚褪去了浓妆,许是找了化妆师悉心打扮过,妆容尤为精致,五官终于比平日明显起来,陈华端没想到掩盖在浓妆下的这张脸原来这般清秀美艳,不知比往日好看多少,他差点儿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直到刘爽和胖子打了一个招呼,又款款走到了一个男人身边,他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刘爽正在和沈仲询攀谈。 第61章 从陈华端的角度远远望去,只能看见刘爽的嘴唇在不停地动,沈仲询不知做了什么回应,刘爽似乎有些尴尬。 座位上的人唤了几声,陈华端才收回视线,继续和对方聊起了公事,不一会儿宴会正式开始,司仪上台,先前那处早没了沈仲询和刘爽的身影。 陈华端扫视了一圈,结果又在另一处角落看到了他们二人,许是刘爽太漂亮,沈仲询又确实高大英俊,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怎样都忽视不了。 陈华端默默看着,真心希望能发生一点儿新闻。 林初正在出租房里和施婷婷二人闲聊,这几天三人没有碰上面,施婷婷来不及八卦跨年夜,这会儿她挤眉弄眼,提醒道:“安全措施要做好啊!” 林初神情自若,“听不懂!” 桑飞燕大笑,又唉声叹气说:“我男朋友又回去了,这次有点儿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施婷婷问。 桑飞燕蹙眉说:“以前他都是急哄哄的,要一晚上都不够,这次他好像在例行公事。” 林初听她说得这么直白,脸上微红,就算和叶静在一块儿她俩也不会这样讨论,不过相处了这些日子,她也了解了施婷婷和桑飞燕的性格,熟稔之后她们喜欢直来直去,话题也荤素不忌。 桑飞燕苦笑:“我本来一直想,我们的异地恋会不一样,我跟他感情照样好,可也许只是时间没到,外面的诱惑有这么多,他怎么能抵制的了。” 施婷婷安慰道:“你就会胡思乱想,他大老远赶来,就不能太累吗?” 可这理由实在牵强,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从理论上说,一段感情不可能一成不变,林初不知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感情的经过往往是热恋、争吵、得过且过、平和、亲情,也许有些出入,不过大致差不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谁也离不了谁,山盟海誓天长地久,可不知哪一天就开始倦怠开始争吵,能继续维系下去的动力也许是不舍和习惯。 躺在床上的时候林初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十点未到,也不知沈仲询有没有结束晚宴,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手机便响了,林初一笑。 沈仲询在电话那头道:“怎么了?” “没事,问问你有没有回去。” 沈仲询回答:“快要结束了,在这里也吃不饱,我待会儿还要去吃宵夜,你想不想吃?” 林初摇摇头,又想沈仲询看不见,便道:“不去了,我都睡下了。” 她只是有些想他,桑飞燕说她男友开始例行公事,林初每每受不了的时候也会求沈仲询草草了事,她似乎没有想到这点,房事也是感情良好的证明,下次她应该不再介意沈仲询的强横。 林初说了几句,又小声道:“我挺想你的,你知道吧!” 沈仲询顿了顿,片刻才低声回应:“我也想你。” 正说着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沈经理,原来你在这里啊!” 沈仲询对林初道:“先挂了,待会儿结束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林初担心他有公事,便也没有多说,挂断电话后她的心绪稍稍稳定,她不该强求不该恐慌,许多事情都是人为无法控制的,比如她居然会爱上一个人,顺其自然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沈仲询挂断电话,看向刘爽:“刘小姐还有事?” 刘爽笑道:“不知道沈经理有没有开车来,我能不能搭个便车?” 沈仲询回答:“抱歉,不太方便。” 宴会已经结束,沈仲询和主办方告辞后,刘爽依旧锲而不舍,慢慢地跟在沈仲询身后。到了地下停车场,正巧碰到陈华端,似乎还在忙公事,对着电话那头下了一叠命令,见到沈仲询后他点点头,视线又投向了身材窈窕的刘爽,眼神顺着她的曲线走了一圈,最后又停留在她精致的脸蛋儿上。 陈华端挂断电话,笑道:“你们这就走了?” 沈仲询点点头,道别后径自去开了车门,刘爽却还跟着他。 地下车库里的人并不少,宴会刚散,往这儿来的有车主也有司机,大家多多少少都对彼此有些印象,刘爽神情自若地跟在沈仲询的身边,说道:“沈经理,你就送我一程吧,我总不能穿成这样去打车吧!” 刘爽只穿了一件白色大衣,里头的晚礼服只是一块布料,跨年夜的雪持续了两天,今天还未全化,外头的温度很低。 沈仲询也没问她是坐什么车来到宴会的,只道:“刘小姐,真的不方便,我要去见女朋友,不如帮你叫辆出租车过来?” 刘爽笑容一滞,拢紧了外套说:“那好吧,我也不麻烦沈经理了,下次吃饭的时候我再给你敬酒,你可不能再推了!” 刘爽和他多多少少有些公事上的往来,沈仲询对她今晚的搭讪虽然反感,却也不能强行推开,毕竟刘爽没有逾矩,他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在大庭广之下太过难堪,忍到现在,他终于摆脱了刘爽,难免谢天谢地,开车驶出的时候他舒了口气,千千万万的女人当中,还是他的林初最好,哪天林初能这样缠着他,他一定甘之如饴。 不过林初不会缠他,只能他去缠林初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到达关锦花园,沈仲询在小区门口停下,回拨了一个电话,只听那头道:“沈经理,我以为你有事呢。” 先前在停车场的时候,沈仲询的手机便一直在震动,他这会儿才拨通未接电话,说道:“刚才有点事,你说吧。” 那头道:“我的财产已经开始转移了,想打电话来说声谢谢,程乔安到时候会净身出户。” 吕久娴在前几天联络上沈仲询,开始向他请教转移财产的事情。 说起来吕久娴也算是个可怜人,她和林初同岁,身边竟然没有可以替她出主意的朋友或者长辈,她在电话里的语气始终高傲,问题也说得极有技巧,吕久娴迟早都要离婚,她不想让程乔安得到半点好处,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到最后居然找到了沈仲询。 沈仲询提供的第一个方案很简单,程乔安已经犯了法,足以进监狱,谁知吕久娴却道:“我儿子的亲生父亲不能坐过牢!” 沈仲询这才发现,林初的想法是对的,吕久娴并不像她同学以为的那般愚钝,且她有自己的主张,清楚自己的每一步。 沈仲询对此没有异议,程乔安并没有让他造成实际损失,他虽然讨厌这个人,但也不至于非要把他送进监狱,有时候一个人在监狱外头的世界里压抑地生活,工作时撞得头破血流,也许才是最好的报复,不过沈仲询不会承认他对此有所期待。 沈仲询又提了几点注意事项,转移财产的事情不能留下破绽,不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定律,那就是无论你做过什么,总会留下痕迹,再小心翼翼也不例外,只是这个痕迹难以被察觉,那就没有大碍。 吕久娴悉心记下,最后又听沈仲询问道:“现在他还在派私家侦探跟着林初吗?” 吕久娴道:“我已经派了私家侦探跟踪他的私家侦探,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沈仲询一笑,他不得不承认林初说喜欢吕久娴,果然也有喜欢的道理。 没有后顾之忧,沈仲询不再避讳,他打电话将林初吵醒,然后将睡眼惺忪的林初劫持到了公寓里。 林初清醒过来,恼怒道:“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 沈仲询亲亲她:“你不是说想我吗,我也想你!” 林初嘟囔了一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漫长的双休日,林初在腰酸背痛中度过,沈仲询将时间安排的很有规律,上午十点起床,中午他做饭,饭后带着林初出门,林初担心被跟踪,总是一副气急败坏躲躲藏藏的模样,沈仲询也没有告诉她真相,他有自己的算计。 晚上到了时间,他立刻拖林初上床,果然如他所料,他将吕久娴的事情道出来之后,林初火冒三丈,卯足了劲儿将他压倒,沈仲询享受在她的温柔乡中,待她实在使不上力的时候,他才扳回战局。 如此到了周一,林初在沈仲询的亲吻中醒来,前往公司的路上,林初叹气:“其实我很想程乔安坐牢,他那种人,千刀万剐也不值得同情。” 沈仲询道:“我理解,但吕久娴不愿意。” 吕久娴并没有被仇恨蒙蔽所有的理智,她也许在为人处世上面做得不够好,可能不是一个好朋友,好太太,但绝对是一个好母亲,小孩子在长大的道路上会有数不清的磕磕碰碰,家庭环境是极其重要的一关,父母感情不和离异,父亲可以穷困潦倒或者懦弱无能,怎样都好过投身监狱,被亲戚朋友嘲笑。 林初对此有深刻的感悟,“家庭真的很重要,父母一定要树立一个好榜样!” 沈仲询笑她:“嗯,对,你爸妈就是一对好榜样,养出了这么好的女儿!” 林初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笑了一下,并没有应声,沈仲询侧睨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手。 周一大家都不愿上班,面对一大堆工作,大伙儿怨声哀悼。向阳还没有出差回来,公司里需要老板镇守,陈华端即使再忙,也只能先在这里呆一阵,一上午他都在不断的打电话发邮件,让林初打印一批资料,又让她一份份传真,林初在传真机旁守了三个小时,终于熬到中午。 同事们已经去吃饭了,林初可怜巴巴的灌了一口水解渴,看了一眼电脑,发现有新邮件。 陈华端在早晨收到新通宴会的照片,看了看后便发给林初,让她整理一下他和新通几位高层的合照,新通的资料也一并发了过来,林初这会儿才看到,赶紧下载压缩包。 宴会确实盛大,每个人都是一身礼服,这些画面林初只在电视上看过,只是电视上各个都是俊男靓女,现实生活中大家的长相实在普通,林初不由自主的搜寻美女帅哥,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熟人。 沈仲询单手插着口袋,手拿一杯酒,边上一个华服女人,女人的视线正对镜头,摆出的姿势端庄得体。 林初定定地盯着这个女人,眼睛、鼻子、嘴巴,五官是这么熟悉,以至于她在震惊中迟迟回不了神,也没有发现陈华端已在她的背后站了许久。 陈华端略觉奇怪,等了半晌见她一直没有反应,终于唤道:“林初,去吃饭!” 林初愣了愣,“哦”了一声问道:“这个女的是谁?” 陈华端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回答道:“刘爽,新通的那个,上次吃饭的时候你见过。” 林初点点头,她已经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原来刘爽卸去浓妆后是这幅模样。 陈华端忍不住加了一句:“那天沈经理的女伴是不是他?我见他们呆了一晚上。”他开玩笑似的说,“你可要看紧了,沈经理年轻有为,看上他的女人一定不少。” 林初淡淡一笑,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这张脸小巧精致,高鼻樱唇,细眉大眼,标准的美人脸,与十多年前刻在她脑海中的那张脸完美重合,最后那张脸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第62章 记忆太过久远,以至于林初以为自己已经遗忘,日子这么忙,哪有空给过去腾出回忆的位置,可原来那位置无可取代,轻轻一勾,便能勾出来。 陈华端见她傻愣愣的,一时有些诧异,若有所思的再看了看照片,实在不解林初的反应。 林初不去吃饭,陈华端又返回了办公室,打开那堆照片,找到林初在看的那张。照片上的那对男女并没有举止亲密,只是站得较近,他不认为林初会因为吃醋而变成这副样子,也许是沈仲询没有告诉林初他会参加一个晚宴,所以林初有些回不了神,或者是……陈华端看向照片里的刘爽,难道林初觉得她太漂亮,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陈华端眯了眯眼,不可否认刘爽确实比林初漂亮,连他都频频被吸引。但他更喜欢林初那样的姑娘,陈华端已到了这个年纪,见过的女人形形色|色,生意场上类似于刘爽这样的漂亮女孩儿并不少见,那些适合养在外面。而像林初这样清纯的小女生,更是他在年近四十的时候想要拥有的,那样干净有活力的姑娘,让他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 他确实很喜欢林初,也看不惯那个同样也年过三十的沈仲询,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胖子。 林初趴在桌上午睡,头脑有些昏沉,办公室内开着暖气,按理来说不会冷,可林初好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同事们陆陆续续从外头回来了,林初继续装睡,睡到上班的时间点,她才坐了起来,有人找她说话,她开始敷衍,并不太愿意张口。 同事们见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关心地问了几句,林初只笑笑否认,转头忙起了自己手上的工作。 她没吃午饭,虽然没有胃口,可到底还是会饿,下午三点的时候她的肚子叫了一次,喝了一杯温水好受些了,到了四点钟肚子又叫了一次。 面前突然多了一只面包,林初仰头看去,正见陈华端举着面包笑道:“午饭没吃就不觉得饿?这是我随身给我儿子备着的,拿去!” 林初也不客气,接过后道了声谢,等陈华端走到一边了,她才拆开包装。 她不该回忆太久,下班的走到了公司外面,凉飕飕的寒气扑面而来,将她昏沉的脑袋也吹醒了,林初苦笑了一声,慢吞吞的往大路上走去。 后头有人鸣笛,林初起先没有反应,直到陈华端探出车窗叫了一声,她才知道这是在唤她。 “你回去吗?我送你一程。” 林初笑道:“不用了,不顺路吧,我前面就能坐车了。” 陈华端道:“上来吧,我去爸妈家接儿子,就往你那里走。” 既然顺路,林初再推辞便不太适合了。 两人在路上聊得不多,陈华端问了几句公事,教她怎样处理新通的策划案:“这些是胖哥几个人负责,你不用怎么弄,但也要学一学,文字工作就是你要负责的。” 林初乖顺点头,又听陈华端道:“对了,我今天看你的状态不对啊,有什么事儿吗,是不是看了那张照片有想法?”他笑了笑,“刘爽是新通的新人,长得漂亮,所以他们走哪儿都要带她出来,那宴会她肯定要出席的,你别想太多,像沈经理那种职位,平常肯定要接触刘爽这样的人。” 他本以为林初不会回应,谁知林初突然问他:“经常要接触?” 陈华端一愣,“啊,当然要,饭局里带来的女人,就是为了向沈经理他们敬酒的,尤其是我听说现在有一个什么大项目?那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了。”他侧头看了一眼眉头紧蹙的林初,又道,“这种事情都要看自律,每个行业其实有差不多,我年轻那会儿也经历过这种场面,现在年纪大了,喝酒也喝的少了,对这种女人更加没兴趣,不过年轻人嘛,年轻气盛,我前妻以前就把我看得很紧,你也要看看沈经理。” 林初干笑一声,拧着眉头看向了窗外。 夜里她照旧跟沈仲询打电话,没有问及刘爽的事情,林初清楚并没有什么可问的,不过是同赴了一场宴会而已,可心里到底是别扭,聊天的时候心事重重,沈仲询明显察觉到了。 “工作不开心?” 林初回答:“不是。” 沈仲询道:“我后天再回市区,到时候再找你。” 林初恹恹的“哦”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她连连叹气,努力挥走心底的阴霾。 周二过得平平淡淡,公司里开了半天的会,商讨新通的方案,会后林初整理记录,陈华端发了一个手机号码给她,让林初有需要就跟对方联络,讨要新通的资料。 姓名栏里写着“刘爽”二字,林初掐紧鼠标,胳膊有点发麻,心脏鼓得特别厉害。 她觉得没有什么资料需要找对方要的,因此这天的工作她格外卖力,卯足了劲儿地拟定了一个初步的文案,发给陈华端后得到了一个好评,林初松了口气。 第二天公司上下继续为新通忙碌,林初和向阳通了一次电话,向阳明天早晨的飞机,玩笑着让林初开车来接他,林初道:“你买了保险我就去接你!” 向阳道:“没事儿,公司的车买了保险,你明天跟老陈拿车钥匙,就说我让你来接的!” 林初笑了笑,聊了好一会儿她才挂断电话。 今晚她跟沈仲询有约会,林初特地打扮了一番,涂了点儿睫毛膏,又擦了些粉底。看起来还是和平日差不多,不过因为画了眼线,眼睛看起来更大了。谁都喜欢看美女,同事们见到赏心悦目的林初,心情自然好,拿她不断打趣,如此到了下班时间,陈华端喊住林初:“先别急着下班,帮我一个忙。” 下个月便要过年,除夕前公司要办年会,员工虽然不多,活动却不能忽视,第一个要项便是聚餐。 陈华端开着车,说道:“我上个月就已经订了酒店,那会儿就已经没多少空缺了,再迟就吃不上饭了。现在去定菜单,你给点儿意见,看看你们女孩子喜欢吃什么。” 林初从命,片刻到达酒店,天色已经全黑。 菜单花样繁多,可以自己选择搭配,也有套餐简单方便。一千八百八一桌或者两千八百八一桌,这是中低档的,最要紧的是菜色一般,同样的价位去其他酒店餐厅,一定能有更好的选择。 不过陈华端财大气粗,聚餐地点必须要高档,菜色也要讲究,如此一来,简简单单的一顿饭价格便令人咋舌了,有这样的老板是员工的幸福,林初笑眯眯地勾画菜单。 工作完成,陈华端请她吃饭,“来都来了,就在这儿先试试菜,有几个菜名没听过,看看行不行,不好吃可以直接换菜单。” 林初也有些饿了,便没有拒绝。 陈华端要开车,所以不喝酒,他替林初点了一瓶饮料,林初问她明天向阳怎么回来,陈华端道:“打车!”他见林初一愣,又笑道,“我找人去接他,放心,丢不了。” 林初笑了笑,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对端上来的菜品头论足。 一分价钱一分货,菜色无可挑剔,林初吃得心满意足,期间陈华端接了两个电话,挂断最后一个电话,林初也吃饱了,陈华端放下筷子,结账走人。 包厢位于二楼,走廊尽头就是电梯和楼梯,林初径直往前走去,哪知陈华端脚步一顿,说道:“我跟朋友打个招呼,你先等一会儿。” 林初点点头,看着陈华端推开了一间包厢门,大门半开,林初见到新通的胖子站了起来,大笑着说了几句,又向身边的人介绍。 身边的人刚好就是沈仲询,林初见到他们都动了动嘴,声音明明清晰可闻,但她却听不见内容,她的目光被沈仲询身边的女人吸引了。 刘爽没有化浓妆,甚至没有化妆,那张脸太清爽太漂亮,举手投足间竟多了几分年幼的青涩,全然不像上次那般老练世故。 林初的视力很好,她清楚看见刘爽将手搭在了沈仲询的手上,举起自己的杯子敬向陈华端,喝完一杯后抿唇笑着,低头看了一眼沈仲询,满脸都是爱慕般的羞涩。 沈仲询也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划过大门,他突然停顿,侧身对胖子说了一句,就要站起来。 陈华端笑道:“对了,我带了林初过来吃饭,就在门口呢!” 胖子还在那里笑:“你不来我还真没发现这么巧,原来大家都是自己人。” 沈仲询含笑走了出去,也不知酒桌上众人的表情,林初却清楚看见刘爽的视线紧紧跟随沈仲询,眸中的那种神色,让她想挥拳。 沈仲询见她面色有异,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初摇摇头,“你在这里吃饭啊?” 沈仲询将她带去一边,包厢里的人看不到他二人,他探了探林初的额头,蹙眉道:“感冒了?” “没有。”林初扯下他的手,“你要吃到几点?” 沈仲询道:“不清楚,你先回我那里,我尽量早点儿回来。”顿了顿,他扫了一眼周围,并未见到林初的同事,“你同事都走了?” 林初道:“不是,就我跟陈华端两个人。” 沈仲询眉一挑,“你们两个来这里吃饭?” 林初“嗯”了一声,正说着,陈华端已经走了出来,沈仲询和他打了一声招呼,陈华端笑道:“那我们先走了,我送林初回家。” 沈仲询有些不快,正牌男友在这里,别人却说要送林初回家,可他也不能说什么,里头还有饭局,他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陈华端在路上夸奖刘爽,“挺能喝,会来事儿。”他见林初没有精神,又说,“不过小姑娘还是要像你这样,乖乖巧巧的。” 林初笑道:“我上次见刘爽,她妆化得很浓,现在倒是很清爽了。” 陈华端道:“是啊,听说是上次宴会之后,他们觉得她淡妆好看,就让她这样出来了。” 林初忍不住打听刘爽的过往,今年多大,哪所学校毕业,读的是什么专业,陈华端哪里知道的这么详细,但他心情愉快,打算明天向胖子打听。 一个女人会关注另一个女人,除了喜欢,那便是觉得自己受到威胁了,陈华端认为只有这两点,全然想不到会有其他的原因。 沈仲询在十一点的时候回到公寓,助手将他送进电梯便离开了,沈仲询有些头痛,喝酒伤身,他现在只想睡觉。 进屋后发现林初不在,他绕着屋子找了一圈,打电话给林初问:“你在哪里?” 林初道:“我在出租房。”她听沈仲询的声音有些醉意,说道,“你早点睡,我已经睡下了。” 沈仲询蹙眉:“不是说来我这里吗?” 林初道:“明天还要上班,算了吧。”语气恹恹,无精打采。 沈仲询听出她的敷衍,不明白她是病了还是闹脾气,可林初没有感冒,除了十月份发生的那件事,她也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沈仲询想不通,醉酒后也不太舒服,便想明天再去找林初,却不知道林初在卧室里眼睛睁了一夜,她在等待沈仲询像从前那样突然过来,将她强行带去公寓。 但她失望了。 失望导致林初失眠,早晨起来的时候窗户上都是白白的霜,她抹了一下,突然觉得疲惫,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她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她也是这样提心吊胆,迷茫仓惶。 一个人只在有所期盼的时候才会感到失望,只在得到的时候才会害怕失去,林初很害怕,她希望自己能像从前那样,没有什么事情会造成她的这种情绪。 上午向阳终于出现在公司,给同事们带来了外地的特产,大家都欢呼着将食物拿到了茶水间。 林初傻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终于在人群散去后忍不住走近向阳,说道:“大哥,我见到那个女人的女儿了。” 向阳一愣。 时近中午,向阳带着林初走到公司外头说话。 路灯底下有一张石墩长椅,长年无人去坐,向阳擦了擦椅子,听了几句后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林初说道:“我讨厌她。”讨厌刘爽。 可林初和刘爽并不算相识,她只是在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林初蹙眉道:“沈仲询还跟她走得很近,还让她碰到手了。” 这话太孩子气,向阳忍不住笑了笑,却听林初道:“沈仲询长得帅,工作家事都好,一定会有人喜欢他,可是他喜欢我什么,我学历一般,也没有一份好工作,我还没有刘爽漂亮,等再过几年,他迟早会腻了,然后另外的女人就有机会了。” 向阳蹙眉道:“你想太多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就不该去胡思乱想,难道沈仲询对你不好,你对他的了解,是这样的?” 林初摇摇头:“沈仲询就是太好了,所以我才发现,别人也会喜欢他,如果他哪一天不要我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眼睛有些模糊,眨了一下才发现是眼泪,“你让我怎么去想呢,我爸多好多老实的一个人,所有的亲戚邻居都说我爸老实,可他也会有外遇,这外遇还是被我亲眼看到的,我亲眼看到的!” 那头沈仲询去了一趟民安,又和同事转了两个地方,刚巧到了中午,他看了一眼时间,直接开车前往林初的公司。 从大路驶进去,对面还有车子出来,他放慢车速,开得小心翼翼,一直注视着前方路况,也将石墩上的那两人收进了视线。 向阳将林初搂在怀里,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低头说着话,沈仲询见不到林初的表情,他将车子停了下来,蹙眉紧握方向盘。 64第63章 正直午餐时间,大厦里外出用餐的员工已陆陆续续的往回走,向阳也及时松开了林初,大庭广之下以免招来侧目。 向阳道:“哭也哭过了,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林初垂着头,手背拭泪,低声道:“没想法,就是害怕,我要是没喜欢上沈仲询就好了,管他会不会跟别人好!” 向阳一笑,有些无奈,半晌他才思忖道:“要不你这次试试听我的?” 林初侧头看向他,只听向阳道:“这段时间,你先暂时别跟他联络,试试过回一个人的日子,你能不能变成从前那样,是不是离开他你就不能生活了?” 林初张了张嘴,捏紧了手,“离开他?” “对,先离开他,你可以慢慢想清楚。” 沈仲询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车子停在不远处,林初居然看不见。 他告诉自己向阳只是林初的大哥,可大哥不该这样抱妹妹,也不该贴得这么近说话,沈仲询越等越煎熬,最后终于忍不住,发动车子“嗖”一下开到了大厦边上。 林初还在同向阳说话,听见动静后往前方看了一眼,正见沈仲询朝他们走来,向阳小声道:“你自己决定。” 林初心跳如鼓,沈仲询每踏下一步,就像踏在她的心头。 向阳朝沈仲询笑了笑便离开了,沈仲询微蹙着眉,“刚才在聊什么?” 林初翕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又听沈仲询问了一遍:“怎么了,刚才在聊什么?” 林初一鼓作气:“沈仲询,我们这段时间暂时分开一下吧!” 沈仲询一怔:“你说什么?” “先分开一下,有些事情我要想想清楚。” 沈仲询不可思议:“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努力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往常并无两样,程乔安也构不成威胁,可林初居然莫名其妙的说分手,沈仲询无法接受。“你是不是生病了,工作压力太大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林初点点头,“我很清楚,我最近的状态不好,我担心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哪天就要乱发脾气,我不想在你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沈仲询,我不是说要跟你分手!”林初咬了咬唇,神色凄惶,双眼又开始发烫,她真的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调整一下状态,这段时间我们暂时别见面别联络,好不好?” 沈仲询笑了一声,完全听不懂林初在说什么,林初也说不下去,干脆捏紧拳头,直接朝公司里跑去,沈仲询迈步就追,却见向阳突然从大厦后方走出,上前截住了他。 沈仲询立刻拽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刚才在跟林初做什么,嗯?” 向阳怔了怔,没料到沈仲询也会发狠,他赶紧道:“林初看过心理医生,你知不知道?” 沈仲询动作一滞。 那年林初八|九岁,小学三年级升四年级,她不合群,没有小伙伴,有时候偷拿同学的铅笔橡皮,还学大人那样骂脏话,当林初朝向阳骂出“贱|人”两个字的时候,向阳拎起她就要去找她爸妈,林初嚎啕大哭,向阳觉得自己欺负了小朋友,哄了她好半天才把她哄住。 向阳带着沈仲询走到大厦后头的小树林,那里有一处凉亭,周边都是落叶,前些日子被雪打落,这会儿落叶铺了一地,踩在上头沙沙作响。 向阳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跟林初妈妈的感情很好,我把她当成亲姐姐,不过按照家里辈分,我才叫她阿姨。” 林母和林父谈恋爱的时候才十八岁,那时向阳才六岁,经常见到林母上三楼的林家吃饭,林母喜欢小孩子,偶尔会给他带几颗糖,两家的交情一直很好。 林母二十四岁嫁给林父,二十五岁生下林初,向阳抱过这个粉嫩嫩的宝宝,有一回还亲过宝宝的嘴,被林母抓到了直接让他赔偿宝宝的清白。 那段时光无忧无虑,他还是个小孩子,林母在工厂打工,林父的师傅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林父凭着出色的技术,以一张初中文凭步步高升,后来他成为了厂长,买了新房,装了空调,购来彩电冰箱,还有当时上千元的电话机,逢年过节林家的门槛总是被送礼的人踏破,林父一时风头大盛。 小树林里安安静静,连虫鸟都无,偶尔吹过一阵风,携着冬日独有的冰寒。不远处的窗户里站着一个人,捧着茶杯怔怔发呆。 林初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跑来茶水间,后来一想,可能是外头的同事太多,她怕会当场哭出来,那样就太丢脸了,站在这里却能看到沈仲询,西装革履的他真是好看,林父也曾经穿过西装打过领带。 那时林父意气风发,结识了一帮生意场上的朋友,那些朋友现在混得很好,有人进入了官场,有人移民出国,有人资产上千万。 林父那时也认定自己会闯出一番大事业,人人都在背后说林母走运,嫁给了一个老实人,这老实人还有本事,可惜了林父一表人才,却娶了一个脾气暴躁,胸无点墨,满口脏话的媳妇儿。 温香软玉谁人不喜,林父有时候借酒消愁,抱着林初说林母的坏话,把林初逗得“咯咯”笑。 林父的应酬多,但再忙他也顾家,争取每天都能回来吃饭。家里住在五楼,林初人小腿短,每次都耍赖不肯爬楼梯,林父接她放学,把公文包挎在胳肢窝里,或者背着她,或者抱着她,哄她:“下次就要自己走了,被妈妈看到又要骂!” 后来林初不记得是哪一天,也许是三年级的一个周五,学校停电提前放学,她那时已经学会了自己回家,和同学在路边买了炸鸡翅,蹦蹦跳跳的往回跑,到家的时候鸡翅刚好吃完,她开门进屋,见到林父只穿了一件短裤,她那时还不懂什么叫“神色慌张”,咧嘴叫了声“爸爸”,奇怪爸爸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突然就听见卧室里传来了动静,林初以为妈妈也下班回来了,撒腿就往卧室跑,林父拦也拦不住。 卧室连着阳台,林初冲了进去,却没有见到林母,只看到一个陌生女人抓着阳台栏杆,睁大了眼睛一跃而上,在林初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她就跳了下去,那张脸像是慢镜头,眼睛、耳朵、鼻子、嘴巴,林初看得清清楚楚。 沈仲询呼吸一滞,问向阳:“……死了?” 向阳静默片刻,说道:“没死,她抓住了栏杆,后来林初的爸爸把她提了上来。” 那天是周五,大白天,视线清晰,一个衣着暴露的长发女人吊在了五楼的阳台上,尖叫声随之而起,楼下的邻居都抬起了头,有人跑去报警,不过那时他们家中还没电话机,底楼的小卖部也刚开张,什么都没来得及装,好心人只能跑去派出所,这一来一回,大伙儿才知道是虚惊一场,不过就是偷情的人被抓了个正着,慌不择路想跳楼逃走。 可谁会这么没脑子,从五楼跳下来?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女人是个有名的疯子,其实并不是怎样疯,她有精神病,偶尔神神叨叨,早晨买菜嘀咕一路,下午接女儿放学也嘀咕一路。 那时的褚钱并没有规划到南江市,还是一个小县城,三教九流的人到处瞎混,光棍们对那疯子很感兴趣,因为疯子长得太漂亮,大部分时候她都很正常,小毛病大家都可以接受,所以她的追求者并不少。 疯子却喜欢林父,在餐馆端盘子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和林父勾搭上了。 邻居们后来议论,那个疯子装疯卖傻,看人真准,林父比那些混混有钱多了。 林母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指着林父的脑袋往死里骂,偷人偷了一个神经病,这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林父吼她,神经病也比她漂亮,比她温柔,他有钱有权,娶十个神经病也比娶她好。 林母翻出家里的酒精,往自己身上洒,拿起打火机恨恨地盯着林父,撂下最后一句狠话,一把火将自己点着了。 小林初疯了一样跑去卫生间,提起拖地后舍不得倒掉的水桶,使劲儿泼到了林母的身上。 后来林母回到了娘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围了一大屋子,泼辣的林母在那几天特别温柔,从早到晚以泪洗面,离婚已成定局。 外婆已活到了尽头,看遍世间百态,劝自己疼爱的小闺女:“原谅他一次,他记着你的好一辈子,他对你愧疚,以后什么事儿都能听你的,夫妻间总要磕磕碰碰,他小错没有,大错犯了这一次,你继续跟他好,还能有个完整的家,将来刀刀也长的健康,你要是离婚了,你想怎么找呢?也就便宜了那个神经病!” 那时疯言疯语传遍了小镇,林母躲在乡下的娘家,林父三天两头登门认错,两家人大吵了几回,最后林父还是把林母接了回去,从此以后小吵不断,林母摔这摔那,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个家里。 林初那时已经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原本重男轻女,并不喜欢林初,对儿媳妇也没多少好感,可经此一事,他们心存愧疚,对林初百般宠爱,林母有时候到爷爷奶奶家发疯,爷爷奶奶也忍气吞声,绝不还口。 向阳继续说:“我那个时候在学校,什么都不知道,放假回来以后才听说了这个事儿,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总对他们家指指点点,搬家?呵,搬家哪里这么容易,所有的根基都在这里,他们家买房子又装修,哪里还有钱,真当林初爸爸发财了吗。” 于是那些小朋友们不分青红皂白,大人们聊天的时候他们偷听到,一传十十传百,林初在九岁那年第一次知道“人言可畏”这个词,流言蜚语有多可怕,她在睡梦中还能次次被吓醒。 向阳带着小林初去大学里玩儿,找到了学校里的心理老师陪林初聊了聊,心理老师说林初太敏感,这个小孩子很早熟,什么都懂,她希望家里好,从来不在父母面前哭闹,敏感的小孩子看到了可怕的事情,这需要时间来治愈。 所以神奇的时间魔术,让人们渐渐淡忘了林家的这桩丑事,每天都有这么多新闻可以成为人们的谈资,谁也不再关注林家。 只有林初还躲在太阳照不到的角落,警惕地盯着四周。 65第64章 沈仲询觉得又酸又涩,喉咙痛发不出声音,鼻子酸无法呼吸,心脏像是被勒紧了铁链,又重又憋闷。 他见过许多貌合神离的夫妻,世界太大,诱惑太多,男人不管有没有事业,心里住着一个人,眼睛却可以去看无数的人。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背叛,有时候妻子予以同等的报复,有时候妻子忍气吞声,隐忍到丈夫再也没有精力去关注别人。 有太多的家庭都是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就着过下去,可带给孩子们的影响,家长从来都不清楚,更遑论是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 向阳叹了口气,“所以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林初很敏感,可你没注意。”他看向沈仲询,“你昨天饭局上的一个女人,就是那个第三者的女儿。” 沈仲询一愣,又听向阳说:“林初说你还让她摸到了手。” 听了这句话,沈仲询不知是何种心情,也许就像音乐盒被拧开了,小乐曲低低地哼着。他似乎是被刘爽碰到过手,“应该是陈华端来敬酒,刘爽把我的手压下去,她想敬陈华端。”沈仲询没想到世界这样小,刘爽居然就是那人的女儿,还恰巧被林初遇上了。 向阳说道:“林初习惯谨小慎微,她没有安全感,我上次还跟你说过,她会把追求者做数据分析,她会倾向于选择一个危险性最小的人,只是她一直都没遇到合适的。她害怕很多事情,以前她最怕她爸妈会离婚,现在她最怕自己会重蹈覆辙。”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刚回国那会儿,她知道我离婚了,那小眼神别提有多怀疑了,我给她的说辞是感情淡了,其实不是这样,我还爱我的前妻,只不过我的前妻喜欢上了别人,但我不能跟林初这样说,否则她又会想不通,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对美满的婚姻,是人就总会变心,她不想让自己受伤。” 沈仲询接口:“我不会。” 向阳点点头:“将来会怎么样,谁知道呢,所以我建议林初暂时别跟你联系。” 沈仲询愣了愣,问道:“为什么?”这种时候他应该陪在林初的身边,向她证明会有从一而终的恋情。 向阳解释道:“她小时候,我曾经陪过她很久,那个时候没有小朋友跟她玩,我就每天带着她玩,她喜欢同学的铅笔橡皮,那我就给她买,她想要跳橡皮筋,我就把皮筋拴在凳子上陪她跳,我还给她做过鸡毛毽子,她的小秘密我也从来不会告诉她爸妈,我把她当成亲妹妹那样宠,后来她慢慢变好了,我在想,应该就是我给她的安全感。” 沈仲询听到向阳为小林初做了这么多事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应该早点儿租下褚钱的房子,早点儿认识林初,也许能看到小时候嚎啕大哭的小丫头。 向阳蹙了蹙眉:“可这是别人给她的安全感,她能拥有多久?就像现在这样,只因为她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碰了一下你的手,她的情绪就能有这么大的起伏。”他看向沈仲询,“你有你自己的工作,你的职位要求你随时都要应酬,生意场上会见到各种各样的女人,你就算没有外心,可难免会有女人想跟你搭上,下次林初再看到你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她会怎么想?她爸爸这样好的一个人,也照样出轨了,她对男人没有信心,你如果真的爱她,应该会想跟她好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谁也不能保证你不会让她误会。” 向阳瞥了一眼对面的窗户,林初还在看着这里,距离这么远,他似乎也能看到她紧贴沈仲询的视线。 向阳笑道:“现在我觉得,她需要的安全感不该是别人给的,她要自己给自己安全感。” 林初真的爱上了沈仲询,她害怕失去,她第一次向别人表明心迹。 “她是真的爱你,那她就应该有信心,你会因为她而不屑于别的女人,而不是要你来千方百计向她保证你不会移情别恋。男人的誓言有多可信?她向来都怀疑这个,她既然不相信男人,那她可以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有本事让丈夫对她一心一意,在她认为丈夫会出轨的时候,她能够立刻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家庭,而不是恐惧和逃避,她对你有过什么主动吗?” 沈仲询道:“有,她有过主动。”在林初从头到尾的被动之下,她曾经说过想念的话,这是林初为数不多的主动。 向阳了解林初,他道:“她对感情不会主动,她还没有克服心理阴影,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她要确定自己的心意,她要足够的爱你,爱到百分百不能失去你,然后她就会自然而然的学会主动,主动争取自己的感情,而不是遇到一点点事情就在那里胡思乱想,你懂吗?” 沈仲询听明白了向阳的意思,“十月份的时候我出了点事情,离开了她一段时间,她立刻就想逃了,所以我不想跟她断了联络,假如她没有确定,她只会越逃越远。” 当局者迷,向阳笑道:“那你不会再追?林初这二十年来只爱上了你一个,你还怕她会爱上别人?我让她这段时间别来找你,看她会有多想你,想到她控制不住自己,我让她自己明白你的重要性,她大可以去争取而不是呆在原地让你一个人守护,感情的付出不能公平,但至少要基本公平,你不能一味付出,你要让林初受点儿教训,否则她永远都长不大,她只会觉得你对她的好是理所当然的。假如她在这段期间里无动于衷,那你又不是傻了,你大可以再把她追回来,她很好哄,小时候我不知道哄了她多少次!” 向阳就像一个长辈,他要教会林初维护爱情的另一种方法,他也在告诉沈仲询用另一种方法来宠爱林初,他如果爱林初,就该让林初在感情上坚强。 沈仲询有一丝迷茫,他不知道林初需要的时间是多久,一天还是两天,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他明白了向阳的好意,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得到林初的主动示爱,可他离不开林初。 沈仲询在离开之前说:“那我再去看看林初,跟她说几句话!” 向阳有些哭笑不得,挥了挥手赶他走:“一个大男人别这样依依不舍,林初知道你的心意,她不会误会的,这是一次实验,实验失败她还是会回到你身边。” 沈仲询在原地杵了很久,频频看向大厦,到最后他咬了咬牙,这才在一步三回头中离开了。 向阳刚走进公司,便见到林初站在角落等着他,林初问道:“你跟他说了?他就这么走了啊?” 向阳笑道:“是啊,那你想怎么样?” 林初没想到沈仲询这么狠心,她难受地垂了头,向阳叹气道:“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如果你并不是这么爱他,那就赶紧分手,他以后应酬免不了见女人,你老是这样,他累你也累。你如果非他不可了,你再去找他,守在他身边,但你要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可能会面对他应酬时候可能产生的误会。“ 林初还是难受:“你说了这么几句他就走了,他就不留我?” “他为什么要留你?”向阳笑道,“林初,他是一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他也需要有人主动爱他,二十几岁的男人可能喜欢女朋友可爱,像个孩子,他可以每天宠她,可三十岁的男人会喜欢老婆贤惠,能料理家事,能懂他的心思和他工作上的辛苦。你见了一个刘爽就不开心了,闹情绪了,像你说的,昨天还故意不去他家,想让他来主动找你,这是什么行为?太幼稚了,你需要成长!” 成长是什么?小时候父亲教他骑自行车,父亲的手扶着车子的时候,他永远都学不会,他会依赖,父亲一撒手他就会跌下来,所以父亲狠了狠心,彻底撒了手,让他重重摔几次,那他自己也就学会了。 向阳扶着小林初长大,他发现自己做错了,沈仲询一味宠溺林初,他也做错了,林初应该自己成长。 林初暂时成长不了,她恹恹地趴回了办公桌,想要给沈仲询打电话,她在想沈仲询今晚会不会又有饭局,饭局上是不是又会出现刘爽,她以为自己早就不恨了,可原来她还是恨透了那个女人。 到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她怕自己会无理取闹,像小时候那样朝向阳喊出“贱|人”,这是她永远不愿意再重蹈覆辙的事情。 林初一整天没有联络沈仲询,脑中想的内容有一半被刘爽占据,她在百度里搜索刘爽,再输入了“褚钱”来查找她的各种情况,网络里没有隐私,人人网里刘爽发了几百张自拍照,有浓妆艳抹的照片,也有芙蓉出水照,美艳不可方物。 第二天林初将心思全都埋进工作,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们议论出差那几天的见闻,对方老总带着小三来出席饭局,谁谁谁被老婆劫持回家,大家都笑成一团,只有林初笑不出来,她在等着沈仲询来找他,可沈仲询消息全无。 第三天林初问向阳:“我应该怎么做呢,你要我怎么争取?” 向阳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自己去想,去想你是不是离不开他。” 林初不认为自己离不开沈仲询,虽然她现在很想他,但更愿意保护好自己,沈仲询能狠下心肠,她更能狠下心肠,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她不会为男人提心吊胆、伤心欲绝。 向阳实在是太了解林初了,远胜于林初对自己的了解。 林初太自私,她现在只懂得守护自己,第四天林初微笑着工作,将思念打压了下来。 向阳站在办公室的玻璃门后观察林初,在日历上记了一笔,刚一抬头,就见陈华端隔着玻璃站在外头,不知在看什么,转身回来才示意向阳开门。 进了办公室,陈华端直接问:“林初这几天不太对,有情绪?” 第65章 向阳看了一眼外头,说道:“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陈华端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他看人经验丰富,林初这几日强颜欢笑,他哪能没有察觉。陈华端默不作声的瞟了一眼向阳拿在手上的台历,扬了扬眉,没再说什么,将手中的文件晃了晃,和他商量起了公事。 新通的项目要在年前完成,眼看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需要抓紧了,两人分工合作,员工也分成了两批队伍,开了三个小时的会议后将所有工作落实到个人,大伙儿争分夺秒。 林初打下手,忙里忙外折腾了一整天,周六需要加班,她又不能去培训班,也没法回家,只能打电话给林母,林母说道:“怎么工作这么忙啊,对了,你说元旦有事儿没去小沈家里,那下次什么时候去?我给你买身新衣服。” 林初顿了顿,说道:“等过年再说吧。” 后来电话换到了林父手上,林父叮嘱她多穿几件衣服,小声道:“别穿你妈上次给你买的,太薄了容易感冒!” 林初双眼一涩,低低地应了一声。 男人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林初实在琢磨不透。小时候她觉得林父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到现在她也这样认为,只是他是否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现在是不是一个真正的老实人,林初不敢去想。每次林父的手机响起,她总会心绪不宁。 事发后她曾经回忆那段日子,林父的传呼机每天都会叫,他告诉林母是公事,然后躲进房间回复电话。那时林初已经不小了,她知道父母租回来的泰坦尼克号的录像带小孩子不能看,也懂得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偷听。她无意中听到过一些对话,无非就是“你吃过了吗”,“我吃过了”,“我老婆在家”,小林初撇撇嘴,继续拆零食吃,谁会知道电话那头会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那时刘爽在另一所小学念书,小镇就这么点儿大,出了校门总能在街上遇见,林初曾看到疯女人牵着刘爽走在街上,疯女人很憔悴,但依旧漂亮,她也没有嘀嘀咕咕,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林初在后面跟了一路,听疯女人说话时细声细语,温柔如水,她四下寻找砖头,想要砸过去,不过还没找到砖头她就把人跟丢了,再后来,听说疯女人搬到了另一个小镇,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林初承认她对男人总持怀疑态度,包括对现在的林父。她把自己裹得太紧,造成的后果就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她不敢迈步,纵使她一边暗骂沈仲询,一边想着他。她是否真的可以“恬不知耻”的去把握住一个男人? 周六林初加班,沈仲询也“加班”。 满打满算,他有四天没有见到林初,这种思念就像跗骨之蛆纠缠折磨,以前忙起来他也会连续一周不来市区,但不至于想成这样,现在他是担心林初的心肠太硬,真就像之前出事那会儿,一句“分手”就想切断所有的感情,得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沈仲询算准时间,在培训机构附近守候,等了超过半小时还没见到林初的身影,想了想,他又去了一趟关锦花园,果然也是没人。 最后他来到林初的公司附近,停在大路上不敢把车开进去,万一林初真在公司,见到他的车不就发现他了,沈仲询希望林初能主动来找他,他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答应做这样的实验? 不过今天比较幸运,他刚想重新启动车子,便见陈华端从小路里走了出来,后头竟然跟着林初。 林初穿了一件风衣,没有系他送的围巾,看起来瘦弱单薄,顶不住现在的严寒,沈仲询心头一紧。 陈华端站在马路边看了看手表,说道:“小钱说还有十分钟,我们先等着。” 胖哥小钱开着公司的车出门办事,陈华端昨天刚将自己的车送去保养,今天只能和员工抢车用。 林初这几晚睡得不踏实,牙痛再次发作,早晨漱口的时候她被冷水刺激得险些掉泪,加了半杯热水后才活了过来。这会儿她捂着脸颊轻轻摁压,陈华端看向她:“牙痛?” 林初点点头,陈华端道:“严不严重,待会儿还要跟我跑两个地方,要是痛得厉害就回去休息。” 林初笑道:“没事的,痛一会儿就好了。” 陈华端指指她的脸颊,“你那牙齿三天两头的痛可不行,有问题要马上看牙医,我儿子上个礼拜刚长了两颗蛀牙,我带他看的医生是个老资历,要不要介绍给你?” 林初也希望能得到根治,便道:“好啊,我明天本来也打算去看牙医。” 陈华端一笑:“那正好,明天我要带儿子过去,顺便带你一起。” 林初哪里好意思麻烦他,“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可陈华端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三两下就便找了几句借口,林初只好点头答应。 沈仲询坐在车里,见到他们两人站得这么近,本就有些不悦,又见陈华端指着林初的脸比划来比划去,都快要贴上了,而林初却还在那里笑得没心没肺,笑起来还这样漂亮,沈仲询气闷不已,捏紧了方向盘。 不一会儿胖哥的车来了,沈仲询只见到车上的男人走了下来,将车子让给了陈华端,陈华端和林初单独驾车离开。 沈仲询条件反射,立刻启动车子跟上,可周六的马路并不冷清,红路灯到处都是,走走停停了一阵,再一抬头,他便找不到那辆车了,沈仲询愤愤地捶了一下喇叭,恼怒起了林初。 林初何其无辜,她一边忍受牙痛,一边还要随陈华端差遣,下午跑了两处地方,晚上跟着他去饭局。 陈华端比从前还要照顾她,特地替她点了一份玉米汁,侧头对她说:“玉米汁糖少,又是热的,你现在牙痛,喝这个没什么关系。” 林初心中温暖,道了声谢。她的温暖是因为向阳,林初以为是向阳托陈华端照顾她的,哪里知道陈华端有其他的心思。 喝酒的时候陈华端替她挡了好几杯,对旁人笑道:“别欺负小妹妹!” 旁人笑他护花,把小妹妹当成了宝贝,陈华端低头看了一眼捧着玉米汁,正在回答边上一人问话的林初,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十点多的时候陈华端才将林初送到关锦花园,极有绅士风度的替她拉开车门,林初倒有一些不习惯,几分受宠若惊,几分别扭。 陈华端叮嘱道:“回去早点儿睡,睡眠质量很重要,明天我上午十点来接你,晚上刷牙的时候记得加点儿热水。” 林初不停点头不停道谢,好半天才目送陈华端上车走人,她这才转身跑进了楼里。 躲在草坪墙角处的沈仲询早铁青了一张脸,只怪夜色太浓,周围太静,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进了他的耳朵,沈仲询气得捶墙,陈华端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有林初还被蒙在鼓里,她是真不知情,还是将陈华端当做备胎? 林初绝对是被冤枉的,在她的心中,向阳是大哥,陈华端是长辈。陈华端的年龄摆在那里,和向阳的兄弟关系摆在那里,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胡思乱想,更不用说陈华端与她相处时毫不逾礼,完全没有让人误会的地方,再者陈华端清清楚楚知道沈仲询的存在,两人也见过面,林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敏感地察觉出他的异样。 向阳在睡梦中接到沈仲询的电话,头脑有些迷糊,好半天才听出了他充满火药味的话,“你不知道陈华端对林初有想法?还是你那天对我说的话是故意的?” 向阳眉头一皱:“你觉得呢?” 沈仲询一时没有开口,向阳从床上坐了起来,拧了拧眉心说:“林初你也了解,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担心,就算陈华端对林初有一百个想法,林初也绝对不会喜欢他,陈华端那人有前妻有儿子,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是喝酒应酬,林初最反感酒桌文化,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跟你分开一段时间?不就是你整天在酒桌上混,让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吗!” 酒桌带给林初数不尽的不安,林初以前就知道沈仲询惯上酒桌,只是她没有亲眼见到过,也控制着自己不往坏处想,可上次一见,却勾起了她潮水般的回忆,林初从儿时开始的恐惧便源于此。 她并不抗拒婚姻,从前林母逼她相亲,她就希望找一个老实可靠的,她不需要对方事业有成,普普通通不会招来别人的关注是最好的,无奈她偏偏选了这样一个危险指数偏高的沈仲询。 林初捂着脸颊躺在床上,又不自觉的在心里画了一张表格,做起了数据分析。 她对沈仲询的喜爱毋庸置疑,沈仲询对她的喜爱也毋庸置疑,可其他的几项数据表明,沈仲询太优秀,闪光点太耀眼,随着时间的拉长会慢慢淡化的爱情,是否能敌得过外界五颜六色的诱惑? 第二天周日,这是林初和沈仲询分开的第六天,她八点起床,坐在床头发呆十五分钟,然后刷牙洗脸,偷听桑飞燕在隔断间里和男朋友大声争吵,确定了男方在异地脚踏两只船。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又抱着脸盆去厨房洗脏衣服,施婷婷哼着小曲梳妆打扮,佳人有约,约会对象却不是她的男朋友。 施婷婷说道:“普通同事,说请我去吃饭看电影,晚上请我看演唱会。” 林初叹了一声,她没有权利去质疑别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她现在自身难保。 沈仲询今天也早起,下午他要陪同领导参观几处场地,只是他现在心绪不宁,神情憔悴,枯坐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吕久娴。 “你的私家侦探能不能借我用用?” 从圣诞节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几天,程乔安尚未死心,吕久娴黄雀在后,丈夫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吕久娴不解沈仲询的用意,听完后她不可思议:“你跟林初分手了?”否则为什么需要监视她。 沈仲询道:“不是分手,就是想请你帮个忙。”他并非不信任林初,他是不信任陈华端的为人,还有临近年关,他实在分|身乏术,想念林初的时候他急切的希望能知道她的行踪。 吕久娴不知道他们俩在玩什么情|趣游戏,她有些哭笑不得,反正也是举手之劳,无非就是顺路多加一个监视目标而已,她乐意做善事,往后也许能讨个人情。 于是林初在十点钟钻进了陈华端的车内,和小朋友陈宇翔笑眯眯地打了一个招呼,这一切都被进行了实况转播。 第66章 陈宇翔人小鬼大,刚叫了一声“林初姐姐”,便问:“姐姐你今年几岁了?” 林初笑答:“过了年就二十四了。” 陈宇翔会心算,三十八减二十四之后他摇摇头,姐姐和爸爸的差距将近两个小宇翔。 陈宇翔不是很满意,于是只抱着胳膊坐在一边,听大人对话。 陈华端很关心林初的牙齿,一路上都在问她的牙齿情况,还问她小时候怎么会长蛀牙。 林初笑道:“小时候偷懒,晚上睡觉之前不刷牙,又总是吃糖,最后就这样了。” 陈华端说道:“我儿子也这样,晚上让他刷牙好像要害他似的,小孩子是不是都这样啊!” 林初笑了笑,低头看向陈宇翔:“你也跟姐姐小时候一样啊?那可不行,你看姐姐这么大了还要看牙医。” 陈宇翔点点头,有些惊恐。 陈华端介绍的老资历的医生不过四五十岁,从前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八月份的时候才出来自立门户开诊所,顺便挖了两个墙角过来,老病人都带着名片找到这里,周日显然人满为患。 陈华端与庞医生早有预约,报上名字后直接进入了诊室,庞医生一边掰开陈宇翔的嘴,一边对陈华端道:“我之前出来的时候没机会跟你说,你倒是还能自己找到这里。” 陈华端笑道:“这还不好找,去市一问一声,大家都给我指了路。你这里的生意够热闹啊,我去市一那天,里头都没几个病人。” 庞医生对陈宇翔说了两句,又笑道:“都跟过来了,弄得我跟医院抢病人似的,我只抢了两个医生过来,其他的我可不承认。”说着,她又道,“他们还说这诊所开得好,我不是八月份搬来这儿的吗,本来定的日子是要推迟一个礼拜,后来看差不多了就提前了,结果我那运气,我刚搬到这里的当天,就听说我们医院一个科室的主任疯了,拿了一把手术刀又是杀人又是伤人,哎哟!” 庞医生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可牙科门诊就在那间办公室边上,听到新闻后她直道万幸。 陈华端也知道那则新闻,便与庞医生顺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林初起先便咯噔了一下,遥远的记忆险些就要淡忘了。那天的手术刀近在咫尺,架在护士的脖子上,却离她那样近,她害怕的连视线也不会挪了,沈仲询却从天而降,把她扣在了怀里,初吻也在那天被他夺走,好像是他帮她一次,她就要还他一次。 他们俩是从哪天开始有了关联?应该就是南湖演出那次,后来她险些被车撞,在最无助害怕的时候,也是沈仲询扶起她,带着她去医院,送她回家。林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沈仲询有了感觉,她还记得沈仲询开着江晋的机车,一身西装疾驰在夜色下,那时她莫名的安定,沈仲询会保护她。 她也许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像沈仲询那样对她极尽呵护。 看完牙齿,林初捂着脸颊一声不响,陈华端笑道:“又有蛀牙了,到时候可以跟我儿子一起看。” 林初脸上微红,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她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长蛀牙,幸好发现及时,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大动干戈。 沈仲询在褚钱的公司里收到短信,他打开一看,愣了半晌。林初居然长蛀牙了,这可如何是好! 陈华端没有直接送林初回家,他带着林初去吃午饭,又问她想不想去南湖划船。 陈宇翔立刻兴奋,嚷嚷着要去,陈华端道:“姐姐不去的话,你也老实回家!” 陈宇翔睁大了眼睛,可怜兮兮的扒着林初,害得林初心头颤了颤,真想把这个肉嘟嘟的小孩子抱在怀里。 最后她还是抱到手了,陈华端租下一艘小船,带着那两人往湖中央划去,陈宇翔太激动了,总是晃来晃去,林初索性将他抱到腿上,握着他的小手笑眯眯的问他学校里的事情,陈宇翔有问必答,乖乖巧巧,林初越看越是喜欢。 周日出行的一家三口较多,湖面上总能传来小孩儿的呼声,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妈妈”,湖面上热热闹闹。林初坐在小船上,众人也只当是一家三口,虽然看她的年龄有些小,可谁知道是不是娃娃脸。 照片传到沈仲询手上的时候,沈仲询刚问同事,“蛀牙怎么办?” 同事一愣,不苟言笑的沈经理问出这样的话,他还在思索是否钢筋水泥出了纰漏,他在暗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豆腐渣工程?还没想明白,便见沈经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面色微变。 林初抱着一个小男孩,笑着看向一旁的陈华端,画面温馨,沈仲询的眼神就跟现在的温度一样。 林初今天总算有了真实的笑容,她头一次发现原来她这么喜欢小孩子,小孩子的眼睛最纯真,黑白分明,能从他的黑瞳里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林初夸陈宇翔的眼睛真亮,陈华端道:“小孩子都这样,你看那些人!”他手一指,周围大大小小的孩子,双眼就像黑珍珠,纯澈的效果永远是美瞳无法达到的。 长大后的双眼只会越来越浑浊,那是被灰尘蒙了眼。 回到出租房,林初呆呆地坐在床尾。 有一句很俗气的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当眼睛被灰尘蒙住了,心灵又怎能通透?她摸向自己的胸口左侧,倘若她的心脏是那颗九岁之前的心脏,她会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爸爸是最好的男人,妈妈虽然比较粗鲁,可妈妈也是最好的妈妈。向阳哥哥跟他不是很熟,爷爷奶奶只喜欢堂哥,小伙伴们拉着她跳橡皮筋,问她喜欢班里哪个男孩子,她应该会说,她喜欢爸爸那样的,老实顾家,又有本事。 林初迎向夕阳,在一片火烧的颜色中,她轻轻勾起了嘴角。 这一天她肯定了自己的心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喜欢的男人都是那样的,沈仲询完全符合她从小到大的择偶标准,即使没了他,日后林初再做选择,依旧不会偏离自己最初的轨道,可是潜移默化的恐惧总在黑暗里叫嚣,面对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她也许没有能力抓住自己心爱的男人。 沈仲询已经没有办法坐以待毙,这是他第二次拨通向阳的手机号。 向阳正在相亲,对方今年二十七岁,是一名幼儿园老师。他最初见到对方,还以为这姑娘未成年,齐腰长发齐刘海,脸蛋儿圆圆,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小孩子,眯着眼睛有些傻乎乎的。 那老师似乎知道向阳对她的第一印象,直接道:“我智商一百二,可不傻,这张无害的脸很适合欺骗小朋友,我是我们幼儿园里人气最旺的老师。” 向阳笑了笑,喝了一口水,又悄悄地看了她一眼。 刚刚把话题聊开,沈仲询的电话便来了,向阳无奈,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沈仲询在深思熟路后没有向他质问陈华端的事情,而是问他:“解铃是不是还须系铃人?” 向阳一愣。 旧事发生在十五年前,谁也没有对林初提过。林初有自己的保护膜,一旦有状况她就会自动钻进膜里,空气被抽走,她将自己压缩成扁扁的一张,杜绝所有可能溜进去的灰尘颗粒。 林父和林母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林初的身上,却从来没有发现过林初的强颜欢笑。 这天晚上,沈仲询匆匆结束公务,买了一些烟酒水果,驱车到达了林初家中。 林父和林母没想到沈仲询会不请自来,愣怔片刻后二老立刻回神,沏茶切水果,说道:“刀刀这孩子,也没说你要来!” 沈仲询笑道:“她工作忙不能回来,所以我来看看叔叔阿姨。” 林母笑道:“我刚说她工作忙呢,昨天礼拜六还要加班,就怕她累坏身体。” 沈仲询与林母寒暄了几句,慢慢进入正题,“春节前我想带林初回家,我年纪也不小了,跟她在一起之后,我就想早点儿定下婚事。” 林母笑了笑,继续听他说:“不过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可能是我跟她提过结婚的事情,她有婚前恐惧?她礼拜二的时候说暂时分开一下,没说分手,就说她要想一想,我们已经将近六天没见面了。” 林母和林父有些不解。 沈仲询道:“可能是礼拜一的时候,我刚巧跟她在酒店碰上。”他将林初见到的那幕稍稍说了一下,没有说出刘爽的身份,只说对方是那家公司的一名员工,又道,“我怕她会胡思乱想,叔叔阿姨,你们也知道我的职位,这些应酬都是免不了的,我不能控制别人,但我绝对能控制自己。我觉得林初在害怕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林母蹙起了眉头。 第二天林初昏昏沉沉醒来,刷牙的时候忘记加热水了,痛得她倒抽凉气。 出门的时候她也没发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后头鬼鬼祟祟的一个男人一边开着手机摄像头一边嘀咕,没见过这么变态的男人,居然要实时监控,幸好话费可以报销,否则他真不愿意做这么变态的事情。 沈仲询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拿着手机静静看着,林初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毛呢外套,也不知道里头穿什么打底,长发披肩,走路轻盈。 沈仲询说道:“我想看她的正面。” 私家侦探龇牙咧嘴,笑眯眯地回应:“这样有点儿困难,会被发现的。” 沈仲询重复了一遍,“我要看她的正面。”顿了顿,又加了四个字,“给你加钱。” 私家侦探精神一振,立刻思索起了办法。 林初没想到林母会一大早给她打电话,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她听林母道:“我今天跟小姐妹来南江大厦血拼,到时候来看看你。” 林初笑道:“你要把家里的钱都花光啦!” 林母道:“钱赚来就是花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放心,我会留点儿给你的!” 林初笑了几声,也没留意左前方有人偷偷拿着手机对准她,装模作样的对着电话耳机那头说:“嗯,知道了,行了行了。” 沈仲询在那头指挥:“低一点点,往左边过去点,就这个位置,好!” 回到公司,林初擦了一下办公桌后开始工作,两个小时后向阳从外头回来,找林初进办公室谈话,进门就扔了一本日历给她,说道:“今天都第七天了,想明白了吗?” 林初看了看日历上的黑色钢笔印记,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工作了一整天,下班之后林初等在关锦花园附近的车站,许久才见林母从车上下来,拎着大包小包走到了林初跟前。 林初还以为是衣服,谁知道居然是一堆水果零食。“你不是说来血拼吗?” 林母道:“小姐妹血拼,我来陪衬!” 回到出租房,林母到处转了转,她还是头一次来林初的住处,看了几眼后她立刻心疼,“怎么这么破啊,连个装修都没有,能住人吗!” 林初“嘘”了一声,拉着林母进屋,“你别让二房东听见了,多不好意思,这里很好,我想住很久的。” 林母道:“住什么住,你都跟小沈好了这么久了,也该结婚了,我又不是老古董,你跟他住一起我也不会说什么。” 林初脸一红,有些讪讪,并不想跟林母讨论这种私密的事情。 林母拍了拍她的床,笑道:“本来我还担心你呢,现在看你找了小沈这么好的男朋友,我也就放心了。”她看向林初,“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这么急着给你相亲吗?” 林初愣了愣。 第67章 林母笑道:“我逼你相亲的原因,说出来你可不能生气。” 林初有些忐忑,不知道林母会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谁知林母却道:“你初中的时候带你小姐妹来家里玩儿,你们锁卧室里说话,我不小心听见了,你说你喜欢向阳。” 林初张了张嘴,惊得下巴要掉了。 林母赶紧道:“我说了你不能生气,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是不小心听见的!”她拉林初坐下,握着她的手说,“你还说向阳很专一,从头到尾只有你欣欣姐一个女朋友,你就要找个专一的男朋友。” 她还说现在的男人都花心,班里的男生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有钱的男人更可以同一时间喜欢好几个,她同学问她,“哪里是所有男人都花心了,你爸爸难道也花心?” 小林初脱口:“当然不花心,我爸只爱我妈!” 林初面色微红,尴尬道:“我那个时候不懂,瞎说的!” 林母笑道:“我知道你年纪小,十三四岁有个喜欢的男生也正常,当时我没在意,后来你念高中了,念大学了,打我们家电话的男生可不少,你一个都看不上,高中还好,学习重要,你大学了还是这样,也从来不跟男生出去玩儿,我那个时候突然就想,向阳结婚的时候你好像哭了很久,欣欣还哄过你,后来你高考完那年向阳回国,你没见上他的面,你也躲在房里好几天,一点儿声都没有,这样还不是真喜欢上向阳了?” “不是。”林初越听越脸红,如今回想过去,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幼稚,她对向阳哪里是爱情,只是小女生的独占欲和舍不得。 林母拍拍她的手,“我哪里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喜欢他,反正你毕业了还没牵过男生的手,你说我能不着急吗,这才拼命给你介绍相亲。要知道,妈妈一直把向阳当做亲弟弟,就算向阳没结婚,我也会反对的,更别说向阳已经结婚了,后来还离了婚,你说这把我给着急的,我就怕你脑子一热,做糊涂事儿!” 林初恍然大悟,难怪向阳回国后林母又急着做起了红娘,她和沈仲询分开的那段时间林母又拉了一个方一豪出来,原来是担心她“误入歧途”。 林母又笑了笑,“现在好了,我不着急了,你跟小沈在一起,早点成事儿最好。”她见林初想要开口,赶紧继续,“小沈这人真不错,工作好家事好,年龄也不算大,长相也跟你般配,看起来是个会心疼人的,现在社会上要找到这样的男人可困难,而且他看起来还老实,不像个以后会花心的。” 林初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嗯。” 林母又道,“所以你一定要把握好了,你现在年轻有资本,觉得你能挑人,说不定还能挑个更好的,可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林初抠弄着牛仔裤,垂着头低声问:“妈,你今天到底来干嘛啊?” 林母一笑,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两个词就是“母亲”和“父亲”,虽说社会上时常有负能量的新闻传来,但林母始终认为,作为一名母亲,自宝宝从她的身体里掉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开始为宝宝而活了,就像她的母亲,林初的外婆,目不识丁,却穷尽她一生所学来教授林母生活的含义。 十五年前的那天太过久远,一直被她深深埋藏在看不见的沙坑里,林母不是不恨,只是她在恨之前就已经成为了一名母亲。 沈仲询昨晚过来与他们谈论林初的事情,林母睡前左思右想,终于将记忆拨回到了那一天。小林初看似懵懵懂懂,事后多少有些异样,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不合群,小朋友们再也不上她们家玩儿了,林母不能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说大人的事情,她只能等林初慢慢淡忘,幸好那时有向阳陪在林初身边,林母才能放心的把林初扔在了爷爷奶奶家。 那时林母虽然已经从娘家回来,可争吵总是断断续续,夫妻俩一整年都在离婚和将就过下去当中徘徊,僵持一年,怨恨也渐渐压了下去,维持一个家庭并不容易,拆开一个家庭也并非易事,有太多的顾虑和不舍让他们夫妻重归于好,这桩街知巷闻的丑闻也终于被人们遗忘了。 在林母的伤口渐渐治愈的时候,她竟然忽视了女儿在这当中受到的伤害,她以为林初早已忘记,直到沈仲询昨晚提着大包小包登门。 她不清楚沈仲询是否知情,这件破事儿满大街都知道,她早就炼就了一身刀枪不入,唯一担心的就是沈仲询是否会介意,她的女儿这样完美,不应该有任何污点。 林母看向虚空,眉头微微蹙着,片刻又抚平了,“你爸前两天腿脚又不好了,说是痛,我给他买了两瓶酒,一瓶要两百三十多块,把他心疼的,好像我要害他似的,我瞪他两眼他就老实了,乖乖喝下去了。我就想以前,还记得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小,他还说我不如一个神经病!” 林初一滞,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 林母淡笑道:“那个时候我恨啊,恨不得一把火把家里烧光,大家一起死好了,最后还是你提了一桶水,让我清醒了过来。”她看向面色发白的林初,叹道,“男人最容易在这种事情上犯错,我自己脾气也不好,谁不喜欢一个温柔贴心的,可我也就这个脾气,改不过来,也幸好我听了你外婆的,忍一忍,一忍到现在,就是享清福的时候了,你懂事儿,你爸也什么都听我的,你爷爷奶奶也不敢给我脸色看,谁有我这么好的福气!” 林初翕张着唇,半晌才哑声道:“现在不恨啦?” “有什么好恨的!”林母瞥她一眼,“过去的都过去了,外面那些女人也就看上你爸的钱,现在你爸没钱了,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看上的?再说了,男人谁没点儿花花肠子,家里头的女人是用来干嘛的,不就是来看着他们的吗,哦,难道就傻乎乎的呆家里,一动不动吗?我可是训练了你爸十几年,才把他训练成这么老实的!” 林母语重心长道:“所以刀刀啊,你爸妈都活了半辈子了,看人不会错,小沈这人确实不错,他昨天买了烟酒上家里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就说你,他觉得你对他有想法。有想法是好的,女人最不能犯傻,保持警惕很重要,可是之后你不能一个人做个闷葫芦,一声不吭啊,我觉得你现在这种想法是多余的,过几年倒有可能,小沈再老实也毕竟是个男人,这种时候你一定要学学妈,我们做女人的,关键时刻还要冲上战场,像你爸棋牌室里认识的那些女人,哪里少了,我回头就拿他的手机检查,看到不对立马抽他,男人的忘性大,不敲打敲打不行!” 林母说得口干舌燥,临走前只撂下最后一句,“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去争取,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这个道理总知道吧!” 林初点点头,将林母送上公交车,天色已经全黑,寒风一阵阵吹来,她突然意识到脖子上空空荡荡,没有那块围巾。 回到出租房,她趴到窗台上仰头看天,她从来都不愿意与林母讨论这种事情,总觉得有太多隔阂,如今同样。只是她不得不承认,林母今天煞费苦心的这番话,对她的触动极大,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包括感情。 睡觉的时候林初嘴角含笑,边笑边淌泪,她爱爸爸也爱妈妈,她捂着伤口十几年,拿开手就是血流不止的胸膛,她应该早点儿找医生缝针,林母都已经自我治愈了,只有她还停留在十五年前的那天。 后来她又想,也不知道沈仲询是如何找上门的,竟然敢背着她做这种事情,她对他又恼,又想念。 林初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她想直接去找沈仲询,又苦于自己先前莫名其妙的行为有些丢脸,她胆怯了。她不知道沈仲询是否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这一周的分离原本可以避免,都怪她钻了牛角尖。 第二天上班后她左思右想,正纠结着是否下班后直接冲去他的公寓,突然就见前台正在签收鲜花,对同事道:“可惜不是我的,是菲菲姐老公送的,羡慕嫉妒恨啊!” 林初灵机一动,讨要了花店的名片,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知沈仲询是会惊喜还是惊吓。 到了下午,手机毫无动静,林初心里没底,忐忑不安地拿着手机左看右看,向阳突然找到她,说道:“晚上跟我去吃饭。” 林初一愣,赶紧道:“我今晚有事。” 向阳蹙了蹙眉:“什么事?有事先搁着,工作重要。”他见林初欲言又止,又说,“晚上跟客户吃饭,事情也很重要,你现在工作第一,听我的!” 林初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发了一条短信:你收到了吗? 等了半天也没见沈仲询回复,林初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莫非沈仲询生气了? 沈仲询哪里会生气,他正在盯着手机里的照片,今天私家侦探没有进行直播,原因是吕久娴打来电话:“沈经理,你的要求也太……”她善良的没有说出让人难堪的词语,但她的表情已经抽搐,“这样太打草惊蛇了,程乔安现在已经忍到了极限,很快就有动作了,你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会再次把目标转移到你的身上,我这儿就功亏一篑了!” 沈仲询讪讪道歉,于是今天只能盯着私家侦探偷拍来的照片,这会儿手机收到林初的短信,他有些奇怪,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助理将他送到酒店门口,问道:“沈经理,到时候再来接你?” 沈仲询想了想,说道:“不用了,钥匙给我吧!” 下班时间一到,林初立刻被向阳推进了车里。她心情不好,面色有些阴沉,捏着手机坐卧不安,忍不住道:“我给沈仲询发了短信,他没理我!” 向阳一愣,“想通了?” 林初默默点头,又摇了摇,“也许吧。” 只是“也许”两个字,向阳一笑,不紧不慢地安慰了一路,好一会儿到达酒店,他让林初打起精神,工作重要。 与客户相约的时间是六点半,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客户的身影,林初奇怪道:“是不是说错地方了?” 向阳拿出手机,走去边上拨打电话,示意她稍安勿躁。片刻后他回来,说道:“你去门口看看,说就要上来了!” 林初立刻起身出门。 走廊并不是很长,两边包厢的数量不多,均大门紧闭,传不说话的声音,倒是走廊尽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电话打这么久,打给女朋友?” 对方道:“不是。” 那女人笑了一声,“我一直很好奇,上次跟陈总一起来的那个人,真是你女朋友?” 对方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听那女人笑道:“可惜了,都没见到长什么样,早知道我那天就走出来看一眼了。她很漂亮?” 对方顿了顿,才道:“漂亮。” 女人紧追不舍:“我怎么觉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想见见她本人,有照片吗?” “有。”又顿了顿,“可是为什么要给你看?” 那女人似乎一滞,再开口的语气有些讪讪,“看一眼又没关系,当多认识一个朋友,下次见到还能打招呼。” 对方笑了笑,“不用了,我太太的朋友不多,她没什么交际,认识我一个就够了。” “太太?”那女人不知在想什么,又慢吞吞道,“其实我倒是听到一些什么,一直没好意思说……”她却没等对方开口,直接道,“我们经理跟陈总是朋友,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起,陈总在追求那位小姐……” 对方打断她:“嗯,我太太很优秀,有人跟我的眼光一样也是正常的,幸好她只喜欢我!” 林初早已憋红了脸,颈上系着沈仲询送给她的围巾,血液上涌,热浪滚滚,绯红的颜色从脖子蔓延到双颊。 她理了理衣服,挺胸抬头,款款走向走廊尽头,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击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那头的对话也随着她这边的声响而停止了。 沈仲询见到从暗暗的拐弯口,慢慢走来一个漂亮姑娘,跟他口中的太太一样漂亮,她一脸从容,双眸温润含露,视线略略偏低,像是在俯视,嘴角含笑,端庄大气,优雅迈步而来,立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先看了一眼他,又转身朝向状态之外的刘爽,略一颔首,淡淡道:“你好,我是林初,沈仲询的太太。” 刘爽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打量了一下林初,慢慢从尴尬中恢复出常有的姿态,但她毕竟阅历浅,表情始终有些僵硬,只干巴巴地打了一个招呼,便说要告辞。 林初在她跨出脚步之前率先迈了几步,刚好走到沈仲询的身旁,挽住他的胳膊,朝刘爽道:“真是抱歉,沈仲询对女孩子总没什么好脸色,我已经说过他好几次了,但他就是这样,他刚才说的话我不小心听见了,希望你别介意,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我朋友确实不多。”不需要添她一个。 刘爽已经面红耳赤,狼狈地跑开了。 沈仲询面无表情,一直侧头看着林初,胳膊被她拧得有些疼,没想林初的手劲儿不小。 林初觉得委屈,眼眶有些泛红,松开手说:“好了,你快回包厢。” 她在这种时候还如此懂事,沈仲询忍不住勾唇,也不管一旁有服务员经过,锢住她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 林初推了推他,烧红了脸,逃了许久才逃开他的唇,小声道:“人家看着!” 沈仲询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只捧着她的脸看,连续亲了两口后才低声道:“先回向阳那里等我,我马上出来。” 林初点点头,暗道这两个老骗子! 回去的路上她还想着向阳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没想到向阳会这么幼稚,沈仲询也这么幼稚,居然玩儿这种把戏。 沈仲询一直在笑,边开车边低低道:“你最幼稚。” 林初不得不难过地承认,她确实是最幼稚的,无论是遇到沈仲询之前,还是遇到沈仲询之后,亦或者是这一周,她将她的幼稚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妈妈已经原谅了爸爸,二老每天都乐乐呵呵,刘爽也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只有她在原地不停钻牛角尖。 可她现在的心情无比壮阔,夜色再浓,天空再灰,一个人的时候再寂寞,她也不会害怕,无非就是这样,工作、吃饭、睡觉。她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沈仲询:“我这么优秀,你信不信哪天我甩了你?” 她本以为沈仲询会反击,谁知沈仲询却信誓旦旦:“嗯,我信,我会害怕,你别说!” 林初一滞,慢慢的、一点点的,倾过身,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仅仅一周未见,竟像分别了一年,沈仲询一路上都牢牢握着林初的手,时不时地侧头看她一眼,出了电梯,连扯带拽,到最后直接将她推进了公寓,狠狠亲了她一口,问道:“一个礼拜都想了什么,想明白了?” 林初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点点头,主动献上一吻,“想明白了,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我对你哪里好?”沈仲询脱下她的外套,扯开她的围巾,提起她的腰,细细吻着。 林初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含糊不清道:“哪里都好,没有不好的地方!” 沈仲询低低笑着,将她抵在门背后,探舌勾勒一阵,又问:“那你哪里对我好?” 林初微红着脸,因他的触碰而不停颤抖,她低低叫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推了上去,沈仲询忍不住揉捏起来,贴着她的脸又问了一遍,林初小声道:“我这么优秀,以后会哪里都对你好的!” 沈仲询一愣,哭笑不得。 他虽想念林初,却更想同林初说话,只将她抱到了沙发上,时不时地亲几口,问她这一周发生了哪些事。林初依偎在他的怀里,小声说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没有他的日子里,她的生活并没有变化,内心的不习惯从来不会体现在衣食住行上,她吃好喝好,睡眠质量略微降低。 沈仲询不甘道:“狠心!” 林初笑了笑,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叹气说:“是我想不开,看见刘爽之后实在是太难受了,我甚至想做坏事去害她,我见不得她这样的人好,可是关她什么事,她甚至不知道我是谁,是我不好,我总是让你头痛。” 沈仲询将她搂紧了一些,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头痛,就是很想你。” 林初抿唇笑着,亲了亲他的胸口。 沈仲询不再隐忍,攫住她的唇,将她的衣服再次掀开,林初的身体格外敏感,他虽有了充足的经验,却还是次次感叹,他轻轻碰上她的腰,她已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叫,他吻上她的肚脐,林初身子一抖,低声道:“别亲那里!” 沈仲询没有理会,将这记吻慢慢下滑,顺着平坦的下腹,一路寻向幽幽的丛林,林初扒住沙发靠背,往后蹭了蹭,伸手去推他的头,脸上不停滴血,最后终于低叫,提起脚来,将他用力踹开,拽过靠垫遮挡自己:“脏死了!” 沈仲询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亲吻那里的冲动,他只是发现,一周未见,他想念林初身上的每一处,从头到脚都是他的,什么陈华端,连跟林初说话都不行。 沈仲询扯过她的双腿,哑声道:“不脏!” 林初哪里会让她得逞,拼了命的挣扎,最后终于一丝|不挂,气喘吁吁的落进了沈仲询的怀里,沈仲询刚要动作,突听手机响了起来,林初以为得救:“快接电话,快点!” 沈仲询原本不想接,不过手机响个不停,他无可奈何,一手搂紧林初,一手摸向扔在地上的衣服,接通后只听助手破天荒的笑道:“沈经理,有人送花给你,是玫瑰花,十一朵,我回褚钱的时候他们不让我给你打电话,可我再不给你打天就要亮了,花都不新鲜了!”他再次强调,“是十一朵玫瑰,署名是‘刀刀’!” 挂断电话,沈仲询盯着怀里的“刀刀”,只见她早已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解释:“没什么意思,就是刚好看到花店员工了,顺便让他送一份!”没想到沈仲询今天居然不在褚钱,阴差阳错。 沈仲询再也忍不住,堵住了她的小嘴。 林初酥酥麻麻,背后的沙发像是炉壁,烫得她直哆嗦。沈仲询拨弄着手指,含住她的唇咂弄不停,片刻后袭向了那个胀鼓鼓的,让他爱不释手的小东西,他觉得小东西正在他的亲吻中慢慢涨大。 “是不是变大了?” 林初红着脸嗔他:“哪里!” 沈仲询含弄起来,边揉捏边说:“真的变大了,真软!”又将林初抱起来一些,一路往上吻,“真香!” 林初乖乖躺着,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沈仲询抬起腿,抵开她,手指的动作慢慢深入,速度渐渐加快,他发觉林初在颤抖,鼻尖的馨香愈发浓厚,他凑到她的耳边低低问:“要来了?” 林初咬着唇,喉中哼哼着说不出话,只觉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她绷紧了脚尖,在僵直中迎来沈仲询的重重一击,两人同时闷哼,沈仲询却丝毫不给她呼吸的余地,将她抵着沙发,直接攻城略地。 林初倒抽着气,低叫着抓住他的双臂,双腿被扩至最大的角度,沈仲询正在她的身体里驰骋,每一下动作都不留情面,直直击入最深的地方。 沈仲询听着她的声音,血脉贲张,他将她抬起了一些,扣在身下冲撞,又将她翻身抱在腿上碾磨。林初长得瘦小,分量极轻,抱在怀里毫不费力,他托住她的臀站起来,只听林初一声高亢的尖叫,紧缩的感觉让他险些窒息,他用力顶去一击,含住林初的唇说:“要命了!” 林初抱紧他,失重的感觉才当真要了她的命,她低低叫着,以为沈仲询要走去卧室,谁知沈仲询反复顶弄几次,都只在原地踏步,最后林初实在受不住,颤抖着喊:“停下来,停下来!” 沈仲询再次将她高抛,顶上,吞去她喉中的尖叫,再她即将疯狂的那刻迅速将她放回沙发,动作稍稍暂停,给她喘息的余地。 时间却也没有多久,他没让林初的颤抖停歇,抬起她的膝盖,继续大力冲撞,到最后他气喘如牛,眼前只有红通通软呼呼的林初,耳边只能听见林初一道道似痛似愉的叫声。 沙发在推移,不停撞着墙壁,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怎样都停不下来,直到脑中光芒一闪,他还抵在林初的体内,抱紧失控颤抖的她,继续给予最深的极致。 喘息片刻,他安抚着昏昏沉沉的林初,手上揉弄不停。他抱着林初跨坐到自己的腿上,含弄着她的胸口,林初只能有气无力的搭在他的身上,四肢都在发颤。 沈仲询等她呼吸均匀了,才重新进入她的身体,这个时刻迎来千万次,他也不会厌倦,林初属于他,这里只有他能进入。 他问林初:“你跟陈华端约会了,嗯?” 林初迷迷糊糊,身子不停向后倒去,沈仲询缓缓碾磨,用力撞击,“别跟其他人这么好,别理人!” 林初哪里还能理别人,她抱紧沈仲询低声求饶,“轻点!” 沈仲询勾唇,亲了亲她,低低道:“不会让你难受的。”说着,继续顶弄起来,直将林初击败得无力反抗,喘息连连。 沈仲询将这周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身下,他要给林初所有的宠爱,让她知道他的在乎。 第68章 醒来时天光大亮,林初迷迷糊糊的往沈仲询怀里钻了钻,沈仲询顺势搂紧她,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道:“饿不饿?” 林初摇了一下头,突然反应过来,惊道:“几点了,上班迟到了!” 沈仲询将她抬起来的身子往下压了压,“我替你跟向阳请过假了!” 林初无力地“哦”了一声,也懒得去管向阳会有什么想法了,这会儿她根本使不上劲儿。 沈仲询见林初还犯困,替她掖了掖被子,抱着她又睡了一会儿。 他睡得并不实,一直在留心时间,怕林初睡太久会头晕,两个小时后他将林初唤醒,边吻边说:“我今天也请假了,今天好好陪你!” 林初的意识渐渐回笼,她问沈仲询:“昨天你没有应酬就回来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沈仲询拨了拨她的嘴唇,“还有其他人,少我一个不少。” 林初稍稍放心,又听沈仲询说:“我跟刘爽绝对清白,我不是故意让她碰到手的,以后我不会让别人碰到,嗯?” 林初干笑一声,觉得自己太小心眼儿了,可即使是现在她还是讨厌刘爽,只是心态与先前不一样。静默片刻,她说道:“刘爽的妈妈跟我爸……”她不太说得出口,只蹙眉道,“我一直都恨刘爽的妈妈,其实我也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我怎么能恨我爸呢,他这么好,以前我喜欢钻牛角尖,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还这样,但我会努力,我相信你不会跟别人好,你要是有了出轨的苗头,我一定会把你勾回来!” 沈仲询一笑,奖赏似的亲了她一口,顿了顿,他说道:“我也跟你说个秘密。” 林初奇怪,稍稍坐起了一些。 冬天似乎能将所有的情绪抚平,暖阳、寒风、消失的虫鸣鸟叫,这是冬天独有的,沈仲询还记得那个冬天,长姐的肚子渐渐变大,直到再也藏不住了,被家里的保姆发现。 沈仲询道:“我妈过世的早,我爸一直忙工作,我姐姐其实很懂事,会照顾我们,我们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都会跟她说,但她没人可以说,只能找她的男朋友。” 她那时刚刚念高中,结识了一个同校的男生,并不只是简单的早恋,她偷尝了禁果。 “她那个时候十六岁,最初怀孕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后来觉得越来越不对,才偷偷去医院检查,本来想打胎的,可她又不敢,那男生也不敢,结果一直拖到被保姆发现,再去医院检查,肚子居然有五个月了。” 那时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实,姐姐吃得多,稍微有些发胖,竟然就这样隐瞒了五个月。后来医生不赞成堕胎,沈洪山拿着藤条抽了她一顿,又找到了那个男生。可那男生家里不认账,他们看不上沈家的家世,也看不上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孩儿,他们认为他们的儿子会有大好的前途,寒假结束全家就移民出国了。 这件事让沈洪山气出了病,长姐养胎的最后几个月,沈洪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全家都笼罩在阴霾之下,纸包不住火,亲朋好友还是知道了,春节期间没人好意思上门拜年,沈家似乎成了有心人的笑柄。 沈仲询眉头紧蹙,难堪的记忆中,那个春节无比灰暗。 “江晋出生后不久,姐姐自杀了。” 林初一怔,不敢置信。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没有双亲安慰,独自承受压力的情况下,她根本坚持不下去,她早就患上了抑郁症。 那个夏天并不太热,医院里护士病人来来往往,沈仲贺买了两斤荔枝,带着沈仲询去产房,刚走到楼层,突然就听见楼下一阵响动,似乎所有人都轰了下去,他们还觉得莫名其妙。 走到产房里的时候不见长姐,只看到两个护士扒着窗户大声叫唤,后来的情景,是沈仲询一辈子都不愿回忆的。 林初觉得不可思议,她握紧了沈仲询的手,只仰头看着他,翕张着唇不知如何开口。 沈仲询的眉心似乎习惯了紧拧,严肃冷冽是他惯有的表象。“那个时候,我和我大哥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八岁的时候我就懂得了一个道理,我们要好好保护自己。”他贴着林初的头顶说,“十六七岁的人总以为自己是大人了,等二十岁的时候回想高中,是不是会嘲笑自己呢?等我们大学毕业了,再回想大学时候的很多事情,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幼稚,有些后悔?我们在根本就不懂得爱情的时候,口口声声对别人说‘爱’,不仅仅是对别人不负责,更是对自己的一种自我放纵。” 林初边听边想,她在初中、高中,甚至大学的时候,一直认定自己喜欢向阳,可现在她只想抹刷掉那段历史,她真的觉得丢脸。 沈仲询道:“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把恋爱当成一件严谨的事情,把家庭看成一个严肃的观念,我不赞成今朝有酒今朝醉,哪个年龄就该做哪件事情,这也许很无趣很刻板,但至少在我三十岁成家立业之后,我不会后悔,我会一心一意的对我的太太,我打下的基础可以让我们的生活没有后顾之忧,生一两个小孩儿,教育他们严以律已的道理,生活里不求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只求平平淡淡相守到老。” 他将林初的身子掰过来,直视她道,“林初,管住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这件事我做了整整二十二年。有些人可能会说他不能保证以后如何,但至少现在只会有你,这是一句大实话,我们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我会说,我能保证现在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就算你哪天想离开我,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一辈子有一个就够了,我们不需要尝试其他人,你现在也只能嫁给我了,是不是?” 林初一愣,傻傻道:“求婚啊?” 沈仲询认真点头:“对,求婚。” 林初蹙了蹙眉,第一次求婚时有玫瑰红酒和牛排,第二次变相求婚是在床上,林初答应元旦上门,第三次也就是现在,他们两人赤身裸|体,被窝里是灼热的温度。 林初无可奈何,除了答应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她只能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身子随即被抱了起来,沈仲询将她放在自己身上,把欣喜若狂化在口舌之中。 结婚是件大事,沈仲询突然觉得时间不够用,他想尽快安排婚事,最好在年后就能将一切尘埃落定。 两人磨蹭到中午起床,沈仲询替林初简单做了一些吃的,开始问她对婚礼细节方面的要求,“喜不喜欢三月?春天温度适中,穿婚纱也不冷不热,酒店方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不过要提前预定,到时候外地的亲戚朋友过来,还要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伴郎我这边自己定,伴娘随你,婚纱店我明天去跟别人打听一下,婚纱照还要腾出时间来拍。对了,蜜月想去哪里?” 林初嘴里塞着饭,都忘记嚼了,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根本没时间反应。 沈仲询做事条理清晰,此刻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饭桌上,正在制定表格,刚才的问题已经罗列下来,现在进行排序,网页上搜索到了黄历,他虽然并不迷信,国人的传统却还是要遵循,黄道吉日可做参考。 林初合拢嘴巴,呆呆道:“你好急啊!” 沈仲询笑着看她一眼,“不急不放心。”他找到了一个优秀的太太,身边随时都有豺狼虎豹跟随,他不看紧点儿不行。 林初抿嘴笑笑,凑到电脑跟前看了看,发表意见:“三月太快了,结婚琐事有很多,还有没多久就过年,春节到处都放假,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办,所以肯定要推迟,五月份是个好日子,温度也适中,劳动节假期充足。酒店我听你的,但不能太奢侈,你们家的背景有点敏感,我又是普通小老百姓,中等档次就够了。伴娘我要叶静,如果可以还能加上我大学的另外几个室友,婚纱店我可以让我妈去帮忙打听,她最热衷做这种事情。最后蜜月,唔——”林初想了想,摇头说,“你决定!” 两人果真合拍,不一会儿就填满了大半张表格,礼金方面的事情还要回去请教家长,林初不知道突然告诉父母这个消息,他们会不会吓一跳。 商量完毕,林初突然问道:“那……江晋的爸爸……” 沈仲询面色微沉,静默片刻道:“听说在澳大利亚娶妻生子了,过得很不错,六七年前他曾经回来过,我们问过阿晋,他不想跟那个男人走。” 可江晋心中始终都有根刺,这是他永远都难以启齿的身世,沈仲询曾经想过,江晋之所以喜欢出风头,也许是想闯出名堂,让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男人能在电视上看见他,让他后悔抛弃了他们母子,所以他也最大限度的纵容江晋在外闯荡,只在必要的时候对他进行管束。 现在他们沈家已今非昔比,虽说不是豪门望族或官场大鳄,但在这个南江城,也算是占有了一席之地,沈仲询真切希望那个男人能过得落魄,在落魄的时候遥望大洋彼岸的故乡,后悔至终老。 在这方面,他和他的太太一样幼稚。 林初被沈仲询强行戴上钻戒。 这枚可怜的钻戒被雪藏了两个多月,如今终于能够重见光明,一众同事被闪瞎了眼,并不是钻石太亮,而是消息太突然。聊天的时候他们八卦求婚流程,林初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红酒牛排玫瑰花,就这样。”那次她虽然拒绝了,可好歹是唯一一次正经的求婚,总不能告诉他们真相。 大老板陈华端也听到了消息,嘴角上翘,笑意却未达眼角,“怎么这么快,一点儿风声都没透露?” 林初想起刘爽的话,不由回想这段时间陈华端的行为,其实并无可疑之处,但他对她的关心确实超越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沈仲询昨晚还教育她:“看在兄弟的份上照顾你?刀刀,没有血缘亲属关系的男人会照顾女人,永远都只有一个原因,别说向阳,向阳照顾你的时候你才八岁,他不可能是个恋|童癖!”说完,他长驱直入,让林初在血泪中深刻记住这次的教训。 林初现在还觉得酸痛,她若无其事道:“也不是很快,我早就想定下来了,家里两边都在催。” 陈华端不再发表言论,不过脸色阴沉了好几天,最后索性跑去了临市,打理起被他抛了一段时日的生意。 回到家中,林母听到喜讯后并不惊讶,林父倒是愣了半天,直乐呵,不断念着“好好好”,过了一晚他又开始唉声叹气,舍不得林初就这样嫁给别人。 林父并不知道林母曾去过市区,过去的事情他们都选择性地遗忘,也许男人的神经总是比女人大条。周日一家三口来到林初爷爷奶奶家,沈仲询登门拜访,与几位长辈商量两家见面的时间。 “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了,我爸下个礼拜出差,一周后回来,一周后可以随时见面。” 这样倒好,时间充足,他们可以先做准备。沈仲询成了自己人,爷爷奶奶也就没这么多客套了,指着空调说不制暖,让沈仲询帮忙看看。 沈仲询熟能生巧,摁着遥控板开始研究,林初想起他夏日某天大汗淋漓的从窗台外爬进来,吓她一跳。 空调寿终正寝,沈仲询也无能为力,他让林初拍胸脯说自掏腰包送二老一台空调,二老当然不能占孙女的便宜,不过林初坚持,他们也无可奈何。 下午沈仲询就打电话叫朋友选一台空调,“是我大哥的朋友,开家电商场,能打八折,这钱我来出。” 林初赶紧道:“最近我手头松,还了叶静借我的一千块,我还有存款,我能自己付。” 沈仲询笑道:“别抢来抢去,你以后乖乖听话就行。” 林初撇嘴,怎么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宠物?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林初接起听了几句,只回答了“嗯”,“好”,“再见”,沈仲询驶下高架桥,问她:“谁的电话?”也不知是男是女。 林初道:“吕久娴,她约我喝咖啡。” 第69章 林初在半小时后到达咖啡馆,咖啡馆里的客人不多,刚走进去便见到了坐在那里的吕久娴。 吕久娴笑道:“要喝点儿什么?” 林初点了一杯咖啡,问她:“你叫我来有事吗?” 她以为吕久娴需要她帮忙,谁知吕久娴却说:“我跟程乔安明天就去办离婚了。”她笑了笑,“今天礼拜天,民政局休息。” 林初一愣。 从吕久娴知情直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到,她的速度很惊人,林初好奇她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 吕久娴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见林初点点头,才继续说,“我有一回无意中发现我那个弟弟结交了一帮社会上的人,我就开始叫私家侦探跟踪他,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可能是想抓到他的把柄。” 吕久娴一笑,“他快要过十八岁生日了,我爸早说过等他成年了就让他进公司,不过我弟他妈不是个善茬,这两年程乔安也看在眼里,知道那女人的厉害,我前段时间提了一下,他开始着急了。” 程乔安要防患于未然,他刚刚在南贵有了一席之地,虽说掌握不了多少实权,又总遭人背后闲话,可他的岗位却极其让人眼红,一不小心就能做大,吕夫人当然着急,自年前开始她就已经在公司里做了铺垫,明里暗里的弯弯道道,程乔安都心中有数,无奈他没有势力抗衡。 他听了吕久娴的一番话,面上没有任何表示,背地里却仿照吕久娴,派人开始调查。 吕久娴道:“这里还要谢谢你们,项目招商他如果做成了,他也不会这么忌惮那女人,可惜他失败了。” 林初问道:“招商已经结束了?” 吕久娴点点头:“上周刚结束,南贵一败涂地,这次的招商程乔安虽然是副手,实际上基本都是他在负责,也算是我爸给他的一次机会。”所以他才会失去理智,做出贿赂的事情。 吕久娴一直都在观察程乔安的一举一动,也时不时的透露一些吕久南的把柄,比如吕久南无证驾驶,肇事逃逸,吕夫人偷偷替他摆平,再比如他夜里私生活混乱,白天却是吕董事长眼中最乖巧的儿子。 程乔安获得了一大摞有用信息之后,招商也彻底失败了,人力物力投入了一大把,财务也尽可能地配合程乔安的要求,程乔安到底才毕业一年多,经验没有能力不足,公司里的怨声多多少少都传到过吕董事长的耳朵里,这次的失败无异于打了吕家一个大巴掌,吕董事长大动肝火,家宴时把程乔安骂得抬不起头,吕久娴乘此机会下手。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别墅,把程乔安查到的资料全给了我爸。” 时机刚刚好,程乔安因被羞辱而愤怒,因招商失败而担忧前程,所以打算对岳父大人进行报复。下手铲除对他会造成威胁的吕久南。 那天吕久娴对父亲说:“昨天到家里我看他情绪不对,我不小心偷听到他跟别人的电话,后来趁他离开,就去书房翻了翻,谁知道被我翻出了这个。”她声泪俱下,“原来他早就在查小南,爸,他是我丈夫,可小南是我的亲弟弟,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南出事!” 这是火上浇油,吕董事长怒火攻心,昨天的气还没消,今天又来了这一遭,他发狠说要整死程乔安,又派人去找那个包庇违法儿子的吕夫人,看着被他忽视了十多年,此刻涕泪俱下的女儿,吕董事长老泪纵横,忆起过世的娇妻和捧着洋娃娃的小久娴,他心疼道:“那种丈夫不要也罢,我们吕家的大女儿还怕找不到好的!” 父女俩在那一刻冰释前嫌。 林初听得瞠目结舌,“然后呢?” 吕久娴淡笑:“然后,我爸知道了他老婆和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也只是训一顿,让他老老实实念完大学而已,毕竟是他的宝贝儿子。不过我跟他总算和好了,这几天我一直带着儿子住在吕家,过段时间我会去南贵上班,程乔安的职务归我了!” 林初继续托起快要掉了的下巴,只能重复问:“然后呢?” 吕久娴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似乎吓坏了林初,转而又淡淡道:“程乔安是吧?我虽然恨他,可也是我自己遇人不淑,毕竟从大一开始就喜欢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从叶静手里抢过来的男人,你要说我马上对他没有感情了,那也不可能,我总是会想到他对我的好,虽然是表面,弄虚作假的,可也只有他对我这么好过,所以我不会让他坐牢,让我儿子在别人面前丢脸,说他是犯人的儿子。” 她看向林初:“这行他是肯定干不成了,我爸不会让他好过,离婚以后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他,儿子归我,他必须要给赡养费,吕家给他的一切都要收回,包括他们乡下新盖的房子,新买的车子,还有他弟弟结婚我贴给他们家的二十万,全部都拿回来,他不想给也得给,他怕我让他蹲监狱。”她嗤笑一声,“可笑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想法。” 吕久娴的咖啡一动未动,早已凉透,她看了看咖啡,悠悠道:“找你出来,就是想说说话,这种事情我没地方说,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苦水倒你这里。”她看着林初,“是不是觉得这是报应?活该我抢走了程乔安,还替叶静挡了一劫!” 林初蹙眉:“我没这么恶毒!” 吕久娴一笑:“嗯,我也就随便说说,我可不认为这是报应,反而老天给我机会让我挑拨了他们一家三口,以后南贵是谁的还不一定,我还有了一个宝贝儿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林初点点头:“对,这次你也算是什么都得到了。” “你不也一样。”吕久娴笑看她,“前几天我的私家侦探才撤走,所以你跟沈经理的情况我也差不多了解了,看来好事要近了,恭喜!” 说起这个,林初心情大好,道谢说:“也多亏了你们,让我跟他感情更好了。” 吕久娴突然笑道:“这倒也是,要不是我的私家侦探帮沈经理跟踪你,说不定你就跟你那个老板跑了。” 林初怔了怔,听吕久娴不怀好意的慢慢道了出来,她的小火苗熊熊燃起。 走之前吕久娴仿佛才想起来,说道:“对了,程乔安这次之所以急功近利,估计也是想早点儿摆脱我跟我离婚,叶静是不是跟一个叫薛权的好上了?”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她率先离开了。 林初仿佛听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广播剧,走到咖啡店外,她见沈仲询的车子还停在那里,慢慢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正在闭目养神的沈仲询立刻睁开眼,下车问她:“聊了什么,聊完了?” 林初点点头,面无表情道:“聊完了,聊了你让私家侦探进行直播的事情。” 沈仲询镇定自若,“哦,我们回家吃晚饭吧!” 林初哼了一声:“我回我自己那里!”说着,转身就走,刚走两步便被沈仲询拽住了。 “我这是怕你太单纯,傻乎乎的被骗了,事实证明陈华端确实对你有心,我没做错。” 林初道:“就算他对我有心,难道我会跟他发生什么?你不信任我就算了,你还侵犯我的隐私!” 大马路上林初不能训他,索性坐进车里,让沈仲询开车走人,她继续发挥训人的本事,“就算我看到刘爽碰你手了,我也没做什么,我没叫人跟踪你,你反而还要跟踪我,我跟陈华端可没有肢体接触,你跟刘爽才有!” 沈仲询不断点头,乖乖听训,回到公寓后林初也说累了,沈仲询递上水让她解渴,林初灌下一杯,将吕久娴说的正事告诉了沈仲询,最后叹道:“她真厉害,跟演电视剧似的。” 只是便宜了程乔安,不过就是净身出户,再背上一笔债而已。 沈仲询说道:“别想得这么简单,普通工薪阶层哪里这么容易就能赚到几十万,现金二十万,乡下的房子估计也有十几二十万,他去哪里弄这些钱?更别说他还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可以不怕吕久娴的手段,却不得不担心吕董事长的手段。” 所以这远比舒舒服服的坐牢要更为煎熬。 沈林两家的见面也终于提上日程,沈洪山出差回来后立刻迫不及待的召集家人安排见面事宜,还特意偷偷摸摸的让文佩如替他准备新衣服,“要看起来亲切点儿的,别整那些西装领带!” 文佩如转头便出卖了他,把这事儿告诉了沈仲贺和沈仲询,三人在背后偷笑,见到沈洪山的时候却装作毫不知情。 两家人的见面格外顺利,沈洪山扮演亲切的小老头,林父虽然是普通工人,可当年毕竟做过小领导,世面并不算小,喝了几杯就和沈洪山高谈阔论起来,说得头头是道,沈洪山对他的见识有些意外,这下更是来了兴致。 文佩如和林母聊女人家的事情,嘀嘀咕咕的最后说到了相亲,林母吹嘘自己牵红线的本事:“这两年我都喝了五六次喜酒了,基本上都能成!” 文佩如打起了江晋的主意:“哎,我们还有一个外甥,去年刚刚大学毕业,之前在南江晚报做记者,现在应聘进了电视台,薪水福利不在话下,还有一套房子,长得也不错,就是心不太定,我早就想给他找个女朋友让他收收心了,你那里有没有好介绍?” 林母喜道:“当然有,我小姐妹的女儿也是去年毕业的,她是个漫画家,十二月的时候还在这里的书店搞过一次签售,报纸上都登过,长得很标志!” 两人一拍即合,私自替不在场的江晋定了下来。 这顿饭吃得格外满意,婚期定在五月一日,一切都妥当了,沈仲询也不再有任何顾忌,利索的替林初退了出租房,把她打劫到了公寓里,期间请施婷婷和桑飞燕吃了一顿饭,感谢她们曾经允许他留宿。 招商项目已经基本完成,沈仲询也终于空闲下来,做起了林初的专职司机,专门负责早送晚接,与林初的同事也都认识了,观察过后对她的工作环境也表示放心,因为那些男同事的长相全都层次不齐。 不过陈华端还是一个问题,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公司晃悠,沈仲询曾经隐晦的表示不悦,林初笑他:“他是老板,他要是不来公司才奇怪吧!” 沈仲询道:“那干脆辞职,你好好准备婚礼,到时候做全职太太!” 林初拒绝:“女人必须要经济独立,我这份工作也上了轨道,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不能因为有人喜欢我就放弃一份这么好的工作。” 她立场坚定毫不动摇,沈仲询拿她没辙,只能时刻保持警惕,每天接送林初以彰显主权。 大学同学会推迟到初六,春节期间格外忙碌,两边都要走亲戚,林初带着沈仲询在年夜饭里走了一遭,可谓光宗耀祖,人人都说她嫁得好,先前那些人听说她找了一个有钱人,还以为那有钱人是油光满面谢顶大肚的暴发户,谁知竟是一个一表人才事业有成的实干青年,林母听着夸奖的话合不拢嘴,虚伪着谦虚了又谦虚。 到了同学会这天,林初带着沈仲询出席,男女同学们都围了过来问长问短,班里有几人没到,有些出国了有些走亲戚,林初想到班里那个喜欢穿睡衣上课的女生,人缘极好,却也没有出现,好奇问了一句,才听对方说:“她啊,听说出事儿了。” 具体出了什么事儿,却也没人知道详情,林初跟她并不熟,也不再多问,倒是见叶静郁郁寡欢,她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叶静看着沈仲询,笑道:“羡慕你,你找的男朋友怎么就这么好呢!” 林初笑道:“你也不差啊,听说薛权追你追得很紧,连薛局长都知道你的存在了。” 叶静蹙了蹙眉:“他们家知道我的事情。” “怎么会知道的?”林初一愣。 叶静道:“太容易查了,一查就知道,薛权说他不介意,可我不敢赌,我早就怕了。” 林初蹙眉:“才一次而已,怕什么,薛权能让家里知道你的存在,证明他对你是真心的,不是玩玩儿的。” 叶静一笑,“程乔安对我也是真心的,你知道吗,那天你跟我说他离婚了,没几天他就来找我了,他现在还找不到工作,听说乡下的房子没了,一家人都住在了他弟弟家里,他来找我那天身上只有五十块钱,他掏钱包坐公车的时候我看见的,我看到他这样,真的很难过,我不恨他了,就是一直在想过去那段时间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害了自己。” 同学会结束的时候,夜幕已经低垂,林初和沈仲询漫步回家,叹息不已。短短两年时间,大家各奔前程,有人前途似锦,有人一事无成,感情上分分合合,修成正果的却寥寥无几,反倒是她,居然这样神速。 沈仲询笑道:“因为你遇见了我。”他问林初,“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林初说道:“记得,你在单位里把我撞了也不道歉,你还偷看了我的后背还不承认。” 沈仲询一笑:“我确实看见了,怕你有想法,我才说了那样一句,不过好像是画蛇添足了。” 林初想了想,又道:“对了,我还记得你有一回替我看见,居然抽了纸巾碰住我小腿,我小腿有这么脏吗?” “不是。”沈仲询微赧,“腿跟胳膊不一样,腿这种太亲密了,我跟你不熟,怕这样太失礼。” 他的想法竟跟古代人似的,林初忍俊不禁,又突然听沈仲询道:“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单位,是在马路边。” 那天她在和叶静滔滔不绝的讨论住房问题,站在路边长篇大论,声音清脆动听。 沈仲询那时坐在车里想,他三十岁了,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女朋友可以长得像那个小姑娘,干净清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johnson扔了一个地雷,(╯3╰)啾啾~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本文到这里完结了,一个平平淡淡的爱情故事,剩下的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里的小打小闹,很普通,却令人向往,我把现实在这里美化了。 接下去会把小番外更新在最后一章防盗章里,算是免费的吧,也是很平淡的小番外。 还有,大家快去蹲我的新坑嘛。没有收藏不幸福啊,太不幸福了呜呜,那个穿睡衣上课的小姑娘,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新坑: 我为你打下这片天,绝不许你再看他人一眼! ━━━━━━━━━━━━━━━━━━━━━━━━━━━━━━━━━ 本文内容由【yy0297】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